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是那么好睡的吗◎
商从洲平生有两乐:一乐, 逗齐聿礼;二乐,逗容屹。
他最喜欢看这俩人生气吃瘪的模样。
只是逗齐聿礼像是在摸老虎尾巴,商从洲的下场尤为惨淡。然而容屹就不同了, 他对于亲近之人, 鲜少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动怒。基本都是, 商从洲逗他生气,他啐声脏话,仅此而已。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 不需要看他说了什么,只需要看他的脸部情绪变化。
容屹的五官并没因情绪波动而扭曲变形, 靠得近, 商从洲听到他气到磨牙的声音了。
商从洲心里一骇,随即心惊胆战,生怕容屹这怒火迁移,丧失理智, 待会儿把酒吧给砸了。
“要不咱们换个地儿喝酒?”他试探问。
换个,看不见方清漪和她那位男的朋友的地方。
容屹视线冷的淬骨:“为什么要换?不换。”
见状, 商从洲和容屹商量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能做到吗?”
容屹没有犹豫:“做不到。”
商从洲:“……”
他揉了揉眉, 安慰自己:“没事的,还有齐三在,我压不住你, 齐三还压不住你吗?”如此, 他一边安慰自己, 一边和容屹进了酒吧。
好巧不巧。
齐聿礼难得没选包厢, 而是选了二楼卡座位置。
二楼卡座与一楼用透明隔音玻璃隔绝, 一楼密集喧嚣的鼓点被挡在楼下。齐聿礼选的是最好的位置, 能够将一楼的风景一览无遗。
也能看到楼下卡座里,方清漪的对面,坐了个男人。
容屹坐下后,视线死死地定在楼下,一动不动。
齐聿礼:“他发什么疯?”
商从洲示意他看过去:“那个女的,对,把外套脱了的那个女的,穿着大露背吊带裙……看见了吗?漂亮吧?就是因为她,咱家老四才发疯的。”
齐聿礼顺势望过去,距离不算太远,他虚眯了下眼。
“……方清漪?”
“你认得她?”商从洲惊讶。
“烟儿的国画老师和她的是同一个。”
齐聿礼口中的“烟儿”,是他一手养大的未婚妻,南烟。
“不过老四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一直以来,容屹都瞒着自己和方清漪的过去。不过他向来话少,他们四兄弟不像别的男人,聚在一起,话题总逃不过女人。他们不太爱聊女人,偶尔聊,也是一笔带过。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莫过于与兄弟聊天时,是炫耀对方的好,而非炫耀对方的身材与床事。
商从洲懒得解释前因后果,直接道:“反正就扯上关系了,但现在又没了关系。”
齐聿礼:“为什么会没了关系?”
商从洲言简意赅:“他把自己玩进去了。”
到底是聪明人,齐聿礼意会到:“方清漪只想和他玩玩?”
商从洲:“嗯,可怜咱们小四年纪轻轻着了女人的道啊。”连称呼都从“老四”变成“小四”了。
“和年纪无关。”齐聿礼不像商从洲爱看好戏,也爱阴阳怪气,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语气平静,又暗含深意,不像是和商从洲说,更像是说给容屹听的。
“既然被拉下了水,凭什么拉你下水的人在岸边走,留你一个人在河里?”齐聿礼索性点了容屹的名字,“容四,感情最好,讲究你情我愿。讲究不了,那就强求。”
商从洲听得太阳穴直跳。
一个变态,一个疯批,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没好事儿。
他一个正常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连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商从洲:“齐三,你少拿你那一套唬人。南烟和方清漪是一类人吗?容四能和你比吗?狗崽子没你这么沉得住气。”
齐聿礼坦然:“沉不住气有沉不住气的做法,可能有人就吃不讲道理、横冲直撞这一套呢?”
始终不吱声的容屹,突然转过身来,双眼如黑曜石般亮的慑人。
容屹:“三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商从洲:“?”
商从洲:“……”
他知道什么了?
随即,容屹起身,离开卡座,往楼梯口走去。
商从洲似是预料到什么,难得冒
丽嘉
火:“你在怂恿他什么?你又不是没见到他今天的状态,快吃人了,你这会儿怂恿他下去,真不怕他把那男的揍一顿?”
“他是我兄弟,他要杀人,我会帮他放火。”齐聿礼是助纣为虐的一把好手。
“……”商从洲气的肝疼,“不行,我得过去拦着点儿他,万一真出什么大事儿了呢?”
“商二。”齐聿礼淡声,叫住他,“他是成年人,有一套成熟理智的处事思维,你没必要干涉他。”
“我不是干涉他,我是引导他往好的方向走。”
“对他而言,他现在就是在往好的方向走。”齐聿礼朝楼下撇了撇眸,沾酒的声线平冷,“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都希望他能够得到她。”
“那也得考虑对方的感受吧?对方不愿意呢?”
他们兄弟间的处事方式截然不同。
来酒吧之前,商从洲一直在劝容屹向方清漪低头。他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谈谈。
而齐聿礼则是,唆使容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都得达到自己所求。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齐聿礼一句反问,让商从洲抓狂的心,安稳下来,“而且容四不像我,下得了狠手,他顶多欺负欺负无辜的人,哪儿敢欺负他的心上人?”
“喏,你看,他俩现在不挺好的?”齐聿礼视线始终不移,落在楼下卡座上。
商从洲循声而望——
视线破开透明的隔音玻璃,由安静的二楼卡座区域,游移至一楼鼎沸音乐声里。
何澍原本和方清漪坐在卡座里,临时大学室友给他打了通电话。
何澍和方清漪说:“我室友找我有事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方清漪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鱿鱼丝,拿起一根,裹满了芥末,塞进嘴里。何澍看着都觉得喉管和鼻腔火辣,偏她还一脸平静。听到他的话,她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他在不在,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清漪姐。”他忍受不了这种被忽视,拔高了声量叫她。
舞池传来密集的鼓点,拍打着人的耳膜。
猝不及防何澍一声吼叫,方清漪眉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方清漪这才转过头,回他:“知道了。”
何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几乎是他走的下一秒。
容屹来了。
方清漪视线甚至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容屹直勾勾地朝她走来,紧贴着她,坐在卡座里。
方清漪垂下眼,短促又温热的呼吸,带着笑意:“这位弟弟,我有朋友一起。”
她将漠视这一套贯彻得比方才还彻底,但也没挪动位置,大腿与他的大腿紧贴,在冷气充裕的酒吧里,单薄布料下,逐渐滋生出热汗。
不主动,不拒绝,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是她最喜欢的。
容屹说:“他是你朋友?我还以为是你侄子。”
方清漪:“……”
容屹:“难道是你儿子?”
方清漪索性点头:“嗯,我儿子,所以麻烦你离我这个当妈的远一点。”
金色台面上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酒杯,方清漪喝过的酒杯,很好辨认,杯口有口红印的就是了。容屹拿起一杯她喝过几口还没喝完的玻璃酒杯,就着她留下的口红印,唇瓣贴合着,喝完杯中酒。
一饮而尽。
“我喜欢人.妻。”他说。
浓烈的芥末侵占鼻腔,又蔓延至四肢,方清漪不可遏制地颤了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你当我在发疯吧。”
“……”
方清漪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接着吃鱿鱼丝。
周遭是酒吧暧昧的声色,嘈杂鼎沸的音乐声里似乎又掺杂着暧昧声响。隔壁卡座里,男女交叠而坐,忽明忽暗地灯光里,彼此神情沉醉又迷离。仅一眼,就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没来过酒吧?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挺不礼貌的。”方清漪不咸不淡地说。
容屹收回视线,“你能别把我当小孩儿吗?我去过很多次酒吧。”
方清漪:“那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容屹:“是没见过,也没体验过,要不你让我体验一下?”
他语气没有明显的变化,再看脸上的神情。很显然,是在赌气。
“体验什么?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做这档子事?是挺刺激的,你敢吗?”方清漪不想哄他,还变本加厉地刺激他。
果然。
容屹胸腔很明显地起伏了下。
他忽然侧下头,靠近她,把她压在卡座和他之间,似乎密不透风。
“你别逼我,方清漪。”
“我没逼你。”方清漪不退反进,垂在身侧的双手搂住他的腰,气若游丝地说,“我来的路上看到,这附近还有一家温泉酒店,容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
话还没说完,容屹陡然起身,一只手掐着方清漪的腰,把她整个人从卡座里带起来。
往外走。
容屹走得又快又急,方清漪趔趔趄趄地跟着他。
穿过舞池时,与拥挤的人群相撞。被撞的人见他俩紧贴在一块儿,各个送来露骨的、暧昧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甚至还有个人认识容屹,揶揄了一句:“容四少,注意安全。”
换来容屹一句:“滚。”
出了酒吧。
司机始终在外等候,容屹把方清漪扔进车里,之后,才上车。
他浑身都紧绷,声线亦然:“去’清云里’。”
清云里就是方清漪提到的,周边的温泉酒店。度假村隶属于霍氏,霍以南建这度假村的初衷,是因为霍南笙喜欢泡温泉,所以他斥巨资买下南城后山这块地皮。度假村其余场所都对外开放,唯独清云里,只供他们私用。
之前的酒店,也配备了温泉,所以清云里并不特殊,只剩在清净。
如今这份难得的清净被容屹和方清漪打破。
清云里的经理出来迎接:“容总……”
注意到二人的姿势后——容屹紧抓着方清漪的手,方清漪头发凌乱,被容屹压在胸前。
“……您要入住哪个房间?”
“随便。”容屹说。
“好,”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干这行的,最主要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需要我带您过去,还是您自己过去?”
“我自己过去。”容屹不需要人跟,影响他发挥。
经理从兜里取出酒店任一一间房间通用的房卡,递给容屹,而后,赶忙退下。
经理离开时,示意其余工作人员都离开。霎时,清云里被清空,只剩下容屹和方清漪两人。
方清漪玩味似的说:“容四少好大的排场。”
容屹懒得和她开玩笑,拽着她就往房间走,随便刷卡,进了一间。门刚合上,方清漪就被他压在门板处,蝴蝶骨直直地撞上坚硬冰冷的木板,发疼。
她没叫出来。
室内没亮灯,借着落入落地窗里的昏昧月光,方清漪与容屹对视。
他低垂着眸,往日疏离寡冷的脸上,有着隐忍难耐,急不可躁。眼里滋生出的欲望,如荒原烈火,火势燎原,侵袭着方清漪。
他喉结滚动,呼吸里充斥着熟悉的渴望。
“玩真的,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清漪用温热柔软的舌尖舔了下他的耳垂,轻声呢喃,“但是容屹,你玩不起不是吗?”
“谁说我玩不起,你想玩,我陪你玩就是了。”容屹嘶哑着,按着她的手松开,像是在拿什么东西,空气里,有塑料制品拆开的声音。
方清漪眼睫轻颤,大概,也许,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地,房间灯亮起。
突然的亮光使得她双眼紧闭,再睁眼,捕捉到的,是一盒巴掌大小的东西,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弧线,最后的落点,是宽敞的大床房。
偏白的蓝色调,方清漪隐约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AIR。
随即,她被容屹懒腰抱起,而后,毫无温情可言地,被扔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弹了弹,正正好,一偏头,就与那天蓝色的盒子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她看见包装盒最下方的三组词。
隐薄。
润薄。
螺纹装。
包装盒上贴心地表明了,里面一共装有6只。
“没见过这玩意儿?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
“……”
方清漪猛地反应过来,他用她之前说的话堵她。
她扯了下嘴角,“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买的?”
容屹:“早买了。”
方清漪:“多早?”
容屹陡然欺身压了过来,“你话很多。”
然后,她的嘴被他堵住,他吻的又急又快,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留有余地,猛烈得近乎粗鲁,亲的她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还亮着灯,方清漪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他摆布。
十月初,室外仍有夏日燥热余韵,室内开着充足的冷气。衣料剔除,冷气密密麻麻地侵占她的皮肤,寒意卷席着她。下一秒,又有滚烫的呼吸代替衣物覆盖住她。
方清漪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同方正邺栽种过的一种花,名叫藤本月季。它会因为太阳光照是否充足,颜色加以改变。或红的惹眼,亦或者是用力触碰过后的泛黄。
光线太刺眼,像是一种警告。
这种警告令方清漪羞赧。
“绅士都会在这一步关灯。”方清漪指责他,随后,自己按下床头的开关。
窗帘也自动合上。
房间坠入无尽的漆黑里。
黑夜里绽放出两朵玫瑰,娇艳欲滴,掺杂水珠,饱满,挺立,活色生香。
……
……
容屹是温柔的,织造了一个独属于方清漪的温柔梦境。
他会小声问她:“方清漪,看看我好不好?”
额前的汗低落,他低不可闻地说了句:“喜欢我好不好?”
“……”
声音太轻,一闪而过,方清漪以为是幻听。
卑微到骨子里的渴求,她难以相信是容屹说出口的。
一定,是幻听。
容屹不可能低头求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是孤冷清傲的。
……
昨晚到底是如何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方清漪已经记不清了。
窗帘紧闭,无法窥见窗外天色,室内是一盏又一盏的春色,敲打着方清漪的理智。
她醒来时,容屹还没醒。
方清漪没打算和他事后温存,昨晚跟他走之前,方清漪就已经在心里写好了和他的结局。
她私以为,容屹喜欢的不是她。他年少成名,人生已经不能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了,只要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方清漪是例外。
五年前,就成了例外。
所以容屹耿耿于怀五年,方清漪不认为他对她是爱而不得的执着。
他这人身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会有爱。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而五年后,方清漪再次成了例外。
她想,只要上了床,真正地得到过她,容屹就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想法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推迟上床的时间。
人都是贪心的,贪心地想要对方的好,哪怕对方不属于自己。一旦得到了,他就会离开。方清漪……不想容屹太早地离开她。
她的生活真得很无趣,遇见容屹时,她才有心潮起伏的沸腾感。
多可笑。
第一次上床,也是最后一次。
不过昨晚那一盒都被你用完了,小容屹,你还真的不辜负年轻人的美名啊。方清漪在心里轻声说。
体力,一流。
身上又有块块分明的肌肉,手感,一流。
具有完美的服务意识。
总而言之,体验感,完美。
其实,如果容屹在平城的酒店里没有说过那些话的话,方清漪或许会和他提出,做长期的。但是很遗憾,说过的话,覆水难收。
“小容屹,”她轻声说,“再见啦。”
言毕。
她动作轻缓地下床,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吊带裙。
裙子设计大胆火辣,正面,能够看到迤逦胸线;侧面,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背后,大露背的设计隐约能看见挺翘的弧度。
裙长堪堪过膝,开叉款式,走动间,露出漂亮的腿部线条。随着她往外走,房间里电流声响起,继而,是漆黑的室内,被日光一点一点地填充。
方清漪背对着容屹,手抚上门把,阳光拉扯出她的身影,笼罩住她自己。
身后响起丝绸被子被掀开的窸窣声,之后,是容屹低哑的嗓,不咸不淡地说:“睡了我,就打算一走了之吗?”
她握着门把的手发颤,掌心有着层层汗液。
她双唇翕动,想说话,又听到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想玩玩,然后和我睡一觉。”
“可是方清漪,那又怎么样呢?你要睡,那就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我在你面前,听话的像只狗,你再也找不到比我还听你话的男人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走,你要去找别的男人睡吗?”
最后一句,容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量极响,惊动了室外鸟群,扑簌簌的振翅声响起。
方清漪立直的双腿,印着暧昧的红,此刻,双腿不住地打颤。
因为她,打不开门。
无论怎么扭动门把手,都扭不开。
容屹下床了,不急不缓的步伐,靠近她。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低低缓缓地带着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睡的?”
他顿了顿,更愉悦了,方清漪却听得全身毛骨悚然。
容屹说:“没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梗来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 13瓶;Cilk 3瓶;iice 2瓶;Manman、娜小孩、茉莉蜜桃萍酱酱、l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助纣为虐◎
起床的匆忙, 方清漪只穿了一条吊带,头发还是凌乱的。
不需要看,她能猜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 带着纵欲后的憔悴。
她骨子里还是清高孤冷的, 哪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说话声音依然平静得出奇:“容屹,我以为我们两个可以好聚好散。”
“谁要和你好聚好散?”容屹松手, 懒散地靠在玄关墙上,漠然道, “南城有关我的传闻那么多, 你没听说过吗?”
“传闻有弄虚作假的嫌疑,我只信我自己亲身感受到的。”
“抱歉,”虽说是抱歉,他言辞间没有半分歉意, 甚至还有着几分嘚瑟炫耀,“有关我的传闻, 不管是说我心狠手辣欺师灭祖,还是说我性格阴晴不定……都是真的。我啊——”他压低了声音, 尤为恶劣的语气,说,“——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圈内人都避着容屹走, 生怕一不小心惹得他不开心。
偏偏方清漪不知好歹, 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 招惹人的后果, 她得承担。
“容屹, ”方清漪放在门把上的手, 渐渐失力,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取骨髓般,逐渐疲倦发软,纤弱的身子微微晃动,好似一个不经意就要摔倒在地,“你知不知道这是非法囚禁?”
“你和我讲法律?”容屹轻蔑一笑,“无所谓,你可以报警抓我,可以去告我,你看是你的律师团能胜诉还是我的律师团能胜诉。”
“你疯了是吗?”方清漪终于忍不住,抬眸睨他。
四目相对的一霎,方清漪愣住。
容屹的眼里满是猩红,他右手颤动的频率尤为夸张。
方清漪:“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右臂,手刚伸出去,余光里,他的右手伸了过来。目的地并非是接纳她的安抚触碰,而是往上,掐住她的脖子。
方清漪吃痛的往后仰,后脑勺紧贴门把,呼吸艰难酸涩。
脖颈处被他死死地掐住,力度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掐死。她疼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按住容屹的右手想往外扯开,可男女之间本就体力悬殊,容屹又是真的在发疯,失去理智般,掐着方清漪。
“你要……掐……掐死我吗?”她艰涩挤出几个字来。
约莫过了七八秒。
收紧的力度,终于转小。
方清漪如获重生,却又如坠地狱。
她视线模糊,睖睁着眼定定地盯着容屹,过了许久,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她泪眼朦胧所看到的幻觉,而是真的——
容屹在哭。
分明要被掐死的人是她。
可是容屹在流泪。
他流泪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寡冷又疏离,两行眼泪像是突兀存在于他生命里的东西,不属于他,与他无关。可他双眼通红,眼里倾泻而出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明显。
是方清漪,最害怕他有的感情。
是爱。
是他对她,爱而不得。
“容屹……”她心里莫名有了种类似于心碎的感情。
“方清漪,”他伸手,不同于刚才的狠戾,现在的力度,温柔,指腹滑过她被掐过的脖颈处,那里印着鲜明的红色指印,他问,“疼吗?”
“不疼。”她摇头。
容屹笑了,他低垂着眼,眼睑处是一片晦暗,也有一片显眼的失落:“骗人。你最会骗人了。”-
商从洲昨晚喝多了,被电话吵醒时,头昏脑涨。
他眯缝着眼,到处搜寻手机,床上没找到,又下床,虚浮着脚步,手撑墙,站定,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清醒。手机铃声却停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偌大的床只剩他一人,地上他的衣服七零八落。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扯起极淡的一抹笑。手机再度作响,他收回情绪,捞起地上揉成团的裤子,掏出手机。
看到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我是商从洲。”他习惯性用这句话做开场白。
“你好,我是何澍,我们昨晚见过的。”对方也做自我介绍。
商从洲记起来了,昨晚和方清漪约会的,男的,朋友。
容屹火急火燎地把方清漪拖走,一刻都不愿意等的架势。何澍回来后找不到方清漪,也联系不到方清漪,急的差点儿报警。
关键时候,还是商从洲出来,和何澍说:“方清漪刚和容屹走了。”
面前的应该算是大男孩吧。
其实现如今没法根据人的外貌分辨出具体年龄,只是商从洲善于察言观色。面前的大男孩,有着属于大学生的清澈气息,尤其是那双眼,很干净。
脸上的情绪写得很明显,震惊,疑惑,“她为什么和容屹走了?他们去哪儿了?”
商从洲笑意温润:“还能去哪儿?重归于好去了呗。你是方清漪的弟弟吗?”
何澍:“嗯。”
商从洲面不改色道:“方清漪走之前交代我,让我照顾好你。”
何澍不信:“她真的有说吗?”
商从洲挑眉:“当然。”
何澍拒绝了:“不用你照顾,我又不是小孩。”顿了顿,他问,“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商从洲:“这个是他俩的私事。”
何澍:“但我联系不上她,我不放心。”
所以商从洲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一晚,何澍还没联系上方清漪。要不然,何澍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商从洲明知故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澍语气急切:“你能联系到容屹吗?我想知道他到底把清漪姐带到哪儿去了?”
商从洲瞄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多。
他整个人惊醒了,容屹的脾性他清楚。
容屹是哪怕加班到凌晨五点,也会在隔天八点醒来的人。决计不会睡到这个时间点还没醒。即便是醒了又继续……这他妈方清漪要被他弄死吧。
“我能联系到,清漪弟弟,晚点我再和你联系。”商从洲挂断电话前,还不让何澍好过,直接把何澍的身份坐实。
什么男的朋友。
就是方清漪的弟弟。
电话挂断后,商从洲边穿衣服边给容屹打电话。
不接。
狗崽子不接电话。
正当他要打给酒店经理查监控时,房门响起“嘀——”声。
门推开,容屹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你怎么在这个房间?”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商从洲松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找方清漪找的要急死了?”
“让他死。”容屹语气漠然。
他走了进来,隐约闻到房间里熟悉又晦涩的味道。只是当时的容屹大脑乱糟糟的,无心多想。他把自己扔进房间里唯一干净的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二哥,我也想死。”
商从洲一改方才的急躁,悠闲地钻进浴室里刷牙洗脸。
听到这话,他没劝,反倒说:“死之前立个遗嘱,把你的财产都给我。”
容屹:“你真不要脸。”
商从洲:“你晚点死,我联系一下律师。”
容屹胳膊挡在脸上,没好气:“滚。”
商从洲洗漱完后,走了出来,叫了个午餐。等待午餐过来的时间里,他问:“方清漪呢?”
有两三秒无话的空档。
商从洲心底油然而生怖感,“你对她干了什么?”
“二哥,我想把她关起来。”容屹下颌线紧绷,抿紧的唇,说出来的话,尤为残忍恐怖,“不让任何人看到她,也不让她接触除我以外的别人,这样,她就是我一个人的。”
“容屹,你疯了是吧?!”
商从洲“腾地——”起身,“方清漪被你关在哪个房间了?”
容屹没说话。
商从洲少见的动怒:“你他丫的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囚禁?快把房卡给我。”
“二哥,我真的很喜欢她。”容屹充耳不闻。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容四,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喜欢得建立在尊重彼此的基础上,你不能一意孤行,得在乎她的感受。”
“我还不够在乎她的感受吗?她说不想谈恋爱,行,我和她玩暧昧,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二哥,”容屹激动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我要是不在乎她的感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她走吗?我就是太在乎她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有。”
“……”
“……”
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商从洲提取到他话里的精华,“你放她走了?”
容屹藏在小臂下的双眼,洇出雾气,他强忍着翻涌的泪腺,阖上眼,沉沉地嗯了声。他无可奈何的口吻,说:“我能不放她走吗?我为了她什么都能做,就算她让我去死我都毫无怨言……”
“我就想让她爱我,可是她做不到。”容屹反常地笑了一声,“她为什么做不到?明明我们做了所有恋人会做的事,她为什么还不爱我?二哥,你说为什么?”
商从洲给不出答案。
他视线落在凌乱的床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睡了他之后就能跑?
给出答案的,是齐聿礼。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凉飕飕的语调:“因为你俩不合适,容四。”
容屹却自然地应了声:“我知道我俩不合适,但我想,万一呢?”
齐聿礼:“世界上最充满希望的词就是’万一’,也是我最瞧不起的词,希望这种东西——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寄希望于万一,我会毁了别人的希望。”
既然他没有遇不到万一,那别人也不能遇到。这就是齐聿礼的准则,蛮横,嚣张,无礼。
商从洲和容屹说了无数的大道理,容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齐聿礼的话,毫无道德可言,容屹却将其视为真理。
容屹忽然坐了起来,“三哥,你说得对,既然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商从洲要疯了:“能不能讲点道理?”
齐聿礼斜睨他一眼,嗓音温凉,带了抹嘲讽:“既然选择讲道理就回去当你的外交官,我们这种奸商,最不喜欢的就是讲道理。”
食物链顶端的人,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不需要讲道理,他的准则就是最大的理,无人反驳。
如今,齐聿礼将高高在上的这一套传授给容屹。
容屹是完美的学生,“我以前就是太讲道理了,所以落得这么个下场。我现在不想讲道理了,我就想得到她,哪怕被她说我阴险狡诈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烂,烂到骨子里。”
齐聿礼助纣为虐:“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容屹:“不用,我自己能行。”
商从洲被气笑:“你俩真是……容屹,我警告你,别乱来,你知道的,大哥最不喜欢你惹是生非。你别忘了之前你对容家下手的时候,大哥把你打发去意大利的事儿。”
“那就再去一次好了,”容屹一脸无所谓,眉梢轻挑,似乎想起了什么,“约拉姆想让我当他儿子很久了,你说要不我去意大利接手他家族怎么样?”
“他都快八十了,你当他孙子差不多。”商从洲叹了口气,未几,算是默许般叮嘱容屹,“别闹太大。”
容屹:“我知道。”
第43章
◎接吻数百次◎
方清漪没想到容屹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一度, 方清漪以为容屹真的会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毕竟他掐她的时候,她真的有种他要掐死她, 然后和她一同下地狱的错觉。
洗手间的镜子里, 照出她细白的脖颈, 颈间那抹绯红指印,醒目刺眼。
喉管仿佛都被他掐断了般,方清漪记得自己离开前, 靠在门板处止不住地咳,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方清漪伸手碰了碰, 指尖触碰到皮肤, 被容屹掐过的地方,似乎还滚烫火热,带有他的愤怒。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方清漪不耐烦地掏出手机。
是何澍。
她不想接。
迟疑稍许, 方清漪还是接了。
从昨晚打到现在,有的时候,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他年纪还小,估计还不明白。
甫一接通, 听筒里传来何澍惊喜又释然的声音:“清漪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方清漪:“嗯,抱歉, 昨晚不辞而别。”
何澍:“没事。”
安静了一会儿。
方清漪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等等——”
“……”
“清漪姐, 你吃午饭了吗?”
到底年纪还小, 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的太明确太直白, 生怕吓跑她。
方清漪淡淡地笑了声, 忽然间也没那么排斥反感何澍了。因为她已经打心底把他划分为世交弟弟那一栏, 而非追求者那一栏。
“我叫了餐,酒店工作人员会送餐过来,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就此,电话挂断。
方清漪想了想,又给自己的父亲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想一个人待着,让他不用管她。
工作人员送餐过来的时候,方正邺回了她。他本就不甚过问她的事儿,尤其是订婚后,更是不敢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要不然也不会放任她去吃苦打工,体会朝九晚五的辛苦工作。
方正邺回:【好的,不过你需要爸爸的时候,要立马联系爸爸,爸爸会火速出现在你的面前。】
方清漪翘了翘嘴角:【知道啦。】
消息发完,她直接将手机关机。
与外界断绝联系。
她需要冷静一下,没有任何人打扰她。
一整个国庆假期,方清漪都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没踏出大门一步过。
七号那天。
方清漪打开手机。
手机开机,连网之后,未读消息响个不停。
有工作群闲聊消息,也有何澍发来的关心,更多的,还是向葵。
向葵发来三十多条消息,方清漪只看了最新的一条。
她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该不会和我老板私奔去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方清漪的笑点。
她笑得停不下来。
莫名其妙的。
笑够了,方清漪回她:【私奔到哪儿去?他那么大一个公司不要了吗,我爸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我舍得扔下他吗?】
向葵:【你终于!出现!了!】
向葵:【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方清漪:【还在度假村。】
向葵:【度假村这么好玩儿吗?玩的你乐不思蜀,手机都不看一眼。要不改明儿我也过去泡个温泉玩一玩?】
方清漪含糊道:【还可以。】
向葵没被她糊弄过去,她被自己糊弄过去了:【算了,住一晚都得一万八,我这卑微的工薪阶层,还是不掺和你们有钱人的娱乐生活了。】
向葵早已实现财务自由。
一万八的酒店她可以眼也不眨地入住,然而睡哪儿不是睡?
一千八的酒店更能让她得到满足。度假村里,能够花一万八睡一晚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期间也有漏网之鱼,企图在这里住几晚,融入不属于她/他的豪奢圈。
向葵问她:【今晚回来吗?】
方清漪:【回的。】
向葵:【ok,晚上我下厨,我和我妈学了几个菜,待会儿做给你吃。】
方清漪:【好的,葵田螺。】
回完消息,方清漪又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到下午三点多,她才收拾行李,离开度假村。
退房时,出了一点儿小插曲。
“方小姐,容四少嘱咐过了,您的单记在他账上。”前台小姐露出训练有素的笑来,拿出给入住客人准备的人手一份退房礼物,“方小姐,这是您的退房礼物。”
“谢谢,不用。”方清漪推拒,“我自己付钱不行吗?”
“抱歉。”
“……好,我知道了。”
方清漪没有为难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
刚出酒店大门,那晚的司机迎了上来。面前的黑色埃尔法后排车门敞开,戴白手套的司机微鞠着躬,示意她上车:“方小姐,容四少特意交代,让我送您回家。”
方清漪不知道容屹这是搞哪一套。
但她还是上车了。
她没有开车过来,打车需要时间等。有现成的车在面前,没有拒绝的道理。
司机贯彻沉默是金的原则,一路安静。
快到小区时,方清漪收到向葵的消息。
向葵:【家里出大事了。】
向葵:【我现在脑子有点晕。】
方清漪一番解读:【家里地震了吗?】
向葵:【是我的心脏地震了。】
没头没尾的话语。
向葵又补充了一句:【你快回来了吧?等你到了你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尽职尽责地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随后又将方清漪的行李箱提了下来。
他开车很稳妥,方清漪甚至没有车子碾过减速带的记忆。见已经送到目的地,司机说:“方小姐,那我先走了。”
方清漪淡淡地嗯了声,提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十月初。
空气里满是馥郁的桂花香,溅入鼻腔。
房子是一户一梯的格局,需要刷卡上楼。电梯门打开,入目便是家里玄关。
方清漪对着面前,玄关处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类奢侈品购物袋,有些茫然。
“你回来啦——!”向葵听到了电梯门的声音,踢踏着拖鞋从客厅跑过来,和方清漪解释这大大小小近三十只购物袋的来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周特助送过来的。”
“周特助?”方清漪弯腰换鞋,提出疑问。
向葵如汇报工作般,回的毕恭毕敬:“霍氏集团容总经理的特别助理——周行止,周特助。”顿了顿,她手举至嘴边,如交头接耳般小声道,“也算是我的上司。”
方清漪对他有印象。
“你是不知道,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向葵跟在方清漪的身后回屋,碎碎念道,“我还以为我烦什么错了,他追杀到家里来。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送东西来的。”
方清漪把行李箱拿到衣帽间里,又拿了套家居服,把衣帽间门关了,在里面换衣服。
向葵和她隔着一扇门对话。
“我大脑宕机了你知道吧,我还以为周特助在追你。”
“当时的我,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大概三百个狗血爱情剧的戏码了,什么我和上司看上了一个女人,什么傲娇年下男和成熟年上男的抉择……”
“好在周特助及时拉回我的危险想法,他说这些都是容总送给你的。”
“不是,你俩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容总还送你礼物?该不会,你俩在度假村又好上了吧?”
说到这里,向葵嘿嘿嘿地笑,笑意……有些猥琐。
衣帽间的门在此时拉开。
方清漪掠过她,淡声道:“所以你就帮我收下这些东西了?”
向葵像只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跟在方清漪身后,“对啊。”又解释,“毕竟是我上司送来的,我怎么能拒绝?你说对吧,清漪。”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自作主张,怯生生地试探。
人各有难处。
方清漪本就不善于刁难人,更何况,向葵还是她的好友。
“没事,你待会儿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拿。”方清漪坐在餐桌上,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向葵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让自己拿的,是容屹送来的东西。
向葵:“你不要吗?”
方清漪:“要啊。”
向葵:“要你还给我?”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的东西我有支配权,我以前不也经常送你礼物吗?”
向葵挣扎:“可那是容总送你的东西,你是经常送我礼物,但你从没把别人送你的礼物送给我过。”
餐厅里的灯光散发出昏黄柔和的灯光,方清漪穿着藕色的家居服,头发扎出低马尾束在后颈。向葵撑着下巴,瞥见她露出来的白皙脖颈里,浮着翩跹暧昧的红晕。
向葵忍不住:“你们好激烈哦。”
方清漪不明所以:“什么?”
向葵指指她的脖子,一脸无言以对的羞愧,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草莓印哦~”带着暧昧的促狭。
方清漪要笑不笑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的男人留下的草莓印呢?”
向葵傻眼了。
方清漪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饭就钻进厨房洗碗去了。
洗完碗,回到客厅,见向葵还是一副傻愣着的表情。
方清漪叹了口气,“再不吃饭,饭就凉了。”
向葵眨眨眼:“你有别的男人了?”
方清漪懒洋洋:“我一直都没有男人。”
向葵:“容总不是你的男人吗?”
方清漪:“不是。”容屹是条疯狗。
向葵开始好奇了:“度假村里,你和容总肯定发生了什么,对吧?”
静默稍许。
方清漪手拿着遥控器,寻找想看的电视节目。
房间里响起遥控器的按键声,“咚咚咚”,沉闷,枯燥。
久到向葵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打算放弃时。
蓦地。
方清漪清冷的嗓,徐徐道:“你想结婚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向葵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想啊。”
“那你会和一个,明知是不婚主义的男人,谈恋爱吗?”
“不会。”向葵断然,“不是一条道的人,不要互相折磨。”
折磨。
这词令方清漪笑了下。
“你是不婚主义吗?”向葵疑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我对婚姻不排斥。你也知道的,我差点儿就结婚了。”
提及此事,向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艰难维持着笑:“这事儿就别提了吧,很晦气。”
“联姻是很常见的,如果我父亲需要,我可以联姻。”方清漪看得很透彻也看得很淡,“我对婚姻的想法很简单,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需要对方的时候结伴出席,其他时间里各过各的。”这也是所有联姻的现状。
“如果是因为……爱对方结婚的,”方清漪眼里有向葵辨不清的东西在,“我不是不婚主义,我是不恋爱主义,我不认为世界上有坚定不移的爱。”
爱是当下永恒的另一种解读便是——
爱随时会变。
怀胎十月的母亲,都能在生下她的第一时间抛弃她。
得知有她存在之后,亲生父亲隔天就能消失不见。
养父确实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但在她和她的母亲之间,他还是选择听陈芝荷的话。
世界上最无私最坚定的当属父母的爱,可方清漪觉得父爱母爱是世界上最自私的。自私到,让她都不再相信爱,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有人坚定地选择她。
至死不渝的爱是流传于千古的美好传说,现实是俯拾皆是的背叛与放弃。
向葵听得云里雾里,迷雾中抓到了什么。
“你是怀疑容总对你的感情吗?虽然我经常吐槽他,但是我可以拍胸脯和你打包票,容总的私生活真的非常干净。不要说和女的来往了,他身边压根没女的。”向葵在容屹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对容屹的了解比外界的人对他了解更甚,“我不是偏向他,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我没有怀疑过容屹。”方清漪扬眉,展颜一笑。
客厅投影幕布放映着一部文艺爱情片,日本电影的滤镜色调总是那样的唯美,以构造氛围为主。
清新唯美的色调晕在她的脸上,映在她的眼底,向葵却在她浅棕色的瞳仁里见到一抹类似于遗憾的失落。
“我在容屹十九岁的时候遇到的他,当时的容屹还不是现在这个享誉南城的容四公子,所以当时的我有充足的自信,认为我是他遇到的最优秀的女人。”
“现在不一样了,容屹是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他见过太多的风景了,也见过太多女人了,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更何况——”
大抵是所有姐弟恋里的姐姐,都会担忧的问题。
“——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他终究会意识到,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特别的,更不是和他最相配的。”
国庆七天假期。
方清漪用了六天的时间,反复思虑,不断斟酌,最终得出的结论。
向葵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放心大胆地发言,毫无顾虑地说:“可是他现在喜欢你不就好了吗?人生又不是规划书,得按照规划书里的计划一步步走,人生本来就是变化莫测的啊。”
“是啊,人生是变化莫测的。”
方清漪笑得更开怀。
向葵看着她的笑,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她在方清漪的笑里,看到的是对她的话的赞同,与此同时,也是对她话里的进一步肯定——爱情也是变化莫测的。
“……但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和容屹最配的。”她都敢直呼容屹的名字了。
“放在以前,我也这么觉得。”方清漪摇摇头,“现在不是了,不是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电影没有因为她俩戛然而止的对话而停止放映,屏幕里,女主和男主共赏烟花秀。烟花秀结束后,二人顺着人群走动,嘈杂人声中,他们的对话日常,又温馨,带着甜,又尝到几分苦。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这里。”
“记得。你那天穿了条白裙子,很漂亮。”
“抱歉,本来打算穿那条裙子的,可是我没有找到……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条裙子估计已经在无意间被我扔了。”
“真可惜。”
“嗯?”
“我说那条裙子,”男主说,沉默几秒,又补充,“还有我。”
“你还是你。”女主歪头,眼里沁着泪,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男主亦然。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和平分手,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后,要么伴随着极致的爱,要么伴随着具有分离意味的极致的残忍。
“我们都还是我们,没有改变,但我们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他问。
是啊。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
曾经的海枯石烂被镌刻在记忆里的海,天长地久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忆。爱是那样的脆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过了十年,深爱变成不爱。
电影名是悲剧片,放映到这里,接近尾声。
男女主在一起十年,最后选择和平分手。女主找不到十年前穿的裙子,也在无意间把十年前爱过的人由深爱变成了不爱。
向葵不喜欢看悲剧电影,早早离场。
方清漪留在客厅,一个人静静地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定格的最后一幕,是烟花盛放过后,漆黑的夜空,全然无方才的璀璨繁华,偶尔几颗孤零零的星点缀其中。
让方清漪想起五年前的那年盛夏——
二人已经接吻数百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方清漪手机亮起,容屹以为是他的手机,拿过来一看。两三秒的工夫,便将锁屏界面显示的消息收入眼中。
【方大小姐,离容家那私生子远点儿行吗?帅归帅,但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容屹?”怀里的方清漪见他盯着手机不语,嚇笑了声,“谁给你发表白信息了吗?这么烦?”
“没有,拿错手机了。”容屹把手机扔给方清漪,同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欲离开。
方清漪接过手机,不用解锁,就看见了许秋发来的消息内容。
她脸色微变。
察觉到容屹要走,她忙拉住他:“跑什么?”
容屹:“你说呢?”
方清漪明知故问:“我怎么知道?”
夏日的夜风带着燥热,吹拂在二人拉扯的手间。
容屹低垂着头,神情晦暗难辨,忽地,他扯了下嘴角:“你不该和我有交集的,方清漪。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二人的身份,是天差地别。
容屹骨子里滋长着傲慢,现实又将他踩于泥沙之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容屹。”方清漪朝他勾勾手指,容屹轻易被蛊惑,凑近她,听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如羽毛般拂过自己的耳廓,柔软,惹得他心痒。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和方正邺没有血缘关系,你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女。我们两个,是最般配的,懂吗?容屹,不许耍脾气了,乖一点儿。”
……
……
记忆里,那晚的星星很多。
方清漪侧头看向窗外,人们都贪恋城市里的霓虹灯光,星星被打入冷宫,再难寻觅。再也不复五年前,星光繁密的夜晚。
万物瞬息万变,容屹也变了。
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说他是私生子。
方清漪和容屹,也不相配了。
方清漪总算体会到容屹五年前的心境了,也意识到,原来容屹五年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不同于她兴之所起的喜欢,他的喜欢,是可以自然而然过渡为爱的。
容屹,你可真是命好,熬了五年,苦尽甘来了。
现在受苦的,是方清漪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方清漪心狠,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还没有写女主视角。
以及。
这本文是系列文!!!
齐聿礼的是《婚婚入睡》,完结啦!!!下本不知道会开霍以南还是商从洲的,大家去专栏里给我点个收藏吧。求求啦。
第44章
◎她的容小狗◎
成年人的世界是, 晚上如何的痛苦不堪,第二天醒来,还是得精神抖擞地上班。
方清漪挂上工作牌, 认真工作, 不会再分神去纠结——
爱是会变的, 她要不要踏入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爱河里。
这问题太难解,方清漪决定留给晚上的方清漪解决。白天的方清漪,还是专注和工作斗智斗勇比较好。
所幸长假结束, 堆了无限多的工作,接连三天, 方清漪都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
期间, 何澍又时不时回学校上课。他虽大四,课少,可是还有一些必修课,以及论文指导课。原本多了个实习生, 方清漪觉得他也没有分担许多工作。可是实习生一经离开,方清漪却发现多了许多的零碎琐事。礼拜五午休结束后, 她光去复印室打印文件就去了五趟。
边上的王家俊感慨:“突然怀念起何澍同学了,有那小子在, 我们省了不少活儿。”
方清漪正校对文件,查看有没有错字,闻言, 心不在焉地回:“有他在确实省了很多事儿, 不过他又不可能一直当实习生, 人也要毕业的。”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毕业了进到咱们台工作?”
何澍的身份, 财经新闻组组里只有方清漪知道。
方清漪语焉不详:“他要是能通过考试, 就能来台里工作, 只不过毕业生不都是要被外派吗?”
南城广播电视总台对员工要求严苛。历来新入职的员工,都会被外派到地方台磨炼几年,表现优秀的,才会被调回总台。
“也是,”王家俊话锋一转,“原来我喜欢的不是何澍,我喜欢的是免费劳动力——听话的实习生。”
“比起听话的实习生,我更喜欢长得帅的实习生。”边上同事笑眯眯地说。
“小蔡呀,你说这话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他听不到,没事的。”
“谁说他听不到的,我给他发微信!”小蔡的男朋友也是总台的,不过隶属于融媒技术部。
“嗷嗷嗷王哥,你不道德!”
“……”
“……”
办公室里充斥着他俩叽叽喳喳的笑声。
方清漪的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响起的。
她分神捞起手机,瞥了眼来电信息,右手指腹都快要按住接听按钮了,却硬生生停住。她再度往手机屏幕撇去,这回,看清了来电人。她抿了下唇,起身,离开办公室。
电话那端的人很有耐心,漫长的等待音响了很久,都没有放弃。
找了个空办公室,方清漪把门反锁,才按下接听键。
等待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两相沉默。
“清漪,你在上班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上班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女人的声音,如江南溪水般潺潺润朗,沁人心脾的存在。
明知道是打扰,却还固执地不愿挂断电话。
方清漪心里兀自冷笑。
她不痛不痒地反问:“有事吗,陈阿姨?”
陈芝荷没被她的冷淡击退,反而更温柔亲密的语气,说:“许秋回国了,我给她办了个接风洗尘宴,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就过来一趟,好不好?毕竟,你们以前还是那么好的朋友,不是吗?”
方清漪抓着手机的手心,收紧,用力到泛白的力度。
她低垂着眸,眼神笔直又冷峭。
空间里涌动的是压抑的沉默。
陈芝荷语调仍是轻松的:“清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方清漪说:“在的。”
陈芝荷:“明天晚上,来家里吃晚饭吗?”
方清漪说:“好。”
陈芝荷满意了,叮嘱她认真工作,随即挂断电话。
方清漪靠在空寂的办公室墙上,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安静盯了许久。许久后,她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用力地抵墙,撑起她弯折的腰,起身离开办公室。
许秋的接风洗尘宴办得尤为热闹。
方清漪一点开朋友圈,密密麻麻都是有关她回国的消息,众人聊的沸沸扬扬,讨论着明天的接风洗尘宴要送许秋什么礼物。自然,后者那类的朋友圈,是屏蔽了许秋发的。
但没屏蔽方清漪。
方清漪不知道,陈芝荷为什么会邀请她。
她和许秋曾经是好朋友没错——只是曾经,谈何现在。
在陈芝荷嫁给许秋的父亲之后,方清漪和许秋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明天的接风洗尘宴,怕不是场鸿门宴。
但方清漪还是去了,甚至还带了份礼物。
她打算自己开车过去,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昏暗地下室里,是高跟鞋清脆声响,随即,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引起了她的注意。鸣笛的车子,堵着她车位停的。
车前两道光柱刺眼,因为她的注视,司机机灵又体贴地将车灯改为近光灯。
司机下车,迎了上来:“方小姐,容总在车里等您。”
方清漪蹙了下眉:“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司机油盐不进:“刚来。”
方清漪知道从司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容屹身边的人,嘴巴估计比石头还硬,打听不出任何有效信息。还不如问容屹。
“但我有事外出。”
“去许家吗?”司机说,“容总也要去许家。”
十月中旬,南城已是秋凉露重。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比室外温度更低一些。
周遭似有阴风袭来,方清漪露在外面的皮肤,在某一瞬间,掀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所以。
方清漪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派人跟踪我?”
“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容屹神情冷淡,与平日无异。
这话不由让方清漪想起国庆,二人醒来那天的对峙。
容屹禁锢她,不让她走出房间,像是要把她变为他的私有物。
好在他后面还是放走了她。
他确实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不然,也不会放走她。
然而容屹的下一句话就是:“是我让陈芝荷邀请你的。”
方清漪双唇翕动,用力压住内心的烦躁,问他:“你想干什么?”
容屹淡声:“很无聊。”
方清漪莫名。
容屹说:“许家的万盛集团过阵要和霍氏合作,所以许总邀请了我们。大哥是请不动的,原本这种场合都是二哥出席,但他最近忙着追女人,没时间出席。最后,只剩下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种无聊的场合,所以让陈芝荷叫上你。”
“齐聿礼呢?”
“请得动他的人叫南烟,我又不姓南。”
“……”
“而且,许家那大小姐,不是你朋友吗?”
“……”
“她叫我私生子叫得很顺口。”
“……”
方清漪顿了下:“你该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
容屹语气又冷又沉:“叫我私生子的多了去了,我要一个个报复过去,得报复到猴年马月?”他不耐烦了,“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
“没有。”方清漪无奈,失笑,“我和她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现在可以再联系。”
“你是真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装听不懂?”
“装。”容屹阖着眼,神情寡冷,承认了。
方清漪无语。
容屹身上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上来,理不直气很壮地说:“我无聊,让你陪陪我,就这么不情愿吗?”
方清漪很想问他,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你这么要求我?
但她问不出口,倒也不是问不出口,只是不舍得说这么伤人的话。
容屹身上有种很奇特的能力,不管二人之前闹掰成什么模样,他总能若无其事地来找她。
“我出场费很贵的。”方清漪打趣道。
“我出得起。”
方清漪忍不住笑,财大气粗的,还以为他是哪儿来的土暴发户。
安静的车厢里,稍微有点儿动静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方清漪离容屹又那么近,她忍不住笑,容屹也忍不住,声音有些发闷,说不上是赌气还是委屈地撒娇,“我很有钱的,方清漪。”
方清漪其实更偏向于后者。
——他在撒娇。
“嗯,我知道你很有钱。”顿了顿,她叫上外人给他的一贯称呼,“容四少爷。”
“……”容屹扯了扯嘴角,“虚伪。”
像是在骂她的讨好行径,但声线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责怪冷漠。
有的人笑着骂她,而有的人骂她的时候除了说的内容是骂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排斥她的。
也只有容屹了。
口是心非-
五年前发生了太多事。
方清漪差点儿订婚,而陈芝荷结婚,成为许秋的继母。许秋无意间知晓方清漪和陈芝荷的关系,内心纠结又挣扎,最后选择出国深造,逃避眼前的一切。方清漪与她多年好友,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她断了联系。
好友的生母成了我的继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时隔五年没见面,方清漪难免心底戚戚然。
许家外面停了不少豪车,到底是许家的大小姐,哪怕一个小小的接风洗尘宴,也请了大半个豪门圈的公子哥和大小姐。
方清漪和容屹一块儿进去,吸引了不少眼球。
容屹是傲视群雄的上位者存在,又鲜少出现在这种年轻人巨多的场合。乍一出现,圈内不少人都没认出来他是容屹。对他的印象,只是单纯地,长得很帅,气质矜贵又冷漠。
圈内大多是纨绔公子哥,看得久了众人审美疲劳,乏味淡然。
容屹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高冷劲儿,很招女人喜欢。
而方清漪近些年也低调得没出席过任何场合,加上方家逐渐被豪门边缘化。圈内风起云涌的斗争层出不穷,新人不断。
这场接风宴,竟然没几个人认得出方清漪和容屹。
他俩借此讨了个清净。
没一会儿,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
是许秋登场了,穿着漂亮的礼服裙,闪闪发光的被人群簇拥着。
方清漪默了默,用杯子碰了碰容屹的杯子。
容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干嘛?”
方清漪:“你帮我送份礼物给她。”
容屹:“不要。”
方清漪:“我求你。”
容屹眼帘一压一垂,轻嗤:“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方清漪啧了声:“你知不知道那晚之后,我身上多少处乌青?消炎药都涂了好几天。我都没和你计较,容屹,你还在这儿和我摆架子。”事后,她才发现她膝盖磕破了一层皮。她跪着的时候,他好像备受刺激,格外精神。
这就是方清漪,容屹高傲,她比容屹更傲慢。
说来也奇怪,容屹是谈判桌上的一把好手,任谁都没能从他嘴里讨得半分便宜。
偏偏面对方清漪的时候,他嘴笨得要死,没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他们站在角落里,声音压得低,近乎耳语。
容屹不自在地咳了咳嗓,迟来的关心:“……真有那么严重吗?凌晨结束的时候,我抱你去洗澡还特意看了看,就是有点儿肿,不至于到发炎的地步。”
“……吧?”还是不够自信,加了个疑问语气词。
宴会厅仿佛滑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一边,是热闹鼎沸的碰杯声,香槟溢出浮沫;
另一边,是容屹和方清漪都保持着冷淡的眉眼,议论着不可见光的床事。
方清漪眼睫轻颤,声线犹如蝴蝶羽翼,在空中颤抖着:“……你还看了?你是人吗容屹?”他俩说的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我不仅看了,我还摸了,亲了,舔了,”容屹一本正经,“我不是人,我是狗。”
“……”
“你说的,你忘了?”
“……”
方清漪也是服了。
安静几秒。
容屹往她这边靠近。
他低声:“对不起,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弄疼你了。但你也没说疼,我看你那样子,还挺享受来着,不是吗?”
方清漪瞥他,嘴角轻扯,面部肌肉在抽搐,“别逼我打你,容屹。”
容屹眼神很受伤,也很委屈:“哦,对不起。”
应该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一幕吧,即便是霍氏那几位看到,也会揉着眼,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一句是不是在做梦。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竟然温顺的像只小狗,一言不发的委屈模样,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他。
方清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么乖呢。
是她的容小狗。
“你什么都愿意帮我做,怎么就不愿意帮我送一份礼物?”方清漪放软了语气。
“她是女的。”容屹皱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烦女人。”
“我也是女的。”
“你和她能一样吗?”
“……”方清漪逆向思维,“我要是让你帮我送礼物给男的,你——”
“——我会忍不住揍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屹打断,他撩吊着眼,眼底滋生燥意,“你送哪个男人礼物?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我把我自己都送给你了。”方清漪幽幽道。
容屹不说话了。
容屹转过头。
容屹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方清漪满意地嘴角往上翘。
作者有话说:
姐姐拿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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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是我的◎
方清漪的话似陈年酿酒, 容屹品尝而过,整个人浸渍在酒精里,飘飘然。
紧张的气氛骤然松散, 他眉宇间阴暗的眼神也如气泡酒般划开, 晕出浅淡的温度。
但容屹的态度还是没变:“我不送。”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 方清漪没想到他还是跟块磐石,敲不动也敲不开。
“为什么?”
“我讨厌女的。”
“……”
如果再近一步解释,理由应该是——“这么多人看着, 我送她礼物,你信不信出了这个门, 有人认出我来, 明天满世界都在传我在追她。”
容屹嗓音毫无温度,神情里隐有燥意。
方清漪哑然失笑:“你就说帮我给的。”
容屹盯着她:“你直接给她不行?”
方清漪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怎么说呢?有些为难吧。”
方清漪为难, 许秋也为难。
好友之间的分别,没有争吵, 没有误会。任何有缺口的关系,都能够缝缝补补地修补好, 但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缺口。她们像是两个不同的星球,无法靠近。
“你还记得吗?”容屹冷不丁问。
“什么?”
“任何让你为难的人和事,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
那股阴森冷感穿越时光的缝隙, 蔓延在方清漪的脑海里。
如夏日疯长的枝蔓, 缠绕着方清漪的四肢, 将她整个人缠的严严实实。她的呼吸被牢牢锁住, 稍显艰难地喘息着。
印象里。
这句话是当初, 来自容裕的信息。
果然。
果然是容屹发的。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才对容家下手的吗?”方清漪明知故问。
容屹姿态轻慢地点头。
隐瞒和躲闪,不是他的作风。卑劣也好,龌龊也罢,他在方清漪面前,向来坦荡展露这一切。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就是最真实的容屹。
“开心吗?”容屹反问她。
方清漪:“什么?”
容屹:“婚约取消。”
方清漪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值得吗?”
容屹笑了,笑得很纯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既然什么都值得,那就帮我送份礼物。”方清漪举起手里巴掌大小的黑色礼盒,白色山茶花logo,优雅,纯洁。
“不要。”
“你看,你现在也让我为难。”
“让你为难的不是我,也不是许秋。”容屹瞥她一眼,“那个原因,需要我明说吗?”
是陈芝荷。
他们都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容屹只是淡淡地看了方清漪一眼。
方清漪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似乎,读懂了容屹的弦外之音。
之前,让方清漪为难的是容裕,是容家。所以容屹大费周章地从国外回来,毫无征兆地对容家下手。
而今,让方清漪为难的是陈芝荷。所以容屹……
宴会厅水晶吊灯闪烁出涟漪星光,簇拥着的人群松散开,露出主人公的真面目。许秋身边站着,她的生父和继母。万盛集团是做电子产品的,现如今在业内也算是一家独大。许胜怀董事长春风满面,左手牵着爱女,右手挽着现任发妻。
许胜怀是传奇人物,他现任妻子陈芝荷,也算得上是传奇人物了。
网络上零星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那些经由专人消除却未消除完全的痕迹。
陈芝荷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据说还是当年艺考第一进的表演系。她的美貌,毋庸置疑。如今已近五十,看上去竟然像是三十出头的优雅女人。
网络上有关她的内容鲜少,遗留下来的,大多不太好听。方清漪曾上网搜过,古早论坛里,仍有些帖子里有陈芝荷的足迹,在那里,他们管陈芝荷为“小陈姑娘”,亦或者是“小城姑娘”。多少有点儿暗讽意味。
帖子里谈论着小陈姑娘的过往,跟过京圈大佬,也被港城阔少追求过。被包养过,也被捉奸在床过,对方的太太不是个善茬,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陈姑娘打的差点儿毁容。
有人同情小陈姑娘,更多的,还是诋毁谩骂。年纪轻轻,又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干什么不好,要去插足别人的婚姻。
后来,有人说小陈姑娘怀孕了。
再后来,有人问小陈姑娘怀的是谁的孩子。
帖子到这里就没了后续。
点进每个回帖人的主页,只显示,账号已注销。
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至此,论坛里再无此类话题。
陈芝荷的美貌,毋庸置疑。她历来跟过的、传过绯闻的男人,方清漪机缘巧合下,都曾见过一面。每一个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中的清流,身形高大,俊秀,她酷爱浓眉大眼的长相,身边的丈夫许胜怀恰是这种长相的。
唯独方正邺不是。
方正邺个矮,体型干瘪瘦弱,长相而言,顶多算是斯文。
所以陈芝荷不喜欢他,哪怕他对她再好,不爱就是不爱。
不过那又怎样呢?
方正邺有方清漪爱他。
方清漪世界上最爱的,最尊敬的人,是她的父亲,方正邺-
世家公子哥大小姐们不认得容屹没关系,许胜怀认得容屹就够了。
许胜怀抛开人群,携爱妻直挺挺地朝容屹走过来。而注意到自己父亲的主动靠近,许秋徐徐地望过来,隔着人群,她脸上笑意僵硬。些许开心,又夹着些许的苦涩。最后,她只是朝方清漪轻轻点了点头。
方清漪也朝她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她忽然不想待下去。
容屹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她每一个情绪变化。
他拉住她手,“走什么?你今晚是我的女伴。”
方清漪无奈:“你以前不是说,我不想面对她,就可以不面对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容屹低声,意味深长道,“你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珍惜这次机会吧。”
话音落下,还未等方清漪深思容屹话里的别有用心,许胜怀和陈芝荷已经到他们面前。
许胜怀:“容总,”顿了顿,才说,“清漪,好久没见,怎么不去找小秋?”
方清漪囫囵找借口:“人太多了,我晚点儿再去找她。”
许胜怀催:“她现在身边没什么人了,你过去吧。”
摆明了,要和容屹单独聊的意思。
方清漪看了容屹一眼。
容屹短暂地考虑了一秒,“我待会儿结束,再来找你。”
方清漪:“好。”
她又与面前两位长辈笑了笑,才离场。
她当然不会去找许秋,没必要置双方到尴尬境地。和许秋关系要好时,方清漪也常来许家,她和许家的管家认识,于是将手中的礼物给了管家,劳烦他转交。继而,去往侧院的游泳池,在那儿找清净去。
泳池四周的灯没开,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那是靠着落地窗内倾泻的灯光而亮的水波光。
方清漪找了条沙滩椅坐下,低头玩着手机。
没一会儿,她听到有人靠近的高跟鞋声。
声音在她身后停止。
“你和容屹怎么又混在一起了?”是许秋。
夜风袭来,蛰伏着凉意,见缝插针地游进她的皮肤里。
方清漪搓了搓手臂,没转身,就着背对着许秋的姿势,轻笑了声:“我以为你会用’私生子’称呼他的。”
“他本来就是私生子。”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急促作响。
许秋气结,郁闷,走到方清漪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容四少,往日被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突然成了君王,这种身份转变,不仅是许秋,许多人都难以接受。可再难以接受又怎样呢?谁敢当着容屹的面说三道四。也不过是背地里嘴碎几句罢了。无外乎,夸他命贱又命好。——还是得贬低几句的。
许秋也是难以接受的一个:“方清漪,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人的出身是定的,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就是个母不详的人,他的存在是一个男人出轨的证明。”
“许秋。”方清漪生气的时候,神情依然平静,平静得窥不见喜怒。
“你为什么总是抓着他的出身说事儿呢?”
“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私生子就是他最大的缺点。”许秋指着落地窗内形形色色的男女,“里面那么多女的,你问问她们,问问她们父母,会接受一个私生子当她们的丈夫、让他们的女婿吗?”
阶级让他们生活在一个华丽又虚伪的世界。
这个世界,人的好坏不是靠学历、性格为依据,而是靠出身、家境为准则。
凉风袭来,方清漪的笑意被风吹过,薄凉寡淡:“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私生女?”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的眼里,你就是方家大小姐!”
这就是朋友。
哪怕多年没联系,哪怕再见面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对方还是会维护你。
方清漪疏淡道:“对我而言,容屹真的很好,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仍然是。”
许秋要抓狂:“你疯了?他一个对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的人,你觉得他好?他能对他的父亲赶尽杀绝,同样能对你赶尽杀绝。”
许多内情,不应该被外人知晓。
方清漪没交代容屹做那件事的原因,她只说:“许秋,如果我喜欢上的人,他要去杀人,我都会帮他放火,你明白吗?”
昏蒙天色里,方清漪眼神干净又笔直-
容屹姗姗赶来,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许秋,她像是没见到他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或许不是没见到,而是装作没见到。如同五年前,得知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后,许秋总是不待见容屹。她是个尤为矛盾的生物体,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之前,她时常夸容屹长得帅。得知方清漪和容屹厮混在一起后,她对容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其实这并非矛盾,而是——
帅不帅是一回事。
配不配是另一回事。
容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方清漪的肩头。
身上一暖,有凛冽的冷杉香包裹着方清漪,不需要抬头看,她都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俩吵架了?”容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视线保持同一水平线。
“不算,”方清漪直言不讳,“她只是在骂你。”
容屹反应淡淡。
方清漪笑:“你没什么反应吗?”
容屹神情寡冷:“习惯了。”
方清漪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她说:“我好像总是让你受委屈。”
容屹眼梢稍抬,“被骂几句,算不上委屈。我也不是玻璃心,没那么脆弱,而且——”他不咸不淡地说,“私生子是事实,没什么可辩驳的。我管不住别人的嘴,随便他们怎么在背后议论,反正他们不敢当我面说。”
“你也知道你的形象不太好。”
“我是个烂人。”容屹平铺直叙地声明。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方清漪不乐意了,“你不是人。”
“……”
容屹登时黑脸。
方清漪忽地靠近他,往他嘴边亲了下,“你是我的容小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正文其实没有几章了,留给他俩谈恋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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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play里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 方清漪就看见容屹阴郁的眉眼骤然柔和,如身旁碧波荡漾的泳池池水。
看似平静的波动下,池水深度却可以湮没一个人。吞占人的气息, 鼻腔, 喉管, 连心脏都在水面下,因为气压差,而激烈震荡。
容屹抬了下眉, 有些别扭的不快:“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不是我的吗?”方清漪淡淡反问。
“不是,我是我自己。”
“我花了八十万买了你。”
“……”容屹轻嗤一声, “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惦记着?而且我看上去,差那区区八十万吗?”
“是不差钱,那你把钱还给我。”
“不还,进我口袋就是我的了。”
容屹简直把奸商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清漪也现学现卖:“你上了我的床, 不就是我的人了么?”
容屹霎时噤声,薄唇紧抿, 像是竭力阻止自己满腔的情绪溢出来。
他脸部线条也紧绷着,蹙了下眉, 平心静气地叫她的名字:“方清漪,你想干什么?”
今晚一整晚,方清漪都与他直来直往, 聊天的内容毫不避讳, 要多禁忌有多禁忌。唯独到了这个时候, 方清漪突然留了转圜的余地。
她含糊不清地说:“你猜我想干什么?”
四目交汇, 容屹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一汪化不开的深潭, 情绪难辨。可他觉得,世界上最难辨的,不是他,是面前的方清漪。
她总是如此。
好像很喜欢他,可一旦到手,又会把他丢弃。
“不知道,也懒得猜。”容屹突地站起来,他双手插兜,桀骜难驯的模样,睥睨着她,“很晚了,该回家了。”
宴会厅仍星光璀璨,杯盏交加的碰撞声,里面的男男女女,享受着夜晚的放纵。
而室外是相反的情景。
方清漪和容屹并排着走,谁都没主动搭话。方清漪的身上还披着容屹的西装外套,身体四周都被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紧密地包裹住。但他本人,与她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疏离距离。
待上车后。
方清漪虚阖着眼,使这份沉默升温,发酵。
临到她住的小区停车场,容屹都没和她说话。
方清漪连句“谢谢你送我回来”都没说,该有的礼貌和教养,在他面前失效。她像是圈子里常见的骄纵大小姐,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上赶着对她好。
停车场四下昏暗静谧,电梯间氤氲出无垠的昏黄灯光,将方清漪的影子拖长。
愈来愈远的距离。
方清漪没听见轿车启动的声音。
离电梯间还有近五米距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车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男人的脚步声,几欲和她的步伐频率齐平。
但架不住他身长腿长,大步流星,不消一会儿,就追赶上她的步调。
“我渴了,”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上你那儿喝口水。”
虚伪至极的谎言。
方清漪没戳穿。
她刷卡进电梯,电梯金属门里,印着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男高女俏。一梯一户的户型设计,省去了电梯到中间楼层停下的时间,七八秒后,电梯就在方清漪家的玄关处停下。
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没递容屹男士拖鞋,“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拿水去。”
容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方清漪嗯了声,又反诘:“你可能没搞清楚,不是我邀请你上来的,是你自己硬要上来的。”
胡搅蛮缠的客人。
就应该被冷待。
“哦。”
听似温顺的一声应答。
余光里,方清漪瞥见容屹伸手,掠过她,打开柜门。
方清漪语气逐渐冷硬。
以前的容屹不是这样的,会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温顺,乖巧,她的容小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听话,实则逆反,全然罔顾她的话。
“你在干什么?”
“拿拖鞋,”容屹语气轻蔑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换鞋。”
“我说了让你在这里等,你不是’哦’了吗?”
“我’哦’的意思是,我听到你的话了,”容屹将无赖行径坐实,“但我没打算遵守。”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
腰间陡然一重,容屹把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差点儿扑倒在玄关柜上。好在容屹的手扶着柜子边沿,以防她磕碰疼。慌乱之际,她的手包掉落,手机也从包里摔了出来,屏幕朝上。
容屹紧贴着她耳根,低语,呼吸的温度烫的吓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将她放在高温上炙烤:“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方清漪,听你话的后果,就是被你睡完就扔。”
“……”方清漪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
“你先松手,你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和我说话吗?”方清漪夹缝求生,转移话题。
“哦。”容屹松手了,从她身后抽离开。
他俯身换鞋,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一边,鞋尖朝里。
趁他放鞋时,方清漪走回屋里,背影,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张。家里空无一人,向葵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地面瓷砖锃光瓦亮,月光在上面静悄悄流淌。那抹慌张逐渐散去,她步伐恢复平定,走向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喝完水就走。”方清漪隔空扔水给他。
容屹接了过来,手里攥着矿泉水瓶,没打开。
透明液体在他掌心翻涌,灯光穿梭其中,折射出道道光柱。
容屹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如果我说我饿了呢?你会请我进去吃饭吗?”
方清漪觉得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不是矿泉水瓶,是她体内流动的血液,是她躁动难安的心脏。她被他紧扼住,提心吊胆,时刻得保持警惕之心,以防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世事难料,她每一步都如在悬崖上走钢丝,谨慎周密,可总有人,斩断钢丝。
被容屹捡起,放在玄关柜上的,方清漪的手机不停作响。
二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手机屏幕里闪烁着的,是——
何澍。
方清漪指尖微动。
容屹的手比她更快,拿起手机,举在空中,晃了晃:“要接吗?”
“你把手机给我。”方清漪往前靠了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刺到了容屹,他嘴角掀起冷而淬骨的笑来:“你过来,我就把手机给你。”
方清漪突然停了下来,踟蹰,犹疑。
但容屹早已不是任她差遣的那只狗,见她停下步子,他拿着矿泉水瓶的手狠狠地往外一砸,手心的矿泉平脱落,与墙面撞击,瓶身扭曲变形。
“咚——”的一声。
是水瓶掉落在地的声音。
也是方清漪被容屹压在墙边的声音。
方清漪动弹不得,被他的身体锁住,也被他的气息锁住。他的吻滚烫而又灼热,似野火燎原般的姿态吞没着她口腔里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热烈,方清漪还未来得及收回神,她睖睁着眼,窒息的热吻中,视线迷离,昏昧中,隐约捕捉到的,是他的体温,他泛红的耳廓,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右手,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回应着他。
他又吸又吮,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干,连同灵魂都一并剔出。
身体有着明显的变化,压迫着方清漪,可她没有任何反抗推拒的力气。除了迎合,她别无选择。
他吻的强势,舔着她唇角,退出时,稍稍带出一条银丝连接着二人的口腔。不知道是谁的,是他的,或许是她的,或许二者都有。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开,在空中摇摇欲坠。
终于获得呼吸的机会,方清漪无力地靠在墙边大口呼吸,她抿了抿唇,只觉口干舌燥。再看眼前的一幕,又令她脸红心热。
怎么他现在接个吻都能接的这么色.情的?
而接过吻后的容屹,更是将这次演绎的淋漓尽致。
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意乱情迷。双唇吻的红润——沾上了方清漪唇角的口红,口水湮在其中,泛着水光。他呼吸不紊,低沉的喘息声,在空阔静谧的空间响起,像是一种引诱,一种蛊惑,勾引方清漪更近一步。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铃声停住。
铃声结束,是微信提示音。
少年人有着孜孜不倦的毅力,容屹虽暌违少年一词一久,但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可不是假话。认真幼稚计较起来的模样,跟何澍有的一比。
容屹替方清漪解锁手机屏幕,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回他消息。”
方清漪胸腔起伏,迤逦的线条时不时与他贴近的胸膛相碰撞。
他却没有方才的迫不及待,回到了那个,不沾染任何情.欲的,外人眼中,不近女色的容四少的角色上。
方清漪越发捉摸不透他,“回什么?”
容屹眼梢吊起冷感,低哑的嗓不带一丝温度:“告诉他,你现在很忙,忙着和我接吻,和我喘,你喘的很好听,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
“啪——”的一声。
容屹被打的脸朝一侧偏。
随即。
又是一声。
“啪——”
他拿着手机的手,也被方清漪赏了一巴掌。
手机如同刚才的矿泉水瓶一样,被人无情地扔在地上。
“玩够了吗?”方清漪停止了方才的躁动,体温回温,她比他矮一个头,但气焰并没有输他半分。
容屹被打了也没生气,轻嘶了一声,微微转回头。
他低敛着的眸里,漫出笑来。世界上大抵没有人能像他,笑起来的时候,四周都散发着阴鸷的气场,汹涌的如涨潮的潮水。逆光的眼,深不见底,晕出的笑,令人望了心底发寒。
方清漪一度以为他会打回她一巴掌。
但容屹又怎么舍得?
“没玩够,方清漪,我要玩你玩一辈子。”容屹像个疯子,被打了,心情却很好,“打我爽吗?要是爽的话,我不介意你再打我一巴掌。一个吻换一巴掌,值。”
那晚清云里酒店里经历的一切,已经给方清漪敲了个警钟,容屹就是个疯子。
方清漪后来回到自己的包厢,想了那么多天,她以为自己想清楚了。他是个疯子又怎么样呢?她不也是个疯子吗?喜欢将高高在上的人拉至泥潭,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可是方清漪是个连和好友都避而不谈那档子事的人,容屹刚才的话,真的刺到她了。
“愿意为了一个吻挨一巴掌,容屹,你有点儿出息。”方清漪讽刺他。
“怎么?上个床吗?也不是不行啊。”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种纨绔子弟的浮荡不羁。
方清漪最反感这种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给我滚出去。”
容屹:“我会滚的,放心,我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床戏的想法。”
这话似是暗示了什么。
方清漪眉心一跳,咽了咽口水,往客厅廊道里看去。只见到廊道尽头,向葵的房间,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隙被合上。门被关上。
“……”方清漪气得抬脚又踹了容屹一脚,“你早就知道她在家?”
容屹语调不详地说,“没想到向秘书还有蹲墙角的习惯。”
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方清漪顾及好友的工作,一时又没法和他低头,所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软:“你别在工作上找她茬,听到了没有?”
容屹:“哦。”
方清漪想起他上一个“哦”,她加重语气:“你敢找她麻烦试试?”
容屹啧了声:“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
“没什么身份,我就是喜欢要求你。”今晚的容屹,实在嚣张的过分。方清漪原本想哄着他的,但他的态度实在让她哄不起来。
“你也是够不讲道理的。”容屹评价道。
“嗯,我这人就这样,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走,多的是人喜欢我这样的。”
“那个实习生是吧?”如果说容屹之前的心情还算可以,那现在就是升级为不爽,连被方清漪扇一巴掌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何澍时那样的不爽,“方清漪,你挺行的,就喜欢找弟弟,小你三岁还不够,现在找比你小五六岁的大学生了。”
方清漪没有多骄傲,淡淡道:“还行吧,小我五六岁也都有二十多岁了,我当初还找过十九岁的。”
兜兜转转,又绕回他来了。
所以他真的被她吃的死死的。
容屹:“十九岁的男人更吸引你,还是二十出头的男的更吸引你?”
问出这句话后,容屹知道,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都在发送着一个信号——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方清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神色温文,到底还是说:“十九岁的男人吸引我,二十四岁的男人也吸引我。但吸引我的从来都不是年纪,是他这个人本身,明白了吗?”
一时静默无言。
容屹眼里像是燃起了火,深渊暗火。
那种裹挟着病态的占有欲,燎原般盛放。
容屹:“明白了。”
方清漪:“明白什么了?”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喜欢的要死,哪怕我发疯你也喜欢我。”
“……”方清漪,“你少过度解读。”
第一句是对的,第三句也是对的,第二句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发疯你不喜欢吗?”容屹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方清漪,其实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没有发疯。哪怕是那天酒店里,我也没有发疯。”
方清漪面部肌肉仿佛僵住,她自以为他已经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没想到,连冰山的一角都没有窥见。
“你真的发疯,是什么样的?”
“你会知道的。”容屹低头,在她唇边烙下一个滚烫的吻,一触即离。
他移到她耳边,沉沉道:“我说过的,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让你为难。”话一顿,他温柔的如蛇吐信子,令人泛起鸡皮疙瘩,“世界上不能有让你为难的人、事存在,我不会毁了你,但我会不惜一切地毁了这个世界
丽嘉。”
这就是容屹。
说他不讲道理,可他偏偏凡事以方清漪为先;
说他讲道理,但他可以为了方清漪毁了这个世界。
容屹其实说错了,他不会让方清漪不好过,他只会让为难方清漪的人不好过。即便他做了最糟糕的准备,不管他牺牲多少付出多少,方清漪都不会爱他,但那又怎么样?
她要是爱别人,他就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爱上她那一刻起,他对世界的认知,自私,盲目,充满偏见,除了方清漪以外,再无其他-
容屹离开后,向葵才蹑手蹑脚地出来。
向葵率先道歉,自证清白:“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俩亲嘴的。难得周末休息,我在家里打扫房间来着,谁知道你会突然带个男人回家。而且带的男的,还是我的老板。”
“是我老板就算了,你俩说着说着就亲一块儿去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着,好像是因为实习生的电话?”
向葵的嘴跟装了机关枪似的,一句接一句说不停,而且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好像不在理,仔细一想,又很在理。
她撑着下巴,感慨:“我怎么觉得,那个实习生也是你俩情趣play里的一部分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晚点还有。
第47章
◎谈个恋爱◎
“与其思索实习生, 不如想想你明天的处境。”方清漪捡起掉落在地的矿泉水瓶,来喝水的人,喝了她的口水然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她倒是口干舌燥的, 拧开瓶盖, 喝着水, “以容屹的性格,他应该会对偷看他接吻的员工,什么样的惩罚?”
向葵沉思, 得出结论:“以我老板的性格,大概会把我发配到阿拉伯考察国外项目去。”
方清漪朝她扬了下下巴:“你可以准备签证了。”
向葵立马狗腿地露出讨好的笑来:“但是我想, 我的好朋友方大小姐应该可以替我求情的吧?你说对吧, 方大小姐,方大美人~”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向葵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关上门,隔绝了玄关处的旖旎春色, 也一并隔绝了他俩的对话。她甚至还戴上耳机,生怕自己听到更激烈的内容。
尤其是关了门, 看不见外面在干什么,视觉无效时, 听觉效果会被放大无数倍,稍微有点儿摩擦,都会被解读为激情缠绵。
也是那个时候, 向葵开始想, 自己要去外面找套房子住了。
方清漪浅浅淡淡地笑了下, 算是默认了。
旋即, 她又捡起手机, 查看何澍发来的消息。
何澍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 如果是私事,一个电话打不通,决计不会再给她发消息打扰她。他今晚给她发消息,也是因为公事——平城的容氏陷入商业纠纷之中。据悉,容氏以不正当手段盗窃了平城龙头企业永立集团的商业机密。
何澍联系方清漪,是因为方清漪交代他写的有关于这起商业纠纷的新闻稿,他写得很困难。
他在微信上发了许多问题,方清漪很有耐心,逐一解惑。
解答完后,何澍随口说了一句:【容氏在平城发展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陷入商业纠纷中去了?】
换做平时,方清漪不会多想。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正鼎集团也从当年的如日中天衰退下来,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任何一个企业,能够保证自己永远站在巅峰。
但是结合容屹最近说的话……
方清漪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别开眼,望向整理吸尘器的向葵。
她问:“你们公司和容氏有业务往来吗?”
向葵停下动作,往日轻松的神态在此刻凝结严肃。
谈及工作,她仍然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向助理,百毒不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太好和你说工作上具体的东西。”
“我只是想知道,霍氏和容氏,有没有业务往来。”方清漪凉薄一笑,“好歹是前未婚夫,想关心一下他。”
“拜托,求你不要提这个词好吗?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和容裕结婚的场景,如果你俩真的订婚了,我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九泉之下的外婆,她肯定会掐着我脖子,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嫁给那种混账东西。”
闻言,方清漪淡笑一声:“我外婆才不会用’混账东西’这种粗俗之词,她顶多摇摇头叹口气。”
她的外婆,也就是陈芝荷的母亲,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大家闺秀。
端庄贤淑,知书达理,遇到再糟糕的事儿也不过是叹口气,才不会说脏话。
“也是,田奶奶那人跟没脾气似的。”向葵说,“你的性子和她的性子挺像的。”
方清漪没反驳。
其实一点儿都不像,她学不来外婆的风轻云淡。
她被气急了,也会忍不住骂一声。
——狗容屹。
其他人没法让她情绪波动,只有容屹可以。
方清漪问向葵:“到底有没有业务往来?这应该不算窃取商业机密,网上应该能搜到一些蛛丝马迹,对吧?”
“业务合作的事不由容总负责,所以我也不清楚。”向葵说着众所皆知的霍氏的总经理职责,“霍总掌管大权,但他鲜少露面;商总负责业务接洽,齐总和容总负责最后敲定合同明细。反正,我这边没有收到过任何与容氏有关的合作信息。”
或许是巧合。
方清漪安慰自己。
随即,她又想到——
“霍氏和万盛,要有合作了吗?”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不是,你和容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啊,怎么他现在都和你报备工作了是吗?”
“所以,真的要合作了?”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商总的助理坐我隔壁工位。她打印文件的时候我无意间瞄到一眼,我好像看到了万盛集团这四个大字。”其余的内容,向葵也不便多说。
“商从洲要合作,不是容屹,是吧?”
“容总一般不会插手这种事的,我们容总利欲熏心,喜欢谈钱,就爱去谈判席上为难别人。”说着说着,向葵意识到不对,自己好像当着人女朋友的面,说他的坏话,她硬生生地转折,“做生意嘛,都是这样的,你不想着赚别人的钱,别人就会来赚你兜里的钱了。”
方清漪和商从洲打过几次交道,圈内也有许多与他有关的传闻。
商从洲和容屹大抵是两个世界的人,名声,一好,一坏,坏的自然是容屹。想来,商从洲不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而且也不会大张旗鼓到,动用霍氏的地步。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万盛的事儿?”向葵好奇,“你以前的那个朋友……什么秋来着,她是不是万盛的千金?”
“嗯,许秋。”
“是她让你问的吗?”
“不是,和她无关,我和她没什么联系了。”
“哦。”
“很晚了,回去睡觉吧。”方清漪不愿多谈,弯腰,想把自己换下来的高跟鞋放进柜子里。然而四处瞄了眼都没发现自己的高跟鞋。
她打开柜门,一时无言。
都不知道要夸容屹的洁癖严重,还是要夸他脾气真好。被她扇了一巴掌,临走前,还把穿了不到五分钟的拖鞋完好地放进鞋柜里,顺带还把她的高跟鞋塞进鞋柜里。
向葵伸了个懒腰:“知道了,但是睡觉之前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
方清漪很大度:“什么问题?”
向葵:“你和我老板……嗯哼?”
方清漪笑了下,“应该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换来向葵一声欢快的尖叫。
……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呢?
洗完澡后,方清漪躺在床上,看见床头柜上放置的银灰色手机嗡嗡作响。
她手上还握着一只手机,是她去年九月时买的。放在床头柜的这只手机,是今年七月在平城时买的。买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容屹希望她能够把,他,和,其他,区分开来。
只可惜。
买完手机的当晚,二人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争执。
这只手机自存在以来,便阒寂无声。
今晚是它第一次发出声音。
方清漪接了起来,将手机放在耳边。
容屹的声音很近,像是贴着她耳廓低语:“睡了没?”
方清漪故意和他对着干:“睡了。”
容屹被噎住,干巴巴地一声:“骗子。”
方清漪双腿曲起,身上的真丝被子顺势滑下,她又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把被子拉到胸前。动作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
“你在穿衣服吗?”容屹问她。
“我在脱衣服。”方清漪故作媚态,勾引他,“要不要看?”
容屹咬牙,轻咳了声:“不要。”
夜深人静,人的抵抗力本就脆弱,方清漪也浅尝辄止,生怕玩的太过分,把容屹惹恼了。
鬼知道容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说不准大半夜会开车到她家,将她就地正法。放在以前,方清漪觉得容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但得知他那股疯劲儿后,方清漪自问把握不住。
容屹声音急转直下,沉郁,发闷:“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联系我?”
方清漪:“怎么这么问?”
容屹:“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结果你连条消息都不给我发。你不在乎我到家没有,不在乎我到底在干什么,方清漪——”
顿了两秒,他低落的情绪沿着电流传进方清漪的耳里,方清漪的心脏好似从高处重重摔下。
“你说喜欢我,其实是骗我的吧?”
方清漪抿了抿唇,“我骗你干什么?”
容屹:“那你就是想再玩我。”
方清漪顺势道:“给玩吗?”
她听到了他话语里的咬牙切齿,也听见了他的无可奈何:“给。”
“不玩。”方清漪轻飘飘落下两个字。
“……”
“我们认真地谈恋爱,好吗,容屹?”
“……”
方清漪自以为自己足够平心静气,没料到说完这句话后,四肢百骸都仿佛置身于灼烧沸腾的火炉中。心神振奋,神思沸腾。即便她能料想到容屹的回答,也笃定容屹会答应她,但她仍旧紧张的手心紧收。
蓦地,电流声暂停,电话挂断。
方清漪浑然怔住,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到三秒,容屹发来视频通话的请求。
方清漪黯然的脸,又鲜活起来。
视频接通——
两只手机里,同时放大着对方的脸。
他们都不在乎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如何,只是贪心地将对方的模样放大在手机屏幕里。方清漪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容屹。细窄的双眼皮,睫毛很长,鼻梁挺阔……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男人最性感的部位,是鼻梁。因为鼻梁越高越挺,意味着那方面的能力越强。
事实好像……
确实如此。
“你说真的?”容屹凑得更近,手机屏幕里,几乎只有他的存在,没有任何的背景。
他那双漆黑沉冷的眼似是把钩子,穿过手机,穿过幢幢高楼大厦,碾碎风,击破黑夜,来到方清漪的面前。轻而易举地勾住方清漪心上最柔软的部分。
方清漪声音柔软的好似羽毛滑过他耳尖:“是真的,容屹,我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你呢?”她循循善诱,做好了姐姐的本分,对弟弟有足够的耐心,“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顷刻间,容屹的心情难以描述。
要怎么形容呢?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确定的,坦诚的态度。
像是骇浪将他湮没,心脏被浸泡在她的手心,生死全交由她处置。
“容屹,”等不到他的回答,方清漪一遍又一遍地问,“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好不好?”
“要。”容屹低哑着嗓,他能感受到自己唇齿发颤,右手更是抖得厉害,那双漆黑压抑人心的眼格外明亮,带着赤.裸直白的欲望,“方清漪,你想玩,我给你玩一辈子。”
方清漪声音缠缠绵绵的:“都说了不是玩,是认真地谈恋爱。”
容屹重复了一遍:“好,认真地谈恋爱。”
他长舒一口气,说:“我想来找你。”
方清漪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心情,也大概能感受到他的迫不及待——想见见自己的女朋友,以确保当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很晚了。”
“很晚了就不能见你吗?时间从来不是阻拦我和你见面的理由。”容屹眼神隐有受伤情绪,声线由方才的压抑的激动转变为压抑的失落,“还是说,你不想见我?”
“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见面吗?”
“……嗯。”容屹没再坚持。
方清漪摸了摸手机里的容屹,安慰他:“明天我来找你好不好?现在太晚了,而且我家里也有人,不方便。”
“我明天要上班。”容屹硬邦邦的语气。
“我去你们公司找你。”方清漪声音越发柔软。
“哦,”容屹眼睑低垂,神情晦涩,态度不甚明朗,“我们公司不让外人进来。”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
方清漪怀疑这段关系面临破碎危机。
还未等她开口。
容屹忽地说:“但是我女朋友随便进。”
……
凌晨三点。
商从洲被手机吵醒,他眯缝着眼,发现来电人是容屹,以为是棘手的公事,忙不迭接起。
“容四,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谈恋爱了。”容屹实在睡不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夸张。分享完毕,容屹似乎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商从洲应该在睡觉,自己吵醒了他睡觉,于是很有礼貌地说:“二哥,你接着睡吧。”
“……”
电话戛然而止。
被吵醒的商从洲无语至极,盯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许久,到底还是笑了声。
“臭小子……怎么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谈个恋爱而已,至于吗?”
作者有话说:
谈个恋爱,秀个恩爱,美美哒。
第48章
◎呼吸被她操控◎
方清漪也在问自己。
至于吗?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 她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方清漪的耳朵尖很烫。
不止是耳朵尖,她全身都是烫的,心理性发热。
她好歹是姐姐, 要成熟, 要稳重, 要保持平静。
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不到两分钟,她难耐地改变姿势,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心绪难平, 大脑里像是有数千朵烟花炸裂。
和容屹反复拉扯, 纠缠,时至今日,方清漪总算将二人的关系,重新定义。
恋爱。
谈恋爱。
……试试吧, 毕竟他是容屹,和他谈恋爱, 试试吧。
谈恋爱的第一个晚上,感受很不错, 就是有些睡不着。
哎。
她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呢?
方清漪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点亮,睡眠模式下, 躺着未读消息。
她解锁手机。
毫无意外, 是容屹发来的消息。
十分钟前, 容屹说:【我睡不着。】
方清漪嘴角有些压不下去:【现在睡着了吗?】
容屹秒回:【睡不着。】
容屹说:【我想抱着你睡。】
方清漪故意问:【只是抱着我睡觉吗?不做别的事吗?】
容屹:【我可以做别的事吗?】
他这时候倒是有礼貌了。
方清漪:【我说不可以, 你就不做吗?】
容屹:【嗯。】
容屹:【等你睡着了我再做。】
方清漪用力抿了下唇。
还是忍不住, 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二人沉醉于此,忘却时间。等到困意终于来袭,方清漪打了个哈欠,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到手机屏幕正上方,显示着当下的时间,快到六点了。
方清漪一骇:【你今天,应该不上班吧?】
容屹:【八点有个国际会议。】
方清漪忙催促他:【不聊了,先睡觉。】
容屹:【你困了吗?】
方清漪:【你需要睡觉。】
容屹回:【我需要你。】
饶是铜墙铁壁,也顷刻崩塌。
他向来如此,想要什么,就说什么,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求,不隐瞒自身欲望。直接地表达自己当下的情感,好的坏的,被她冷待会诉苦,渴求被她爱。
小狗好是好,就是太黏人了。
方清漪劝他:【你还要工作,快睡吧。】
容屹听劝,只是语气略低沉失落:【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醒了找我。】
方清漪:【嗯。】
容屹又说:【别不找我,方清漪。】
方清漪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我会找你的,容屹乖,姐姐疼你。】
温馨了一晚的聊天记录,因为这句话,容屹暴躁:【很烦。】
但也只是“很烦”,他不反驳,不辩论,任方清漪口无遮拦地调戏自己-
临近清晨才睡,方清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到下午才醒,未成想,十点左右,她就自动自发地醒来。
身体里的情绪因子大概无一例外,都被类似于兴奋的感情填充取代。所以方清漪觉得恋爱真的很麻烦,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她一个每到休息日只爱宅在家里的人,竟然会有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见容屹的念头。
哎——
她仰面长叹,低头后,拿出手机。
容屹没有给她发消息,想来是想看她会不会想起他,主动给他发消息。
方清漪敲字:【我醒了。】
容屹没有回消息,想来是在忙。
方清漪撂下手机,走出房间,去厨房里做点吃的填填肚子。意外的,家里很安静,她敲了敲向葵的房门。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敲,门便被她推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窝凌乱,化妆台凌乱,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精致的都市丽人,总有不精致的一面。
方清漪略有些疑惑,自打向葵换工作方向后,她便是雷打不动的双休党,从未加过班。
她拿着三明治,边吃边回到房间,找到手机,给向葵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儿。
向葵回了条语音:“我有事儿出门一趟,应该会很晚回来,你不要太想我哦。”
方清漪失笑。
手中的三明治,算是早午餐,吃完后,容屹才给方清漪回消息。
容屹:【是醒了第一时间就给我发消息的吗?】
方清漪无奈:【这很重要吗?】
容屹:【嗯,很重要。】
方清漪打了几个字,随后又删除,改为发语音:“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给你发消息了,小容屹,姐姐答应过你的,会对你好的。”
容屹也学她,发来一条语音。
语音消息的好处在于此。
你知道了对方有所回应,但在听完消息前,你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像是在拆礼物,也像是在拆炸药包。不拆出来,谁也不知晓里面到底是什么。
“对我好的第一件事,叫我一声哥哥。”
嘶——
弟弟学坏了。
学会调戏她了。
方清漪说:“别得寸进尺,容屹。”
容屹声线低下来,却又漫着愉悦:“骗子。”
方清漪问他:“在公司吗?”
容屹这回才是真的躁闷:“嗯,今天一天都在公司。”
方清漪心疼起他来了:“我过来找你。”
没谈恋爱之前,容屹哪怕连续三天三夜工作不休息,都与方清漪无关。她能漠然视之,能冷血对待。谈起恋爱来,方清漪对容屹心生怜爱了。
但她工作多年,也深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都有各自的生活。容屹的工作就是如此,忙碌,严肃,乏味,无趣。
她不可能任性妄为,劝容屹别加班了,陪她约会去。
即便她知道,不管她对容屹提什么要求,容屹都会满足她。
而且方清漪本身也没太多约会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只喜欢和容屹待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里。
为什么一定要出门才算是约会呢?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约会了。
而且两个人单独相处时能做的事,可比在外面的公共场合做的事,有意思多了。
方清漪觉得,她能玩容屹玩一辈子,都玩不腻。——虽然卑劣了点儿,但她确实是因为这个想法才和容屹谈恋爱的。
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她才会认定自己对容屹的感情,是喜欢,是爱,是女人对男人的情.欲。
一个女人爱男人,最明显的表现即是,午夜梦回梦到他,醒来后,下身湿哒哒。
……
方清漪没有开车,是打车过去的。
南城商务中心区的地标性建筑物即是霍氏的办公大楼,约莫四十分钟的车程,方清漪到达霍氏办公大厦。如容屹所说,霍氏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方清漪被保安拦在大堂处。
她没有工作牌,无法刷卡过闸机,保安笑眯眯地说:“忘带工作证了吗?”
用词客套又诙谐,把她当做忘带工作证的职员,而非乱闯霍氏大楼的外来入侵者。
方清漪说:“我来找人。”
保安指引她:“你要不联系一下他,或者是让前台联系一下?前台在那边。”
于是方清漪转了个方向,与前台小姐进行沟通。
前台没有严格的工作日与休息日区分,三班倒。前台是公司的门面这话着实没错,霍氏的前台,漂亮的像是国内顶级航空公司的空姐,笑起来的模样,带来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容屹。”方清漪淡声道。
前台小姐表情滞了半瞬,“容……总吗?”
方清漪:“嗯,容总。”
前台在电脑里查看预约记录,“稍等,我查一下。”
方清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期间,容屹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方清漪没回。
“啊——”面前的前台压抑不住的尖叫出声,吸引了大厅里众多人的注意,她面带歉意地低下头,手捂着唇,双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五官优越,气质清冷,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请问你是方小姐吗?”前台念出预约记录里,来人的身份介绍,“容总的女朋友?”
“是我。”方清漪稀松平常的语调,“请问我可以上去了吗?”
“可以的可以的。”前台着急忙慌地拿着通行卡,不敢一丝怠慢,替她刷卡过闸机。
电梯间最里侧的电梯,是总经理专用电梯。
电梯直达六十八楼,一路畅通无阻。
偌大的六十八楼,仅有总经理办公室与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漫长的跨国会议结束后,容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他面容凝肃,盯着手机页面里,没有回应的聊天界面。
十九岁的容屹就知道,与方清漪相处,你得有充足的耐心。
等她来到你面前。
然后。
你要善于伪装。
伪装成脆弱,无辜,被遗弃的,被雨淋湿的,摇头乞怜的狗。
所以。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容屹看见方清漪进来。
方清漪笑着:“等很久了吗?”
容屹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想给你一个惊喜。”她走到他面前,站定,弯腰,伸手,“要不要抱一下?”
“不要。”容屹低垂下眼,眼睑处晕开一层浅淡的暗色,彰显出他此刻的情绪,低靡得像是高楼下的蝼蚁。
“生气了?”方清漪瞅出来了,明知故问。
容屹扯了扯嘴角,“你又不忙,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回答之前,方清漪往前迈了两步,而后,手勾住容屹的脖子,自然又娴熟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他好似浑然未觉,身体硬邦邦的,没有任何主动和她接触的想法。
方清漪伸手揉捏着他的耳垂,感受到她腿下压着两条大腿,肌肉迸发,孔武有力。
“别摸了。”容屹偏低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哑。
“为什么不能摸?”方清漪凑近他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气氛里攒动着淡淡的瘾,“硬了?”
容屹抬眸,狭长的眸,阴冷疏离:“我在生气,你没看到吗?”
方清漪神态自若,没有半分吵架的自觉:“我在调.情,你感受不到吗?”
“……”
“……”
几秒对视,容屹别过脸,露给她一个紧绷的侧脸。
人是冷的,身体是硬的,声音确实掺杂着委屈的:“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你就这么玩我得了,迟早我要被你玩死。”
“玩死了就去找下一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男人。”方清漪轻飘飘道。
“你就想换了我,是吧?”容屹不爽,“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想换了我也麻烦憋在心里。”
“那第几天能够不憋在心里?”方清漪故意道。
容屹更不爽了,双唇紧抿着,别过头,一副不愿搭理她的冷肃模样。
方清漪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往他脸上靠,也没怎么使力,就把他的正脸掰了回来,面朝着她。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哪儿舍得换了你?”方清漪温声哄他。
“骗子。”容屹不太好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着他面,什么甜言蜜语一股脑儿地冒出来;
背地里,连回他的消息都不愿意。
容屹心里有怨气,手搂着她的腰,调整了下她的坐姿。
方清漪又哪儿是任他摆布的,她公然和他对着干,蹭的幅度更夸张。
直到耳边传来他压抑的嘶鸣声,方清漪媚眼如丝,却又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不许生气了,我都说了是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不回你消息的,别生气了。”
容屹哪儿是她的对手。
他本身也是故意和她甩脸色的。
“不生气了,你别动。”
方清漪得寸进尺:“你求我。”
容屹双颊僵紧。
方清漪诱哄他:“你求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容屹嗤之以鼻:“我没什么想要的。”
话音落下,方清漪就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容屹心里一空,以为她要走,结果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个坐姿。由侧坐在他身上,变为与他面对面。
这个姿势让二人离得更近,身体相贴合,她是如何的迤逦窈窕,他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吃午饭之前,我先吃点别的,要不要?好不好?给不给?”一句接着一句,方清漪直白又隐晦的话语,双眼似世间最好的催化剂,令周身温度骤然升高,灼热,缱绻,暧昧。
容屹喉结重重地滚了滚,“求求你,别动了,好吗?”
方清漪声线轻柔:“好,那你要不要?”
容屹呼吸减重,简扼地回答她之前的问话:“要,好,给。”
商务中心区里,霍氏办公大厦,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象征着滔天的权与势。
而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容屹坐在老板椅上,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少年,是冷傲,眼底容不下任何人,不可一世的容四少。
此刻。
他矮身姿态,像是跪在她面前,卑微求她。
事实上。
尊严尽失是他清醒着自甘堕落的下场。
目的在于。
让她屈身在自己面前,那双平日里让他痛又让他欢愉的双唇,此刻也给予他同样的感受。他终于如愿以偿,代替那跟吸管,被她舔舐着。如泥沼般,将他吸纳,将他吞没。而他并非被困顿,只是心甘情愿地深陷,呼吸被她操控,血液因她沸腾,生死全交由她。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别急!-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城南花已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yu 6瓶;Manman、向暖? 2瓶;娜小孩、甜文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亲我一下◎
冰冷乏味的装修风格, 黑白灰配色,象征着性冷淡风。
然而,风格被轻易颠覆, 转换成旖旎, 浮浪, 绮糜的香艳风。
方清漪被容屹搁在腿上。她纤细白皙的手,被容屹拿湿纸巾,一根又一根地擦拭干净。她低垂着眼, 入目的,是容屹紧抿的唇, 神色认真, 像是对待一份重要的合作案。
他鬓角处仍有汗液滑过的痕迹,再往后看,是他最敏感的耳朵。耳垂处,仍有化不开的红晕。
办公室里有股浅淡的冷杉味, 像是雪落枝头的味道。
又混杂着黏腻的液体气息,二者交加, 有种诡异的和谐。
“手都没怎么碰,”方清漪喉咙有股火辣的疼感, 说话声音微哑,“你不应该擦我的嘴吗?”
容屹斜睨她一眼,樱桃色的唇泛着水光, 双唇比以往都要稍微的肿一点。
有一部分原因, 是她自作自受, 吃不该吃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原因, 是吃完不该吃的东西之后, 被他亲了半个多小时。
连接吻也是她央求的。
是的, 央求。
她脸上湿漉漉的,眼睫处也被溅到。一副,惨遭蹂.躏的狼狈模样。
她齿咬着唇瓣,声音带着动情的娇软,娇滴滴地求他:“我嘴巴好难受,你亲我一下好吗,容屹?”
容屹以实际行动作为回应,吻里带着压抑的野性,喘息里有着干涸的急躁。恨不得把刚才经历过的几欲生死的痛感与快感一并传递给她。他贪婪地汲取她口腔里的味道,里面有她的味道,更多的,还是他的味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不知道是想吮去她身上他的味道,还是想让她嘴里有更多他的气息。
口腔沿着喉管,最后直达胃部。
容屹如毫无生物常识般,渴望口腔感知到的温度,心脏也能感知到。
容屹喉结轻滚,他没拿湿纸巾,而是用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按了下方清漪的唇瓣:“刚刚亲干净了。”
……
胡作非为近一个小时,整理好对方的衣物和面容后,容屹叫人送餐上来。
容屹叫餐的时候,方清漪瞥了眼时钟,注意到已经是一点多。她十点多吃的三明治,到现在已过去三个小时,也有些饥饿感。
午餐是浮光派人送来的。
五荤六素两个汤。
容屹把筷子递给方清漪,方清漪接过来后,问他:“你平时吃饭也都这么多菜吗?”
容屹:“我平时都和三哥他们一起吃饭。”
一日三餐,容屹都是在隔壁,齐聿礼的办公室解决的。齐聿礼是四位总经理里面,最具有时间规则的。他的时间规则和容屹的不一样,齐聿礼是从小到大,时间都被细分出来的。哪个时间段,该做什么,分配具体,清晰。
每天用餐的时间,也是一成不变的。
正因此,其余三人每天都去他办公室里和他一起吃饭。齐聿礼一开始也反抗过,声称这是他办公室,而非他们仨的餐厅。然而无果,商从洲死皮赖脸,容屹有样学样学着商从洲的无赖,至于霍以南……霍以南什么都不说,只是每天到点过来报道。最后,齐聿礼默认把他的办公室当做餐厅的行为。
“你们四个人一块儿吃?”
“嗯。”
“四个人,几个菜?”
“一般,看三哥的心情。”
“……”
容屹想了想:“三哥心情好,会点满汉全席;要是心情不好,有的吃就行了。”
方清漪是听说过齐聿礼的作风的,蛮横,霸道,□□。之前,她的马术老师原打算教完她就不再收学生、环游世界去,齐聿礼简单粗暴的,拿钱砸,把马术老师给砸服了。
然后,转头去给南烟上课了。
“南烟和齐聿礼上半年是不是订婚了?”方清漪不无想到这事儿。
“嗯,”容屹滞了一瞬,语气很淡,好似浑不在意,“他俩订婚宴,你怎么没来?”
订婚请柬几乎发满整个豪门圈。
容屹生怕漏了方家那份,还特意偷跑去齐聿礼书房,鬼鬼祟祟地翻找出给方家的那份。小偷小摸的行径都干了个遍,结果,他连方正邺都没有等到。
“订婚宴……”方清漪找寻着回忆,“是四月底的事儿吧?当时我刚从外地被调职回台里,每天有很多事儿要忙,不好请假。而且我爸爸那阵子生病了,肺出了点儿问题,我每天下班还得去医院陪他,所以没腾出时间过去。”
“不过我记得齐家是送了请柬过来的,我爸爸挺想去,我不让他去。”
“为什么?”
“这种场合,许胜怀和陈芝荷肯定会在,我不想让我爸和他们碰面。以我爸那老好人的脾气,被人阴阳怪气了,也只会笑呵呵的。”方清漪意味不明地轻哂了声。
“没有邀请许家。”容屹说。
方清漪微楞。
容屹面色冷淡,再一次道:“许家不配出现在那种场合。”
他身后是落地窗外的阴沉天,连接成片的高楼大厦充当背景,灰蒙天色仿佛密不透风的织网向她袭来,强而有力的窒息感纷至沓来。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脸部线条清冷流畅,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方清漪盯着容屹凌厉的脸,遽然心底掀起波澜。
她试探性地问:“霍氏真的要和万盛合作吗?”
容屹收起凛冽神色,低头,往她碗里夹菜,闻言,若无其事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昨天你自己说的,霍氏和万盛要合作,所以许胜怀邀请你参加许秋的接风宴。”
“还不清楚。合作评估还没下来,得等二哥点头,才会合作。”
容屹话里的态度很明显,这事不过他手,与他无关。
那,容氏呢?
方清漪很想问,容氏陷入商业纠纷,也与他无关吗?
运行的如此顺当,好不容易在平城占据一席之地,怎么会突然陷入商业纠纷之中?
还未等方清漪问出口,容屹的手机响了。
方清漪无意瞥了眼,视线定住,将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名字抓紧脑海里。
——容裕。
容屹如看垃圾般的眼神,按下挂断。
而容裕知晓容屹故意拒绝,满是怨恨地再度用手机铃声与之叫嚣。
获得的结果,是再次被挂断。
方清漪问他:“为什么不接?”
容屹:“没有接听的必要。”
方清漪抿了抿唇。
下一秒。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印着一串陌生数字。她以为是台里某位同事通过台里的通讯录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有事联系她——这种情况很常见。然而,身旁的容屹瞳仁狠狠一缩,他快方清漪一步,夺过她的手机。
“你——”
“是容裕。”容屹替她按下挂断。
困扰到他,容屹无所谓。
但方清漪不行,凡事不能涉及到方清漪。
容屹抓起自己的手机,走至落地窗边,按下了容裕的电话。
容裕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洋洋得意:“我就知道,你和方清漪搞在一起了。老实交代啊容屹,你俩到什么地步了?睡了吗?睡了吧,该不会,五年前你俩就睡在一张床上了吧。她也真是有趣,爬过你的床,又想爬我的床。”
手机侧边调节音量按钮,早被容屹按住降低音量。
容裕的声音很轻,轻的容屹都得认真听才能听清,但说的话,却令他心底生气一阵恶寒。
他不敢转身,不敢面对方清漪。
害怕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病态的凶狠,阴郁冷鸷。
“说够了?”容屹的语气,辨不出喜怒。
“没说够,我说不够!容屹,你他妈的但凡有点儿人性,有点儿良知,都不该做到这个地步!”手机那头的容裕,已经没有电话刚接通时的沾沾自喜,他咆哮,怒吼,声嘶力竭到恨不得穿过手机与容屹厮杀的头破血流,“不是说好合作的吗?你什么意思?非得逼着我们容家混不下去是吗?”
“容家好不容易在平城站稳脚跟,你非要插一脚干什么?”
“不想合作就不要合作好了,表面答应却在背地里捅一刀,有意思吗?”
“容屹你他妈别忘了,你他妈姓容,归根结底,你和我是亲兄弟。”
“就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方清漪差点儿就和我订婚了,我不要的女人你上赶着要?贱不贱啊你?”
“……”
“……”
越说,容裕越发失智,条理逐渐不清晰,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不过脑。
难听的,恶心的话,张口就来。
不知骂了多久,骂人大概是项体力活,容裕喘着粗气地顺气。
容屹站在落地窗边,俯身往下望,看到的是车水马龙,是被模糊的,犹如蝼蚁般渺小的人。迄今为止,他仍难以忘怀,当初在容家,他是被如何轻贱看待。仅仅是眼神,就透着鄙夷,视他为阴沟里的蛆虫般。
而他也想过放过他们。
生命中总有应该承受的重量,他已足够庞大,他挣脱出了容家,懒得同只会耍下三滥手段的人计较。或许也是因为,私生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条命很贱。
唯独方清漪,她会在还未与他接触时,听到身旁好友冷嘲热讽地诋毁他,她会替他说话。
他们当时有关系吗?没有。
有交集吗?也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让身边的好友提“容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句话呢?
仅仅是因为,她也是私生女吗?她是那种爱打抱不平的人吗?——不是,恰恰与之相反,方清漪平素最讨厌多管闲事。与她无关的人,哪怕是杀人放火,她都能做到隔岸观火。
心心相惜也好,苦命相连也罢。
总而言之。
方清漪接近他,靠近他,奔向他,一次又一次。
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还是。
她说她喜欢他。
对容屹而言,这是誓言,是承诺,是矢志不渝的永恒。
所以。
他上赶着喜欢她,很贱吗?
为了她,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他反问自己,为了她,一切都值得,哪怕是方清漪让他下跪,容屹都会立马跪在她面前,对她摇自己不存在的狗尾巴,以示忠诚。
“容裕,”容屹望向远处阴密的乌云,眼里无风也无雨,平静至极,“你恐怕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容为征在平城是如何威胁他的?
四面八方,全是保镖。一个个,西装革履,但容屹知道,保镖们的腰缝间,都配有武器。如果容屹不答应,恐怕没法安全离开。
静默许久。
容裕垂死挣扎:“你答应过父亲的,不是吗?”
容屹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我是答应过他,但我没答应他,不调查容氏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他漫有笑意的眼,逐渐趋于冷漠,逼仄的窒息感喷薄而出。
“他在威胁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你他妈——”
“——好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容裕,手机那头的人,被容为征取代,“容屹,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了,当年的事,错不在我,我顶多算是个帮凶。”
容为征的姿态俨然比容裕的低,没有指责,没有怪罪,没有谩骂。
他在逃脱,为自己开罪,企图让容屹大发善心,放过他。
“如果我没有去平城,被抓去容家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容屹冷不丁问。
容为征心底一骇,心虚地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容屹扯了扯嘴角:“到底有没有,你心里知道,我心里也有数。”
为什么在平城时,容为征的车会突然出现?
容屹早就发现了容为征的车,但容为征一直没下来和他打招呼。直到发现容屹身边有了个方清漪后,容为征才主动找他。
容为征倒吸一口冷气,“儿子。”
容屹:“我不会对你下太狠得手,毕竟父子一场,你对我还不赖。比起那个女人,你算得上是不错的父亲了,好歹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容为征:“容屹……”
容屹无情又决绝地说:“不会把你送到局子里,其他的,你自求多福。”
“……”
“……”
片刻无声。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电闪雷鸣。
顷刻间,落起了倾盆大雨。
容屹转回身,方清漪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她泰然自若的朝他笑笑:“打完电话了?过来吃饭吧。”
容屹敛眸,嘴角扯了个笑。走过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拿起碗筷,用餐吃饭。
天像是破了个口子,豆大的雨下个不停,敲打着落地窗,发出淅沥声响。天色昏暗,室内的光亮也随之暗了下来,方清漪起身,按下灯光按钮。
亮光乍泄。
容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再睁眼,方清漪向他走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和茶几在同一水平线上,略微仰头望他。
“容屹,”方清漪温柔地笑,眼里碧波荡漾,溢着阳春三月江南的风,容屹望一眼,便沉醉其中。她手轻抚过容屹的下颌,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气息,轻声问,“不会对容家下狠手,那你会对下狠手?”
停了几秒,方清漪自问自答:“和陈芝荷有关的许家,对吧。”
应该是疑问句的,但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Cilk、fengjingya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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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勾引我◎
容屹知道, 瞒不过方清漪,他本身也懒得瞒。
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告诉她,霍氏要和万盛, 有可能合作的事情。
有可能。
是个概率性的词。
但容屹这个人, 是不允许任何概率事件发生的。在他身上, 只有绝对,一定,肯定……这类象征着百分百的事件。
对容屹而言, 或许世间的事,都被容易地划分为——他能做到的事, 和他不想做的事。
有个好名字真得很重要。
容屹。
容易。
凡事不费吹灰之力。
“我对她下手, 你会不开心吗?”容屹意味不明的语气,问她。
“如果我说,会呢?”方清漪面如冰霜。
安静几秒。
容屹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闷头吃饭, 没分一个眼神给方清漪。
方清漪隔着段距离打量他疏离的神色,结合他之前的行事作风, 很容易就能猜到——听到是一回事儿,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儿。
她手往边上的沙发扶了扶, 真皮沙发泛着冷感,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坐在沙发上,沙发也因此, 轻轻地凹陷下去一部分。
“我不会不开心, 事实上, 我希望她能够离我越远越好。”方清漪下意识地双手环臂, 一个毫无安全感的自我防备姿势, “小时候我有想过, 她到底爱不爱我,这种幼稚的问题。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幼稚的问题,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答案早就摆在那儿,只是我不愿意面对。”
闻言,容屹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碗筷放回茶几上,双手手肘撑在微曲的膝盖处。
室外的天色越发暗沉,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落地窗。室内只点了一盏灯,乳白色的灯光被雨水洗涤下泛着水波纹的光。
容屹只字未言,耐心等方清漪发言。
方清漪说:“我没有任何有关于’母亲’的概念——这句话和任何人说,他们或许都不明白,但我想,你应该懂,容屹。”
容屹低声:“嗯。”
他们都一样,自有记忆以来,母亲便是模糊的词。母亲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具体的形象。于他们而言,母亲像是天上的云,无法触碰的风,遥不可及的一场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存在。
“你大概不知道,陈芝荷在我这里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
“她把我扔给了她最瞧不起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爸爸,她原本以为我爸爸会把我遗弃,像她遗弃我那样,但是谁能想到呢,我爸爸为了我,终身未娶。嗯,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
“所以她很讨厌我,讨厌我被宠成掌上明珠,讨厌我被很多人追求,讨厌我有很多的朋友,讨厌我成绩优异……她最讨厌的,应该是被她不要的女儿,竟然活的那么好。”
方清漪不知何时脱了鞋,整个人以一个闲散舒适的姿势屈膝缩在沙发上。
她头往后仰,紧贴着沙发靠背,碎发拂散在脸畔,唇畔溢出柔柔的笑。笑容是妖媚的,神态却是慵懒的,有种漫不经心的撩人。
“其实我能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她不要的垃圾,垃圾不应该被陈列在奢侈品橱窗里。”她语气很淡,笑意也很淡,“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从中作梗,企图想把我拉回’正轨’。和容裕订婚,也是’正轨’里的一部分。”
恍惚间,记忆里横亘插入一部分。
容屹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画面,大多是五年前的。当时他好奇,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却低调得不行。甚至登记的名字,也是许秋,而非她本人。
因为怕自身的光芒太耀眼,招惹到藏在阴暗处的嫉妒。
嫉妒本身并不可怕,任何一种情绪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情绪的反馈与表达不尽相同。有人能将负面情绪藏抑住,而有的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泄它的愤怒。
人成熟与否,并非看年龄,应当看它的处世之道以及情绪调控能力。
“容屹。”她叫他。
容屹抬起手,动作之前,认真地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先问。
他被□□折服时的浪荡模样,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好似他这人就如此,生性放浪形骸;
此刻的温驯纯情,也在脸上刻画的清清楚楚,干净的好似接个吻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们是同一种人,清冷时高高在上,放纵时全世界沉沦。
方清漪眼睫轻颤:“可以。”
然后,容屹伸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我有犹豫过,要不要放过她。”他低头靠近她,额与额相抵,他齿间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唇边,呼吸是温热的,说出来的内容是薄凉的,“五年前,我放过她了,我想,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不会帮容家。”
容屹身上的温情不多,大多给了方清漪,以及,与方清漪有关的人。
好比如,以向葵的简历,是无法进入霍氏总助办的。但容屹记得,自己在方清漪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看见过她的照片。所以他才破格录用向葵。
“但我不想放过她了,方清漪,到这一步,我没法收手了。”
“那就不要收手。”方清漪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容屹的嘴巴,“随便你怎么对她,我都无所谓。”
“嗯。”
“容屹。”
“嗯?”
“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地表白。
容屹下颚紧了一秒,有些慌张:“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方清漪幽幽道:“这话还得分时间分场合吗?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因为脑海里突然冒起这个想法,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又更喜欢了你一点,所以和你说一声,不行吗?”
“……”容屹默了默,得寸进尺,“每天都能说吗?”
方清漪:“可以哦。”
容屹:“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能说一遍吗?”
方清漪还是说:“可以。”
容屹眉梢漫出笑来,更近一步:“能经常说吗?吃饭的时候也能说吗?”
方清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拉屎的时候我也说,行吗?你会拉的更多一点吗?”
容屹:“……”
……
方清漪在容屹的办公室待了一天。
容屹公事繁忙,处理完一沓文件,紧接着又送来一沓。
方清漪问他:“你平时也这么多工作吗?”
容屹从文件里抬眼,和她对视。他和旁人相处时,不吝于一个眼神,而和方清漪在一起时,他鲜少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她。她坐着,他便会蹲下,与她对视。她说话,他再忙也会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三哥最近忙家里公司,所以我的工作会比之前多些。等到下个月,三哥婚礼结束,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至少一半。”
未几,他又补充,“到时候,我会经常陪你出去约会的。”
方清漪莞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出门。”
容屹:“那就在家里约会。”
方清漪问:“家里怎么个约会法?”她眼里戏谑意味颇足,“家里能有什么可以玩的?”
容屹敛眸,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认真工作。
方清漪撇了撇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小狗不禁逗了。
“玩我。”
蓦地,房间里响起容屹的声音,低沉的,夹杂着几分隐忍的委屈和无奈,“我给你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行吗?”
方清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容屹蹙眉,面无表情:“夸点别的,这个词不适合我。”
方清漪:“真的很可爱。”
容屹:“真的不喜欢。”
方清漪:“可我喜欢,喜欢你这么可爱的样子。”
容屹:“……”
方清漪故意:“怎么不说话了?”
容屹挤出硬邦邦的四个字:“随你开心。”
言下之意,是接受“可爱的容屹”这个与他本人违和的形象了。
方清漪心都要化了。
好可爱的容小狗。
她可真是捡到宝了。
……
怕方清漪等太久,容屹抓紧时间工作。
终于,下午六点,容屹结束工作。
他们两个性子里都是孤僻的,不爱去人多的场合,所以晚饭地点,定在了——容屹家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默契,深知,待会儿的晚饭时间,一定会被无限的拖延。
果不其然,一到容屹家里,在玄关处,方清漪就被容屹抱起。他双手将她托举至半空中,犹如手捧着珍馐美食,他眼神灼热,像是要把她烫坏。然而他的吻才是带有热度的,令她周体升温。
距离上一次,过去近小半个月,二人却契合的像是经历过无数次。
温濡的沼泽地里,掀起一阵温柔的海啸。容屹感受到自己在沼泽里,不断地深陷,柔软的沼泽包裹住他,刺激着他清醒的大脑,堕入深渊。
深渊是持续不退的高温,碰撞,摩擦,火势愈演愈烈。
烈焰熊熊,有风有雨,风拍打着雨声,溅出水花,湿了一地。
一贯干净整洁的房内,被洁癖甚重的主人,弄得凌乱。
十月中旬,南城已经步入秋天。秋雨晚来风急,急促的雨珠拍打着窗户。
方清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雨中,又像是坠入烈火里。
煎熬,澎湃,浑身着了火,浑身又都是水。
容屹用力地抱紧她,她溺毙于他温柔的怀抱,深陷于他给的一切。
时而,她在他的怀里,似乎能感受到他快要刺穿胸膛的强烈。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生命里,揉进他苍白,乏善可陈的命运里。
空气里是数不清的潮热,几经辗转,来到浴室。浴室里,雾气交织着呼吸,氤氲的热气印在浴室玻璃门上,随即,雾气勾勒出风花雪月的画面。
方清漪气息恹恹地叫他:“容小狗。”
容屹应得很快:“嗯,我就是你的狗。”
方清漪听得心神荡漾,紧接着,大脑里似有一场烟花炸开。
事后,容屹难得没当狗,当了回人。
他说了今晚最后一次,那就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卷土重来。他体贴地帮方清漪擦好身体,又把她抱去衣帽间。
方清漪被他放在衣帽间的休息椅上,她耷拉着眼皮,看到衣帽间里,仍有一半的柜子里,放着她的衣服。时隔三个多月,她的衣服仍旧妥帖地放在这里,他没有扔掉。
为什么不扔呢?
当初放狠话的人不是他吗?
放完狠话之后,决绝地离开,连个余光都不舍得给她。
又有三个月没见,为什么还留着?不应该在心里为他俩的关系判处死刑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来找你?”方清漪平淡地扫了他一眼,问。
“我没想过。”容屹找到一件睡裙,询问她,“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拿来。”方清漪伸手,自己穿。
真丝质地的睡裙,手感顺滑。轻松一套,便穿上了。
随即,方清漪听到容屹平而直的声调,滑在空中:“我没想过你回来找我,我也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但我很确定一件事,我非你不可。”
与容屹交锋无数回,方清漪也无比确定,容屹在她面前从未掩饰过任何。
方清漪有些轻蔑地笑了下:“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你才二十四岁,你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
“十九岁,”容屹纠正她,“我十九岁的时候就确定了,我非你不可。”
“……”
“不相信?”
“不是,”方清漪哑然失笑,“只是觉得,你说的像是理想童话。”
一个完全理想化的童话世界里,爱才是不会生锈不会变质的。
现实世界里,爱泛滥成灾,俯仰皆是,随时可叛变,可遗弃。
“没有什么理不理想的,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容屹第一次向方清漪展现出这一面,冷傲的,蔑视众生的高姿态,“我是容屹,我想做什么都能做成。”
“和我在一起,也在你能做成的事的范围里吗?”
“嗯。”
“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
“考虑过,”容屹说,“但是我发现,没有用。”
“你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我不介意用各种手段让你和我在一起。”容屹眼底滋生出龌龊,“你是怎么答应和容裕订婚的,也会怎么答应和我订婚。”
方清漪眼睫轻颤,低敛下的眸里,瞳仁一缩。
容屹走过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低语:“我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你爱不爱我都可以,反正我只爱你。”
方清漪无计可施,也无处可逃,发出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小疯子。”
疯子,带有抗拒排斥意味。
小疯子,带有无可奈何的纵容。
她已认清,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着容屹。
她越发无底线,越发无原则,也越发地……喜欢这只到处咬人的疯狗。且,他只咬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送来的饭菜是放在保温袋里的,一盒盒取出,饭菜仍有热意。
方清漪食欲怏怏,吃了没多少。
容屹倒是胃口挺好,方清漪把自己的饭递给他,美其名曰,不要浪费粮食。容屹沉默了两秒,小声骂了句“就知道压榨我”,然后,还是把她那份饭吃光了。
方清漪对此不反驳。
吃完晚饭,她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
容屹则去玄关,捡着掉落在地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由玄关蔓延至他的卧室。
方清漪刷着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从明天开始,搬过来住,可以吗?”
容屹弯腰捡衣服的动作一滞,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按钮。他的动作,迟钝,缓慢。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方清漪点头,表述的更直接:“同居。”
容屹喉结滚了滚:“为什么?”
方清漪笑意温柔:“因为想每天一睁眼就见到我的男朋友。”
哦。
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本人表示非常满意,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哦。”
容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方清漪略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洁癖患者仍继续刚才的事,把衣服捡完,塞进洗衣机里。而后,大阔步走到方清漪身边。他突然出现,方清漪吓了一跳,一抬头,撞上他漆黑笔直的眼,亮的慑人。
方清漪轻咬一下唇:“怎么了?”
容屹神情认真:“我要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确定你是真的。”
“……”方清漪无语。
下一秒。
方清漪就被容屹大力地搂进怀里,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细微的颤抖着。
连带着,他的声线也是颤抖的:“你比我梦里梦见的你,还要好。”他深吸一口气,黯声道,“这下确定了,你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既心疼,又好笑的一番话。
方清漪更多感知到的,还是心如刀绞。
“你做过哪些关于我的梦?”
“很多,数不清了。”容屹闷声说。
“我都对你做什么了?抛弃你了吗?”
“有拒绝我,有带着别的男人来和我示威,也有和我谈恋爱,讨好我,诱惑我,勾引我。”
“……”
方清漪越听越不对,“你说的,该不会是春梦吧?”
她冷静又严肃的口吻:“老实交代,容屹,不说实话我们分房睡。”
容屹没辙,“……也没全都是春梦。”
“……”
“百分之八十?”
十个梦里有八个是那档子的事儿。
方清漪冷笑:“你梦里的我还挺好的,我可没你梦里梦见的我要好。”
容屹委屈死了:“每次都没做完就醒了。”
方清漪:“……”
作者有话说:
委屈小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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