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真不喜欢,还是逃避
第一次筹备会放在行政楼五楼。
他们到时, 人基本齐了。
张广把打印好的活动方案分发给与会人员,开始介绍这次活动的背景。
“今年是高州基地建成45周年,按照传统, 逢五逢十都要搞一搞。但大家也知道, 今年也是‘两个十’的关键期, 各系统都在没日没夜地干。所以……”张广稍稍一顿, 说:“上头的意思是,传统呢,不能丢,该庆祝的、该办的我们还是要办, 但要秉持精简办、轻俭办、高效办的原则, 不要兴师动众。”
基于这个指导原则,后勤已拿出了一套活动方案:趣味运动会+歌手大赛,取消了大型运动会和类似三大球这样耗时耗力的大型比赛。
为达成常宏亮和袁老要求的:“要给年轻人搭建友谊联欢的平台”,后勤还在形式上动了点脑筋, 比如:根据各系统年轻男女职工的比例完成两两结对,把像航天员系统这样女职工占比高的与勘测系统组合在一块。
同时, 在比赛项目上,更是以趣味性为主,二人三足、夹弹珠、飞镖、投壶、背背佳……主打就是一个老少皆宜, 全员参与。
文艺方面则是放弃了劳民伤财的文艺晚会, 改为歌手大赛。
“其实我们还能再简单些。”朱佳佳提出建议, “初赛我们可以采用网络参赛的形式, 由选手自行上传录制的演唱作品, 然后, 根据网络投票来确定进决赛的选手。”
这样一来, 不仅可以少办初赛和复赛, 还能增加选手的参与面。
“这个能实现吗?”张广问来参会的信息部同事。
“应该没问题,可以放在宣传处的内部视频端上。”
“这样还能激活我们的视频端活跃度。”杨帆觉得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确认技术能实现后,筹备会便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由信息部搭建报名通道、宣传处确定作品的录制要求及审核作品的发布。
随后,大家又把方案里一些细节进行了优化……讨论热烈而高效,一个上午,转眼就过去,张广留大伙儿吃饭,“中午都留下来,尝尝我们后勤的小餐厅。”
“那是肯定啊。”杨帆玩笑,“后勤的小餐厅可是高州国-宾馆。”
“就你知道。”张广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脸上却并无生气的样子。
宁安然和周司远有约在先,便告假:“你们吃,我就下次吧。”
“干嘛下次。”王姐揽住她,“我特地让师傅做了酸菜鱼和火锅肉,很香的。”
宁安然笑笑,“我中午约了人。”
“对,她中午约了周工。”杨帆也帮她解释,“他们早晨就约好了。”
众人听她是真有事便不再强加挽留。
张广却是挑眉深深看了眼她,欲言又止。
宁安然知道他心里怕是还在忧虑她和周司远的“出轨问题”,便主动喊住她,“张处,有个事,我想单独跟你聊几句。”
张广了然,同意,示意王姐带其他人先去餐厅。
待人都走光了,宁安然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张处,我和周司远以前就是情侣,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另外,他没结婚,我也没订婚,我俩都是单身。”
张广愣住,片刻,讷讷:“小周没结婚?”
“没结。每年来基地的是他姐姐和外甥女。”
尽管还没有向周司远求证,但从杨帆对“嫂子”的描述看,宁安然推断那人就是周书瑶——周司远同父异母的姐姐,标准的浓颜系大美人,至于诺诺,应该是书瑶姐的女儿。
张广讶然,继而难为情,“哎呀,这话传得,大家都说那是他爱人和孩子。小周这孩子也是,怎么也不解释解释……”
“他怕人家给他介绍对象。”宁安然干脆帮周司远找理由。
“哦呦,这孩子……”张广哭笑不得地说,“不过,就说嘛,这几年,都没见他休假回家过几次,怎么就老婆孩子都有了。”
张广笑着摇摇头,看向宁安然,打趣道,“照这么说,他这不就是明摆着在等你啊。”
宁安然笑笑,不置可否。
“挺好、挺好。”张广感慨,“不管过去发生什么,能重新走在一起就挺好的。”
“嗯。”宁安然颔首,说出最终来意:“不过,我们的事还没打报告,所以……”
“明白、明白。”张广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你们不说,我是不会说的。”
宁安然言谢,张广则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心情大好地送她到楼梯口。
——
两人道别,宁安然下楼,在路口等车,顺带给周司远发信息:【我结束了,过来找你】
应是怕她去大食堂吃饭尴尬,周司远特地定了个小包厢,就是袁老上回请她吃饭的餐厅。
见他久久没回复,宁安然猜他估摸还没忙完,便给他补了条信息:【我去小包厢等你】
信息刚发出,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喊“宁记者。”
转头一看,发现是后勤部负责发物资的大姐。
“幸好你还没走。”大姐快步上前,把一个装着东西的黑色塑料袋交给她,“张处说给你拿袋这个。”
宁安然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计生用品。”大姐云淡风轻地说。
计生……用品?宁安然愕然,垂眸看向手里鼓鼓囊囊的袋子——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吧?
大姐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拍了下她的手臂,说:“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有。”
——
到最后,宁安然也没明白这个“大家都有”是啥意思。
她今天拎的是小包,这么一大袋计生用品根本塞不进去,只得提在手里坐车去航天楼。
一路上,周司远依旧没有回信息,好在她上回来过,便直接熟门熟路地上到二楼。
报了周司远名字,服务员把她领到一个小包厢,倒了热茶,询问她:“是否上菜?”
“再等等吧,他们还没忙完。”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服务员途中来了好几回,问客人什么时候能到。
眼见已经一点多,怕耽误厨师下班,宁安然只得吩咐先上菜。
五菜一汤把小圆桌摆得满满的,服务员又问:“周工特地交待我们帮忙买了这个饮料,也一起上吗?”
宁安然看着服务员手里的水蜜桃汁,点头:“放下吧。”
放好饮料,服务员带上门出去,包厢里只剩下宁安然一人。
她看了眼仍然静黑的屏幕,轻轻呼了口气,取了一瓶果汁,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片。
肉片很嫩,就是有些凉了。
一个人安静地吃完饭,菜还剩下一大半。她喊来服务员打包,并付了钱,再拎着两袋东西坐电梯下楼。
光鉴可人的梯门上映出她的脸。
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须臾,她摸出手机给周司远发信息:【我已经吃好了,先回去了】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
她抬眸,与门口的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
“安然?”陆沉些微讶然,“你怎么在这儿?”
“我约了周工吃饭。”宁安然收起手机,步出电梯。
陆沉恍然,随即道:“他去着陆场了,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
似是怕她没明白,陆沉又补了句,“着陆场那边出了点故障,他带着几个系统的人去现场了,那边没手机信号。”
宁安然点点头,和她猜的差不多,他知道她在等,但又久久不联络她,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陆沉虽然看她拎着打包盒,怕她只顾着等,没吃,便又问:“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陆沉颔首,想想又说,“我办公室可以打卫星电话,你需要打一个给他吗?”
“不用。”宁安然微笑,“我的事不急。”
只是吃顿饭而已。
——
简单寒暄几句后,宁安然告别陆沉,坐车回处里。
尽管知道周司远接不到消息,但她还是告诉他:【碰见陆沉,知道你去着陆场了】
对话框依旧悄无声息。
宁安然收起手机,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
“你知道航天人的工作状态吗?他会常年扑在项目上,完全顾不上你,不能陪你看电影、逛街、吃饭、过生日……当你孤独时、生病、脆弱无助,连临死时,他都可能不在你身边,甚至连一句话,一个文字都没法留给你。”
“想想你的母亲,再想想他的母亲。”戴着眼镜的男人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阴毒剜心的话,“你确定你能接纳这样的伴侣和爱情吗?”
“又或者。”男人浅浅一笑,“你再想想你父亲,他父亲,还有他。”
“他们会想让你重复这样的痛苦和经历吗?”
啪嚓!
天边一道惊雷。
宁安然从回忆里惊醒,手指微微发颤。
雷声余音闷闷地回响,她再看了眼静悄悄的手机,把它塞进了包里。
——
戈壁的天,说变就变。
雨点在她跑进大楼的瞬间噼里啪啦砸下来。
这个点还不到上班时间,但杨帆他们都被这惊天霹雳惊醒了。见她推门进来,杨帆举着手机说:“正想问要不要去接你。”
话落,视线一偏看见她手里拎着的黑袋子,目光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宁安然浑然未觉,走回座位,把包和那袋东西一并搁在桌上。
杨帆在原地思想斗争了一番,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
外面已是瓢泼大雨。
宁安然想到了她来基地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大雨,也是在着陆场附近,不知周司远他们有没有带遮雨的设备。
正想着,程俊走了进来,对他们说,“下午我请个假,你们有事打我电话。”
众人应好。
杨帆多嘴问了句,“师傅,你什么事儿?”
“我去着陆场那边看看。”程俊面上有一点忧色,“你师母这几天都在那边。”
金瑾上回因为淋大雨后动了胎气,在医院里躺了足足两礼拜,可听杨帆说,她一出院就立马投入到工作,还是跑外勘。
程俊深知她的性子,不能阻止,只能全力支持,不过眼见这大雨滂沱的,他难免担心。
“要我陪你去吗?”杨帆问。
“不用,我就去看一眼,给她送几件干衣裳。”程俊说。
瞧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坐在角落里的朱佳佳感叹,“程处也挺不容易的。”
宁安然回眸,看着窗外已练成线的雨幕,轻轻嗯了声,“都不容易。”
————
这场雨一直下到半夜,宁安然听着雨声,也听着隔壁的动静。
其实,她知道没有必要,因为如果周司远回来,肯定会先联系她,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看手机,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临近12点,隔壁和手机都没有动静。
宁安然拉开抽屉,注视着里面那颗药,半晌,她轻轻合上了抽屉,给周司远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不等你了,我睡了,晚安】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也是瓢泼大雨——
少年撑着伞,单手抓住她的手臂,大声道:“宁安然,你看着我,看着我说,你要跟我什么?”
宁安然抬起头,看向他,可仅仅一秒就被那愤怒的眸光烫到,闪躲开,只能强调:“我要跟你分手。”
“我让你看着我说!”少年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透着深深的怒意。
下巴被钳住住,宁安然不能动弹,只是死死抿着唇不说话。
“你说呀!”少年虎口用力,却在看见她皱眉的瞬间又泻了劲。
他盯着她不住下落的泪水,双目一片赤红,“他们来找过你,对不对?”
“他们用什么威胁你?”少年钳住她下巴的手缓缓松开,覆上她的脸,捧住,不屑地问:“是你的前途,还是我的?”
“我说了,不要听他们的狗屁!”他用拇指摩挲她的泪痕,“我周司远的前途不是只有航天,我他妈也根本不喜欢航天……”
“是吗?”宁安然终于开了口,“那你为什么要辅修动力工程?你的研究方向为什么是高能物理?你每次去图书馆,为什么总情不自禁拿起航天类的书?”
“周司远。”宁安然如他所愿的注视他的眼睛,“你是真的不喜欢吗?还是你根本在逃避?”
“好,就算我喜欢。”少年不跟她争论,而是强调:“我不是非要进去那狗屁系统,我可以继续深造,可以去做纯研究,甚至可以去国外,我有很多路可以选……”
“但我没有!”宁安然猛地打断他,“你当然有很多路可以选,但我没有。”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宁安然冷冷一笑,“你知道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记者,但现在,因为你,他们掐断了我通往梦想所有的路。”
周司远身子摇晃了下,“我们可以去国外。”
“然后呢?”宁安然看着他,“你知道亚裔在国外媒体求职的概率吗?你知道想坐上BC这样的首席要什么样的资源吗……”
周司远凝着她,久久,沉声道:“我去找他们。”
“你不用去。”宁安然喊住他,说出最剜心的话,“我已经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能给我海外记者站的offer,我就会想办法跟你分手。”
少年身子摇晃了下,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随后又仰头看着天,肩膀一点点耸动,一点点笑出声来。
“宁安然……”少年笑望着她,双目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原来我们9年的感情就值一张海外offer……”
嗡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把宁安然从梦境硬生生拽出来。
她失神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好会儿才找回神识。扭头,拿过床头震个不停的手机。
临近1点,号码被隐藏。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迅速接了起来,“喂?”
“是我。”听筒里有呼呼的风声和嘈杂的马达声,似是直升飞机螺旋桨盘旋的声响。
巨大的轰鸣中,他大声对她说,“我得去趟胡尔场。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修这章的时候真的是——哭死我了!!!!!
第42章 想我没
翌日是个好天气。
大雨后的高州, 天空碧蓝如洗。
宁安然在脑中响之前醒来,翻出收藏夹里吃灰的八锻锦跟练视频,做了套晨起运动。
身体微微发热, 额头有薄薄的汗, 通体舒畅。
洗漱, 化妆, 换衣服,出门吃饭。
很巧,楼梯口又遇见了张广。
见她落单,张广问:“今天没跟小周一起?”
“他出差去了。”宁安然应得轻快, 同他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美美地吃了个早餐, 她戴上耳塞,选了一组醒脑的歌单,一路听到单位。
进办公室,佳佳正在拖地, 抬眼看见她,先是一愣, 而后夸赞:“安然姐,你今天看起来好漂亮。”
“因为认真撸了个妆。”她从包里拿出新茶杯,带上烧水壶走向茶水间。
烧上水, 她拿出茶叶, 准备泡茶, 程俊却在此时喊她, “小宁,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她放下茶杯, 跑了出去。
——
一进程俊办公室, 他就直接了当地说, “宋部长早晨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把你手上现在的工作安排下,你可能要提前回北城了。”
宁安然一愣:“他有说什么时候吗?”
“应该就是下个月底。”
今天是12号,距离月底只有38天。
宁安然:“他有说原因吗?”
“具体他没多讲,估计他等会儿会亲自给你打电话。”程俊抬着头,语气和脸上都是不舍,“有点快啊,我这刚刚得了个宝,就……”
他声音微微哽住,继而摆摆手,故作洒脱地说,“不过,你本来也不该在这儿,是我多想了。”
宁安然来这儿虽然只有一个多月,但她干活利索,有想法,融入集体快,大事小事都能挑,俨然成了宣传处的顶梁柱。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竟让程俊把她只是来“镀金”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早把她当成自家人。以至于,早晨接到宋部长电话这一路,他心里很是不得劲,舍不得得很。
不过,金鳞不是池中物,纵然舍不得,他也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
压下心中浓浓的不舍,他交待宁安然:“你把手上工作梳理一下,尤其科普视频的事儿,争取能让杨帆独立上手。”
果不其然,从程俊办公室出来,宁安然就接到了宋云彬的电话。
他告诉她,因为融媒体端上线计划提前到今年底,中心需要她回去主持工作,负责推进全矩阵的融媒体上线运营。
“本来是想让你这月底就回来的。”宋云彬停顿,迟疑了几秒,说:“但我听袁老说,司远昨天上午刚向他们报告了你俩的事。”
听他对周司远的称谓,宁安然立刻猜到他可能是周霂成故交。
果然,只听他笑了笑,说:“司远可能没告诉过你,他爸妈结婚的时候,我是伴郎。”
“所以,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徇私一回,让你们再多聚一个月。”
————
知道自己就快离开后,宁安然迅速调整好情绪投入工作,力求能在走之前多做一些。
一整个上午,她都精神奕奕,干活效率更是奇高。
吃过饭,一行人喝着酸奶沿着花园散步消食。
“我发现咱们基地是不是没有卖奶茶的?”宁安然忽然问道。
“你才发现啊!”杨帆咬着吸管说,“岂止是没奶茶,所有连锁品牌都没有。”
“对哦。”宁安然点头。
“要不说我们这里条件艰苦呢。”杨帆把酸奶喝扔进垃圾桶,说:“所以,等你回总部后,一定要记得多为我们这些扎根偏远地区的职工谋福利,别忘了,这里还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奶茶。”
“一辈子也太夸张了吧。”佳佳反驳。就算一辈子在这儿工作,可逢年过节休假还是要出去的嘛。
杨帆:“修辞!”
佳佳斜他,问出憋了一上午的问题:“安然姐,你真的下个月就走了吗?”
早晨,程俊同她讲完就把这事告诉了他们,但强调:“不许渲染离别的气氛,咱们得要让小宁高高兴兴来,开开心地走。”
话虽如此,可佳佳一上午还是难过得不行。
宁安然看了看她微微发红的眼眶,笑了笑:“我们还在一个系统啊,而且还是同一条业务线,肯定会打交道的。”
“先说好。”杨帆故作轻松地说,“以后我们基地上稿可得比别的单位优先。”
“没问题。”宁安然拍胸脯保证,“只要有高州俩字的,我都用。”
“你等会儿,等会儿,我拿手机把你这话录下来。”杨帆作势去摸手机。
忧伤的气氛稍稍缓解,佳佳轻轻感慨:“以后想见面就难了。”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每年都来呢。”宁安然说。
“怎么可能?”佳佳瘪嘴。
整个航天集团有几十家单位,每家单位都有宣传口,就算需要宣传素材,宁安然也不可能专门跑下来,还指定来高州基地。
“可能呀,因为……”宁安然冲她狡黠一笑,“我得来看我男朋友。”
佳佳怔住,一旁的杨帆也目瞪口呆,而后,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陆沉那小子成功了?”
宁安然笑:“那倒没有。”
没有?朱佳佳和杨帆更惊,“那你男朋友是?”
宁安然扬唇一笑,“我男朋友是周司远。”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中午,宁安然都在接受拷问——
“也就是说你之前在火锅店说的校草前男友就是周工。”佳佳问。
宁安然点头。
佳佳立即捂住嘴巴一阵扭动,“所以,你和周工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了。”
“严格意义上呢应该是高考后,但我们初中就互相喜欢了。”
佳佳又时一串激动的无声尖叫,“天啦,初中,不行,我觉得太甜了。”
“等等,不对啊!”杨帆终于从惊愕里回过神,“他不是结婚了吗?”
“那是他姐和外甥女。”
“我靠!”杨帆骂了句脏话,“他妈的,我们都以为他爱情事业两抓手、两手硬,感情是骗我们的啊。”
“我觉得……”宁安然帮周司远说话,“会不会是他自己没说过,而你们也没人求证过?”
杨帆被问住,从头捋了一遍,发现还真是。
“但他也没否认过啊?”杨帆说。
“哎呀,我知道原因。”佳佳接过话,“你看,他要是不让大家误会,这些年追他的,介绍对象的,那不得如过江之鲫。所以,干脆让我们都以为他结婚了,其实呢,他一直在等安然姐。”
“倒也不是在等我。”宁安然觉得,少麻烦的概率更大些。
朱佳佳才不管,只管磕糖,“安然姐,那你是为了周工专程来高州的吗?”
“不是。”宁安然如实道,“我来之前,不知道他在这里。”
朱佳佳略有遗憾,但仍不死心地问:“那他知道你要来吗?”
“应该也不知道。”宁安然笑笑,“他肯定连我来航天系统都不知道。”
一通拷问后,朱佳佳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这问题,我知道!”杨帆硬生生插进话,“肯定是这两天,对不对?”
不等宁安然答,他就斜过来一眼,“还红霉素眼膏,我就说,那红霉素眼膏能是红色的???”
宁安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留下朱佳佳一脸懵-逼:“什么红霉素?红霉素是什么梗?”
————
为了抚慰杨帆受伤的心灵,宁安然承诺等周司远回来后补请大家吃饭。
下午上班前,她把单方面官宣和请吃饭的事一并发信息告诉周司远。
消息仍旧石沉大海。
胡尔着陆场在内蒙,是无人航天器的主要回收场地,比高州还要空旷和偏远,估计除了卫星设备,其余民用通讯都没法触达。
打开早晨没写完的大纲,宁安然准备继续干活,桌上的座机却响了起来。
来点显示是基地内部号。
她接起来,礼貌地说了句:“喂。”
“你好,是宁安然吗?”
“你好,我是,请问是哪位?”
“我是沈书周,飞船系统的顾问,也是司远的好朋友……”
十分钟后,宁安然在宣传处楼下见到了沈书周。
瘦瘦高高,皮肤请白,五官轮廓优越,戴着一副细边的黑框眼镜,极具书卷气息。他并没穿基地常见的蓝色制服或白大褂,而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但看得出是极好的剪裁和料子。
换句话说,价格不菲。
刚才,在电话里,沈书周说明了来意,原来他就是周司远替他们第二期视频请来的主讲人。而在等他过来的十分钟里,朱佳佳已把他堪称完美的履历如数家珍地讲了一遍。
少年天才,15岁考上科大少年班,麻省博士后,飞行器动力工程专家,曾在国外航天院工作,现在是航空大学教授,同时也是航天中心飞船系统的总顾问。
“沈教授是我的男神!!!”朱佳佳激动地说,“你造吗?虽然周工和陆总是双子星,但论男神,那一定得是沈教授,系统里喜欢他的人可多了!!!”
宁安然:“有这么夸张吗?”
“有,相信我!你等下见到沈教授就知道了。”朱佳佳胸有成竹地表示。
此刻,宁安然望着彬彬有礼的沈书周,觉得佳佳还真没带多少滤镜。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宁安然觉得这八个字用来形容他再妥帖不过。
收回欣赏的目光,宁安然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沈教授。”
“叫我名字吧。”沈书周微微弯腰,绅士十足地与她轻轻一握,“我和司远是多年好友,我听他提起过你很多次。”
在宁安然的记忆库里并没有沈书周这号人,她猜他和周司远是工作后认识的。
宁安然浅笑,“沈教授,楼上会议室空调已经开了,要不我们上去聊。”
“好。”
把人带上楼,佳佳、杨帆,连程俊都已等在会议室门口。
见到他们,程俊立刻迎上来,“沈教授,让你辛苦跑一趟。”
“不辛苦,应该的。”沈书周轻轻笑了下,“而且,这是司远特地交待的,我肯定得来。”
程俊笑着言谢,把人领进了会议室。
几人陆续坐下。
来前,沈书周说只能抽出30分钟时间,于是大家没有寒暄客套,直奔主题。
听完宁安然介绍的拍摄方案,沈书周不吝陈赞,“这个很有趣。”
程俊立刻道,“都是小宁想的。”
沈书周朝她笑笑,没有继续讲应承的话,而是直接问:“我的拍摄安排在什么时候?因为我在学校还有课程,可能需要提前对接下时间。”
“拍摄大概需要1天,我先把脚本发给你熟悉下,等你熟悉后,在月底前安排一天给我们就可以。”宁安然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在高州,我们也可以请北城中心的同事帮忙录制。”
沈书周:“我最近半个月都在高州,给我一天时间准备就好。”
沈书周为人儒雅,做事说话却很干脆,当即就定下了拍摄行程。
宁安然和他交换了微信和邮箱,方便后期把脚本发给他,又简单确认了几个问题后,便送他下楼。
到楼下,沈书周和程俊等人道完别,然后头一偏,喊住宁安然,“我可以单独和你聊几分钟吗?”
众人闻言纷纷挥手道别。
宁安然安静站着,等待他开口。
“别紧张,是司远让我帮他带几句话。”沈书周温柔地笑了笑。
见她露出点讶然,沈书周解释道,“上午我和他因为工作通了个电话,听说我下午会来找你,他让我帮他告诉你,他需要在胡尔待三四天,让你……”
沈书周忽地顿住,冷白的皮肤上渐渐泛出一点红。
宁安然听他戛然而止,不由奇怪,再看他原本白皙的脸颊泛起一点绯色,更是一头雾水。
下一瞬,却听他清了下嗓子,缓缓道,“他说,让你别太想他。”
这回,换宁安然面露绯色,“谁想他啊!”
周司远这人,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不过,能大刺刺地让人家带这种不要脸的话,想来两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脑中一个想法忽地闪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书周:“什么问题?”
宁安然沉吟片刻,问:“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病?”——
接下来几天,周司远都没再联系过她。
宁安然自己这边忙着文体节,忙着拍视频和写后面大纲,同样是脚不沾地。
忙碌的日子总是飞快,不知不觉就又过去四天,距离她走的日子更近了。
周四,是沈书周拍摄的日子,进程很顺利,所有音画全在白天搞定。
晚上,宁安然洗完澡,抱着电脑再卧室做初剪。
窗外月亮渐渐爬上树梢,夜幕如一匹柔软的黑丝绒。
她戴着耳麦处理音轨,正在做合成,隐约听到阳台上传来叩窗的声音。
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动静,但叩击的声音越发清晰。
宁安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想到什么,摘下耳麦,飞快奔向落地床边。
哗啦!
她扯开窗帘。
透明的玻璃外,年轻男人混在清冷的夜色里,身后悬着一轮明月。
他单手插在兜里,隔着玻璃与她对视,嘴角轻轻上扬,“想我没?”
作者有话说:
沈教授梦幻联动
第43章 至黑时刻迎来的太阳
窗外, 月色明亮。
宁安然拉开落地门,扑进他怀里,用行动来作答。
周司远被她撞得晃了下, 手从兜里掏出来, 抱住她, 磁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我想你了。”
宁安然眼眶一热,喉头微微发紧。
她用力圈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摩擦。
周司远端起她的脸,低眸与她对视, “你还没说呢, 想不想?”
“想。”宁安然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表达思念,“日思夜想,久不能寐。”
“啧啧。”周司远低头啄了下她的唇, “怎么这么甜?”
一语双关,既是在说品尝的方泽, 又在夸她的情话。
“还能更甜。”宁安然勾住他脖子,将他拉下来些,衔住他的唇, “你, 要不要再尝尝。”
周司远眸色加深, 抬手扣住她的脖子, 将她压进怀里, 边亲边往卧室带。
进门时, 他反手拉上窗帘。
世界被隔绝在外。
脚踢到窗边的书桌时, 周司远掐着她的腰, 将她抱到了桌上。
这个高度,让他更能肆意妄为,也更汹涌狠戾。
屋内白炽灯明晃晃的,宁安然被他亲得喘不上气,眼睛里全是水雾,却还是舍不得推开他。
最后,还是周司远先撤开,抵住她的额头,微微喘-息。
清冽滚烫的气息扑到她耳边,撩拨得人心痒痒。
周司远稍稍平复下来,松了点力道,却没让她从书桌上下来,目光落在她被碾红的唇瓣上,又哑声重复,“怎么那么甜。”
尾音如丝缱绻,钻进人耳朵里,麻麻痒痒的。
宁然然微微仰起脸,凑上前,轻轻抿住他的唇瓣,细声说,“还有更甜的,想尝吗?”
说话间,她已把手探贴过去。
已然生疏,异常坚定。
周司远身子陡然一僵,却见她的唇一点点移到他耳边,小声道:“后勤的大姐给了我一袋计生用品……”
暗黑的森林里,倏地呲出一簇火苗。
周司远拢住那纤细白腻的后颈,将她按过来,咬住唇瓣,嗓子沙哑得不像话,“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知道。”
“确定?”
“确定。”
———
时隔七年,他们再一次彼此探索。
周司远努力克制不让她受伤,但那些埋在心脏深处长达七年之久的渴望又恨不能将她狠狠撞碎,拆吃入腹。
最后一次结束,宁安然浑身一点劲都没有,只迷迷糊糊摊在床上,任由他帮忙清理。
身体累得太厉害,他的动作又太过温柔耐心,像踩在涓涓流动的溪水里,舒服得她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屋子里一片静黑,伸手一抹,枕边空落落的,唯有枕头和被子上那情潮未散尽的味道能证明刚才的疯狂并非黄粱一梦。
宁安然翻了个身,抓过落在地上的睡衣套上,赤脚走到落地窗边,透过窗帘缝看着与夜色几乎融为一块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手臂搭在栏杆上,指间有似有若无的一点猩红。
静静看了半分钟,宁安然轻轻敲了敲玻璃。
周司远闻声回头,无声地与她对视,半晌,缓缓直起身,上前来,拉开了阳台的门。
“醒了?”他问。
“嗯。”她借着薄薄的月光看着他眼睛,问:“你没睡?”
周司远亦应嗯。
两人都没有动,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牵住她的手,一点点摩挲,随后举起指间的烟,问:“要吗?”
宁安然没有伸手接,而是偏头,启唇,就着他的手,轻轻含住,用力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动作娴熟得刺痛了周司远的眼睛。
他丢掉手里的烟,扣住她的肩膀,狠狠亲了上去。
烟草的味道在唇齿间交换。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周司远才停下来,摸着她的唇瓣说:“以后,有问题直接问我。”——
宁安然问沈书周,“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我的病?”
沈书周选择了沉默,然而,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宁安然笑了下,“是我来高州以后对吗?”
沈书周推了下眼镜,“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但半个月前,他来北城,请我引荐了一位临床心理的专家。”
半个月前,那就是他从美国回来后。难怪……
沈书周:“你为什么确定我知道。”
“不确定。”宁安然笑了下,“只是直觉。”
女人可怕的直觉。
——
阳台上,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
周司远让她直接问,宁安然便照做:“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抑郁症的?”
周司远:“袁老告诉我的。”
那次,周司远被临时抽调去美国替袁老开会。病床前,袁老看着他,虚弱地说,“阿远,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前段时间,李威给我看了小宁的一份资料……”
袁老告诉她,五年前,宁安然确诊为中重度抑郁症,这五年间,一直在吃药和接受治疗。
宁安然牵动嘴角,眼底毫无笑意,“袁老是不是劝你要谨慎考虑?”
“不是。”周司远偏头看她,“他让我对你好一点,说你这些年吃苦了。”
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酸意从宁安然心底爬出来。
她偏开头,不去看他,只淡声说:“所以,你知道我病了,觉得我太可怜,于是一回来就火速原谅了我,跟我和好如初。”
周司远被她话里的自嘲刺痛,伸手将她的脸掰过来,“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推开?”
宁安然静静看着他,看进他眼睛里,良久,她摇头,“不会。”
“周司远,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原谅我,肯我和在一起。这次,我都不会再和你分开。”她语气更坚定地再强调一遍。
而后,她把手覆在他掌住自己脸的手背上,徐徐道:“袁老说错了,我不是五年前才病的,是九年前,我爸走的那年……”
宁鸿博是在宁安然大二那年走的,在一次深海勘测中,他背上的安全绳扣脱落,他永远地留在了深爱的海洋里。
外届都以为他是因公殉职,为他筹办了隆重的追悼会,抚恤、补偿、荣誉和光环纷至沓来。
因为有这些光鲜的东西,尽管奶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还能搂着她一边流泪一边说,“然然,不要难过,你爸爸是为祖国牺牲的,牺牲在他奋斗和付出了一生的事业和岗位上,他死而无憾,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然而,只有宁安然知道,那个安全扣并非意外脱落,而是宁鸿博亲手解开了它。
宁安然看到那封绝笔信是在父亲葬礼后的一个礼拜,信封上是父亲飘逸的字迹,用父亲最喜欢的浅蓝色墨水,写下他对她说的话:“然然,对不起。爸爸要永远离开你了……”
在信里,宁鸿博向她诉说了他短暂又漫长的不快乐人生。
他从小丧父,安静敏感,却又强迫自己要懂事、听话、争气,出人头地挑起这个家,让守寡的母亲获得幸福,安享晚年,然而他没有做到。
“18岁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我总觉得心里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夜夜压得我喘不上气,直到我遇见了你妈妈,她美丽、大方、明朗、朝气蓬勃,仿佛阳光下的大树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我深深被她吸引,并深深爱上了她。”
“我很爱她,直到现在她仍然是我唯一的挚爱。”宁鸿博写到,“当我知道她也爱我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快乐,当她同意嫁给我时,我以为我将永远快乐。”
“事实上,那些年我真的很开心,特别是有了你之后,我看着怀里的你一点点长大,听见你咿咿呀呀地喊我爸爸,看见你跌跌撞撞的学走路……我感受到了生命力,比你母亲更强大的生命力。我开心得落泪,我以为我会这样,爱着你母亲,爱着你,守着你们,快快乐乐的过一生。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击垮宁鸿博的是宁安然1岁半时突发肠道叠,小儿病症里常见却异常凶险的急性病症。
“当我看见他们把你摁在手术床上通气,当我看见你撕心裂肺的哭喊时,当医生告诉我们再晚一分钟送到就只能切掉你的肠子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爱根本无力保护你。”
因为送医及时,宁安然化险为夷,照旧活泼乱跳。但宁鸿博变得胆战心惊,他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不快乐,害怕她生病,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同自己一样没有生的勇气……
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知道自己病了,我去看医生,偷偷吃药,但我仍旧不可控地害怕。而当有一天,我发现我居然冒出把你带走就可以永远让你留在快乐里时,我害怕到了极致。”
“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你们了……”
宁鸿博以工作为由离开了家,和姚静娴平静的离婚,常年飘荡在海上。
“这些年,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在没有我的地方,你在快乐的成长,你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追求,爸爸为你感到骄傲。不过,爸爸也累了。我想,是时候结束我快乐不起来的一生了……”
“然然,爸爸本不该把这些告诉你,但我思来想去,我这一生没有对任何人诚实过,在亲人、爱人、朋友面前,甚至面对自己,我都在掩藏不快乐和痛苦。我想,如果要选择一个人诚实,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宝贝,爸爸祝福你这一生,嘴角有笑,心中有爱,眼里有光,所遇所及皆是美好。”
——永远爱你的我。
泪水已布满面颊。
周司远紧紧搂着她的腰,一下下抚摸她的头,自责地说,“都怪我,我应该不回美国,应该一直陪着你。”
宁鸿博出事时,周司远刚好在麻省做交换生,得知他的死讯后,他第一时间就请假飞回来陪了她整整一个月,最后还是学校那边下通牒,他才飞回去。
如果他当时一直陪着她,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不用让她遭那么多罪。
“跟你没关系。”宁安然把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用很慢的语速说,“我在看完那封信后就下定决心绝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她害怕别人知道宁鸿博其实是自杀,害怕人家会嘲笑他,嘲笑奶奶,害怕妈妈会像今天的周司远一样,自责当年在一起时太过疏忽,没能早点发现……
宁安然想,宁鸿博之所以选择在工作时解开安全扣,而不是默默赴死,何尝不是因为考虑过这些?
“他这一生努力装得若无其事,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帮他保守这个秘密,让他体体面面的离开。”宁然对周司远说。
只可惜,年少的她并不知道,以她的心理和阅历,完全没办法承受这个秘密。
发现自己不对劲是在周司远离开后,她一个留在北城,白天如没事人一样上课吃饭学习,但到了晚上她就开始睡不着,彻夜彻夜地失眠。
她找了很多方法,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可是没有用……最后她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这些症状都是轻度抑郁,给她开了抗抑郁的药物并建议她接受定期的心理疏导。
当看见诊断书上“抑郁症”三个字时,她害怕得浑身打颤。她怕有一天,她会像父亲一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像父亲一样,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周司远。她也像父亲一样,用力让自己开朗起来,去运动,去学习,去生活,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那种来自心底深处的低落总会排山倒海地卷上来。
好的是,在药物控制下,她的情况有了好转,最关键的是,周司远回来了。
他们每天在一起,他总有办法在她低落时,沮丧时哄她开心。他充满了少年特有的气息,像烈阳,烘烤着她的心。
她明白了父亲在描述与母亲相爱时的感受。同时,又时不时地恐惧着像父亲一样,哪怕深爱着周司远,仍旧会陷入不快乐。
但是,和周司远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灿阳当空,明媚明亮。
她胡思乱想的频率越来越低,她满心开怀,憧憬着他们的未来。
直到,李国民找到她,希望她出面劝解周司远加入航天项目。
“我负责招新很多年,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少年。”
“他现在研究的信息交互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攻关课题,我们很希望他能加入。”
“作为谢礼,我可以保证你能进兴平社,并且拿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外记者站offer。”
宋国民抛出一条条肥妹的诱饵吸引她,但宁安然断然拒绝了,“你们找错人了,他去与不去都是他的选择,我无权也不会干预。”
“你当然有权干预。”宋国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
宁安然自然知道周司远拒绝的原因,但也知道他内心的矛盾。
他热爱航天事业,却又痛恨这个让他父亲舍小为大,进而让他母亲一生苦痛,死不瞑目的事业。
“你很清楚,他之所以断然拒绝,除了对他父亲的恨意,更多的是因为你。”宋国民俯身,手撑在桌沿,带着压迫的气势,“他不愿意你重复她母亲的命运,他想全身心的陪伴你,他宁愿放弃内心对航天的热爱和渴望,放弃大好的前程选择在你身边,而你呢?”
李国民冷冷一笑,“你因为贪恋他的陪伴,明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航天梦,却自私地想要牺牲他的梦想,只为了成全你自己。”
“我没有!”宁安然猛地站了起来,愤怒地回击,“我没有。我说过,无论他做什么选择,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你当然会这样说,因为你根本就知道他只会选择你,尤其在知道你的病以后。”
宁安然身形一晃,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我说过,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李国民缓缓直起身,从桌上的袋子里抽了一份东西推到她面前,“看看吧。”
宁安然低眼,身子摩地开始打颤。
那是一份关于宁鸿博死亡的调查报告。原来,在葬礼后,出于对安全警示需要,海生所组织人员对宁鸿博的死因进行了调查,最后发现安全扣不可能自动脱落,同时他们还查到了宁鸿博常年服用抗抑郁和精神类药物。最后得出结论,他是自杀,而非因公殉职。
李国民告诉她,一年前,姚静娴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她央求海生所不要公开这个报告,并主动提出停止宁鸿博的抚恤补贴等。而海生所鉴于宁鸿博多年来勤勉尽职的工作表现和良好口碑,不仅同意不公开这份报告还照旧保留他的光荣称号和相应的抚慰金。
“他威胁你要公开这些对吗?”周司远很恨地问。
宁安然点头,“但让我同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李国民拿出了她大二和大三时的就医证明。
李国民问她,“以你对周司远的理解,你有信心瞒住你的病情吗?而他知道实情后,会像放弃你,开始新生活吗?当你有一天选择你父亲那样的方式,他又会怎样?”
三个问题,如同一重重过一重的大山,彻底压垮了宁安然。
她不怕周司远知道宁鸿博的事,不怕他知道她有病,她怕的是他得知这些后会不离不弃,怕的是自己会和宁鸿博一样明明深爱着姚静娴,深爱着女儿,可最终还是选择葬身大海。
如果那样,周司远该怎么办?
李国民太明白用什么来拿捏她。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悲观,只要你说服他进入系统,你们依旧可以在一起的,我们系统有非常好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我还可以安排你和他一起进入基地工作,你们照样能恋爱、结婚、生子,组建幸福的家庭。我一开始就说过,我的目的不是逼你们分手……”
“我会和他分手。”宁安然抬起头来,重复了一遍,“我会和他分手。”
“但我不会帮你劝说他,我说过,那是他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去选择。”她坚定地说。
而她的选择是,给他一个不用为了顾忌她而牺牲梦想,不用陪她一起承受病痛的,快乐健康的人生。
“没有你,我哪来的快乐人生?”周司远用力搂进她,既生气心疼。
“对呀,没有了你,我更没有快乐人生。”宁安然哽道。
和周司远分开后,她又开始陷入了抑郁。但同上回不同,这一次她几乎不失眠,反是嗜睡,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除了必须醒来,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思绪放空。
她又去看了医生,医生告诉她这是中度抑郁的一种表现形式,她再次开始抗抑郁治疗,但效果不并不理想。
为了刺激倦怠的神经,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一边在吞云吐雾里费力保持着清醒,一边又在酒精麻痹下宿醉到天明。
很多个趴在马桶边呕吐的夜晚,她都在想,李国民说得对,她的基因里就是带着不快乐的因子。
医生让她尽量不要去想那些会让她不快乐的事,于是她开始慢慢减少想周司远的频率,慢慢地,她似乎有了点起色。后来,她去了香港,工作更忙碌,生活更多彩,朋友更多,她似乎恢复成了那个活力无限的宁安然。
直到,某一天,她和同事在吃完饭一路笑谈着上午采访的趣事,然后在过马路时抬眼看了下对面竖起的巨大LED屏,里面正在播放一条简讯——中国载人航天实现新突破。
镜头扫过指挥中心,在一群蓝色的衣服里,一张熟悉的侧颜赫然出现。
宁安然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清晰地感受到封印着心里那口窟窿的胶在一点点剥落。
已走到路中间的同事似乎察觉不对,扭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同一时间,镜头被切到另一个场景,那张侧脸消失不见。
心底掩埋的痛意轰然喷薄,如海啸般将她湮灭。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盯着早已在播放其他新闻的大屏幕,像个走丢的孩子失声痛哭。
那个晚上,她抽掉了整整一包烟,灌下了一整瓶酒,然后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割向了左腕。
周司远的心仿佛被锋利带刺的冰刀恨恨地捅过,鲜血淋淋。
他箍紧她,喉咙憋仄得无法呼吸。
“我一共割了两刀。”宁安然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语气很平静,“第一刀太浅了,只冒了个血珠子,然后我又补了一刀……”
血顺着手腕蜿蜒……她靠着沙发,不知是失血还是醉酒,人昏昏沉沉的,电视里播放着兴平社的新闻,和中午一样的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主持人口播:“今日,中国航天集团……”
敏感的自然让她偏了点头,看向电视的方向,就这样又看到了那张脸。
这一次,他好像不再是冷漠的侧脸,而是不悦地瞪她,“宁安然,地上凉不凉?”
因为这句话,她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许是喝醉了的关系,她力道不大,伤口不算深,做完祛疤后,不细看很难发现。
只是,她必须开始再次治疗。
一年的药物后,她似乎越发稳定了。
然后,她跟随一支港城的公益队伍去了西藏做跟踪报道,她学着那些朝圣的人,长身匍匐跪地向神明许愿,祈求那个少年余生平安喜乐安康。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纳木错,因为天气冷加海拔身高,同行的不少人都产生了高原反应。
宁安然也有,但她选择了隐瞒。
她裹着一张披肩和没有高反的队友去湖边看星星,围着小小的暖炉听他们讲自己的故事。
胸口很难受,她躺了下来,呼吸沉重地望着满天星斗。她有想到了周司远,想到了他许下的要教会她所有星星的豪言壮语,想到了他们要去草原、去沙漠、去南极洲看星星的约定……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那一刻,她觉得就这样死在这里挺好的,至少星星会一直陪着她。
高反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心跳得很快,头像要炸裂,呼吸越发沉重,身体似乎也在升温。恍恍惚惚中,耳边有人在问,“安,你还好吗?”
她不好,可是她努力表现得毫无异常,“还好。”
脚步声慢慢走远。好累,就睡一觉吧
宁安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声地说,“周司远,我爱你。”
胸口的巨石越来越重,她闭上眼,痛苦却平静地承受着,思绪开始凌乱。
“你好,我叫宁安然,你呢?”
“周司远。”
“周司远,你还记得我对吗?”
“你以为我是你啊?,”
“宁安然,看见你开心,我很开心……”
“宁安然,宇宙中的原子不会凐灭,而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
少年笃定坚毅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他穿着迷彩服,手揣在兜里,又拽又酷地说,“宁安然,有我在,就不可能让你输。”
死神站在纳木措湖边,对她冷漠一笑。
她猛地睁开眼,拼尽全力抓住了旁边队友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help。”
……
“我命很大,足够幸运,同行里很多好几个队友都曾是国际医疗救援队成员,他们合力捡回了我的命。”宁安然自嘲地说。
她被紧急送往医院,在拉萨躺了足足半个月。医生对她说,再晚一分钟,哪怕救回来她的肺损伤也将终身不可逆。
“后来,我回到香港,我去找了罗教授。”
罗教授也是那次的队员,是港城有名的精神科专家和临床心理学教授。
他告诉她:“安,不要怕,你一定会救起自己。”
宁安然再一次接受抗抑郁的治疗,比她以往每一次都更系统。因为肺水肿后遗症,她开始戒烟戒酒,运动健身,而在罗教授的引导下,她慢慢学会接纳那些好的坏的情绪,去大胆地想周司远,去恐惧。
罗教授对她说,“不要逃避去爱和被爱,任何时候,爱都是你最有力的力量。”
在系统治疗下,她的情况渐渐好转,虽然偶尔仍旧需要依靠药物控制情绪和睡眠,但她不再恐惧自己患有抑郁症这件事。
她明白了那些不快乐、绝望乃至轻生的念头都仅仅是因为她病了,就像感冒会流鼻涕发烧咳嗽一样,只要治愈,这些症状就会消失。
同样,她也清楚,就像感冒病毒一样会反复攻击人体一样,抑郁情绪也会不时地袭击她。但没有关系,强大免疫系统会帮助人类对付感冒,强大的情绪系统同样可以让她顺利疗愈抑郁。
它不是不治之症,更不是只有死亡这样的结局。
在罗教授的引导下,宁安然慢慢学习如何构建稳定的情绪系统,学习接纳,悦纳负面情绪,学会调节偶尔的低落、沮丧……
但与之而来的是,是她对爱的渴望,或更准确地说,是她对周司远无尽的向往。
她想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一起快乐和不快乐。
决定接受宋云彬邀请那一刻,她几乎没有犹豫,没有去求助罗教授是否应该去。
反而是事后罗教授问她,“如果他已结婚生子,如果他不原谅你,你会怎么办?”
“不会,他不会。”宁安然异常笃定。
罗教授却不依不饶:“如果会呢?你考虑过吗?”
宁安然望着他,耸了下肩:“罗教授,我没必要为一个还未发生的假设担忧,我只清楚地知道此刻我要做什么。”
罗教授亦望着她,良久,真诚地笑了,“安,记住这句的话。”
临行前,他把药给她,“我有种预感,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我开药。”
——
夜色愈沉,月亮和星星仿佛都躲了起来,天幕仿佛铺满了浓黑墨布。
然而,周司远告诉过她,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地平面以下的太阳光的散射光冲淡了星光,却又不能透过稠密的低层大气带来的影响。
这是一昼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但再过一会儿,旭日就会冉冉升起。
“周司远。”宁安然从他怀里抬起头,“你就是让我有力量熬过至黑时刻迎来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5555,宁宁,你好棒
第44章 你家水龙头我不会开
旭日如期而至, 天空微亮。
他们相拥看着藏在厚厚云层下的太阳。
“你知道我在高州吗?”周司远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航天系统。”宁安然说。
她并不他在哪里,也不曾向宋云彬打听, 但她相信以周司远的才华和能力, 他一定会站在很高的位置, 光芒万丈, 就像那年中考时一样,万众瞩目,无人不知。
谁想,上天真是眷顾她。她在第一个实习的基地, 在第一天就遇见了他。
那天, 在倾盆大雨中,他拉住了即将坠向深沟的她,就像过去七年,他一次次拽住已跌下深渊的她……那一刻, 宁安然就告诉自己,哪怕他不原谅她, 哪怕他不爱她,甚至就算她喜欢上别人,她都会爱他, 并努力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所以, 我才不再乎你是不是同情我。”宁安然抚摸他线条分明的下巴, 语调轻快了些, “何况你才不是什么烂好人, 你会原谅我, 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你还爱我。”
“你要是早点这么想我们也不至于分开七年。”周司远愤愤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现在也不迟。”宁安然冲她笑, 红肿眼睛弯成了一条缝,“我戒烟了,以后每天练八段锦,肯定可以多活七八年。”
“你说的哦。”周司远微眯眼,佯装威胁,“你要是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能明天开始吗?”宁安然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好困,只想睡觉。”
周司远侧眸瞥她一眼,弯身将她抱起来,“去床上睡。”
————
这一觉睡得异常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枕边,周司远合着眼,鸦羽一样的睫毛柔软地扑在眼睑下,薄唇轻抿,带着点红,好看得令人心动。
她稍稍挪了下身子,凑上前,轻轻尝了下。
想回撤,却被一只手掌牢牢摁住了背。他没有睁开眼,只轻启唇,把沙哑慵懒的声音送进她耳朵里,“多亲一会儿。”
宁安然勾唇,从善如流地再凑了上去,辗转,吸吮,轻咬。
周思远被她亲得上火,睁开眼,拢住她的脖子,用力迎了回来。
翻身上来时,他咬住她的唇问,“饿不饿?”
“饿。”宁安然勾住他脖子,“所以,这次不要太久。”
————
结束后,周司远让她先休息,自己套上衣服去厨房煮了碗面。
宁安然确实饿惨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碗面。
周司远见她把汤都喝得干净,问:“再给你煮一碗?”
“不要了。”宁安然把碗筷推一边,用纸巾擦了嘴,再看向他,继续晨曦的坦白局,“你最后为什么同意进来?”
“宋国民答应我,只要我进来,就不会卡你的求职。”周司远没什么表情地说。
“宋书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宁安然鄙视地撇了下唇,“难怪这些年平步青云。”
周司远笑笑,不予置评。
“但他说对了一件事,如果知道你病了,我更不会进系统。”周司远说。
“那现在呢?”宁安然问。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是否要为了我放弃你已然为之奋斗的热爱的事业。
宁安然以为周司远会沉默,至少会思考一瞬,然而他没有,他毫不犹豫的说,“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在宁安然惊愕的目光中,周司远徐徐道,“宁安然,我说过,一个连妻儿都照顾不好的人算哪门子伟大?”
十几年前,他这样说。
十几年后,他亦这样想。
“我周司远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伟大的人,也不认为这种舍小家为大家,为事业为祖国牺牲老婆孩子的事值得称赞和歌颂。”他哼笑,“对,他们都没说错,我热爱物理,热爱航天事业,并愿意扎根在这荒漠里,为之奋斗一辈子,但我同样爱你。如果需要牺牲你的梦想,你的前途,甚至你的健康和生命来成就我的事业,那么这份伟业又有哪一点值得我去爱呢?”
几百年来,人类前仆后继、孜孜不倦地探寻着宇宙的奥秘,却忘了探寻自己那一颗小小的心。
周司远说:“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第一选择。”
眼泪又流了下来。
宁安然望着他,“还有33天,我就要回北城了。”
“知道,宋云彬通知我了。”
“离开高州,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起。”
“知道,我会想办法多在一起。”
“我可能又会犯病。”
“知道,我能察觉,我会陪着你。”
“可我会很想你。”
“知道,我会我用的方式让你感受我的存在,我会更加努力奔赴你。”
四个知道,让宁安然泪如雨下。
“周司远,你真的很傻……你明知道……”
周司远起身上前,蹲在她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缓缓道,“不要为了我申请留下,你可以朝任何一个方向,爱走几步走几步,剩下的都交给我。”
宁安然用力点头,“我知道。”
————
因为知道朝夕相处的时间不多,两人决定不再低调。
周一上班,周司远载着她去吃饭,坐上车时,宁安然直接抓住了他的衣服。
结果,周司远头也不回地拉住她的手环在腰上,嘟囔:“这才叫高调。”
“你确定这不是脸皮厚?”宁安然迟疑,“而且,咱们这么撒狗粮合适吗?”
周司远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已经少屠了他们七年,够意思了。”
宁安然想想也是,便用单手环住了他的腰。
一路过去,果然捡了一地的眼珠子。宁安然选择视而不见,和他闲聊起沈书周来,“你和沈书周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二,我在麻省交换时,和他同实验室。”
“他那时已经是研究生了吧。”宁安然记得佳佳提过,沈书周是少科班的。
“博士。”
“哇,这么厉害?”宁安然由衷感慨,“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做顾问,佳佳说她是航天男神,很多女同事都喜欢她。”
周司远回头瞥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你也挺喜欢他的?”
“我是挺喜欢的啊,我从小就喜欢他那种……”
吱呀!
一个刹车,车猛地停下来。
周司远单脚撑地,扭头挑眉瞧着她,“宁安然,你就只记住了我不吃香油是吧?”
什么吃香油?不是在说沈书周吗?和香油有什么关系?
看她一脸茫然,周司远哼笑,“我不吃香油,但我爱吃醋。”
宁安然稍愣,随即顿悟。
“周司远。”她啼笑皆非,“你是幼稚鬼吧?”
不等他答,她又笑着凑上前,补上一句,“但我很喜欢。”
周司远给了她一个算你识货的表情,然后回身,重新上路。
宁安然却凉凉补上一句,“但沈教授确实不错。”
这次,车子没停下,周司远回眸,吊儿郎当,“不错也是人家的。”
“他有女朋友了?”
“老婆。”
“他结婚了?”
宁安然还没从上一句里消化过来,就听见周司远云淡风轻地说,“就快离了。”
于是,宁安然一整个风中凌乱,“怎么就要离了?”
周司远又回头瞥她一眼,“你干脆给他做个专访吧。”
“也不是不行。”宁安然如实道,“我觉得回去后,我可以在新媒体开一个人物访谈栏目,第一期就可以请他……”
见她思维跳跃,竟开始构思起未来事业,周司远反手宠溺地拍了下她的头,“第一期当然得你男朋友。”——
吃过饭,两人照例去坐车。
刚落座,手机就跳进来一条信息,是葛慧慧,【你和周司远什么状况?】
随信还有一张照片,是她环住周司远腰的画面,没有拍正脸,但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们。
【我们又在一起了。】宁安然回。
葛慧慧:【又在一起?他办好离婚了吗?你可别糊涂。】
宁安然:【他没结婚,那个是她姐】
昨晚,她特地向周司远求证了这事,如他所料,那位浓颜大美人,传说中的“嫂子”正是周书瑶。
“书瑶姐什么时候结婚的?”
“她没结婚。”
宁安然:“那诺诺?”
“她没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周司远回忆道,“大概五年前,她从英国回来,告诉我她怀孕了,会独立生下孩子。”
宁安然不由往差的方面想,迟疑道:“她回来时应该没受伤吧?”
周司远明白她的意思,答:“她告诉我没有人强迫她,她爱那个男人。”
“那哪个男的知道她怀孕了吗?”宁安然又问。
“她不愿意细说。”周司远若有所思,“但我推测应该不知道。”
我去,这不就是带球跑???
宁安然瞬间又脑补出了一部言情小说。
后来,周司远给她看了她们的照片,周书瑶竟比从前还要美丽明艳,至于诺诺,粉雕玉琢,好看得像个洋娃娃。
这头,葛慧慧的信息又来了:【我就说嘛,你俩当初那么好,他怎么可能转头就结婚】
葛慧慧:【恭喜你,兜兜转转还在一起,真好】
宁安然:【谢谢,你想也会有的】
葛慧慧:【我就算了,我已经决定为我们伟大的航天事业奋斗终身了】
字里行间透着苦涩,宁安然摩地想到了杨帆,又想到了大二那场闹剧。当时只觉得滑稽,而今却发现有些遗漏的地方,比如,葛慧慧为什么毫无征兆地表白?
她撞了下旁边人的胳膊,小声问:“蒋铮亮和葛慧慧是不是有过什么事?”
“这种事,得问当事人。”周司远拿过她手里的耳塞,分了一只塞进她耳朵里,说:“挑首甜的。”
——
那一趟下来,他和周司远的事不胫而走。
到了办公室,朱佳佳捂着嘴在校,杨帆则是啧啧啧几声,“哎呀,我兄弟这回算是彻底没戏。”
被他一讲,宁安然忽然想到得同陆沉交待一下,于是给他发了条信息:【吃火锅那天,我说偏心的人是周司远】
陆沉回得很快:【我知道】
宁安然:【你知道?】
陆沉:【嗯,他早就告诉我,你是她前女友。】
【什么时候?】宁安然很好奇。
陆沉:【你搬家那天】
陆沉没谈过恋爱,但并不迟钝。搬家那天,周司远教她玩打大A时他就窥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不是喜欢绕圈子的人,结束后便直接问周司远:“你和安然是不是认识?”
周司远没隐瞒:“她的校草男友就是我。”
陆沉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你现在什么打算?”
其实不需要问,从下午周司远的态度看,答案已经很明显。
果不其然,周司远轻轻笑了下,“我们会和好。”
不是讲步骤和计划,而是肯定地告知结果。
陆沉想到了那一夜,宁安然说的“我还喜欢他。”
两情相悦,结局自然是笃定的。
但他还是坦坦荡荡地说:“在你们和好前,我会继续追求她。”
不是征求意见,只是告诉他。
周司远瞥来一眼,“无所谓。”
狂妄得让人想揍一顿。
对话框里,陆沉的信息又闪出来:【本来我想给他制造点难度,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无用功。】
宁安然:【不好意思。】
那头默了几秒,好会儿才问:【如果我们先认识,你会考虑我吗?】
宁安然想了想,斟酌道:【应该会吧】
他各方面条件优异,性格也是她喜欢的那类,如果从未认识过周司远,她应该会考虑试试。
聊天界面突然跳出一句——陆沉:【截图了】
宁安然懵,截图?
刚想问他什么意思,陡然明白过来,她把先前打好的字删除,重新发了句:【你……不是吧?】
陆沉直接发回了另一张截图,正是他把刚才那段对话掐头去尾截图后发给周司远的界面。
宁安然扶额,堂堂总工程师,居然这么幼稚无聊的吗?
那头,似是猜到她想法,回来一句:【我得看看他是不是真无所谓?】
周司远是真无所谓,还是装格调宁安然不清楚,但她肯定某位“不吃香油,爱吃醋”的幼稚鬼一定会拿这事儿恶劣地闹她——
一整天,周司远并未提那条截图的事。
到了晚上,宁安然先下班回家,周司远依旧很忙,快十点隔壁还没响动。
两人虽然和好,但还没搬到一起,一来是宁安然所剩时间不多,搬来搬去麻烦,二来则是周司远工作忙,经常晚归,怕进进出出吵到她休息。
十点半,宁安然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睡,然后进浴室洗澡,洗好出来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她裹着毛巾出来一看,发现是周司远,再一瞥,发现阳台落地玻璃开着。
“你怎么又翻阳台?”她嘟囔。
“我敲了门,你没听见。”周司远义正言辞。
宁安然留意到他手上有衣服,故意问:“你干嘛?”
“洗澡。”
“你跑我这儿洗澡?”
“嗯,我家热水器坏了。”
宁安然抬脚踢踹他,“宿舍统一锅炉,你哪来的热水器?”
周司远倒也不躲,任她踢,懒懒道,“那就是水龙头坏了。”
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宁安然啼笑皆非,白他一眼,“周司远,你也太不要脸了。”
周司远不理,单手拎着T恤的领口往上一提,脱下衣服,就这么半裸在他面前。
肌肤冷白,结实,窄腰,腹部平整,展出两个腰窝。他还穿着制服的裤子,没有皮带,松垮地跨在跨上,露出若有若先的两道斜线。
很诱人。
虽然这两天,他们已经有多次深度融合,但灯火通明下,瞧见这么美好的身体,宁安然多少还是有点拘泥的。
她咳嗽一声,稍稍别开视线,“那你洗吧。”
说着,捏住毛巾,准备跑出去。可刚跨出一步,就被周司远扯回来,掐着她的腰,摁进怀里,“等会,你家水龙头……
“我不会开。”
作者有话说:
小周,你好无耻!!!
第45章 我们俩
这一晚, 周司远又是一番好折腾,而以他的恶劣程度,自然不会忘了陆沉的挑衅。
宁安然捉住他的手, 颤声叫屈:“又不是我挑衅你, 你该惩罚他。”
“再说, 我怎么就不能考虑考……啊!”
剩下的话被拆碎。
最后一次结束, 宁安然看着床头的黑袋子,悠悠地问:“后勤发这个的频率是多久?这会不会是一年的配额?”
吃饱餍足的某人无所谓地道:“没事儿,我明天去把陆沉的配额领了,反正他也用不上。”
宁安然抬脚踢他小腿, “你能再无耻点不?”
————
进入9月, 各分工会紧锣密鼓地比起了趣味运动会的分组赛,网络歌手大赛的初报名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宣传处和网络中心每天忙着审核上传视频,听歌听得耳朵都快工伤了。
不过,不得不说, 这些平时一板一眼的工程师们唱起歌来,还真不比男团选秀那些人差。
比赛报名截止日的最后一天下午, 朱佳佳正在审核最后姗姗报名的作品,忽然,握住耳麦尖叫:“我的天!他们怎么也参赛了。”
“谁啊?你这么激动?”杨帆问。
“你们来看就知道了。”
宁安然随大伙儿放下手里的活过去, 定睛一看, 不由和佳佳一样睁大了眼。
报名信息上, 赫然写着, 演唱者:周司远和沈书周。演唱作品:《我们俩》。
“快点开看看。”杨帆很兴奋。
朱佳佳连忙拔掉耳麦, 选择外放, 然后点击加载视频, 一秒后画面跳了出来。
镜头下, 周司远和沈书周穿着一黑一白的衬衫,随意地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一人挂了一根耳机线。
短暂的前奏后,最先开口的是沈书周,“你在左边,我紧靠右,第一张照片……”
声线很温柔,略带一点点沙哑,配合他温润的气质,一下就抓住了人的耳朵。
朱佳佳捂住嘴,把尖叫堵在喉咙里,眼睛闪闪发光。
宁安然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旁边半垂着头的男人身上,心跳一下快过一下,直到他唱出来,“太多感触,时间……世界变了……”
不同于沈书周的温柔,周司远的声音有一种少年感与成熟感交融的奇妙气质,淡淡的、像清泉、如月光,没有甜得发腻。
合唱部分,两人的声音都很有辨识度,却又融合得不尖锐突兀。
唱到副歌那句“永远爱你是我说过”时,周司远忽然直视着镜头,声音沉稳、笃定。
宁安然心嘭地炸出了一场绚烂的烟花。
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临川的操场上,对着她的方向,用少年特有的散漫和温柔,唱着:“太久太久,是否过了太久,忘了忘了开始怎开始的,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关于他们的流言在临川早已不是秘密。
当他唱到:“永远爱你是我说过”时,整个教学楼都沸腾了。
鼓掌声,口哨声,尖叫和起哄声此起彼伏。
陈筱筱在旁边搡她的肩膀,“我艹,我艹,你男人太帅了!”
宁安然没有像从前一样去纠正她的说辞,只是盯着操场的方向,周遭人声鼎沸,耳边只有心脏鼓动的喧嚣,还有他结束时,隔着人潮,对她说的那句,“我们俩,毕业快乐。”
我们俩,是歌名,也是他和她。
他用他的方式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快乐。
“啊啊啊啊!”朱佳佳的声音将她从那个夏天拉回来。
“太绝了,我不行了!!”
老黄手托着玻璃杯,笑道,“这放出去还不直接把其他人全秒了。”
“绝对!!!”朱佳佳断定。
沈书周、周司远,这两人随便一个拿出来参赛都够抓眼球了,何况他俩还双剑合璧。
“不过,这个录音还是粗糙了些。”老黄客观说。
“不重要!”佳佳很有发言权,“初赛比得就是人气和魅力。”
就凭这两人,往镜头前一杵,哪怕是不张嘴,都能俘获一群颜狗的票,更何况他们唱得很不错。
“我打赌,他们初赛绝对第一。”佳佳边说边火速通过审核,把视频传了上去,并广泛通知个小姐妹,快去给我听和投票!!!!!——
果不其然,当天晚饭时间,《我们俩》的播放量和投票数就断崖式地位列第一。
甚至,在车上,路上,食堂,宁安然都瞧见不少人在刷这个视频。
晚上周司远有会,无法和她一起吃饭。她和处里的人一起去食堂,自然又收到了不少目光。
回到家,她洗了澡,忍不住又把那个视频翻出来看了一遍,并和佳佳一样发出了迷妹的尖叫。
这男人怎么总那么帅!
这么帅的男人还是她的,这个认知让她更是甜得想打滚。
十点多,周司远加班回来。
看她捧在床头安静看书,手机搁在床头,见他拿着衣服进来,只是略略掀了层眼皮,说:“结束了?”
“嗯。”周司远捏着衣服站在离床半米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没刷视频?”
做新媒体关系,宁安然会集中抽一点时间去刷一些短视频和文章。
“手机在充电。”宁安然不太眼地说。
周司远视线投向她反扣的手机上,笑了,上前来揉了下她的脑袋说,“线都不插,充哪门子电?”
边说边扯过床头的充电线,准备帮她插上。
脖子上却勾上来一双手。
他偏眸,望着仰着脸,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的人,懂了。
果然,她勾着他脖子,语气笃定得很:“你想让我看你的视频吧。”
周司远将就她的高度,弯腰,单膝跪在床沿,注视她的眼睛,“喜欢吧?”
语气不仅笃定,还很骄傲。
“喜欢。”宁安然轻晃他的脖子,问:“什么时候录的?”
“前天。”
“为什么拉上沈书周?”
“是他拉着我。”周司远纠正。
“?”
“他想唱歌哄老婆开心,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
宁安然噘嘴,长长地哦一声,“感情你是挂件啊。”
“谁挂件?”周司远不服,“比赛是我要参加的,歌是我定的,录像的人也是我找来的,他才是那个挂件,懂?”
“懂。” 宁安然笑着点头,关注点在:“衣服谁搭的?”
“当然也是我。”
“搭得不错。”
周司远甩给她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
宁安然被他傲娇的模样逗笑,手指在他脖子上勾勾划划,“你穿黑衬衫比白衬衫更帅,很欲……”
周司远垂下眼睫,很是嫌弃地斜她一眼她挂脖子上的手,“很欲你还搁这儿挠痒痒?”
宁安然好笑,照着他的脖子拍了下,“脏死了,快去洗澡!”
周司远瞪她一眼,倒没有废话,拿起衣服进浴室。
快到门口时,听见身后的人悠悠地问,“水龙头会用了吗?”
他勾唇,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床边,打横抱起了笑得一脸狡黠的人,直接进了浴室。
————
《我们俩》以一骑绝尘之姿拿下了初赛冠军,挺进决赛。
杨帆看着后台导出的播放量,啧啧称叹,“480万的播放量,咱们系统全部员工都没这么多啊。”
这次比赛是放在他们内部的视频端,并没有对外发布,也就是这些播放量全是系统内部职工点击出来的。
“同一账号多次点播也计算在播放量内。”网络部的同事解释。
程俊笑道:“说明大家反复在播放嘛。”
“我就刷了几十遍。”佳佳说。
宁安然没接话,她也就刷了个十几遍吧。
按照比赛规则,一共12个作品进入决赛,决赛是比现场,并且同步直播,时间就定在运动会结束,合并颁奖一起。
这边演唱比赛告了一段落,那边的趣味运动会也进入了最后赛程。
根据分组,宣传处和飞船系统一队,八院来的人不属于基地常驻人员,按照参属,一起分到了飞船队,而周司远所在的空间站系统则和航天员系统组成为天阁队。
晚上正是飞船队vs天阁队。
作为宣传处的女子主力,宁安然负责参与背背佳。
所谓背背佳,就是16个人,8男8女,按照2男2女,每4人一组背对背合成一圈,腰上套一个大的呼啦圈参加接力跑,跑步过程中,四人必须背对背,出现转向,则视为成绩无效。
宁安然他们这个小圈里是杨帆、佳佳和陆沉。
确定小组名单时,宁安然当晚就知会了某自称爱吃醋的男人,不过他只是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你当喝醋是喝水啊?”
俨然一副不屑的态度。
只是,拿到问天阁的队员名单后,宁安然就有些啼笑皆非。
“小周胆子不小,居然跟女朋友打擂台。”王姐盯着对面正在贴号码牌的周司远,打趣道,“小宁,等会儿咱们要是输了,晚上你就让他跪搓衣板。”
“键盘也行。”杨帆看热闹不嫌事大。
宁安然笑,“没有榴莲壳吗?”
“够狠!”杨帆竖起大拇指。
佳佳:“那我们要是赢了呢?”
“那更简单,让他跪着唱征服。”杨帆笑。
众人笑成一团。
玩笑归玩笑,正式开赛前,大伙儿还是认认真真在场边做拉伸和热身。
十分钟后,双方队开始排兵布阵,决定接力的顺序。
宁安然他们这圈实力均衡,被排在了最后一棒,而那边,周司远那圈被排在第三棒,负责冲刺,拉距离。
一声哨向,比赛正式开始。
两队的第一棒皆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但很快两队速度又都慢了下来,考验小组协作能力的时候才刚刚到来。按照规则,所有人必须背对背,这就导致后面三人的步伐是侧向和倒向,光靠前面带路的男生冲完全没用,反而是太快后,后面的人步子全乱成了一团,一不小心就会跌倒、绊到。
为此,他们在训练时就定下两个女生站侧方,侧向跑,前后则交给体能更好的男生。
显然,天阁队也和他们采用了同样的策略。
第一棒和第二棒,两队旗鼓相当,几乎是同时交出了接力棒。而到了第三棒,周司远带领小组一路领先,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率先交出了棒。
压力陡然给到了飞船队。
宁安然死死盯着奔向他们的队友,舔了舔嘴唇。
这个差距,他们必须要比平时速度更快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随着第三组的最后一跃,棒交到了杨帆手里,只见他一接棒就开始加速狂奔,宁安然和佳佳则是紧紧拽着呼啦圈,奋力跟上他的步伐,陆沉更是加快频率,合力推着整队前行。
很快,被周司远甩开的优势在缩小,他们渐渐拉近了和天阁队的距离。
观众席上加油声顿时升级。两边啦啦队互不示弱,一声赛过一声高的嘶喊着。
而沉浸比赛中的四人置若罔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两队距离更近了,宁安然咬紧牙关,克服着体力不支。头有点晕,鼻子里仿佛有液体滑出来,她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又抓紧了呼啦圈。
心跳得很快,像是下一刻就要从胸口蹦出来,鼻子里依旧滑溜溜的,但她已然顾不上擦拭。
终点就在前方了,他们已经追平了天阁队。
两队都在奋力一搏,加油声、鼓劲声不绝于耳。
一片喧闹里,突然钻出一声高喝,“宁安然,加油!!”
声音穿透鼎沸的赛场,直击宁安然耳膜。
是周司远。
原来,此刻两队前三棒的队员全都凑在了终点边,等他们撞线。
听见周司远猛一嗓子的加油声,天阁队队员先是一愣,随即相视而笑,集体高呼:“宁安然,加油!!”
飞船队当然不容他让,紧随其后,也跟着喊,“宁安然,加油!”
接着,全场似乎也加入了起哄,都在喊:“宁安然,加油!!”
换平常,宁安然该大窘了,可这次她只觉得满满的充盈,仿佛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注入体内,让她奋力跃过了终点。
撞线的那刻,她看见了周司远。
他一个大步上前,单手搂住了她,然后用力捏住了她鼻子,说:“用嘴呼吸。”
其余三人都还套在圈里,闻言纷纷扭头过来,这才发现她鼻子和脸颊上有血痕。
宁安然也很懵,她一边用嘴大口大口喘气,一边缓而无力地抬起手,发现手背上果然沾了一抹暗红的血迹。
她依偎在周司远怀里,眨巴眨巴眼,喘着气问:“我又流鼻血了?”
周司远给了她一个眼神:你说呢?
那头,张广和程俊已小跑过来,紧张地问:“没事吧?”
“没事。”周司远捏住她鼻翼,解释道:“她运动后,太兴奋就容易流鼻血,一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让医疗队来看看?”陆沉不放心。
“应该不用。”周司远捏住她鼻子,低头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宁安然整个脸往后仰靠在他胸口,小小声道,“就是,能把我脸打马赛克吗?”
作者有话说:
小周的我们俩,我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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