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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再度暧昧


    ◎只有接吻的人才需要在意这些◎


    宋洇那么冲动地给出承诺, 自己也记不清几分真心。


    青葱的岁月匆匆流逝,好似浪淘沙,浪潮退去,余下一地狼藉。


    七年后。


    “宋小姐。”


    昌平机场内, 晚间时分。


    温和的西装男士递来了一张平展的飞机票。


    “这是飞奥斯陆的机票, 直达票,无需转机。劳烦宋小姐替我出行了。”夏秘书扶了眼镜, 与宋洇平和地对视, 谦和有礼, 笑说,“等会儿我把傅少平日里的喜欢和忌讳发给您, 还请多多注意。”


    “夏秘书, 客气了。”


    女人一袭黑裙,外头裹了半长的呢子外套, 视线掠过眼前的夏轶, 看向不远处的傅晏。


    他在西装外披了黑色的羊绒大衣,手插在兜里, 嘴角扯着冷淡的笑容与同在头等舱的客人攀谈。


    两个人显然熟识。


    客人给傅晏递了一只烟, 然后替他拢火点上。


    两个男人的身影沉寂在迷蒙夜色中,灰蒙蒙一片,似与冬夜融为了一体。


    “阿晏,那是你的未婚妻?”商时序余光瞄到不远处的女人,嘴角一抿,同傅晏开玩笑, “最近听你的秘书说, 你可忙着追人呢, 就是她?”


    傅晏悠长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宋洇身上, 眼睫微垂,嶙峋的手指上悬着的细烟似乎被人遗忘,落下一截烧红的烟灰。


    “还不是。”他偏头看好友时,眼角似乎微微上扬,显得风流薄情,似笑非笑,介绍,“这是周氏药业公子周起樾的未婚妻。”


    商时序看起来三十有余,听到周氏药业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但是嘴角的笑容微妙,笑说:“哦?居然还和别人有婚约。”


    傅晏问:“怎么?”似是对好友的评价不满。


    商时序:“周氏那样的小公司,怎么和你傅晏搭上了关系?还让他的未婚妻随行这么重要的商务会议?不怕商业机密泄露?”他狭长的桃花眼眯眼时风流,下颌线一如他身型般锋利,是在揶揄,“真不符合你的作风。”


    “我是什么作风?”


    “冷淡、严谨,还无情。”商时序略思考,“我一直觉得你喜欢上谁,一定蛮凶狠的。”语气轻微夸张。


    傅晏弹了烟灰,漫不经心地问:“我看着像那种人?”


    商时序还真是这么觉得。


    傅晏当年刚回傅家的时候孑然一身,没人看得起他,商时序虽然看好,但怎么想也是一场苦战,可事实上,不过几个月傅晏就叫所有人改变了看法。


    这个人手段狠戾得叫人害怕,从十几岁就这样了。


    商时序也是个人精,反应过来,拢紧自己身上的外套,问,“是真的喜欢?”他笑起来下巴上有青稞一般的胡茬,不仔细看不清,反问,“还没开始强取?”


    傅晏盯着他,目光不移。


    商时序戏谑:“傅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强取豪夺这样封建的事情可不兴干。”关照地附耳告诫,“一个周氏药业罢了,倒便倒了,女人的心要是碎了,可难追得很。”


    傅晏觑他,冷淡夸赞:“时序经验丰富。”


    话说出来却不像夸赞。


    “不过放心,”傅晏移开眼,“于她,我不用太强硬的手段。”


    商时序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惊讶:“这么喜欢?”


    傅晏不语。


    不远处的女人乌发如瀑,红唇莹润,肌肤似雪。


    气质很独特,像是暴雪天气,在茫茫雪色之间唯一一株怒放的红玫瑰。


    坚韧而妩媚娇艳。


    她微微移眼,就自然地和傅晏对视上,半点也没在意一旁的商时序。


    这是两人在周氏药业总部那通电话后的第一次见面。


    “傅晏。”


    宋洇提着扁长法棍包,眼睛漂亮而湿润,只映照傅晏一个人。


    “我来了。”她捏着两个人的机票,舔了干涩的嘴唇,眼里氤氲湿润的水雾,心里打着鼓。


    她来了,来讨好他,拿到周氏药业的那个机会。


    傅晏摁灭了烟,扫了一眼当作知晓。


    又抬起手看了表上的时间。


    轻声:“登机吧。”


    来之前宋洇有过踌躇,但还是迫于各方压力,最终选择了抵达。


    夏秘书订的头等舱,傅晏的座位和宋洇的连在一道。


    这趟航班是国外航空公司的班次,班次工作人员大多不是亚洲人面孔,蓝色制服的混血空姐弯下身耐心询问需不需要咖啡或是茶。


    宋洇就坐在傅晏的身侧,不敢说话。


    “一杯土耳其咖啡,”傅晏点好餐,偏头问宋洇,“宋洇,你要什么?”


    “一样的就可以。”


    宋洇有些拘束,头等舱的分布是个四方形的小隔间,单排两座,整个机舱一共八个人,还未坐满。


    她和傅晏之间就隔着一个矮小的隔板。


    飞机缓缓起飞,前赴异国他乡。


    好像那些烦恼的事情都会随着时空的改变暂时地抛在脑后。


    宋洇耳腔内嗡嗡地响,气压发生变化出现耳鸣。


    她眨眼,告诉邻座的男人:“我去趟洗手间。”


    也是一个逃避的好借口-


    宋洇的耳鸣是老毛病了,不过醒一下鼻子很快就能好,她有经验。


    她在空姐的指示下找到了卫生间,还未进去,突然门板被人挡住。


    宋洇疑惑地抬眼,看到了方才在候机室同傅晏攀谈的男人。


    一身墨蓝色西装,身型魁梧却气质文雅,一双桃花眼潋滟,笑起来风流。


    “商时序。”男人将门打开,手按着门框,俯身,给她递过来一张名片。


    宋洇有一丝惊讶。


    她知道这位商先生,是京城商家的当权人,短短三年,一力将末流的商家带到豪门的地位。


    商时序在商场上名气很大,但很少出席娱乐性质的舞会宴会,更是鲜有接受《经济周刊》的采访,故而远离京城核心圈层的宋洇只是浅浅的听说此人,并不知晓他的样貌。


    “宋洇,”宋洇平静地看着商时序,与他交换了名姓,礼貌地询问:“商先生有事吗?”


    商时序略思索,“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宋小姐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洇对于这样搭讪的话很熟悉。


    失笑:“应该没有。”


    商时序眯着眼,审视一般上下打量宋洇,突然撩起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宋清予,”他一顿,问,“是你什么人?”


    宋洇似乎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商先生知道宋家,七年过去,居然还能从旁人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


    也许他们真的见过。


    宋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请问有事吗?”


    这个场合,没必要和一个陌生人“叙旧”,哪怕内容是他的父亲。


    商时序笑笑,“没事,只是方才在候机室就觉得宋小姐你合我眼缘,来交个朋友,不可以吗?”


    他将塞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伸出来,伸到宋洇的跟前,示意她握手,“下个月回京城,宋小姐有没有兴趣去我府上坐坐?”


    宋洇盯着男人宽大的手,微微蹙眉。


    商时序往日里风流惯了,女人不搭理也不生气,只是笑笑,准备给些亲昵的举动。


    “商时序。”


    突然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清哑的声音似乎愠怒,傅晏冷淡抬眼。


    商时序一怔,还没碰到宋洇,轻笑,显得风流而潇洒,“阿晏,我就不能见识一下你的随行助理吗?”


    他是真的好奇。


    “不能。”带着告诫的含义,声音又冷了几分。


    “知道了知道了,闹着玩不好吗?”


    傅晏没说话。


    商时序悻悻收回手,插回兜里,吐槽:“你还真是护短。”然后扭了头,闲步离开-


    傅晏拎着宋洇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纵然是头等舱,飞机的卫生间也不够宽敞,橘黄色的灯光照耀。


    “傅晏你进来干嘛?”宋洇尴尬,软声提问。


    她是来醒鼻子的,并不是什么好看的可以围观的举动。


    而且,谁也不想和一个异性在狭窄的卫生间独处,太危险了。


    “耳鸣?”傅晏抬眼问。


    “嗯。”


    傅晏前进了一步,把宋洇逼到了洗面池旁。


    女人刚刚脱了外套,露出里间端庄而优雅的黑色长裙,袖口有莹润的珍珠,玲珑的身材被垂坠感极佳的面料勾勒得撩人。


    宋洇的腰抵靠在冰凉的洗面池,她一惊,本就后腰敏感,此时耳尖子没有安全感地发烫发红。


    傅晏他要干嘛?这么突然。


    宋洇仰头,看到散碎灯光下傅晏的喉结,凸起的形状在声带发声时微微拨动。


    似乎是她看的太入迷,傅晏疑惑问她:“在看什么?”


    男人一说话,那个地方就会震动,肌肤白、形状嶙峋,有种残忍而性感的感觉。


    宋洇错开眼,只是眼睫因为害羞稍稍颤动。


    “不说话?”傅晏应该是笑了,嗓音却哑了些。


    这个人,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宋洇想起七年前少年拒绝的样子,是她步步紧逼、蛮不讲理,现在身份对掉,他倒是游刃有余。


    半点也不在乎她拒绝他的事实、在求他的卑劣。


    “宋洇。”傅晏叫她的名字。


    “嗯?”宋洇微微抬头。


    突然,男人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尖,嶙峋的手指冷感,却偏生烫到了宋洇。


    她想退一步,这才清晰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


    就好像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


    宋洇想起自己的目的,有些烦扰地垂下了眼。


    因为被捏住了鼻,宋洇清冷调居多的嗓音被软化,像是小玫瑰盛开后的娇艳欲滴,候着人来欺负。


    宋洇不大高兴,此刻轻声询问:“傅晏,干什么?”


    她眼巴巴地看着傅晏,秀气的眉被画得干练细长,此刻蹙着,便削弱了那股锐利劲儿。


    她恍惚。


    好像真的变成了少女时代容易脸红的女孩,又或者她在傅晏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没什么城府的小姑娘。


    他看过太多事,也太懂她,把她看得明白赤.裸。


    “憋气。”清哑的嗓音落声时温柔,让宋洇的心脏都停了好几拍。


    做什么这么温柔。


    宋洇不免想,但还是听话照做。


    鼻腔中的气体汇聚在颅脑中,耳鸣的感觉像是沸腾的煲汤煲开了盖,难受的感觉潮水一般退去。


    宋洇的心跳却没有。


    咚咚咚、咚咚咚,还是像思春期的小女孩一样在狂跳,想理智一点呵斥它不要跳那么快,可心跳不听话。


    “我好了。”


    宋洇觉得酸涩却甜蜜,她垂眼,不敢去看傅晏的眼睛。


    想推开她,傅晏却比她自己更懂她,问:“这就回去了?”


    也许,她在他跟前真的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想做什么,他都猜得准。


    就包括周氏药业总部她跟他求救时一般。


    宋洇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还真是无情。”傅晏评价她。


    语气扁平,并不是埋怨,只是冷淡简单的评价。


    宋洇心跟着揪了一下。


    她低头看傅晏羊绒大衣下的那件单薄西装,腰身收紧,扣子规整,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的光。


    傅晏问她:“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记得,你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傅晏似乎又近了,他低头凑到她面前,问:“那你知道怎么做吗?”


    宋洇不笨,乖巧点头。


    “知道。”


    头等舱的光洁镜子中,女人伸出来了手,想要拉住傅晏西装上的扣子。


    这座利益的天平,一边是周氏药业,另外一边是傅晏要她游走在情爱与道德的边缘。


    她有些紧张,心脏在打鼓,高跟鞋的鞋尖踩到了水管,突然一折。


    女人湿润的杏眼掠过一丝畏惧,整个人向前倒去。


    失重的感觉,天旋地转。


    “小心。”在耳边的声音。


    还好,傅晏搂住了她。


    宋洇只觉得心要跳出来。


    她扑进了他的怀抱里,耳鸣好后,嗅觉变得灵敏。


    她嗅到他身上淡雅的香水味,这次是雪松的湿润香味,尾调连绵地跟着他登机前和商时序抽的高档香烟味道,不呛人,但晕人。


    宋洇在他的怀里,突然闷着声音,问出重逢后一直想问的话题:“傅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她抬起头仰望他的脸。


    傅晏高中的时候没有钱,哪里有这样的爱好。


    就算是喝酒酒量也不好。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将她抱起,帮助她站直,问:“你在意这个?”


    他冷寂的目光落在宋洇身上,突然扯动嘴角笑了一下,靠近了一些。


    他高挺的鼻子快要抵到宋洇的脸,高档烟草的味道并不酸涩,闻起来有种醉人的醇香,快把人迷倒了。


    傅晏离那么近,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那双手攀附到她纤细的腰,轻轻地一推。


    宋洇有些站不稳,又靠在头等舱的洗面池,只觉得腰发软,浑身发酸,面红耳赤。


    女人的眼神飘忽,像是离群的倦鸟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找不到落脚。


    傅晏的目光掠过女人的精致锁骨,上面戴着一条银色的细链子,便衬托得她肌肤白皙、细腻。


    而后上移,到她的唇,那唇莹润泛红。


    傅晏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与宋洇错开,稍稍靠近,到她耳畔轻启呢喃:“洇洇,只有接吻的人才需要在意这些。”


    明显的一声气息中的笑。


    “你是要和我接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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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22:再度暧昧


    ◎宋洇,你可是周家的未婚妻。◎


    接吻。


    有些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消失, 宋洇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像是溺水的人,连呼吸都困难。


    宋洇揪住了自己的裙。


    心如擂鼓。


    她不是没和傅晏接吻过,事实上, 他们之间的这些经历很丰富。


    宋洇的情绪完全被眼前的人主宰了。


    傅晏稍稍抽离, 浅色的眼眸与她对视,然后同她说:“抬手, 抱住我。”


    宋洇张了张嘴, 没说话。


    她试探着环抱住傅晏的腰, 华贵的面料摸起来舒服,隐约感受到男人腰腹的肌肉。


    他。


    宋洇在心里不断地念着傅晏的名字。


    他要干什么?


    男人抱着她, 让她到卫生间的坐便器上坐下。


    宋洇眼睫微颤。


    宋洇那双最贵的黑色高跟鞋适合商务, 她同周玉笙一同出差时常穿,故而这次出远门也没多考虑, 选了这双。


    鲜红鞋底做了贴面, 有轻微磨损,鞋跟本就细, 已经断了。


    宋洇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垂眸,单膝跪下,然后帮她检查,托起她的脚,像是在检查什么难以察觉的细节。


    很科学的态度。


    观察后询问,“鞋跟断了, 你怎么办?”


    他抬眼, 冷淡看她。


    云淡风轻的, 却叫宋洇说不出话。


    她想起很多年前, 一次在操场,两个人漫步聊天,夕阳巨大。


    大小姐鞋带掉了,缠着要傅晏帮她系。


    傅晏不乐意,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宋洇故意不系,一绊一跳,跟在后头,像是个笨蛋的瘸腿青蛙。


    傅晏就停下,回头冷眼看她。


    别的男孩绝不会如此,可是傅晏永远不按照常理出牌。


    宋洇隐约清楚男人期待的回答,嗓子眼发紧。


    宋洇紧张、羞怯、高兴,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的心砰然猛烈。


    捏着裙子的手指尖都在发颤。


    明明是这样的关头,宋洇却意外地能分出心神思考:不是说心情不好吗?


    怎么感觉心情不好的人是她?


    傅晏,还真是。


    宋洇拿他一向没办法,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


    女人莹润的红唇轻抿,试探着张开了双手,俯视着男人。


    吐字清楚,嗓音清甜。


    微微的颤。


    “抱。”


    傅晏伸手,揽住她的腿和腰,将她公主抱起。


    男人的腰腹力量感极佳,是很多女人少女时期会幻想那种的富有侵略性的抱。


    宋洇只觉得倏然凌空,像是小时候荡秋千的感觉,飞得很高,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抱住他。


    宋洇呆在傅晏的怀里,再好的理智也荡然无存。有些怯地拉住傅晏的衣领,突然听到男人告诉她:“我要开门了。”


    他低下头看她,眼眸清冷,只有她一个人,让人觉得深情。


    傅晏的手一只抱宋洇的腿,一只环住宋洇的后背。


    此时傅晏的意思是……


    宋洇咬了下唇,唇脂的味道发腻,让她有了清醒感。


    她陷进了傅晏设下的暧昧陷阱,可心里分明喜欢的要紧。


    罢了,再放纵一次。


    宋洇小声地告诉自己。


    她缓缓地抬手,女人的手臂细长匀称,被黑色的绸缎面料覆盖,宋洇靠近他,柔荑般无骨的玉手环住了傅晏的脖颈。


    女人的发丝喷了娇兰的柑橘调香水,像是馥郁多汁的甜橙,甜蜜而清新。


    但没有用,傅晏身上的味道几乎把她整个人笼罩,入侵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宋洇心很乱,但又莫名有安全感。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女人微微放松,放纵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傅晏抽出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头等舱的红地毯漫长而华贵。


    宋洇垂眼,努力不去看傅晏的神色,生怕探究太多会引人深陷无法自拔。


    可纤细冰凉的手指攀附到男人高档西装面料时,分明看到男人性感的喉结悄无声息地滚了一轮-


    飞机于奥斯陆晚间十一点抵达。


    宋洇踩着断掉的鞋跟起身。


    其实鞋跟断掉并非不能走路,只是有些变扭。


    宋洇扶着座椅起身,躲着傅晏,从暂存处取出自己随行的包。


    她好似不受影响,走路微有簸,但还是面色如常、摇曳生姿。


    来之前,夏轶就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和翻译,故而一抵达,便有车辆等候。


    司机是傅家的人,同传坐在前排,降下了黑色林肯的挡风玻璃,用标准的英伦腔同傅晏问好。


    “傅先生,好久不见。”


    是个绅士风格的英国男性,两个人应该之前就有合作,同传微笑着夸赞了几句。


    傅晏颔首致意。


    前排的司机戴了白手套,微微欠身,替傅晏和宋洇开了车门,交代行李都已经唤人安排好。


    傅晏问了些话,才偏过头同宋洇说:“上车吧。”


    他已经脱下了套在外侧的黑色羊绒大衣,在她身侧驻足等她。


    宋洇心动之余,有一息的错愕。


    在这辆豪车与豪门傅家的气派前,她的存在就显得相对失色。


    宋洇像是童话故事里打扫壁炉的灰姑娘,穿着一双不算昂贵的断根高跟鞋,与身边的男人不太般配。


    她觉得无力。


    傅晏见她没有举动,手轻轻地推到宋洇的肩膀,擦过她的耳朵,低声说:“洇洇,上车。”


    男人冷峻的外表矜雅不俗,就连说话也像是舞会上的绅士。


    故作坚定的宋洇在异国他乡的凄迷夜色中眨眼,有一瞬间的惊讶。


    他又唤了她“洇洇”,平静、清哑,一声声拨在她心弦。


    这样的亲昵叫宋洇不适应。


    同声翻译扫过宋洇时,笑说:“先生,您和您太太真般配。”


    他不是没看出来宋洇身上衣服是廉价货色,但要傅家的继承人这么珍视一个女人,又是随行,又是请她上车,一时竟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是。


    傅晏没有否认,只是等着宋洇扶。


    宋洇抬了头,发现男人正垂眼看她。


    傅晏的下颌线凌厉,宋洇看到他嘴唇的形状。


    薄而寡淡,显得禁欲。


    他又在蛊惑她。


    宋洇一下子就想起来傅晏在头等舱的卫生间问她的话。


    此刻,傅晏身上烟草的味道已经弥散得干净,可是一想起那个提问宋洇还是觉得浑身发烫。


    接吻。


    宋洇觉得口渴,心跳加快,但并没有回应傅晏的请求。


    她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独自上了车-


    夜色沉沉,古老的街道灯光如织。


    奥斯陆是一座神秘而典雅的城市,大街小巷遍布古典建筑,时而点缀大大小小的雕塑,叫人沉醉流连。


    宋洇偏头,目光闲散地落在这座沉寂在夜色的城市,随意地听着傅晏和同传交谈过几日的商务计划。


    “后天需要面见F.E. 的子公司代表,对方有意拓展自己的葡萄酒市场,是个德国人,不会说英语,只会说挪威语和德语。”


    “大后天要去见这次的重要人物,Gellenii公司的CEO,对方是科技行业的领军人物,挪威人,今天收到要求,随行只能带一个翻译。傅先生,到时候我会跟着您一起去。”


    “好的,薪资那边你和夏轶谈。”


    傅晏双腿交叠坐在林肯后座,车窗外的霓虹灯透过暗色车窗打在他的侧脸,浅色的眼眸寡冷而淡漠,没有什么情绪。


    她再一次拒绝了他,宋洇给自己下了罪状。


    车内一时安静,宋洇心绪复杂,感觉这样的傅晏距离她遥远。


    她还没找到做好周家未婚妻和拿下嘉汇合作之间的平衡点。


    也许再清醒理智的女人也会有这么难以抉择的一天。


    她不该和傅晏太靠近。


    又不得不靠近。


    滴。


    宋洇一怔,收到了夏轶的备忘消息。


    这是一张比较长的关于傅晏的清单。


    【夏轶:宋小姐,这是傅少的喜好和禁忌,还请您多加注意。】


    宋洇扫了一眼,垂眸回复。


    【因因:收到了,我会注意的。】


    夏轶的微信号应该是工作和生活分开,头像是嘉汇的标识,朋友圈也是公司可以公开的部分事宜。


    此刻秒回。


    【夏轶:对了宋小姐,傅少特别叮嘱了我一件事。】


    【因因:请说。】


    【夏轶:这件事,傅少说是特别针对您的。】


    宋洇看着绿色对话框里的文字,突然心脏漏掉了一拍。


    针对她?


    【因因:什么?】


    她有些疑惑。


    夏秘书的回答姗姗来迟。


    【夏轶:傅少说,别拒绝。】


    心里迷茫的火焰像是突然躁动起来,熊熊燃烧。


    宋洇打字的手顿在那里,按下心头的情绪,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一侧的男人。


    傅晏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偏头过来,眼里还带着处理公事时的凛然和清冷。


    宋洇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夏轶:我认为也是,您如果真的想早点达成周氏药业和嘉汇的合作,最好少拒绝他。毕竟是您在求人,对吧?】


    【夏轶:其实傅少挺难说话的。宋小姐,您要是能让他高兴,可千万别再把他心情搞糟了。】


    夏轶发了一个“心累”的表情包,谈起对待上司的心得显得颇有经验,又似乎心存怨念。


    【夏轶:您应该知道,他比较难哄。】


    这是经验之谈。


    宋洇看着最后的字眼,稍稍失神。


    是呀,傅晏难哄。


    少年时期的傅晏,宋洇一直偷偷骂他倔。


    她拿下他是想当作少女时期的勋章,可这枚勋章难度大得一生罕见。


    宋洇这短暂的一生没见过比傅晏更难搞的人。


    也许方才,她不该驳了他的面子。


    纵容自己沉沦,不见得就是坏事。


    【因因:知道了,夏秘书,谢谢你。】


    宋洇心怀感激。


    【夏轶:不客气,举手之劳。】


    宋洇存下了备忘信息,退出聊天消息,倏然一怔,眼睛扫到了底下的红点。


    她看到明霞的未读消息,五个小时前发的。


    甫一点进,便是冷冷清清的一句提问。


    【明霞:宋特助,上回我转达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只此一句,别无其他。


    像是猛地揭开一盆冷水,刷拉拉从头顶浇灌,水流如注,参杂冰粒子,浇得人手脚发凉,有如寒冬,肺都在疼。


    上次宋洇去周氏药业总部的事没几个人知晓,明霞估计也不清楚。


    明霞记挂着周总让她转交的任务,也的的确确是宋洇要做到的事情。


    宋洇像是被石头压着,硬梆梆的空气滞留在胸口,沉甸甸,让她喘不过气。


    她沉着脸回复。


    【宋洇:还没。】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明霞过了许久回她。


    【明霞:那你尽快吧。】


    【明霞:周总……咱们得罪不起。】


    新的消息出现在宋洇的眼前。


    每个字都清晰。


    宋洇发怔,觉之好笑。


    不免觉得周氏药业的所有人都太看得起她。


    周玉笙得罪不起,傅晏就得罪得起了?


    她是一只随波的小舟,没有皈依。这次事件之后,宋洇会沦落到什么新的悲惨境地?


    上次出事,宿以炀问了宋洇她和傅晏的关系,虽然冒犯,但是出自关心。


    可一向关系最好的明霞没有问。


    宋洇对于其中缘由心知肚明。


    明霞是周玉笙派到她身边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透过明霞让周玉笙知晓。


    【因因:行。】


    【明霞:好。】


    【明霞:宋洇,你可是周家的未婚妻。】


    宋洇分辨不清这句话是明霞的意思还是周玉笙的意思。


    是想让她尽责,还是让她不要出格。


    宋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锁屏,没再多言。


    第23章 23:再度暧昧


    ◎傅晏,你混蛋。◎


    夏秘书来之前提前联系了傅家在挪威的别墅, 这里鲜有住人,不过还是聘用了专门的管家打理。


    司机将同传送回附近的酒店,而后载着傅晏和宋洇回了住处。


    车辆平稳地驶向山路,稳稳停在郊外别墅前。


    这是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洋房, 独栋, 周围没什么人家,只有一片沉溺于夜色的延绵绿林, 冻云弥漫, 覆盖层层积雪, 像是孑然独立的梦幻之都。


    “先生,到了。”


    司机微微偏头, 在前排提醒。


    傅晏下了车。


    管家先生是个年近花甲的老爷爷, 国人面孔,头发花白, 着一袭体面的灰色中山装站在门口, 脊背挺直,手里捏着金色怀表, 不看表时, 手抵在胸前。


    瞧着慈祥而温文。


    见到了傅晏,他的脸上皱纹堆叠,自然地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贴心询问:“先生用过餐了吗?”


    管家姓李,傅晏称呼他为李叔。


    “还没。”


    男人身高腿长,立在车旁微微偏头, 神色在微弱车灯的照射下晦暗不清。


    掀开眼皮, 瞧着矜雅冷淡, 一副居高疏冷的模样。


    他指了后座吩咐, “李叔,帮把东西拿进去,备一下晚饭,然后再热一杯牛奶。”


    “好的,先生。”


    那头的谈话未听,宋洇突然瞧见傅晏站在她的那侧车门。


    神色未变。


    意思却很明白,又要扶她。


    宋洇提裙边的手一抖,没动。


    她在下车时很是小心,发现鞋跟断了之后上下阶梯很不安全,方才下飞机的升级梯时就是一桩差点酿成灾祸的例子。


    虽然面上不显,但要不是扶着扶手,她肯定摔到地上了。


    也不知道那时跟在她身后的傅晏看出来了几分。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全看见了。


    “不要扶啊?”傅晏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他应该是为了上车下车两次拒绝他的事生气,宋洇无由猜测。


    她一瞬间胡乱想,想起夏秘书那句“别拒绝”的特别忠告,烦躁得很。


    一个两个,好像都要她称心如意。


    她还真是好摆布。


    宋洇突然生出股倔劲儿,决定还是不靠傅晏,自己立直身体。


    可惜,黑色林肯的台阶于她而言还是轻微的高。


    宋洇单脚着地,还未站稳,倏然一个踉跄。


    “当心。”


    清哑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宋洇又扑进傅晏的怀里。


    真是狼狈。


    她差点真的跌倒了,还好傅晏牵住了她的手。


    不是五指相扣的那种,而是像邀请舞伴的轻捏。


    他的手干净而温暖,一点都不像他的人,冷寂得像是不见光的黑夜。


    “站稳。”上头的声音。


    心脏还在猛跳。


    宋洇微凉的手指搭载男人的身上,她可以透过面料感受到一个异性的身体,在奥斯陆的冬夜微微发烫。


    傅晏神色不悦,同她讲:“扶好了,会跌倒。”


    宋洇醒过神就觉得燥热,又酸又涩,还觉得开心。


    紧张起来,连忙丢了他,自个儿站好。


    她心里头默默骂了几句踩着的高跟鞋,几千块钱的玩意儿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我自己能站好。”宋洇清清冷冷的,红唇妖冶,一抿,不大乐意让傅晏看到她的风情。


    女人嘴硬的时候就有几分曾经大小姐的脾性,在傅晏跟前她好像又开始了任性,轻声解释:“只是断了个鞋跟。”


    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洇着实能举出挺多例子来证明自己可以、并不软弱。比如去年周氏药业分公司年庆的时候,电视台有人来随访,宋洇独自接待了几位记者。那天宋洇的高跟鞋因为走了太多路脱胶,她就一个人跟个超人一样蹦蹦跳跳完成了本属于她和周起樾两个人的事宜,直到活动结束,身边没一个人发现她的异常。


    电视台还给了他们周氏药业极高的评价。


    又或是上大学的时候,宋洇第一次穿不是小羊皮的皮鞋,脚嫩,被磨坏了,上课时撑了一天,到夜间时间赶,没回宿舍换鞋就去公司兼职,到便利店买了个创口贴贴着,晚上下班回寝室睡觉的时候,才发现鲜血把创口贴浸湿了。她忙得都没有觉察。


    她是可以把这些例子举给傅晏听,但是宋洇很清楚,傅晏听了不会高兴。


    “还要逞强?”


    “这不是逞强。”


    一瞬间沉默。


    “宋洇,你是挺能干的。”许久,傅晏在夜色蒙蒙中抬眼评价,男人藏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转向她,比起方才同人处理商务时还要漠然,语气却强硬了几分。


    宋洇深吸了一口气,听他夸她有些心虚,觉查到眼前人的情绪变动,突然稍稍害怕。


    乖巧地解释:“这就是个意外,我方才从飞机上下来到上车一直都好好的,高跟鞋鞋跟断了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的合情合理。


    女人漂亮的眉微微皱着,杏眼像是沉着粼粼波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傅晏,目光温和而平静。


    傅晏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轻嗤,反问:“宋洇,你也知道高跟鞋断了摔倒很正常?”


    宋洇不敢说话了。


    像是学校里被老师批评的学生,低着头罚站。


    她现在就是京城傅少手底下的小玩物,求着人家呢,哪儿敢反驳。


    傅晏把她往后头推,动作轻,让宋洇在车上坐下。


    披散着乌发的女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弄懵,仰起头,小声地询问:“傅晏,你要干嘛?”


    “带你回去。”傅晏垂眼看着他。


    宋洇一下子就明白,他要抱她。


    女人不说话,避开了视线。


    她沉默拒绝的模样太过明显,男人拨正了她的身体,让她被迫与他对视。


    傅晏浅色的眼睛被黑夜渲染得漆黑,只有零星的光亮把瞳孔打亮,里面有个窄小的车门,坐着宋洇。


    许久,宋洇听到傅晏低低沉沉的提问,反问的话从他的唇齿间溢出:“飞机上让抱,现在不让了?”


    不仅冷,还恼。


    宋洇怕他问她。


    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她嗫嚅。


    “那抬脚。”


    简短的要求。


    宋洇不敢再反抗,呆呆地抬了自己的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黑色的高跟鞋鞋跟断了半截,此刻可怜兮兮的,挂在鞋底,跟她的主人一样都是个搞笑的瘸子,狼狈不堪。


    “两只脚。”


    傅晏纠正。


    宋洇不敢惹他,又不清楚傅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软声询问:“傅晏,咱们不是进去吃饭吗?”又说,“赶紧进去吃饭吧,我饿了。”语句有些可怜。


    傅晏散碎的黑发因为辗转凌乱,贴在冷白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不通情.欲。


    此刻抬起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冷白的手像是过了电,一碰到她的身体,像有磁铁似,将宋洇弄得心潮汹涌。


    她想躲,可又不敢。


    傅晏根本不给她回话了。


    他帮她把鞋子脱了下来。


    女人的脚莹润漂亮,没有涂指甲油,在月光下白皙而精致,像是莹洁美丽的白玉。


    宋洇翘着脚,想收又不敢,悄悄打量在她跟前的傅晏。


    男人疏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


    傅晏单手提着她的一双鞋,然后上前,突然拦腰把她抱住。


    天旋地转的感觉来得快,人像是溺水时被海浪侵袭,宋洇几乎是一瞬间抱紧了男人。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


    等稳住了身型,宋洇挣扎起来,高声询问:“傅晏你干嘛?”语气有些急。


    他把她拦腰扛了起来。


    不算高空,可没有鞋还依靠别人。


    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宋洇拍他的后背,彻底忘了什么周家宋家,人在失重的情况下,遵从本心的可能性更大,只是纯然的恼怒。


    可是这个人后背锻炼得跟铁一样,动都不动。


    宋洇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这个人看起来精瘦,怎么这么硬。


    “带你上去。”


    说话不容拒绝,末梢带了几分促狭。


    男人把她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鞋。


    踏进庄园时管家默默低头,对于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未曾多言。


    宋洇不知道傅晏心中作何感想,也不知道管家对她有什么看法,但就是觉得羞耻。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女人莹润饱满的大腿被男人束缚,纤细的腰停在他的肩膀,散乱秀丽的长发随着男人步伐轻微地晃动。


    宋洇二十四岁的人生头一回有这么一遭。


    她整个人都被傅晏掌握了。


    无处遁逃。


    宋洇锤他,捏他。


    可傅晏就是没有回应。


    自知挣扎没用,宋洇妥协地小声咒骂:


    “傅晏,你混蛋。”


    父亲亲手教她的大小姐教养喂了狗,此刻宋洇真想咬他一口。


    宋洇被傅晏放到了餐厅的位置上。


    别墅的装饰温馨,桌子上燃烧了几簇烛火。


    宋洇光脚坐在红木的椅子,眼睛瞪着傅晏。


    “你怎么能把我……”她想质问,欲言又止。


    傅晏淡声,居高临下看她:“怎样?”


    宋洇气息弱了几分,还是瞪他,但明显比刚才气势软了,说:“怎么能把我扛起来。”


    好丢人。


    桌子下铺了纯羊毛地毯,但宋洇看了一眼就知道几位数。


    价值连城的珍宝她不敢踩,只用脚尖点着。


    傅晏平静质问:“你来之前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男人冷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宋洇就是被他吓住了,想起来傅晏刚刚扛他的样子,有点疯。


    这下,她连脚尖都不敢点在地毯上。


    宋洇小声嘟囔:“才没。”


    她有些怨气,闹了这么一通,成年人的理智消散大半,埋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被周家人逼着来找他的。


    虽然周玉笙没有明说,但相处这么多年,宋洇也不笨,清楚周总一言一行其中的含义。


    周玉笙还没跟她彻底撕破脸,在这一天来临前,宋洇必须捍卫、争取周氏所有有可能的利益,并且做好所谓的周公子的未婚妻。


    真是令人厌烦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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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24:再度暧昧


    ◎我能帮你撑腰◎


    别墅里静悄悄, 管家候在不远处还没上菜。


    宋洇的声音虽小,但还是叫人听清楚了。


    傅晏没说话,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扯动嘴角,笑了笑。


    晚饭备的菜还是以中式菜系为主, 李叔显然早有准备, 将菜式都备了大半,只差最后的几步。


    “牛奶。”


    傅晏将玻璃杯放到了宋洇的跟前, 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宋洇身上, 许久才移开, 关照:“舟车劳顿,安安神。”


    宋洇不想动筷子。


    “傅晏。”她缩在位置上, 突然抬手拉住了准备回位置坐下的男人。


    傅晏愣了下, 垂眸看宋洇扯住他的手。


    女人的手因为白,青紫的血管明显, 冷白色的手指很没有安全感地虚虚拽着他的衣角, 见他低了头,不大情愿地松开。


    “可不可以帮我找双鞋?”


    一袭黑裙的漂亮女人仰头看着她。


    傅晏问她:“为什么要我给你找鞋?”


    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 梗着脖子不说话。


    傅晏却了然, 一顿,问:“怕我再抱你?”


    他猜对了。


    方才被他那样,宋洇心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想要怪罪他,可是看到男人的脸,又霎时忘记了所有的气愤。


    她想小声讲几句道理,可说不出口。


    宋洇这下看都不看他了, 撇了脸去捧桌上的热牛奶, 装作有事的样子, 小口小口地喝下肚。


    因为坐飞机要检查金属, 她连耳饰都没带,此刻戳了耳洞的耳朵尖子露了怯,泛着红。


    傅晏叫李叔去拿了双棉拖,宋洇沉默着穿上才自在起来。


    饭后,李叔带宋洇到客房休息。


    宋洇住的那间是在别墅的主卧旁边,正好向阳。


    装修风格宋洇很喜欢,简约温馨,巨大的窗子前有轻柔的白纱,又增添了几分少女的浪漫。


    “宋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李叔笑眯眯的,穿着体面的米色马甲,手里捏着怀表。


    “好的,辛苦李叔了。”宋洇轻声,瞄了眼在外头打电话的傅晏,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真是。


    上回在Nébuleuse rose一起吃饭,傅晏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用余光看她,让宋洇吃饭都心里躁动。


    今天也是这样。


    宋洇在心里面痛斥傅晏的恶劣,但明面上没展露半分。


    她花了些时间整理自己的行李,洗好澡,躺在铺好的床上突然收到傅晏的消息。


    【FY:在忙?】


    突然出现的消息。


    宋洇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严正以待地回复。


    【因因:没。】


    【FY:明天带你去买鞋。】


    宋洇的指尖一顿,想起来自己那双六千块的红底高跟鞋,现在已经在垃圾桶里好好躺着了。


    这鞋罪孽深重,让她的主人一而再犯难。


    【因因:不用,我来奥斯陆一共带了五双,有其他可以穿的。】


    虽然坏掉的那双最贵,是其他几双的总价。


    傅晏那边很久没回消息,宋洇想着他应该知难而退。


    突然消息对话框里冒出来一条崭新的消息。


    【FY:是不是周家那边又说了什么?】


    平静的问句让宋洇心头一沉。


    傅晏又补充。


    【FY:在回来的车上,我和翻译聊事宜的时候,周家给你发消息了吧。】


    宋洇心里一涩,觉得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她松了力气,整个人躺下,将手机锁屏,自己裹了被子在床上装尸体。


    手机“滴滴滴”响起。


    是有新消息。


    宋洇半点不想看,她蜷缩成一个虾米的样子,在心里数了好几个数才敢去看。


    不是傅晏的消息。


    是明霞。


    床上的女人蹙了眉,此刻未施粉黛,瞧着比白日里还要小上几岁,像是个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少女,宋洇垂着眼,眼睫微颤,一副绵软好欺的样子。


    【明霞:洇洇,有空接电话吗?】


    宋洇手指一顿,回复。


    【因因:有。】


    宋洇理了衣着,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拨通了电话。


    “喂?是洇洇吗?”


    许久没听到好友的声音,宋洇一时感慨:明霞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叫人一听见就舒服心软。


    她记得刚来周氏药业实习时,就是明霞带她,是这一道声音一句句教她,带她度过实习期。


    宋洇叹了口气,答:“是我。”


    异国他乡的圆月下,宋洇穿着浅粉的吊带裙,细腰丰臀,玲珑的曲线被披散的长卷发半遮掩。


    她垂着眼,樱色的唇没有涂润唇膏而微微干涩,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明霞稍怔,听出来宋洇的疲惫,但并没有改变想要询问的话语,“我听人说出国了?”


    “嗯。”


    明霞笑笑,语调轻柔,“那洇洇,你可得从免税店给我带些东西,我有好些东西想买,之前计划好了要出国,这两天公司忙,想买的东西一直买不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估计又要下架。”


    宋洇轻声:“行,明霞姐,你要什么发我就可以,我帮你带。”


    “那再好不过了。”


    宋洇勉强笑笑,抬眼看奥斯陆的月亮,圆满透亮,有繁星相伴。


    别墅周遭的绿林被照耀得蒙上一层朦胧月色。


    她大概能理出来明霞给她来电话的缘由。


    不过是把她的最新动向汇报给周玉笙时,听了周总说她来挪威的事。


    现下,又得了新的指令,来敲打她。


    宋洇等着明霞跟她谈正事。


    女人瞥了眼看梳妆镜中的自己,表情无悲无喜,竟有些悲哀。


    如果没有在君晤会所和傅晏的重逢,也许宋洇会一直默默地做好周起樾未婚妻的本分,在周氏鞠躬尽瘁,又或是哪一天被周玉笙厌弃、淘汰掉。


    但想来,不论哪一个可能,宋洇永远不会点破明霞是周玉笙亲信的事。


    “你这次出国是和傅少一起吧?”明霞问她。


    宋洇淡淡:“是,周总的意思。”


    “洇洇,能拿到机会吗?”


    宋洇反问:“什么机会?”


    明霞愣愣,理所当然地解释:“周氏和嘉汇重新合作的机会啊,上次你不是猜到了吗?”


    宋洇一时无语,缓缓打开了窗。


    挪威一年六个月都在冬天,此刻更是最冷的时候。


    宋洇抬眼看天,还好夜间晴,没有下雪,也没有风。


    一副清冷的模样。


    宋洇还是下了决心,问:“明霞姐,你告诉我吧,周总怎么跟你说的?”


    明霞似乎没反应过来,失笑,掩饰性地询问:“洇洇,这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你打电话给周总汇报了吧?”


    紧跟的提问平静而认真。


    寒气侵入开了暖气的房内,宋洇寻了件外套潦草披上。


    语气疲倦:“明霞姐,你和我直说吧,周总什么意思,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猜他了,我怕猜错了,酿成错。”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安静。


    风的声音呼啸。


    明霞哑声:“你都知道啊,宋特助。”


    她说的是她靠近她的意图。


    宋洇站在窗前,明霞并未多言,只是说:“周总还是希望能回到从前的,”一顿,又笑说,“当然,能拿到嘉汇的合作更好。”


    清月高悬于黑夜天空。


    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意味深长:“最好是更为长久的合作。”-


    宋洇难以入睡,躺在陌生的客房里,觉得不适应。


    明明跟明霞打那通电话前还好好的。


    她好像又回到了家里刚破产时的模样。


    宋家是名门,并不缺钱,宋清予名下的公司破产时宋洇去求了几位叔叔伯伯,可是人家说父亲和母亲是私奔的,早就不算宋家人了。


    这很可笑。


    宋洇被人称为“大小姐”,正是因为旁人把她当作名门宋氏年轻一代的千金小姐。


    父亲崭露锋芒时,宋家也没有半点拿“定私情”说事的意思。


    可是当父亲死去,财产流失,人情冷暖还是让宋洇吃尽了苦头。


    没有父亲,没有Heinare小姐的帮助,宋洇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再好的教育再那么大的缺口面前都显得无力。


    她吃够了闭门羹。


    周玉笙的狼子野心,宋洇又何尝不明白,他全然冷漠、全然利用,可对于当时的宋洇来讲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暂时的好终究是暂时的,周玉笙是个商人。商人重利,现在,他也要来向她索取帮她偿还债务的报酬。


    要她去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宋洇仰着头看天花板,突然听到手机的震动。


    她没看。


    歇了许久,才去翻手机。


    【FY:不回答了?睡了?】


    然后是最新的一条。


    【FY:晚安。】


    宋洇扫了一眼上面的问话,有些难受地回了一个“没”。


    她现在就像是个漏风的山谷,心上被人凿出巨洞。


    宋洇想找个树洞宣泄自己的情绪,可是想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安全的地方。


    宋洇以前依靠父亲,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她定定看着那个白色的头像,惆怅之余,鬼使神差。


    【因因:傅晏,你说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打出来,想要发过去,但又顿住。


    却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任性一回。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但并没有发过来。


    聊天消息框陷入了沉寂。


    宋洇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零星勇气像是遇到了冬天的植物,冻蔫了,命不久矣。


    她的心要被窒息。


    他不回她。


    宋洇躺在床上,身体里的血液都显示停滞的。


    突然听到一声门响。


    她猛地起身,猜到了是谁。


    女人没有穿鞋,一袭粉色吊带跑到门前,才想起来整理仪容。


    长发、长裙,还有脚上的白色棉拖。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可手搭上门把,又悻悻收回。


    宋洇明白她和傅晏的差距,以前是云泥之别,现在也是云泥之别。


    她以前多么高傲,那么现在的傅晏就是怎样的与她相隔甚远。


    “我打算睡了。”宋洇沉默,站在门前,许久出声,语气清冷。


    她已经熄灭了屋内的灯,里头雾蒙蒙一片,只有一点屋外的暖光从门缝里泄进来。


    作证了她的话语。


    清哑的男声冷肃,显然停了一阵,说:“那好,早点睡。”


    宋洇蹲下身,看着门缝中间的人影顿在那里许久,然后缓步离开。


    她像是淹死的鱼一样悲哀。


    缩成小小的一团。


    宋洇有点想宋清予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很希望父亲回来。


    哪怕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想。


    宋洇抱着腿,单薄的后背贴着墙壁,好不容易摸到一点实处的安全感。


    突然听到“滴”的一声。


    微信有最新消息。


    来自宋洇偷偷设立的置顶。


    【FY:宋洇,我说过的,你跟我,我能帮你撑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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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25:再度暧昧


    ◎但是宋洇我会心疼。◎


    挪威的冬天很冷, 宋洇夜间着了凉,早起有点头晕。


    伸手按停了闹钟,起身时脑袋重得要掉下来。


    她清楚自己这次出行是傅晏的生活助理,纵然傅晏对她有偏袒, 但绝不能够恃宠而骄。


    毕竟,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稍不留神喜欢也会被磨灭, 尤其现在她只是一个人, 身后还有需要她庇佑的母亲。


    她早就没有了仰仗。


    李叔给傅晏和她备了中式的早餐。


    宋洇谨守职责, 按时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傅晏起得比她要早,外出晨跑后回卧室洗了澡, 此刻缓缓开门, 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灰色的棉质长袖和系绳长裤, 头发尖还半湿。


    宋洇很少见他穿这样的衣服, 自打重逢几次相遇他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少有这样居家的一面。


    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和这个人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傅晏, 早安。”宋洇别开眼, 鼻尖子泛红,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今天的日程,九点需要抵达会场,八点十分应该出门,可以准备吃早饭了。”


    女人今日穿得商务, 白衬衫, 黑色包臀裙, 腰被掐得细, 曲线勾人。


    像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贴心小秘书。


    说话也甜滋滋的,是想讨他欢心。


    “早。”


    不过傅晏不吃这一套,他刚洗完澡声音显得哑,身上有那种湿而干净的热气。


    面色如初,都没多看一眼,抬手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似乎已经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我换套衣服。”


    然后毫不留情关上门。


    今天的会谈宋洇作为一个兼职生活助理没有资格陪同,只能呆在车里候着傅晏出来。


    她翻查手机,和傅晏的消息对话框还是昨天的最后一句话。


    我能帮你撑腰。


    空调的风将前排的抽纸吹得浮动,车内外温差大,车窗弥漫大片白雾。


    宋洇眨了眨眼,晕乎乎的脑袋像是无法思考。


    “阿嚏。”


    突然鼻子一痒,湿润的感觉涌入鼻腔。


    宋洇用手捂住。


    好像更晕了。


    关于这条消息,宋洇仰着头想了一会,想不通。


    许久将手机拿出来,把傅晏的最新消息删掉。


    就当作没看过。


    宋洇靠在真皮座椅上,纤细的身体像是陷了进去,看着又软又可怜。


    她脑子转不动,眼皮愈发重。


    “小姐?”


    前排的司机是傅家派来的,在半梦半醒间拍了拍宋洇。


    宋洇迷迷糊糊地睁眼。


    “怎么了?”


    她的嗓子哑得像粗糙磨砂纸,宋洇清了清嗓子。


    司机略带歉意,招呼:“我下车抽根烟,等会儿上来。”


    “好,您不用管我的。”


    宋洇微笑,客气地回答,却彻底睡不着,坐在那里,只觉得晕得很。


    浑身的血液烫得在烧,但手却是冰冰凉凉。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还有些感冒的症状。


    “卢先生,”宋洇拍了拍脑袋,将车窗降下,精致的妆容叫人辨析不清她真实的脸色,眼睛微眯,看向车外弯着腰抽烟的中年男人,说,“我要去隔壁街道买些东西,等会儿就回来,如果傅晏回来,您帮我同他说一声。”


    男人斜斜地叼着烟,面带疑惑:“您不自己跟先生说一声吗?”


    宋洇被烧得糊涂,不大想思考。


    摆摆手,解释:“我很快就回来,没有必要。”


    她仓促地裹上羊绒大衣下了车,一脚踩进积雪。


    来的路上宋洇看见这附近有药店,脑子虽然一团浆糊,但这些年照顾母亲的经验还是让宋洇一下子就记住了位置。


    “要一盒泰诺。”


    蓝色包装。


    金发碧眼的小姐姐收了宋洇二百零六挪威克朗。


    宋洇出了玻璃门,一个人蹲在药店的门口,无水吞服。


    她嗓子眼小,有点卡喉咙,不过不碍事。


    街道上,雪下个不停。


    宋洇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走一步就打个喷嚏,回到车旁时,傅晏已经出来了。


    “都还顺利吗?”宋洇连忙掩盖好身上的病气,表现得精神。


    她睁着眼看风雪里的男人,语气很温柔。


    傅晏垂眼看她,清冷中有几分意气风发,“照常。”似乎含着零星笑意。


    男人伸了手,虚虚揽住宋洇的后背,带她上车,“昨天说好了,带你去买鞋。”


    他把这件事写进了自己的日程。


    宋洇吃了药出现嗜睡的症状,坐在位置上显得心不在焉。


    “不用。”短促的回答。


    宋洇只想回去睡觉,浑身乏得像是散了架的零部件,根本意识不到虚浮的四肢是自己的。


    好困。


    好累。


    宋洇听不大清傅晏讲话,但还是努力去听。


    “行,那等你想买了,带你去。”傅晏似乎是这样说的。


    宋洇微微偏过头,看今日的男人。


    西装革履、矜贵慵懒,如果她是个男孩,父亲会要求她成为这样的人。


    无情中显露几分叫人留恋的多情。


    傅晏从早间就注意到了宋洇的异常,但早上的她还算清醒,只是整个人甜得有些呆,现在却像是烤焦了的奶油棉花糖,发腻。


    “宋洇。”他正色,叫了她的名字。


    “嗯?”女人迷蒙地眨眼睛,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妆容无可挑剔,鲜艳的红唇像是玫瑰花瓣儿一样张合,“傅晏,怎么了?”


    轻微拖长了调,勾人得紧。


    傅晏垂眼,平声:“你是不是不舒服?”


    宋洇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明明她都快困得睡着了。


    大概是药物的效果。


    “没有啊。”她顿了顿,回答。


    前排的司机询问傅晏开去哪儿。


    男人没理,伸手想摸宋洇的额头。


    他的动作缓慢,给了宋洇足够的反应时间。


    女人像是一只圆溜溜的小刺猬,刷得一下躲得很远。


    “干什么?”宋洇很小声地问他。


    还没等到回答,漂亮的女人就像是竖起全身的尖刺,刻薄地告知对方:“我现在是你的生活助理,只是生活助理。”


    她强调又重申,是在暗示他不要动手动脚的。


    宋洇惯常用这手段,用别人的利器还招,谁让他当时说的要求是作为生活助理取悦他呢?


    他还是心软。


    傅晏冷淡地收回了手。


    他坐在那里,睥睨一般瞧着她,不大高兴的样子。


    宋洇浆糊一般的脑子倏地生出几分后悔。


    她又冷又热,想睡觉,还想吐。


    这个世界上倒霉的人那么多,她勉强算其中一个。


    “过来。”


    突然,宋洇听到傅晏疏冷的命令。


    宋洇又想拒绝,可是看见一双布满青筋的手突然伸过来摸到了她的脸。


    强烈的侵略气息像是台风过境,不容置疑。


    他的手往常都是烫的。


    可这次,宋洇发着烧,便显得干燥而微凉。


    她不靠近,他来就她。


    宋洇想躲的,但是没躲开。


    “这么烫。”


    傅晏皱着眉,给她判了刑。


    傅晏整个人靠了过来,身型高大,几乎把宋洇严实笼罩住。


    宋洇掰开了他的手,想解释可又觉得没必要,认真而尽量体面地回答:“没事的,傅晏,我吃了药了,很快就能退烧。”


    是同傅晏讲,也是安慰自己。


    车子里陷入良久的沉默,宋洇听到傅晏抽气的声音。


    他盯着她,问:“你哪儿来的药?”


    宋洇眼睛都睁不开,闭了闭眼,胃里泛酸,嗓子眼发堵,想清醒点做不到,随口回答:“就你去工作的时候去买的。”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前边的司机因为下午抽烟,身体不舒服不自觉咳嗽一声,却连头都不敢回。


    傅晏的声音很冷,他像是被人揭开了伪装,身体里困住的蛮狠与粗鲁才是本色。


    他拨开宋洇的肩膀,按着她的肩胛骨,让她抵在迈巴赫的车门上。


    他是想很用力的。


    但碰到她又心软,半是克制。


    宋洇的眼睛湿润,靠近了才发现眼尾因为发烧在泛红。


    傅晏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看到女人委屈清冷的目光,像是垂落在他身上孤高无暇的月亮,声音又哑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心像是被人凿开,冲动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问。


    宋洇心一颤,却还是咬着舌头,直白回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声轻嗤。


    “宋洇,就这样非要逞强是吗?”


    宋洇愣愣:“是呀。”


    她逞强好多年了。


    曾经她也是希望有人来帮她的小姑娘。


    以前的宋洇很相信绝境之中总会有人依靠,可事实告诉她,父亲才是对的,傅晏才是对的。


    如他们所言,没有人是靠得住的。


    “我把你昨天发我的消息删掉了,”宋洇根本没法思考,脑子里的思绪断断续续,她指着男人的鼻子,像是耍无赖,又很硬气,“我不想看到。”


    “为什么?”


    傅晏一怔,声调发软。


    因为会心动。


    宋洇移开眼,“没什么,就是不想看到。”


    傅晏手里的力气完全泄了,松开了女人。


    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柔软的人,却有一颗铜墙铁壁的心。


    “但是宋洇——”


    他的眼神凶狠又克制,好像要从那个矜贵慵懒的京城傅少的壳子里爬出一个宋洇认识的恶劣少年。


    傅晏还是当年的样子。


    话少,冷漠,却又疯。


    却一次次超她低头。


    哑声:


    “我会心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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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26:再度暧昧


    ◎试着相信他◎


    宋洇头疼得要命。


    她眨了一下眼睛, 觉得脸上烫得像是烙红的铁饼,呼吸都困难。


    “你说什么?”她认真地问。


    她是不是听错了?


    傅晏一怔,失神笑笑,垂眼, 无奈又妥协。


    “不想听就当没听到是吧。”傅晏没再碰她, 低声问。


    宋洇吸吸鼻子,盯着男人小声否决:“没有。”


    她真的没有。


    因为发烧, 宋洇有些耳鸣, 耳畔嗡嗡作响有如山崩, 不是故意的。


    傅晏靠得近了些,宋洇以为他又要威胁她, 脑子短路用手捂住了耳朵。


    一副全然拒绝的样子。


    “你看, ”傅晏说话很无情,“洇洇, 你不想听我说话。”


    他叫她的名字, 吐字清晰而珍重,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真的没有。”


    委屈的感觉在胸腔里酝酿, 像是讨厌的咳不出来的痰液, 淤积、黏附,甩不掉。


    宋洇再怎么捂耳朵,其实也能听得清的。


    毕竟他们靠得太近,宋洇又没什么力气,耳朵捂得不严格。


    她只是有些搞不明白什么是对的。


    不知道该选择听从内心,还是听从理智。


    “傅晏。”宋洇嗫嚅着叫了对方的名字, 想用力呼吸喘上劲儿, 但是浑身都酸, 肺腑疼。


    最后只好阂眼, 有气无力捏住自己的耳朵尖子,漂亮的女人像是委屈的红眼垂耳兔,哀求一样:“我想回去睡觉。”


    车里空调的声音呼呼,像是宋洇失眠的时候会听的白噪音。


    “好。”


    欲言又止又很温柔的回答。


    得了批准,宋洇心定了定,努力不去想事情,将头靠在座凳的软垫,迷迷糊糊的,放松了自己。


    突然闻到一阵暖香,女人疲累地睁开眼,看见傅晏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他轻柔地将西装外套盖住她身上,垂落的眼睫纤长。


    他真好看。


    宋洇迷蒙中有这么一个想法,又耷拉眼皮,眼神往下落在傅晏的喉结。


    想摸。


    “傅晏。”


    女人整个人散发湿热,秀气的眉拧在一起,小猫一样嘤咛。


    “其实我挺喜欢你这样的。”她坦白的时候都没睁开眼,累得很。


    一顿,极小声,“但是我还没有想明白,你给我点时间,等我理清楚好不好?”


    软软的,商量的语气。


    傅晏猛然抬眼去看宋洇的表情,女人鸦羽般的睫毛垂落,呼吸变得香甜,已经浅浅睡去,张合的嘴乖乖闭着,好像什么也没讲。


    他倏然笑了一下,清浅的笑容,身上所有克制的戾气消失无踪。


    回答她,像是回答一团见光的泡沫。


    “好,我等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雪天夜色,窗外白茫茫一片,只看着便觉得凄冷。


    宋洇出了一身热汗,捏了捏盖在身上的被子,浑身乏累,但是脑子没那么疼。


    “小姐,您醒了?”


    是不太标准的英语。


    宋洇扭了酸疼的脖子,看到对她微笑的医生,是个碧绿眼睛的北欧男人。


    “我给您打了一针退烧药,看来是起效果了。”他简要地向宋洇说明情况。


    “好的,谢谢您。”


    “您谢谢傅先生才对,是傅先生喊我来照顾你的。”Dr. Hareide取下白大褂胸前口袋的圆珠笔,在单子上写了些挪威语。


    看排版,应该是病历单。


    提到傅晏,宋洇突然心悸一样想他。


    生病的时候,她好像迷迷糊糊跟他说了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


    宋洇缓缓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的外套被人脱掉,只剩下里面诱人的白衬衫和包臀裙。


    “不过宋小姐,我还是建议您这两天多穿一点。”Dr. Hareide的英语实在古怪,不过他本人大概是个严谨的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注意事项,“今晚打了针不需要吃药,明天醒来如果还有余热需要吃两粒,提高免疫力。”


    “好的。”


    医生走后,宋洇才掀开被子,将脚塞进干净的白色拖鞋,圾拉着出了客房门。


    她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出了太多的汗,现在吞咽嗓子都像是被灼烧,急需补充水分。


    宋洇抿了一口热水,捏着杯子环顾四周,惊觉医生走后别墅里只剩下她一个。


    有些困惑,不知道傅晏去了哪里。


    翻查手机,突然眼皮一跳。


    周玉笙的未接来电。


    三个,控制好了时间,每隔十五分钟一通,最后一通是三个小时之前拨的。


    应该是明霞去跟周玉笙汇报了。


    宋洇咽下整杯热水,烦躁的感觉像是能把人吞噬的无底黑洞,漫无边际的阴翳蒙蔽心脏。


    她抬脚,在别墅寻了一个小角落,给周玉笙回拨。


    电话“嘟”了三声,通了。


    “周总。”是宋洇先开口。


    和周玉笙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宋洇很清楚周总为人处事的风格。


    他不先开口,是想给她压迫感。


    以前是对付竞争的公司,现在拿来对付她。


    “宋洇,”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清润中透出几分苍老和阴鸷,轻哼,似笑非笑,勉强算客气,“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


    奥斯陆郊外别墅的角落里,虚弱的女人抬眼,发现了一枚窄小的铜镜,是拿来装饰用的。


    镜中的她黑发如瀑,小脸苍白,鼻尖凝着细密的汗珠,细薄的嘴唇因为病气泛着白。


    宋洇垂眼,心里略微波动。


    “周总抱歉,我来挪威这边水土不服,发了烧昏睡,当地的医生刚刚开了病例和药,我等会将凭证拍给您,不是故意不接您电话的。”


    她抬了手,轻轻地蹭过自己的脸颊,意料之中,没有粉底液的触感。


    接电话的慌乱和烦躁中突兀地生出几缕不真实的温暖。


    傅晏……帮她卸妆了。


    那头,周玉笙冷笑,似是不信,连句客套的关照话都懒得给。


    宋洇伸手,将小铜镜翻转,收敛乱了的思绪。


    轻声:“周总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洇,没有事叔叔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叔叔从情感上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就算是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也一直信任你。”


    虚伪至极的回答。


    宋洇懂他的言下之意,语气没变,缓声:“周总您是知道的,宋洇到现在为止没有干过一件背叛周氏药业的事,也从未给周氏药业抹黑。”


    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周玉笙顿了顿,问:“那么宋洇你给周氏药业又带来了什么好处呢?”


    他嗤笑,细数:“当年你父亲出事,是叔叔不计前嫌救了你和你母亲,填补了十七个亿的窟窿。叔叔送你上大学,给你学习、工作、锻炼自己的机会和途径,宋洇,你没忘记吧?”


    宋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影子,矮小得缩成一团,像是遇到坎坷就瑟瑟发抖嚎啕大哭的幼儿。


    她托举着电话,无暇娇艳的脸上露出几分悲哀的神色,轻声回答:“没忘。”


    “没忘?”是反问,也是不信。


    周玉笙似有不解:“宋洇,叔叔一直是很看好你的,叔叔当年起家是你父亲给我指明了道路,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和信任。你作为他的女儿,该是聪明、明事理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拎不清?你将来是我周家的儿媳妇,以后起樾也要你帮衬。叔叔一直觉得,把意思摊得很明白,你心里该是明白的。”


    一顿,似乎终于到了重头戏,“你跟傅少闹出这样的事叔叔都不介意,但是说好的嘉汇和周氏药业的单子,你怎么能辜负叔叔的殷切希望,一拖再拖,到现在还没拿下?”


    紊乱的心绪、烦躁的感觉越堆越多,宋洇又有生病时喘不过气的症状。


    她无力反抗:“周总,来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声音有些弱,“您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


    那天在周氏药业总部,宋洇答应了说一个月内搞定傅晏,他们才让她离开,现在为什么又要步步紧逼,是因为明霞的电话改变了周总的主意吗?


    周玉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了旁的事:“宋洇,你母亲的心理医生今天跟我打了电话,说她最近的情况不错。”


    短短的一句话,让宋洇纤薄的身体都开始颤抖。


    他什么意思?


    周玉笙笑笑,“宋洇,提这个,不是说叔叔想挟恩图报,只是想提点你,不要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能飞,”他说,“叔叔给你钱和机会,也照顾了你们母女七年,不是白给的。宋洇,你可不能没有责任心地说走就走。”


    宋洇像是一根绷紧的弦,被拉到极致。


    她有一种游离在边际的危险感,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喷。


    突然听到关门的声音。


    宋洇朝门口看去,玄关处,傅晏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外套,手中提着几个纸袋,扔到圆木的柜子上。


    男人收了黑伞,慵懒地回眸看她。


    像是掠过七年的时间,在无意间窥视到了宋洇现在的人生。


    真狼狈。


    宋洇有一瞬间的难堪,电话那头周玉笙听不到这么细微的声响,还在提点她,要她不背叛周氏药业,要她源源不断从傅晏这里为周氏药业谋取好处。


    复杂的情绪像是泛滥的山洪暴发,城市被淹没,树木被连根拨起,宋洇的心脏很疼。


    敲敲胸口,就会发出山谷般空荡荡的回响。


    周玉笙,周总。


    想要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太贪婪。


    宋洇想避开傅晏的眼神,回房间安抚电话那头的人。


    可未抬脚。


    男人就已经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冲她伸了手,轻声:“电话给我吧。”


    宋洇不敢。


    局面已经够乱了。


    她现在是周玉笙手中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但棋子终究是棋子,如何摆弄自己的人生。


    “别怕。”


    低低沉沉的嗓音,好比情人呢喃。


    男人对她笑,凝视时有几缕让人心安的温柔。


    宋洇一下子就想起她删掉的那条短信。


    想起很多年前,少年傅晏为她挥动过的拳头。


    那是她强逼着让傅晏确认他们恋爱关系以后的事了。


    宋洇呼吸发紧。


    昏暗的角落,男人清晰的轮廓覆盖着女人的。


    傅晏抬手,嶙峋的腕骨划过宋洇柔软的发梢。


    让人沉迷。


    宋洇手心里出了汗,也不怎的,乖乖地松了手把电话接给他。


    傅晏对她清浅地笑笑,然后背过身。


    男人在接起电话的一瞬变了脸色。


    神色冷漠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讨债的恶鬼,苍白的眼皮垂落盖住冷寂如玄铁的眼神。


    语气料峭,凉薄而冰冷,是商场上与人叫板时放狠话的语气。


    “我是傅晏,有事吗?”


    一字一顿,“请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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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27:再度暧昧


    ◎周起樾和宋洇现在是,以后则未必◎


    周玉笙的呼吸一窒, 没想到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人。


    “傅少。”苍老的声音有几分恭维。


    周氏药业的总部,人体工学椅上坐着的男人面露惊惧,但很快被掩盖。


    他拄着惯常使用的拐杖缓缓起身,立于办公楼的钢化玻璃前。


    敛去心头的不悦和忌惮, 轻声细语, 全然没了方才和宋洇发号施令的尖锐,细细解释:“也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找我的下属和未来的儿媳妇聊聊天。”他一顿, 心里清楚什么才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 “傅少,这是周氏的内部事宜, 也是我的家事, 您这是要管吗?”


    虽是反问,但怎么听怎么低声下气。


    “你说呢?”


    “傅少, 这不太好吧。”温顺的语气, 是在商量。


    窗帘拉得不严实,国内晨间的光泄入, 周玉笙肆意玩弄着手中拐杖的圆首, 似是发泄愤恨,布满皱纹的手用了十成的力气,让树皮般的皮肤上显露粗长的青筋。


    他的确占理。


    不过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黑与白并不是那么重要。


    一声轻嗤。


    三分凉薄。


    从宋洇的角度,只看到男人轻勾的嘴角,薄唇性感, 黑色的碎发散乱, 有种惑人的风流感, 却让人觉得血腥与畏惧。


    “周先生, ”他仰了头,脖颈的曲线冷感而流畅,语调又冷了几分,“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宋洇站在角落里,耐心地听。


    倏然发现,傅晏身居高位,但似乎重逢以来,未曾用过权势向她施压。


    正出神,她突然听见傅晏紧接的话。


    “你把宋洇当什么,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语气轻描淡写。


    周玉笙却慌得变了语调。


    他讪笑:“傅少不要过度解读,我与宋洇……”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傅晏冷感的声音像是冻结的十里冰川,不见半点暖意。


    他收了寡冷的轻笑,如实告知:“周氏药业要什么,我给与不给,看的从来不是你周玉笙,周先生心里应该最清楚。”


    傅晏的话冷淡中有一丝玩味。


    “所以,劳烦周先生放尊重点。”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傅晏补充,“至于你和宋洇、令郎和宋洇是什么关系,也不必跟我强调。”


    最后告知:“现在是,以后则未必。”


    别墅里一瞬间安静。


    电话被彻底挂断。


    “哒哒哒”的脚步声。


    身影一顿。


    宋洇看着傅晏伸过来的手,他把手机还给她。


    “傅晏。”


    宋洇轻声,有些呐呐:“我还没打算和周家翻脸。”


    她还没想好怎么去处理,尤其是选择以后如何善后的事情。


    就算不能,宋洇也想着尽量全身而退。


    女人长发披散,眼波粼粼似水,凝望着傅晏。


    她在埋怨他。


    “怪我?”


    “不敢。”宋洇小声。


    傅晏颔首,走到宋洇的跟前,微微弯下腰与她对视,像是一只高贵优雅的猫,浅色的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荧荧绿意。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像是在讨好。


    好像刚才打电话倨傲冷漠的人不是他。


    “我刚刚说了你的态度了吗?”他温声问。


    “没。”


    “那你怕什么?”傅晏冷淡开口。


    宋洇犹豫。


    “洇洇,那只是我的态度,跟你没关系。”傅晏字正腔圆地叫她“洇洇”,然后抬手,帮她把垂落的头发顺到耳朵后面,轻描淡写,“如果周玉笙拿这件事让你难堪,你让他冲我来。”


    宋洇心一颤,懵懂瞥眼,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苍白的皮肤上血管明显。


    帮她捋头发时,状似无意地碰到她的耳垂。


    宋洇一下子耳尖子发烫。


    他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宋洇咽了一口口水,没敢问。


    “身体好点了吗?”他还是弯着腰问她,不用宋洇抬眼看。


    “好多了,”宋洇向后退,细细说,“医生说没有大碍,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傅晏沉声,“这两天该吃得清淡些,等会儿让李叔注意。”


    宋洇一顿,犹豫:“不用,应该我来下厨的,我才是生活助理,不用麻烦别人的。”


    她还没忘记她的本职工作。


    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轻笑。


    宋洇看见他撩起眼,狭长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怎么笑了?


    宋洇不明白哪里又戳到了傅晏的点,他一笑,她就跟着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好不容易强硬些,要求他:“傅晏,你别靠那么近。”


    老是撩她。


    傅晏点头,站直了身体。


    宋洇终于能缓缓。


    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来一句。


    “洇洇,不能让你做菜。”


    宋洇疑惑:“为什么啊?”


    傅晏评价:“你做菜不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洇一怔,刷的,脸像是烧红的铁饼,烫得冒了烟。


    他、他刚刚说什么?


    他取笑她!


    宋洇恶狠狠刮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脸正色的男人,故意与他撞了肩膀回房间休息-


    下午傅晏出门是去谈合作的,临时的会谈,他没有这边的驾照,便让李叔暂代司机。


    “是一家光学设备器械公司。”


    晚饭后,傅晏在餐桌前跟她讲下午出门的事,“做的是天文望远镜和光学显微镜的镜片,本来没有这一出,是临时有的合作洽谈,所以没办法呆在家。”


    彼时,宋洇正捧着白瓷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听到“家”这个字时眼睫微颤,觉得温暖。


    正想说“没事”,突然看见李叔将傅晏带回来的纸袋放到她身边。


    很大,有一个十岁小男孩的高度,应当是放了什么器具。


    “这是什么?”宋洇困惑,偏头看傅晏。


    傅晏折了手臂,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只简单穿了件白衬衫,衣领的扣子解了一个,正撑着下颌看她,抬眼建议:“你打开看看?”


    宋洇迟疑,懵懂地丢了勺子去拆解。


    盒子的包装繁复,应当是赠送的人过于重视。


    大约有四层,打开最里间的纸盒,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架深空望远镜。


    傅晏在旁解释:“那家公司最近在做新产品,我想着也许会有人喜欢,就带了一台回来。”


    宋洇深深看了一眼盒中的东西,又去看傅晏,男人正逆着光坐在位置上。


    这座别墅的客厅餐桌是有主次之分,但傅晏没坐在主位,跟她一样都是随意入座。


    男人的身后恰好是窗,盛放无边无际的黑夜,便衬得他整个人更是亮堂。


    宋洇鼻子发酸,藏了好久的骄纵劲儿又要上来,她自己心里有把尺子,知道做什么不会出事,也大概丈量清楚了现在的傅晏能忍她到哪一步。


    她又不笨。


    宋洇明知故问:“有人?是说我?”


    傅晏不语。


    “真的送给我?”


    有一声“嗯”的回答,很轻。


    宋洇将深黑色的器械从纸盒里取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去碰这方面的东西。


    竟有些感触。


    宋洇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宋清予以前经常带孟晚枝来挪威的特罗姆瑟看极光,全世界最佳的天文观测点之一。


    在“北极之门”,有雪山,有峡湾,墨绿色的天空会像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将所有人的目光吞没。


    他们来之前总会物色天文望远镜。


    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存放这些器具。


    宋清予真的很爱天文,很爱孟晚枝。


    也爱屋及乌地很爱她。


    餐桌上的烛火燃得热烈,光亮纯净无瑕,管家默不作声地退到角落。


    宋洇偏过头看窗外,大雪漫天,星空浩瀚,再隽永不过。


    时间与生命还真是最为无情的东西。


    物是人非。


    “我以前一直觉得,再忙,我总会有时间抬起头看星星。”


    没想到。


    宋洇感慨,失笑。


    她这些年几乎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周氏药业。


    傅晏还跟从前那样,沉默而耐心地听她讲话。


    “其实你没必要为了周氏药业那么拼命,”傅晏轻声,“宋清予是周玉笙的天使投资人。”


    傅晏的目光落在面露悲伤的女人身上,笃定:“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


    宋洇的确知道。


    周氏药业起家前,周玉笙曾在父亲的团队做事,后来准备单干,启动资金全是父亲给的。可以说没有宋清予,就没有周氏药业。


    某种意义上来讲,宋洇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必要去还周家的恩情,因为宋家本就对周家有大恩。


    宋洇的手一下一下抚摸这台望远镜,觉得思绪有点乱。


    她想起来小的时候缠着母亲教她每一颗星星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宋清予不喜欢她闹孟晚枝,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手把手教她。


    她问宋清予所有小孩都会问的问题:“爸爸,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宋清予摇摇头,刮她的鼻子:“洇洇,要相信科学,人死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变成星星?”


    小宋洇嗫嚅:“可是电视上都说……”


    宋清予打断了她的提问,纠正:“宋洇,那是心不够硬的人聊以慰藉的幻想,你是宋家的人,心要硬一点,不要把情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小姑娘哪里懂,皱眉。


    问:“爸爸,那如果我想那些死去的人了,该怎么办?”


    宋清予仰头看浩荡的星海,只觉得自己都渺小。


    回答女儿的话:“工作、社交、运动,把自己的时间填满,”一顿,看向一旁的孟晚枝,笑得温柔,声音也柔软下来,“又或者去找个人拥抱。”


    宋洇思绪万千,又想被人拥抱。


    烛火跳跃,女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傅晏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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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28:再度暧昧


    ◎公主的水晶鞋◎


    宋洇在奥斯陆的生活很繁忙, 傅晏交接给她的工作琐碎,但也正因为不成体系,所以更为耗时。


    这些天,她记得自己被傅晏嘲笑厨艺不好, 所以也没自讨没趣下厨。


    偶尔, 她琢磨傅晏是怎么笃定七年后她的厨艺还是不好,思来想去, 得出结论:大概是上次去傅晏家里的那顿饭菜被他尝了, 不然他从何得知。


    宋洇懊恼:明明是按照菜谱做的, 品相也极佳,居然会味道不好, 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出了差错。


    不过都是小事, 她没放心上。


    偶尔,宋洇会给傅晏煮咖啡。


    女人一身温软的毛线裙勾勒曼妙身材, 腰肢柔美, 肤白腿长,有几分古人红袖添香的意味。


    宋洇提起吸收的手臂, 给男人倒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清晨微霁, 郊外的别墅里,男人支着身体,侧身翻查从国内传真的报表。


    沙沙的翻页声,总让人不由回想起曾经,宋洇好像经常这么等傅晏自习。


    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咖啡加满,傅晏似乎感应到了, 突然抬眼看给他倒咖啡的宋洇。


    女人身上的病气基本散了, 这两天妆容化得淡, 只涂了眉毛和肉桂色的唇脂, 白生生的皮肤,肩膀细瘦,没有忙碌时的疲倦,更像个透着稚气的学生。


    傅晏丢了手中的电容笔,合上笔记本的后盖。


    云淡风轻地问她:“身体都好了吗?”


    早就好了。


    宋洇暗道。


    “唔,好了。”不过明面上,宋洇表现得懵懂又得体,露出一个轻巧明媚的笑容。


    傅晏伸了手,他苍白的手指蜷了蜷。


    宋洇把手头的咖啡杯递了过去。


    “下午和Gellenii那边的会谈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他垂眼,低头看宋洇煮的咖啡,是熟手,没有一点酸涩味,浓度和温度都刚刚好。


    “嫌我麻烦?”宋洇倚靠着桌子问他,倒不似之前那么拘谨了。


    “没。”傅晏抿了一口,将陶瓷杯放回茶托。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女人身上。


    宋洇纤细的腰斜斜抵着桌子的边缘,便显得愈发细,大致一只手就可以环住。


    傅晏一时无声。


    宋洇求知若渴:“因为太重要了?”


    “Gellenii那边会比较久,下午两点开始,但要到凌晨,你身体才好。”傅晏的回答声微哑,应该是刚刚喝了咖啡,他的身上都是悠悠的苦味。


    到凌晨岂不是更应该好好跟着他?


    宋洇撇撇嘴,没说出来。


    男人拉开圆木桌的抽屉,拿出一方装有薄荷糖片的铁盒,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哐当的轻响。


    傅晏冷恹的黑色碎发微垂,遮住他的眼睛。


    突兀地偏过头,问宋洇:“吃糖吗?”


    宋洇一怔,傅晏薄唇一抿,示意她将手摊开,“伸手。”


    骨感的手伸了过来,捏住她的。


    暖的,很干燥,手比她的大,如果十指交叉体验感不错。


    宋洇不由小小地怀念。


    傅晏按下一个扁平的糖片,落到宋洇的掌心。


    “无糖的。”


    傅晏解说,目光在她身上。


    宋洇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傅晏,你最近都没抽烟。”她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新发现。


    男人没回答,站在那里,低头晃动金属糖盒,然后干脆地按动。


    许久,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哼,反问:“你不是不喜欢吗?”


    “啊?”宋洇没反应过来,怎么是因为她。


    男人捏着粉末质地的小糖片,后颈弯下留下一个清冷、有骨节的弧度,冷白的手捏了一个塞进舌下。


    “在飞机上,你问的。”


    他提示了一句,宋洇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的意思。


    接吻。


    她的脑子里闪过飞机里两个人亲昵的举动,昏暗的灯光,瓷白的水池,傅晏压着她说只有接吻的人才需要考虑烟味,两个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像是过电一样。


    宋洇还没从工作状态走出来,心脏就已经“咚咚咚”狂跳,像是失控的小马驹在无垠狂野狂奔,耳朵尖的毛细血管末梢挤满了不够流畅的血液,泛了红发烫。


    身体都有点轻颤。


    这个人……宋洇喉咙发干,敛眉,不动声色地低头吃糖。


    还真的跟从前不一样,真的学坏了。


    糖没什么甜味,只是凉。


    凉到心里,却没能熄灭心头的火。


    傅晏的意思是——


    他已经做好了接吻的准备。


    和Gellenii的会谈是这次出差的重头戏,谈到凌晨并没有全然结束,又安排了周末,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五点才真正结束。


    周五因为一颗糖宋洇被傅晏撩得心神不定,接下来几天照镜子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嘴唇便总是格外注意。


    她告诉自己理智应该大于情感,可捏紧唇膏时还是会不自主地心跳加快,于是冲动地选了好几天她最喜欢的那只正红唇膏。


    清浅的香味,闻起来勾人而诱惑。


    宋洇知道哪一只最斩男。


    “宋助理。”


    出了Gellenii的办公大楼,随行翻译先行同宋洇问好。


    女人站在门厅前,黑伞黑裙黑帽,外头罩着黑色短款毛呢外套,衬得皮肤透明雪亮,唇轻抿着,红润得像是娇艳的玫瑰花瓣。


    美得在雪中摇曳,步步生姿,好似没有什么能与她媲美。


    “徐先生,”宋洇客气而疏离着给同传递了新伞,同他讲话,“今天还顺利吗?”


    她说话语句轻盈,嗓音清甜、语调温和,勾笑,走到傅晏跟前,把男人也罩到自己的伞下。


    傅晏一袭黑,清冷地立在雪地里,倒是与她相配。


    徐翻译心里赞了一句“天生一对”,又细细说了些今日的细节,他为人严谨不喜说诳语,但眉宇间分明有几分欣喜的色彩。


    看来情况比他描述得还要好。


    “等会先送他回去,”傅晏偏过头,清寂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精致的小脸上,“然后带你去买东西。”


    男人比宋洇要高许多,此刻将骨感的手塞了一只进口袋,似笑非笑地垂着眼,语气却不容置喙。


    “好。”


    宋洇又同徐翻译聊了些细致的东西,方便晚上的整理回顾。


    等徐翻译走到前头,宋洇才偷摸摸地低声问傅晏。


    “你刚刚说的,买什么?”宋洇懵懂,想去拽傅晏的胳膊可又觉得亲昵,便若即若离地让两个人隔了三厘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同撑一把伞。


    男人微微弯下身,温热的气息快撒到她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应该是喷在他的衣领,显得格外迷人。


    宋洇还没反应过来,傅晏的手指几乎是掠夺性地覆盖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燥热的气息从零星的皮肤处传递。


    “怎么只有两把伞?”


    傅晏垂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洇解释:“李叔给了三把,但是有一把是坏的。”


    傅晏颔首,在与她很近的距离吐字:“我来撑伞。”


    他抢走了她手中的伞。


    又回答了她的疑惑:“等会去买鞋。”


    问:“忘了?”


    哦。


    宋洇顿顿地想起来她那双讨厌的断掉的红底高跟鞋。


    眼睛不由地往别处瞟,小声:“没忘。”


    宋洇其实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高跟鞋断了一双又不是没有了。


    但也没反驳。


    细想起来,傅晏好像已经提了好几次了,不好再拒绝。


    男人退了点距离,身上的男香便散了些,风雪的冰凉并有可乘之机。


    傅晏虚虚地搂着宋洇的肩膀,带着她往停车处走。


    新雪像盛开的白樱,飘然落满傅晏的一个肩头,宋洇瞥了眼,知道伞斜了,但没出声提醒。


    奥斯陆的购物中心S&S距离徐翻译住的酒店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宋洇很自然地选了这个地方落脚购物。


    商场有七层高,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北欧特色的玻璃装饰闪闪折射光耀,被一条街的暖色灯光浸泡得辉煌。


    宋洇不敢逛太久,便果断地选了一两家,短暂地看了店里的现货,敲定了要买的店铺。


    是英国的一家奢侈品品牌,款式新潮而华丽,富有浪漫风情。


    宋洇坐在白色皮质的软座上,对着低矮的镜子犹豫不定。


    黑色专业套装的柜姐微笑着夸赞:“小姐,您穿这几双都是好看的,您生得白,不论什么颜色都衬得您性感而时髦。”


    听得人心花怒放。


    柜姐说的是英语,宋洇感谢她的赞扬,不过还是将脚上的最后一双小心地脱了下来。


    她将鞋子并拢,放到一旁,仰头问:“傅晏,你觉得这几双哪一双好看?”


    男人身上零星的雪粒子已经化了,全程陪同时就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都行。”


    “只买一双呢?”宋洇苦恼,她手头的流动资金只有小几十万,在同龄人中算是多的,可在奢侈品店里就显得不够看了。不过她断了那双最贵的用来商务的高跟鞋,确实有必要再置购一双新的。


    宋洇苦思,纤细的手指指了其中一双:“我觉得这双黑色红底的更合适。”


    她平时穿高跟的场合还是以工作为主,力求干练,给人以威压,太过于纯情烂漫的款式压不住人,若是被竞争对手当作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只会被人欺负。


    不过,宋洇其实并不钟意这双黑色红底的,有十厘米高,太高的高跟穿着奔跑一天并不合适。


    可八厘米的几双又略微耀眼了些。


    “傅晏,你觉得这双像什么?”宋洇扫到了第一双,是她一眼就看中的。


    黑色的裙边盖住她没有穿鞋的脚,轻晃,在提问时用脚尖指了指,竟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感觉。


    傅晏深深看了一眼,表情寡淡而平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


    正当宋洇在疑心是好评价还是坏评价,这个人曲了膝盖,单膝跪到她脚边,用嶙峋的手指点了点那双宋洇选中的银色高跟。


    “再穿一遍,我没看清。”


    很认真的样子。


    宋洇一怔,脑袋发蒙。


    傅晏把那双鞋提到她跟前。


    宋洇提了鞋,给自己套上。


    女人黑色的裙子庄重,可脚上的高跟却耀眼而璀璨。


    宋洇没说话,垂眼,瞧见傅晏疏冷的表情,有几分杀伐决断时的冷漠感,他的眼底没什么波澜。


    奢侈品店里,有几分安静。


    傅晏抬眼,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凄冷的冬天碰撞热烈的夏天,清冷又清爽。


    就跪在她脚边,告诉她思考了许久的答案:“哦,像公主的水晶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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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29:懵懂暧昧


    ◎喜欢他什么◎


    宋洇的脚不自觉地往后躲, 心脏收缩得厉害。


    傅晏起了身,用英语告知柜姐结账,没询问宋洇的意见便迈步离开,付了款。


    坐回车上时宋洇还没回过神儿。


    他跪在她身边了。


    怎么能。


    宋洇看着排成一排的纸袋, 心悸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样, 谁能理智地招架住-


    这并不是宋洇跟傅晏头回逛街。


    很多年前,宋洇带傅晏去过奢饰品店。


    七年前。


    宋洇在傅晏手底下尝过的败绩不少。


    可自打宋洇给傅晏的母亲托了关系找医院, 少年明面上拒绝她的次数直线下降, 她终于能够在同学面前扬眉吐气。


    尤其是在那些关系最好的朋友那里。


    “傅晏还拒绝你?”短发的少女略显夸张的跨坐在凳子上, 撑着下颌看矜持的大小姐,语气匪夷所思。


    黎潇先前去参加艺考集训, 没呆在学校上课。她在机构时没少听宋洇讲起这位传闻中丧家犬一般的好学生, 虽然宋洇给她发的消息片面,说得颇为好听, 但认识宋洇十几年了, 怎么也琢磨出几缕羞恼的意味。


    她戏谑:“还以为就凭咱们宋小姐这脸、这身材、这家世,就算是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给拿下, 没想要也有你宋洇栽跟头的时候。”


    黎潇家里头是搞艺术的, 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不过她本人倒是有些赛博朋克。


    将一头秀丽的长发一刀切了,挑染了绿色。也就在学校给了校领导几分薄面,涂了不夸张的土色唇釉,不然不把鼻子下面那两条东西涂抹成荧光绿,黎潇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怎么说话呢?”宋洇剐了她一眼, 揪着手机上的小狗挂饰, 能想出一堆夸炫的话。


    大小姐笑起来明艳而骄矜, 冷哼一声, “我追人能有什么难度,现在我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那要是人家往北呢?”


    少女水盈盈的眼睛轻眯,有几分得意,“在我这,就没有除了东以外的方向。”


    宋洇抽出手机给置顶发新消息,然后亮给好友看。


    细长精致的眉轻挑,有几分少年意气。


    倒也不是纯粹地炫耀,上次围着傅晏母亲转院的事情宋洇忙了好几天,总该索取点报酬。


    另外,她也有点想见他。


    宋洇约定了傍晚。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际,霞云旖旎。


    傅晏请了晚自习的假,持包立于教学楼之间,正跟兼职的负责人报备。


    秋日西风猎猎,吹得少年校服的深蓝色外套鼓起,颀长的身体被虚幻地勾勒。


    “哎,傅晏,今天又要早走,去看你妈?”孙瑞齐打了篮球回来,没想到会遇到傅晏,往日这个时候他早就走人了。


    孙瑞齐砸了球向远处,闲问:“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傅晏一怔,解释。


    “不是去看她,”又说,“她挺好的。”


    “那是去兼职?”


    傅晏将手机塞进裤子的口袋,说话的时候清冷,碎发散乱,有种孑然独立的风格,叫不少人侧目。


    眼含笑意平视孙瑞齐,淡声,“是去还债。”


    孙瑞齐早就听说了傅晏在外面同时打好几份工的丰功伟绩,佩服之余,不免也心疼。


    撇嘴,道:“这次多吗?要不我替你还了?”他摸着下巴,计算,“我老爹一个月给我五万,我平时花得随意,不过现在卡上有个十几万,不知道够不够,我等会转给你?”


    孙瑞齐怕他不答应,补充:“你到我这里借钱咱不用利息,什么时候有钱了还,以后得空请我吃饭就行。”


    傅晏闻言错愕,倏然薄唇一抿,失笑。


    “谢谢,不过不用,我暂时不缺钱。”


    他挺感激。


    但钱,傅晏有。


    他那么拼命地学习兼职,早就填上了钱的空挡,现在只是缺能给邓清月看病的医院和医生。


    京城的医院大都听从傅家的授意,国外的傅晏也试过了。


    这本来是没有半点希望的。


    而宋洇……


    傅晏眯眼指向不远处,告诉自己这位心大的前座。


    “那位——”


    “我的新债主。”


    他语气扁平,可分明有几分浅淡的在意。


    孙瑞齐顺着方向看去,国际部教学楼的门厅之上,一身黑裙的少女撑着防晒的黑色阳伞,正和一个短发的女孩聊得尽兴。


    “宋洇?”孙瑞齐清楚傅晏说的哪一位,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呐呐吐出这个名字,就瞧见傅晏一步步朝那边走过去了。


    “我靠,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啊?”孙瑞齐在后头没动,嗓子破了音。


    傅晏头都没回-


    “瞧着还不错。”


    京城的购物中心,黎潇扫了好几眼不远不近跟着的傅晏,评价:“就是话少了些。”


    “我不喜欢话太多的,话多的浮躁。”宋洇略思索,倒也勉强满意。


    “你这是偏见。”


    少年跟在后头,在宋洇偏过头看他的时候,把目光投向远处。


    方才,黎潇提议要买画具,宋洇便叫司机把他们一同带了过来。


    挑挑拣拣许久,黎潇忙着要回家完成每日的绘画练习先行离开,就剩下宋洇和傅晏两个人。


    “傅晏,”宋洇转过身,歪了头问不远处的傅晏,“还跟啊?就非得躲那么远吗?”


    整整两个小时,傅晏就在后头一言不发,像是个随行的影子。


    方才黎潇在,她不方便说什么,现在倒是有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谁让她现在不是跟他后头丢人的大小姐,而是他的债主?


    她现在有了特权。


    “我现在对你算是有大恩吧?”宋洇埋怨,少女身上的黑裙是新季度的秀款,修饰身材,亭亭玉立,走到他跟前立定数落,“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对债主还这么冷漠?”


    语气不善,但笑意分明染得双眸柔和。


    “没。”傅晏低头看宋洇,没有回避,嗓音清哑中带着年轻的青涩感,郑重道歉,“我只是没逛过这里,和你的朋友也不太熟,给你们留点空间。”少年的目光收了收,“女生之间聊天如果是私密的事,我应该不方便听。”


    确实是。


    宋洇想了下她和黎潇的议题,聪明地选择了没再兴师问罪。


    “那也应该问我再说。”


    “记下了。”


    宋洇满意,正色问:“阿姨最近情况怎么样?”


    她往前头,傅晏便跟着,看来是将她的不满听了进去。


    少年身高腿长,迈起来步伐大,便有意无意地慢上半拍。


    两个人恰好能并肩。


    “挺好的。”傅晏想起什么,眯了眼。


    邓清月这些天转入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上了免疫疗法,目前刚刚过了一个疗程。


    “能控制住吗?”宋洇问的是恶化的情况,尽量问得委婉。


    问题一出,傅晏一时沉默,侧目看向一侧的玻璃橱窗,昂贵的商品琳琅满目,这座偌大的商场无处不是奢华到极致的浮华与奢靡,将他衬托得更为苍白与无力。


    市中心的璀璨光亮将傅晏照亮,但少年的眼底依旧晦暗难明。


    轻声,“医生说还有最多两年。”


    宋洇一顿,没说话。


    两个人直走,到了尽头。


    宋洇有这样的定义:“傅晏,你很爱你的母亲。”


    这些天,傅晏一直很配合。


    以往攻不破的防线,原来,只需要拿捏到他的软肋就可以突破。


    宋洇半是迟疑,没想到这招在感情里也这么好用。


    傅晏帮着按下电梯的按钮。


    回答:“她很爱我。”


    欲言又止。


    电梯间是个狭小的金属盒子,走进去封上,便好像与世隔绝。


    宋洇瞥了眼沉默的傅晏,突然很好奇:“那你能够为她做到哪一步?”


    “如果傅家没有阻挠你,要求你做什么,你会去做吗?”


    “宋洇。”


    傅晏冷调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响起,眼里是告诫。


    “所以傅家真的提过?”


    宋洇被他叫了声,明白过来,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匪夷所思之余,突然明白少年的身体里蕴含着什么。


    生存、仇恨。


    被强逼的。


    宋洇觉得心疼。


    她很少为了父母以外的人难过,上前一步,气息几乎是贴着皮肤,微微偏头,近距离地盯着傅晏的眼睛。


    浅色的眼睛像是琉璃一样漂亮,只有她一个人。


    她下了定义,笃定:“傅晏,这就是你一直不搭理我的原因。”


    他是一个注定不会有平静校园生活的人。


    现在她找到了他的生活重心。


    宋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傅晏退了半步,侧了脸。


    “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了。”宋洇眨眼。


    傅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宋洇看着他,问:“我现在如果逼你做什么,你会拒绝我吗?”


    又问,“我现在吻你,你会拒绝吗?”


    良久的沉默。


    电梯门倏然洞开。


    外间是黑黢黢的夜。


    “我开玩笑的。”宋洇退了半步,笑出声,有些低劣的玩笑没什么大的意思。


    她稍稍停顿,却又有几分希冀,无所畏惧,“不过傅晏,也许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我绝对是个不错的好好情人。”


    傅晏皱眉抬起眼,少女在夜色背景中眨了眨眼,眼底的光又清又亮,足以叫人心动。


    少年叹了口气,问:“宋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宋洇微微仰头,略思索。


    “谁知道呢?”


    “也许是我闲。”


    “也许是你难驯。”


    “但就这样发生了,真奇妙。”


    夜色里,有人这么回答。


    第30章 30:懵懂暧昧


    ◎傅晏,你真好。◎


    回了家, 宋洇还在想傅晏的提问。


    少女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想了一会,翻阅手机的信息,突然有些在意。


    【因因:你到家了吗?】


    她给他发消息。


    隔了不到五分钟, 有了回信。


    【FY:在医院。】


    宋洇垂眼, 秋日来临,换了长款的浅绿色纱裙睡衣, 清新宜人, 有如清雾淡薄。


    【因因:阿姨睡了?】


    【FY:打了一针吗啡, 刚睡下。】


    宋洇一怔。


    傅晏妈妈现在住在军.区医院顶楼最里头的一间,宋洇作为搭线人去拜访过几次。


    邓清月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 她没有因为病痛和过往而自怨自艾, 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像个没有生病的健全人。


    还在窗台种了一排小花。


    她知晓自己的病情, 但还怀揣希望。


    上回宋洇去的时候, 邓清月清醒着。


    她叫她“小姑娘”,并不知道宋洇是帮她转院的恩人, 却还是亲和地笑着帮她削了一个苹果。


    和傅晏看起来不像母子, 倒像是反义词。


    就是“温柔”本身。


    【因因:晚上医生在吗?】


    【FY:在的。】


    【因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案?】


    【FY:医生说要到下一个疗程结束再看,现在看还太早。】


    宋洇眨了眨眼,打字回复。


    【因因:我联系了爸爸认识的医生专家,在芝加哥。明天你把病例发我,我给他寄过去,他很有经验, 也许那边会有比较好的方案。】


    【FY:好。】


    这个“好”字间隔的时间久了些。


    宋洇盯着少年白色的头像, 琢磨着傅晏的心绪。


    大致就可以描绘出少年清冷却满怀心事的模样。


    他是不是感激?


    会不会愧疚?


    宋洇眯着眼畅想, 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着实际的想法。


    【因因:傅晏, 我记得军.区医院的高档病房是有小厨房的。】


    她发了这么一条。


    【FY:是的,怎么了?】


    【因因:傅晏,你饿吗?】


    【FY:?】


    【因因:今天家里的阿姨有事,我没有晚饭。】


    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想,傅晏这么聪明,肯定会看懂。


    【FY:。】


    大小姐的玉足莹润,在空中自在地轻晃,她秀丽的长卷发垂到耳侧,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FY:我做。】


    听话的回答。


    宋洇很满意。


    【FY:然后送到你家里。】


    第二条消息回得很快。


    少女睫毛微颤,看着白底黑字。


    【因因:我能去看看阿姨吗?】


    债主她有自己的想法。


    消息发过去的一瞬,宋洇收到了微信电话请求。


    她在床上侧了身,瀑布般的长发像是水草一样在大床上扩散开,悠然接通电话。


    “傅晏?”


    少女清甜的声音还有刚刚平躺带来的哑,懵懂。


    “嗯。”


    傅晏那头有飒飒作响的呼啸风声,应该在外间,有不起眼的还未落幕的秋日蝉鸣声响。


    他应了声。


    少年的嗓音还是往常的冷淡,只是语气中的情绪要多了些:“宋洇,你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


    他平缓地告诫她。


    上回一起吃荠菜馄饨的时候,宋洇就已经说过了这件事。


    他记在心上了。


    “高级病房也还好,没有那么重。”少女呐呐解释。


    “你没必要来。”


    那头回答。


    “不欢迎我?”她怕他不同意,先行找了制高点,反问,“怎么?你害怕?”宋洇的床铺宽敞,上面摆放了浅粉色的毛绒玩偶,少女搂了一个进怀中,笑盈盈。


    秋日的月光顺着少女卧室的落地窗爬进里头,晴晴朗朗的,将宋洇整个人包裹。


    她紧紧贴着她的玩偶,有几分天真的残忍。


    宋洇低了声,像是在说悄悄话,问:“害怕我亲你?”


    已经揪着这个问题问第二遍了。


    电话那头有瞬息的沉默,然后是极为散碎的轻笑,是胸腔共鸣时发出的闷响,令人心悸。


    他以为他会羞恼。


    可最终羞恼的是她。


    宋洇方才的高姿态被这一声笑戳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颊烫了起来。


    “你笑什么?”宋洇不解,语气也掩盖不住浓厚的恼意。


    被询问,傅晏不说话,也不笑了。


    止了声。


    一会,他又开口:


    “你要吃什么?”


    “我来接你。”


    许久,宋洇听到傅晏这样问。


    军.区医院在市中心附近,离宋洇家里的别墅只要几分钟步行时间,很近。


    少女好以暇整穿上简单的素色裙子,套了件针织外套,提着珍珠包下了楼。


    傅晏已经到了。


    少年还是分别时的校服,外套宽大,手揣在兜里,站在宋宅前头的榕树下等她。


    他低着头在看路过的流浪猫,稀薄的光亮将他有骨节弧度的后颈照亮,少年人的四肢舒展,看起来落拓。


    傅晏静静地和没有家的小黑猫对视,许是等了宋洇久了,小黑猫也没走,便低下身伸了手指头等它来舔舐。


    好像两个都是可怜的小动物。


    宋洇叫了声:“傅晏。”


    她喊他的名字,傅晏便缓缓偏过头看她。


    身形单薄。


    眼睛的颜色浅,被迷蒙月色照亮。


    “这是哪儿来的猫?”宋洇走到他跟前,手抵着膝盖垂目。


    “路过的,不过看起来没有主人。”傅晏的手掌很大,他伸了手把小猫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花坛上。


    “需要给它找个地方收容吗?”


    这猫还挺高贵,一踩上去,便高傲地踱了猫步。


    宋洇瞅了两眼,评价,“怪可怜的。”


    这猫明显是饿瘦的,也许从前有家,又或者一直孤零零的,它的毛发没什么光亮,也单薄,还是有一股子的傲气。


    颇为目中无人。


    瞪了两眼宋洇,就跑了。


    “也许它本身就不觉得自己可怜。”


    傅晏站起身,有几分生人莫近的冷意,却莫名透露出几分下了凡尘的世俗感。


    “走吧。”他提起放在一旁的袋子,里面摆了些常见的蔬菜,“去给你做晚饭。”


    “哦,哦。”宋洇一怔,没想到他还顺路买了菜。


    她还是头回见这么有烟火气的傅晏-


    高档病房的厨房小,也没什么油烟机,宋洇参观了一下便拒绝了所谓的大菜,傅晏没什么意见,给她煮了粥。


    少女坐在病床旁看睡熟的邓清月,大抵是吗啡针剂起了效果,比之前见到的几次睡得都要踏实。


    人似乎也有气色了些。


    只是还是瘦。


    军.区医院给的暂行方案是化疗和免疫疗法间隔。


    人经历化疗会很痛苦,因为化学药物不仅杀灭肿瘤细胞,还伤害人体健康正常的细胞。


    邓清月会呕吐、会脱发、会厌食。


    “来吃饭吧。”


    正出神,宋洇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碰了碰,极为轻柔的动作。


    宋洇怔怔地回头,也不知道怎么,就好像拨开了一颗柔软的心脏,见识到了真正的傅晏。


    他真正的生活。


    他的温柔。


    少年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碗,领着她往外走。


    傅晏好像真的很会做饭。


    煮了粥,做了小炒,还炖了汤。


    色香俱佳。


    “这能吃吗?”不过宋洇还是坏心眼问他。


    她信任他,宋洇作为未来的决策者,相信成绩好的人聪慧,学什么都快。


    只要傅晏愿意,他应该能做到能力范围内的一切。


    但宋洇又很喜欢在傅晏的脸上看到失控的神色,哪怕只有一点。


    这简直让人着迷。


    “不吃的话,我现在到外面给你买。”傅晏坐到她旁边,清冷地告诉她另外一个方案。


    这个回答就显得没意思了。


    宋洇微不可闻地轻哼了声,撇撇嘴。


    高档病房本就住的人少,又是夜里,医院的走廊空空荡荡,就只剩下她和傅晏两个人。


    宋洇低头尝了一口,瓷制的小勺子将食物送进了嘴里,是软糯的。


    少女垂着眼,精致的五官因为晚间休息,早就卸掉了所有的妆容,披散的头发只简单打理,此刻从肩头滑过,垂了下来。


    她挑眉,评价:“哦,好吃的。”一副惊奇的样子。


    傅晏没搭腔,就在旁边坐着,静静看她。


    宋洇其实没有必要找傅晏,冰箱里有阿姨做好的饭菜,还有蔬菜沙拉,再不济她可以不吃。


    女孩子的胃有的时候真就没有那么需要时时填满。


    但就是莫名想来烦扰他。


    真是奇怪。


    宋洇低头小口喝粥。


    突然发现傅晏起了身,回病房里去。


    去而又返,少年被医院的白炽灯披上虚华的光影,宋洇看了过去,傅晏的校服外套袖子因为方才下厨捞了起来,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的发绳。


    “皮筋。”


    少年将那圈发绳从手腕上褪了下来,递到宋洇的面前。


    一摊手,就在他的掌心里。


    宋洇眨了眨眼,觉得温暖,但并没有接。


    她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弯着眼,耍赖:“傅晏,可是我没有手接哎。”


    傅晏面无表情的脸上生了波澜,皱了眉但没说话。


    宋洇摸清楚了,知道傅晏不会生气给她看。


    现在的她可以有一万个要求去提,她可以肆意地去试探这个人的底线。


    她问他:“怎么办?”


    无辜而懵懂。


    傅晏一顿,伸了手。


    布了青筋的指节擦了她的发梢。


    他轻轻攥住她的长发,然后系成一束。


    宋洇可以觉察到少年每一个动作的走向,偶尔,刮到她耸立的汗毛。


    她咽下粥,心里像是被挠了痒痒,一下下的骚动,酥酥麻麻的。


    “好了。”少年松了手。


    宋洇的目光从傅晏收回去的手上移到他的脸。


    冷恹的面容没什么变化。


    宋洇突然想起了父亲说的如何收服下属的招数。


    也不知道用在傅晏身上有没有用。


    少女眯着眼,颇为温和地夸赞眼前人:“傅晏,你真好。”


    嘴角一弯,眼睛里就洇了泪雾。


    像是沉了闪闪发光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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