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帮手◎
看清那张脸的时候, 白悦溪莫名有些失望。
不是她认识的人。
海滩上被切开的水草巨茧中，依稀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白悦溪赶紧把人剥出来。
呼吸微弱，但终归还活着。
白悦溪给人喂了点水就将人安置在了树屋里, 女孩身上没有外伤，暂时还不知道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难道是和自己一样, 因为海难飘到这座岛来的？
确实很有可能。
但她看着那几根插在树根旁的长矛, 想着昨晚遇见的怪物, 拿着手里的斧头总觉得哪里怪异。
杀死的怪物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而原地又会留下这种明显人类社会文明才有的东西？
而且早上照完太阳之后,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却总是想不起来。
小女孩上岸时包裹她的那团水草里面，除了一些沙粒碎石的杂质，居然还有八只手掌大小的龙虾, 也不知是怎么缠绕进去的, 白悦溪索性都处理了。
等她转动着手上的烤串, 还没等手中的虾烤变色, 就听见了咳嗽的声音。
或许是烤鱼烤虾的味道实在太香，女孩居然发出了一句微弱的：“好饿。”
几分钟后，篝火旁终于多了一个人。
小女孩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刚吃了一串虾仁，现在手里拿着三串还没烤熟的新大虾，流着口水问了三遍现在能不能吃。
“海里的东西大都可以生吃, 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吃熟食, 万一拉肚子, 在这连个药品都没有。”
女孩于是呆呆的哦了一声, 很听话的没有碰再龙虾, 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直盯着烤串, 时不时的还瞥一眼那几条围着篝火一圈的大烤鱼。
用长矛叉上来的鱼，是目前最好获取的食物，因为昨晚的事杀多了触手怪有些膈应，白悦溪放弃了海滩上被冲上来的八爪鱼，所以今天的主食依旧是鱼，她一口气抓了十来条。
但这虾是从女孩的水草包里发现的，浅海区的没有体型这么大的海虾。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白悦溪看向火堆边瑟瑟发抖的女孩。
“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
小女孩望着火堆旁的烤鱼直咽口水：“嗯，脑袋疼。”
脑袋疼，但胃口倒是挺好。
小女孩吃到第一口烤鱼的时候眼神都直了，即使没有调味料，依旧被香得一直呜呜呜。
白悦溪收拾芭蕉叶准备再烤几条的时候，她还主动帮忙收拾东西。
之前脸色惨白成那个样子，结果这会儿只是吃点东西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偶尔能想起点家里的事。
“姐姐你好厉害，居然可以抓住那么多鱼，爸爸和哥哥有时候出去一整天都只能抓几条。”
白悦溪：“你家人都生活在这片海域？”
小女孩唔了一声：“爸爸、妈妈、哥哥和小金，还有我……他们都很厉害，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还很笨，本来想帮忙抓鱼，结果不知怎么就飘来这里了……”
说起自己的家，她不安地抽动鼻子，有点害怕地说：“七天之内要是没回到领域，我就要变成小傻子了，我现在已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白悦溪敏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七天内不回‘领域’就会变傻？”
“这是所有领域居民都知道的事啊。”小女孩怔了一下：“悦悦姐姐，你是不是出来好几天了，你没有居住的领域吗？”
白悦溪对所谓的领域全无概念：“那是你们生活的地名？”
“不是地名，是……”
小女孩非常纠结地揉了揉自己的瓜子脸，回想哥哥曾经说过的一段关于领域的解释，逐字逐句的背诵。
“领域是所有天灾居民唯一能正常生活的地方，灾难后的几年里，绝大部分人类都是靠着领主的庇佑存活下来，领域可以很小，但必须存在，不然在天灾之力的侵蚀下，人类会慢慢变成怪物。”
白悦溪看着小女孩认真背诵的脸，再次确认，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当初坐着游轮出海，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怎么一觉睡醒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的那个天灾，是指洪水暴雨这种东西吗？”
小女孩顿时用一种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可以忘记的表情看着她：
“是那种很可怕很可怕的灾难，我记得，第一年是飓风降临，我们家的房子全都被刮走，死了好多好多人，大家一直在逃命，爸爸妈妈也说，这辈子没见到过那么恐怖的风。要不是当时被一个领主庇护，逃到了大峡谷，我们家谁都活不下来。”
“后来暴雨降临，就连峡谷也被淹没了，然后河、海、湖相连就变成了现在的世界。”
“海底埋了好多城市，领域里有的人，日常工作就是去打捞废墟里的东西。”
小女孩滔滔不绝诉说的世界观，正逐步瓦解白悦溪的某根神经。
某个潜意识在告诉她，这不是谎话，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不能编出这么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而且随时能够被戳破的谎言来欺骗她。
昨晚经历的怪物偷袭也昭示着，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但同时她又觉得不对劲，这个故事不对劲。
或者地点、时间，总有一个不对劲。
长时间的回忆和讲述，似乎让昏迷后大脑迷糊的女孩想起了不少东西，她突然一拍手上的沙子，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悦悦姐姐，我叫瑶瑶！”
虽然依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漂到岛上的，但至少她想起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常识。
一部分非常有意义的情报。
“那团水草大茧是我们领域的标志之一，如果居民长期离开领域，水草会保护我们回家，看来我现在应该离家有点远，所以水草把我吐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岛上。”
“也不知道今天是我离开领域的第几天了，必须想办法回去，如果一直待在没有领主的陆地上，我们迟早会被海里的怪物偷袭，慢慢被同化的。”
白悦溪：“被同化？”
女孩点头：“嗯，会变成和怪物一样的东西。夜晚尤其危险，那是它们的狩猎时间，所有领域外的人类，从见到那些海生物上岸的第一眼开始就会被同化，身上甚至会长出龙虾的壳，章鱼的触手，海鱼的鳍。”
白悦溪：“也就是说，夜晚的时候，这些家伙一定会主动上岸，但黑暗同时也会限制我们的视觉，只要不主动睁开眼睛，就算踏入黑暗，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同化。”
名叫瑶瑶的女孩立刻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姐姐你好聪明！”
那这就说明火光并不一定是安全的，因为火也能带来视野，今晚的防御方案需要改一下了。
白悦溪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得抓紧时间，在夜晚来临之前准备足够的物资。”
昨天晚上打那些触手怪物的时候，她只有一个人，不需要顾及太多。
今天有个小女孩在旁边，她必须做好更周全的准备。
但好在瑶瑶很懂事，甚至可以说有点神奇。
她在吃过第二顿饭之后，身体恢复的更好了，而且力气相当大，那些鱼肉虾肉仿佛什么大补之物，让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能轻易的完成捡柴、掰椰子、给贝壳开刃的一系列成年人干起来都吃力的事。
小女孩还非常谦虚的说，她是家里最笨的一个，她通常都是听哥哥指挥，帮爸爸妈妈的忙做点体力活。
“我走丢了，他们肯定会很担心。”
白悦溪摸摸她的头发：“明天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天黑已经没几个小时，在准备好今天需要用了物资之后，白悦溪又抽空探索了一下这座岛。
岛上的其他区域十分简单，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唯一有点活力的是岛中央那座活火山，时不时地会爆发出几口要吐不吐的热气。
没有发现什么活物，反倒在火山附近找到一些比较奇怪的骨骼遗留物。
那东西看着很怪，像几种不同个体被打碎骨骼，融合生长在了一起，十分诡异。
白悦溪想了想，挑出几根大骨刺，准备当武器。
天黑前，她们吃饱喝足躺在树上，瑶瑶指着岛上的那座活火山问白悦溪：“姐姐，那个火山不会喷发吗？”
白悦溪：“看它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暂时不会。”
瑶瑶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她手里握着一把白悦溪做的长矛，手指正不自觉的搓来搓去。
白悦溪看出来了，这孩子有点怕夜晚的来临。
“没事的，晚上如果有怪物，你尽量躲在有光亮的地方就行。”
瑶瑶小小地嗯了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岛外度过夜晚，九岁以后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领域了。”
白悦溪好奇道：“你们说的那个天灾，已经发生多少年了？”
“今年是第三年，第二年开始，我们那里就已经恢复到灾变开始前的状态，哥哥说，过段时间领主也准备扩大领域的范围了，以后要是能得到神树的庇佑，我们就不会再害怕天灾，能回到以前那样的正常生活。”
白悦溪听到“神树”这个词，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什么是神树？你们领域还有宗教信仰吗？”
“不是的，神树是领主种的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哥哥说那是类似于天线的东西，所有的领域中央都会撑起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枝干生长的范围就是领主能绝对庇佑的范围。神树上面还存储了每一个居民的光团，如果我回不去了，属于我的光团就会熄灭。”
瑶瑶抱紧双腿把脑袋埋在里面：“瑶瑶不想熄灭，想回家，不想他们担心。”
白悦溪摸摸她的脑袋：“会有办法的。”
她又问：“领域只靠领主一人维持，就能防止怪物上岸？”
瑶瑶：“水里的怪物只会在晚上入侵领域的边缘区域，所以大家都是挑着白天出海捕鱼打了物资，厉害一点的人会开船出去几天才回来，但如果离开领域的七天内不回家，就会变成傻子。”
“我们邻居家有一个小男孩就是和家里出海回来晚了，结果后面一直痴痴傻傻的，某天就从岛上消失了……”
消失？
白悦溪还想继续问的时候，突然神色微变，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瑶瑶不要出声。
呼啦啦，大海在退潮，仿佛为今夜的主角悄悄留出了一条通路。
没等白悦溪看清那条路，静谧的海滩上，最后一丝光线悄悄融化在夕阳中，周遭的海浪声也变得平缓起来。
极致的安静中，某些细小动静也变得格外明显。
白悦溪听到了窸窸窣窣，有东西在沙滩上爬行的声音，和昨天的拖曳声不同的是，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无数只小脚，正在快速爬动。
她抓紧手中的长柄斧头，准备等那东西再靠近一些。
天黑之前，她们在周围挖了一条深沟，在沟中点了几个小火堆，又在自己的树屋边点了个大火堆。
早在瑶瑶说不能直接注视那些怪物之后，她就意识到，一直躲在火光里是没用的，怪物完全可以在火堆周围露个面，缓慢地折磨不得不睁开眼睛防备怪物的她们。
那些家伙在黑暗中的视觉应该和她们差不多，不然早就能发现他们藏身的树屋了，而不是刻意在那几个火堆附近盘旋，仿佛知道活物都喜欢躲在火光附近。
白悦溪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孩的膝盖。
这是她们白天提前约定的信号。
瑶瑶捂着嘴巴点头，蹲在角落里不动了。
白悦溪在怪物摩挲的前进中，握紧斧头，默数10、9、8、7……
倒数归零的刹那，刚好是怪物踩中壕沟旁陷阱。
熊熊火焰刹那间升腾而起，白悦溪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借着冲击力直接一斧头干翻了头号入侵者。
火光中，挥舞着钳制的水生物尖啸着后退。
白悦溪一个翻滚卸力，旋即飞快摸出一把长矛刺入被自己掀起的螃蟹肚子，限制它的退路。
怪物疯狂挣扎，伴随大量的浓稠液体渗出，白悦溪毫不客气的从另外一边补上了几斧头，斩断它另外几条腿。
长毛像钉子一样将目标彻底限制在了原地。
渐渐地，怪物不动了。
白悦溪没放松警惕，用长矛将这个怪物死死钉在地上后才转身去找下一个目标。
昨天八爪鱼触手怪，今天居然是螃蟹怪。
说是螃蟹也不全对，白悦溪在壕沟附近面对第二只怪物的时候，明显从火光中看到了这群怪物真正的样子，一只裹满珊瑚的蟹钳上面，同时也长出了章鱼的吸盘。
这是和昨天的怪物融合了？
白悦溪双手握住斧头柄，一个冲锋跳跃，再次天降一斧，火光摇曳中只能听见怪物的尖啸和斧头劈砍到硬物的铿锵声。
她手都快震麻了，却丝毫不敢松懈，怪物的数量已经比昨晚多了。
还好被壕沟减缓了潜行的速度，怪物们的偷袭并没有完全成气候，壕沟附近的火堆也间接影响了前进路线，这就导致它们不仅没有成功包围自己的目标，反而渐渐地被逐一击破。
但这些家伙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智慧，在意识的火堆和壕沟的影响后，突然，某个方位的火光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白悦溪余光扫到了那里却来不及回防，因为眼前的怪物突然和另外的同伴一起朝她袭来，在这紧要关头，偏偏又一个火堆也被灭了。
怪物们已经找到了方法。
只要牺牲几个同伴先压垮火堆，垫平壕沟，后面的同伴一拥而上，就可以解决这个棘手的对手。
就在周遭火堆一一熄灭的时候，白悦溪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号。
“姐姐，接住！”
白悦溪瞬间摸到了头顶放下来的藤蔓，一脚蹬在螃蟹壳上，借着反推力荡向了旁边的大树，并高声喊道。
“撒网！”
瑶瑶听到指令，立马把提前准备好的水草大网撒了下去。
她力气本来就大，又在领域里和每天捞鱼的父母学了不少捕鱼的诀窍，这一手，瞬间用水草覆盖了底下绝大部分的怪物。
白悦溪几乎同时从旁边仅存的最后一个火堆里，一脚踢飞一根燃烧着的木头。
刹那间，整个水草网都唰地烧了起来。
这还是白天她和瑶瑶商量出的团灭陷阱，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水草还真的挺好用的，晒干后，可以拉扯开编织成网，而且燃烧时会变成像沥青一样的东西，将目标锁好。
燃烧的水草网几乎是将这群螃蟹粘死在了地面，白悦溪一一用尖锐的长矛和斧头，处理了所有被困在里面尖啸着的怪物。
等彻底安全之后，耳边也终于清静了。
她这才让瑶瑶从树上下来。
“我就说了咱们领域对居民好吧，哥哥以前和我说，领主会用水草团子保佑每一个离家的居民，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居然有真的这么多用处！”
白悦溪现在对她口中的领域，基本上已经信了六分了。
一个在领民落水后还能自带保护功能、顺带劫持几只大龙虾当口粮，拆开后还能当网使用的水草茧，这确实有点牛。
和昨天一样，当她杀怪结束后不久，天就开始慢慢亮了。
瑶瑶还在旁边非常疑惑的说了一句：“怎么日出这么早，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昨晚的战斗，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树上观察，等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喊白悦溪撤离，然后撒网火烧一条龙。
虽然只是当了辅助，但确实是很充实的一晚，看悦悦姐姐杀了那么多怪物，她都不觉得这些家伙可怕了。
晨曦的光一点点钻破黑色的夜，海天交界处的光，莫名刺眼。
本来还叽叽喳喳的瑶瑶，垂下手臂，突然痴痴看着大海的方向。
白悦溪看着海面那爬升速度明显不太对的太阳，下意识她眯起眼睛用手掌去挡。
银色的光华刹那间照亮整片海滩，两人都身体僵直着，恍惚了几秒。
等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沙滩上已经铺满了朝霞的光辉。
淡黄色的日光里，海风顺着柔和的晨曦吹拂到脸上。
白悦溪原地站了几秒，慢慢的开始环视四周。
瑶瑶仿佛也是这时候才醒来，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白悦溪听到她的声音，突然道：“我好像不记得我的名字了。”甚至就连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都要先思考几秒才得出答案。
她只记得最近的记忆了，那些较远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从回忆里消失。
简直和瑶瑶刚上岸时一样。
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白悦溪并没有告诉瑶瑶自己的全名，对方也就一直叫她悦悦姐姐，看来以后也只能这么叫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没关系，只要早点进入我们领域，姐姐你就会变聪明的！”
白悦溪很想解释，失忆和智商没什么关系，那些荒岛求生的常识她依旧记得，身体素质也没有太大改变，她只是觉得空落落的。
心脏像是空了一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应该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有没有家人朋友，有没有谁会在等她？
她来这座岛，真的只有两天吗？
小女孩叫她悦悦姐姐，那她的名字里应该有一个悦字，她应该是被父母爱着生下来的。
白悦溪想到这里，心突然安定了一点。
但同时她也下定了决心，不能再在这座岛待上去了，每过一夜，那些怪物都会越来越强，而早上的时候她又会莫名其妙的在日出时中失去一部分记忆。
这样下去只能是死循环。
看来确实有必要去那个叫做领域的地方。
确认要离开小岛的时候，瑶瑶非常开心，她十分积极地帮着白悦溪做一个比较简陋，但非常稳固的木筏，足够她们在海面漂流一段时间。
白悦溪也提前准备好鱼，此时正在放在火堆旁边一一烤熟。
“悦悦姐姐，这些够不够了？”
离开小岛，必须携带一定量的淡水，之前白悦溪在岛上逛过几圈，找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岩石，收集了上面过滤下的雨水，用洗干净的鱼鳔装了一部分。
其余的水就全靠椰子汁来补充了。
瑶瑶爬树摘椰子是一把好手，灵活得像只小猴子似的上上下下。
“鱼不用带太多，现在天气并没有特别凉，哪怕是做熟了，也容易坏，到了海上再捕就是了，剩下的直接吃掉，我们早点出发。”
瑶瑶立刻给自己额外砸了三个椰子，又啃了四条手臂大小的烤鱼，完全就是敞开肚皮吃，白悦溪吃的比她还多，两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在离开小岛之前，白悦溪仔细搜刮了昨天被屠杀殆尽的怪物，这次她却没有从里面翻出类似于前天晚上袭击后得到的斧头手套等物品。
那些混杂着章鱼和珊瑚特征的螃蟹，在日出后快速腐烂下去，很快在原地化成了白骨。
和她白天在岛上捡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骨头很像，杂揉了多种生物的特征。
看来这些怪物确实会不定时从水里爬出来，进攻岛上所有的活物。
这座岛之前肯定还有其他人来过，就是不知道那人是死了，还是逃走了。
白悦溪却没有发现，在她转身离开后不久，一个浅淡的手环般的印记，悄悄浮现在她手腕上。
这份“战利品”很快隐没在她的皮肤上消失不见了。
没有从怪物身上收获想要的东西，但那些燃烧的水草居然还被回收了一部分。
白悦溪也是佩服：“你们领域的水草茧是人手一个吗？真万能，这东西烧过之后居然还能用。”
瑶瑶蹲在旁边，用手戳了一下那团水洗过后，再次恢复柔韧的水草，也是满脸震惊。
“哥哥只和我说过，如果在海上迷失了，一定要留下保护自己的大水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东西原来这么顶用。”
搞不好还能靠着它找到去往领域的路。
白悦溪整理好木筏上的所有物资，确认东西都带好之后早早地出了海。
如果夜晚代表危险，那么她们要尽可能的早些在习惯海面上漂泊的状态，也能提前应对海面上的一切变数。
等木筏离开海岸线，海浪带动藤蔓和芭蕉叶做的简易风帆，推着小船飘向远方。
瑶瑶双手抱膝坐在木筏上，只觉得连海风都是好闻的味道。
被水草茧裹着飘到小岛的这次不算，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自由飘在海面上。
“爸爸妈妈都不让我出海的，明明搬到海上的领域后，我早就学会游泳了，但哥哥和我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白悦溪笑着说：“确实是这样，小孩子少玩水。”
瑶瑶：“可是水里的鱼力气好大，好几次我都说帮他们抓鱼，他们也不让我下去，收获不好的那段时间家里天天都吃素来着。”
怪不得小姑娘吃鱼吃的那么凶。
一说到鱼，仿佛就要饿了，这时候还眼巴巴的盯着海面，试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小可怜在附近。
但白悦溪知道，不靠近海岸的话，是很难徒手抓到鱼的，连钓鱼也很困难。
她也突然想起一件事。
才上岛的时候她总觉得那片海域的鱼都很笨，只要手快，找准方位，叉鱼并不难，只是鱼群不好找。
但她这些天，几乎只要开始开始准备鱼叉，没多久就能在礁石附近发现成片聚集的鱼群，简直是瞌睡一来，就有枕头。
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没多久的时候，小木筏已经离开那座小岛，飘出去才几百米，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一群露出三角形背鳍的海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四周，正欢快的围绕着她们的木筏。
水波荡漾时，她甚至能从这群海豚正在彼此交流，要不要送点鱼过来，问她饿不饿、累不累、渴不渴。
要是坐船太累的话，骑会儿海豚也可以。
热情过头得像是路边过于好心的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带着纯善的笑容问她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吃顿饭。
不对。
她怎么能感觉到海豚在说什么？
海里的生物都已经变异到这个程度了吗？
发现了海豚的瑶瑶，兴奋地大叫：“悦悦姐姐，是海豚！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海豚了，一点变异都没有！”
白悦溪：“你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吗？”
瑶瑶歪了一下脑袋，头顶仿佛出现一个问号：“我又不是鱼，我怎么会知道海豚在说什么呀。”
白悦溪：好的，那就不是海豚变异了，是我变异了。
她疑惑看着这群殷勤过头的海豚们，小家伙们说闻到了海草团上面的味道，问她们是不是要去南方的那个大型领域？
白悦溪转述后，瑶瑶立刻瞪大了眼睛：“我们领域好像真的叫南方领域来着。”
那就对了。
此时，白悦溪正试探着把手放到水里，立刻就有好几只海豚互相推搡着挤到她的手边蹭来蹭去的，她摸着海豚们光滑的皮肤，似乎能感觉到这群生灵对她纯粹的善意。
远处挤不进来的海豚，此时发出了细细的鸣叫声表示不满。
“悦悦姐姐，你好受海豚的欢迎啊，这边海域没有变异的海豚已经很少了，他们说不定是来帮我们的！”
确实是来帮忙的。
确认好目的地后，海豚们立刻用湿润的吻拱拱船边上的水草团，有两三只去前面带路了。
余下的海豚们非常自觉的环绕起了小木筏。
它们甚至主动说可以帮忙推船，带着她们在天黑之前去那里。
这还真是上赶着来给她们推船做劳工啊。
白悦溪不解，白悦溪震撼。
小木筏就如此被推着，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方式直指的向着未知海域的所谓南方前进。
瑶瑶全程都很兴奋的用脚尖踩着水，她状态十分兴奋，仿佛感应到了领域的召唤。
在海豚们的帮助下，还真赶在落日之前，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在海豚们逐渐减速之后，白悦溪远远就看到了一个拥有遮天轮廓的巨大树影。
这就是所谓的南方领域，一座拥有遮天蔽日巨树的大型海岛。
手腕微微发热，一道隐形的图案悄悄闪了一下，很快的，再次隐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4 23:58:08~2023-10-05 03:3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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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 122 章
◎南方领域◎
早在树影出现的第一时间, 瑶瑶就已经站在了小木筏的前头，用力挥着手冲那边开心地大喊：“黄大叔——开开门——是瑶瑶回来了！”
明明距离那片海域还很远，瑶瑶偏偏在这时就开始喊着一个叫黄大叔的人名。
然而在木筏靠近某片区域后, 白悦溪听到海豚在和她说再见。
小家伙们依依不舍的挤过来，背鳍划开水波, 一个个像水中撒娇的小狗似的, 拱她的手。
白悦溪摸摸它们光滑的脑袋, 很快听到为首的最大的那只海豚说, 下次如果离开这片海域, 可以在水里面呼唤海豚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海豚说：[我们永远会为你带路。]
白悦溪摩挲着指尖，看着海豚们像是跳跃的小蓝勾，在海浪中渐行渐远, 消失在远处。
“咦, 它们走了吗？我刚刚准备告诉海豚不要轻易靠近领域了, 。”
瑶瑶高声呼喊了几句谢谢之后, 让白悦溪抓紧木筏上的藤蔓：“黄叔已经听到我的呼唤了，他会接我们过去的！”
白悦溪也意识到了这片海域的与众不同之处，在海豚们离开后不久，这附近的水域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一个又一个水下漩涡突兀的出现，
水中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 轻轻搅动了水下的世界, 最后悬停到了木筏的下方。
海豚离开后随波逐流的木筏, 慢慢调整方向, 接着十分稳定、匀速地朝着南方领域快速前进。
水下, 闷闷地传来一个厚重的男声。
“小丫头, 怎么出去了好几天没回来，你爸妈和哥哥都快急死了。”
瑶瑶紧紧抓住的藤蔓像是安全带一样把她锁在起伏的木筏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记得怎么出去的，还好在变成小傻子之前回来了，要不然黄叔你的名字都忘记了。”
“你呀，回来了就好。但也少不了一顿骂的。”
中年男人叹了一声，随即说了句抓稳一点。
小木筏开始慢慢加速，在水中那看不见的大手带动下，竟然以相当快的速度靠近着远方那座奇特的岛。
那无疑是一座占地面积十分辽阔的岛屿，但山脉起势并不明显，因为头顶的那颗巨木，实在是太抓人眼球了。
如同接壤着天穹的龙图腾，被压缩成了树的形状，它的爪伸向天空，在渐行渐远的云雾中逐渐消失，阳光从那些枝繁叶茂的枯枝间穿行而下，形成一道道光柱，打落地面。
这简直是属于神话中才会有的巨木。
白悦溪甚至有些理解，瑶瑶为什么说岛上的人都称那棵树为神树。
木筏开始减速，他们已经靠近海岸线了。但越靠近，越能明白人类的渺小与这棵树的浩大。
“放心，离天黑还早，慢点下来。”
白悦溪顺着说话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挥挥手。
瑶瑶嗷呜一声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呜呜呜终于回来了。”
让男人哈哈大笑，揉着她的头发：“不要以为现在撒娇就能让我等会儿帮你说情啊，你爸妈要是教育你，我可拦不住。”
瑶瑶小声辩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而且我真的想不起来怎么出岛的了。”
黄新珏这时也注意到了木筏上面下来的另一个人，白悦溪目光环视四周，似乎对一切都很陌生，视线停留最久的，还是天空的巨大树影。
“很震撼吧，不过神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壮观的，以前只覆盖了岛面十分之一不到的范围，这些年随着领主的实力越来越强，这棵树也变大了不少。”
白悦溪把目光移过来后，中年男人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哦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黄新珏，领域外围的防护者之一。你年纪应该不大，和瑶瑶一样，叫我黄大叔就行。”
他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块湿哒哒的，和瑶瑶落水时裹在身上一样的同款水草。
“所有的外来居民都需要先做个测试，应该不介意吧？”
白悦溪不置可否的接过盒子，在对方的示意下，摘下鱼皮手套，把手指摁在了那块水草上。
那水草似乎带着某种活性，轻轻的晃悠了两下。
指尖移开后，绸缎一般的墨绿色水草上出现了一个手指按下去的凹印。
没有发现印痕变色的黄大叔面色放心了不少。
“很久就没来过新人了，检查污染程度是我们必不可少的环节。瑶瑶，你也来。”
后者哦了一声，但是当小女孩的指尖移开后，那水草印痕颜色明显加深了一点。
黄大叔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还好回来的早，看这程度要是再晚两天，你爸妈得去净水池把你泡半个月才能带回来。”
瑶瑶的脑袋瓜子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抱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黄大叔去联系自己爸妈了。
白悦溪注意到，对方进到一个海边的小木屋后，明显有一个拨号后接电话的动作。
看来，这岛上应该是有类似于电话的东西。
灾变后的世界。
领域。
巨树。
和拥有神奇力量的居民。
在她记忆紊乱的时候，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瑶瑶的家人来了，爸爸妈妈和哥哥一个不少。
她红着眼圈，低着脑袋小声解释：“我一觉睡醒就已经飘到那个小岛的沙滩上了，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出去的。”
有着一头漂亮长卷发的女人，一开始还会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抱着安慰自己走丢了几天的女儿。眼见着这小傻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安慰的话也是逐渐咬牙切齿：
“岛上那么多防控路线，都能让你跑出去把自己弄丢，差点没了小命。不记得怎么跑出去了是吧，去净水池睡两天，很快就能想起来，到时候你给我好、好、解、释。”
瑶瑶不自觉的咽咽口水，求助似的看向自己老爸。
身形健硕的男人看似魁梧能打，一对上自己老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能低头小声道：“那地方多吓人啊，要不让她去树屋？睡的时间长一点，恢复的慢一点也没事。”
女人白了他一眼：“树屋上面躺一个星期才能恢复，净水池只要两天，浪费那个时间，你忘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男人顿时不说话了，对瑶瑶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而在两人身旁，还站了一个年纪比瑶瑶差不多的男孩。
他主动牵过瑶瑶的手，接住她的简易小包裹，上上下下打量过后发现妹妹没有受伤，这才说：“我可以陪你去两天，新珏叔叔说了，你的污染值检测有点高，必须要去净水池才行。”
瑶瑶嘟囔：“你是男孩子，我们两个又不能睡在一个地方，在水池那边过夜好可怕的。”
很快她就想到了解决方案。
“对了，我可以和悦悦姐姐一块去，她是外来者，头两天都必须要待在水池那边！”
白悦溪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通知完瑶瑶家人的黄新珏在一旁解释道：“天灾发生到现在，每个领域对于外来者的污染问题都相当重视，虽然简略测试中，你污染值低的很，但外来者在净水池那边睡两天是我们这里的规矩。防止一些奇怪的污染延后发生。”
他没说的是，通过测试只保证了会让人登岛，而不是就地格杀。
只有在水池那边安稳的睡两晚，岛上才会接纳她继续活动。
“既然上岸的检测通过了，那这孩子就先带去我家，晚点吃过饭，我们把她俩一块送到水池那边去。”
黄新珏点头说好。
“龙二你去开车，先把今天的战利品拖到办事处去换掉，今天食堂应该会卖些好肉，咱们好歹招待一下救命恩人。”
大块头很快驾驶了一辆略微破旧的小汽车，来到木屋旁接上几个人。
这座岛居然还有汽车，这一点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毕竟从她上岛开始，这座小岛就充斥着一股来自远古的超自然元素，没想到居然还有烧汽油的东西存在。
瑶瑶妈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坐进副驾驶干脆利落的挽起自己一头卷发。
“没想到咱们领域还有汽车吧，洪水蔓延后的世界，对外交通都很不容易，这东西在外面应该还算稀罕，领主那家伙虽然整天臭屁哄哄的，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对了，你可以叫我姜芝阿姨，开车的这位是龙庭叔叔，后排那小子叫他小渊就行。”
白悦溪一一应下，也说了自己现在记忆混乱，不记得名字的事。
“没关系，能恢复的，你这是在领域外的世界待久了，和那些怪物打交道，认知混乱、记忆缺失是常有的事，你看看我家那个二缺女儿，这次能平安回来，记得自己还有爸妈，我就谢天谢地了。”
瑶瑶委屈：“我也不想的嘛，不过妈妈，我和你说哟，我们回来的时候是海豚带的路！悦悦姐姐可受海豚欢迎啦！”
姜芝：“那咱们家小金一定很喜欢她。”
“也是哦，小金这几天是不是又被爸爸喂胖了，他每次丢鱼食的时候总是放很多，给我捕鱼做饭的时候又很小气。”
龙二：“小金可是救过你命的，能一样吗？而且爸爸在前排听着呢，你怎么又说我坏话？”
一家人热情洋溢的在车里聊着天，窗外却是末日废土般的荒凉景象，毁坏的建筑物被分堆摆放，鲜有人烟和植被，仿佛岛上所有的生命力都归于那棵大树附近。
姜芝见白悦溪一直望着窗外不出声，解释道：“别看外围没什么人，基础设施也少，往里面开，还是挺繁华的。”
“最近领域要扩充了，水里那群家伙攻打海岸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索性就没有管那些被毁坏的基础设施，打烂了还要修，太麻烦。不过托这一点的福，咱们最近的收获也很多。瑶瑶这次可不能嘲笑你爸爸捕鱼技术不行啊，他可是亲自下来抓了几个大家伙上来。”
十几分钟后，白悦溪见到了那所谓的大家伙。
一条已经看不出品种的黑色大鱼，那尺寸，去掉头的部分就已经有一辆小型皮卡那么大了。
根据刚才车里的谈话，能够判断出，这居然是瑶瑶的爸爸徒手从海里抓的。
龙二拍了拍这个处理过的大家伙：“晶核已经换成积分，咱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吃穿都不愁了，要不是因为你走丢，这鱼早两天就被处理掉让你这个小馋猫吃上了。”
瑶瑶嘿嘿了一声。
龙二抬手压住车窗，冲木屋那边高喊：“老郑帮忙切割一下，留30斤好肉，其余的冻起来。”
那头传来老者高昂的一声好嘞。
白悦溪发现这座岛上的人力气似乎都很大，那个负责分割鱼肉的老者，身材甚至有些矮小，他爬上了鱼身，没借用任何电动机械，几乎是全凭蛮力和刀刃在分割这条鱼。
瑶瑶就在旁边点菜似的挑鱼腹和鱼尾肉，偶尔还回过头来问她有没有偏好。
白悦溪看了一会儿分鱼，就开始观察远处的建筑。
基础设施大都矮矮的，几乎没有新建的水泥房屋，原生建筑也都被毁坏过，目前尚且完好的，绝大部分都是木质建筑，而且眼看着加固过。
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察觉到这些木材的硬度非常高，甚至能发现各种工具留下的痕迹。
突然，白悦溪回过头，感觉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瑶瑶的哥哥。
这男孩年纪看上去比瑶瑶大不了多少，他的目光却带着一种十几岁男孩少有的深邃感，漆黑色的瞳仁厚重的如同深不见底的海。
“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小渊露出一个十分礼貌的笑容，有种邻家好哥哥的感觉。
白悦溪却觉得他始终用一种很戒备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成年人能游刃有余的应对于领域的外来者，但小孩子天生就与大人力量悬殊，戒备一点也很正常。
白悦溪点点头没说话。
处理完鱼肉后，车子很快开到了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也正如姜芝所说的，越靠近大树底下的范围就越繁华，之前路上除了那个收鱼的小铺，就没见到过几个活人，到居住地这一块，渐渐的有不少居民活动的影子。
几乎人手提着一个大网兜，里面都是捕出来的鱼，不管是鱼的块头，还是这些居民的臂力都挺惊人的。
车子停下来后还有人打招呼，得知瑶瑶回来了，顺手就从硕大的麻袋里掏出一些土豆之类的小东西过来，让她压压惊，中途甚至连包都没放下来过。
姜芝见白悦溪邻居们的肌肉，笑道：“力气大是咱们领域的一种特色，咱家也就我和小渊文弱一点，不过咱俩志不在此，你说是不是啊，便宜儿子。”
男孩被她揉乱了头发，还在小声嘀咕：“晚上去净水池不能让我陪着吗？有个熟人在身边瑶瑶会更安心吧。”
姜芝笑骂：“给你妹妹多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知道你宝贝她，晚上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小渊不吭声了，进屋去厨房帮着收拾碗筷。
这个四口之家的房子并不大，就坐在街道一旁，是联排小平房。
约摸60平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家具，但却有着很多收纳空间，一平米见方的格子柜，里面放的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
瑶瑶被厨房传出来的香味，分散了不少注意力，见她感兴趣，立马介绍：“海里大部分怪物变异后，身体部位不能食用，但晶核的价值很高，这些大都是能快速取晶核的工具。”
工具种类繁多，就说明在海里面碰到的变异生物也很多，白悦溪想起了自己碰到的那种杂糅了不同生物特征的怪物。
目前看来，上岛之后最好的消息就是，这里的夜晚至少是安全的。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终于能吃到正常的饭菜了。
一碗热乎乎的鱼汤下肚，再就着大米饭配煎的香香脆脆的鱼肉，实在是幸福得不行。
这一家子人力气大的同时胃口也很大，桌子上每一个菜盘都是脸盆大小，各种方式烹饪出的鱼块，高高垒起，很快就被一一消灭了。
作为家里体格最大的龙二，冲白悦溪竖起大拇指：“小姑娘这么能吃，一定有一把子好力气。”
瑶瑶欢快的荡着脚：“那是，悦悦姐姐在岛上打怪物的时候，一斧头能抡翻一只两三米的大螃蟹呢！”
听自己女儿绘声绘色的描述和夜晚的那一场战斗后，龙二感慨：
“你呀，杀那种大小的变异怪物那可不光是有力气大就行，你可要加油和这个姐姐多学学战斗技巧，后面搞不是还能用上，这次领域扩充所有人都要帮忙，就连小渊也去了。”
瑶瑶一脸震惊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哥哥：“哥哥都要去吗？”
后者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我有那么废物？”
瑶瑶抱头：“因为你一般都是动脑子的嘛……我感觉我的脑子有一半都被分给你了，再敲两下，就更不聪明了。”
姜芝：“这可别赖我啊，我和小渊妈妈直到上研究生都是同学，倒是龙二是个只有蛮力，搞不好你智商随了他。”
瑶瑶立刻抱住爸爸的臂弯假哭，都怪爸爸是笨蛋，生下我这个小笨蛋。
姜芝就顺便拉着小渊的手演戏，说自己女儿这么笨，以后托付给他不然得砸手里，搞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白悦溪也是这才知道，瑶瑶的哥哥不是亲生的，而是收养了一同逃难的多年好友的儿子。
白悦溪主动追问天灾的事。
女儿回来后，姜芝声色就愈发放松了，几乎对什么问题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的五官有种难以描述的柔和美感，面部轮廓又神似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武神，杂糅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
“一晃都好几年过去，当年那场大风来袭的时候，谁知道世界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这失忆失的有点严重啊，在领域外待了很久吧？”
姜芝用筷子点着吃剩的鱼骨头陷入回忆：“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一场大到足以掀翻所有屋顶的风而已，但是能想到，风也能变成刮骨刀。那些飓风刮过的地方，像是刀子一样留下密密麻麻的刻痕，大地、房子、花草树木，什么都被搅了个稀巴烂。更不用说是咱们这些血肉之躯了，现在想想能逃出来简直是个奇迹。”
“再然后就是海水倒灌，连峡谷都能消失在地面上。全家孤注一掷地跟着领主来了个大逃命，这才到现在这个地方，以前周围没这么多水的时候，这边区域还是一座平顶山。不过，海里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些怪物一天天的是没消停过，还好家里还有另外一员猛将，感谢小金同志，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都救过我们家的命。”
“来，和我一起说，谢谢小金！”
瑶瑶立刻捧场的举起鱼汤：“谢谢小金！”
小金是家里的一条大金鱼，据说当年海水倒灌的时候，成功在怪物的围殴下救下了当时还很普通的一家四口。
如今家里偶尔出海做任务，它也会一直跟着帮忙。
白悦溪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客厅的鱼缸，不过那条鱼据说刚出过任务正在睡觉，起床气很重，晚饭不用管它。
旁边的大块头龙二，默默给哈哈大笑的老婆和女儿又夹了块鱼腹肉：“它还睡着呢，你们两个喝个鱼汤怎么跟喝酒似的。”
小渊悄悄把妹妹碗里的鱼腹肉又给夹回来，换了鱼尾上带着尾鳍的肉让她啃。
“这应该是变异黑鱼和某种花类的融合体，鱼肉熟成了两天，可能带了点酒味，瑶瑶和阿姨又吃的都是带花纹的鱼腹肉，二者结合容易上头。”
还在听姜芝说着末日天灾过往经历的白悦溪，默默的把记忆中变异黑鱼的特征再对上记忆，并牢记了鱼腹肉配鱼汤会有喝醉的效果。
她没忍住，又夹了一块鱼腹泡在汤里一同吃下，果然很快生起了喝酒后才有了微醺感。
非常神奇。
姜芝见此立刻配合着做了同样的搭配，用碗和她碰了个杯：“再次谢谢你把我女儿带了回来，我干了你随意。”
瑶瑶有样学样的，也想去干杯，被哥哥拉住了。
白悦溪在这吵吵闹闹的氛围里，又喝了一碗鱼汤。
这顿饭不光得到了足够的情报，吃的也挺开心的。
她在这张餐桌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属于家才有的氛围，尽管不全有血缘关系，吵闹，但温馨。
如果能在大型灾难后维持住无数个这样的小家庭，那这个领域就是真正的末日庇护所。
饭后十来分钟，瑶瑶清醒了，不情不愿跟着哥哥收拾的东西，准备和白悦溪一起出发去净水池过夜。
“悦悦姐姐我和你说哦，净水池那边睡觉可讨厌了，晚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还要一直泡在水里，特别难受。”
“那是你要泡，人家污染值比你低多了，在躺椅上睡两晚就行。”
瑶瑶瘪嘴：“好奇怪，就算有水草茧的保护，我的污染值也升高了很多，为什么姐姐你却几乎没有被污染的迹象？”
白悦溪摇头，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车子再次出发，这次车上只有姜芝和瑶瑶、白悦溪三人，一路顺着铺满天穹的大树根部驶去。
“越靠近中心的位置安全系数越高，所以净水池就建在了那个地方，你不要听瑶瑶说的那么可怕，她是因为比较怕黑，所以很讨厌在那睡觉，她晚上过夜需要泡在池子里，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在旁边稍微照看一下。”
20分钟的路程后车子缓缓停下，这一片区域地面已经有很多鼓起的树根，车子进不去，三人步行了大概10来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白悦溪很快见识到了所谓的净水池，居然在一个天然的溶洞里，姜芝就在前面带路。
“神树的根会过滤掉污染，越往下走的，水是越纯净的，在这里面待着可以逐步去除变异带来的伤害，虽然人人都知道海里危险，但其实空气中或多或少也会含有那些影响人神智的东西，所以通常我们都会让外来者在洞穴里也待个两天，彻底净化身体里的残渣后，才能在外面自由活动。”
姜芝说着和通道里的看守员打了个招呼，做完记录后，带着两人继续往里走。
“在领域外呆过的人，记忆和认知都会出现混乱，你的问题其实比瑶瑶还要严重，不仅是名字，连关于以往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污染值会那么低，但如果你想恢复一下以前的记忆，可以试着去池子里面泡一下，放心，池子里的东西不完全是水，并不会影响睡眠，想坐想躺都没关系。”
通道快要走到尽头，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光线变得柔和起来，这溶洞顶部的墙壁里，似乎有什么能稳定提供光源的东西。
白悦溪望向前方，看到了像梯田一样块状的，层层往下递减的水池。
她蹲下用手捞了一把，池子里乳白色的还真不是水，而是像雾一样轻柔的物质。
“这边躺椅被子东西都有，瑶瑶你不能睡在上面，得去池子里面睡觉听到没有？明天我会检查的，不想挨骂就乖乖的。”
瑶瑶嗡声嗡气地去躺池子了。
池子里的装置类似于床，可以坐，可以躺，但必须要保证绝大部分皮肤都隐没在乳白色的气体内。
白悦溪回想之前姜芝的一番话，也躺了进去，她不光是想留下来，更想恢复自己以往的记忆。
瑶瑶看着睡到自己旁边的人，顿时小小的雀跃道：“姐姐你可以再挨我近一点的，离关灯还有一段时间，咱俩多说说话。”
原来还有熄灯时间，怪不得这小家伙现在还没有害怕。
白悦溪其实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孩子确实怕黑，之前在岛上就是。
“我每次来这边的池子都容易做噩梦，偏偏家里体质最差的就是我了，每次只要离开领域都容易生病，所以他们后来都不让我出海，就连哥哥出去的次数都比我多。”
白悦溪+：“晚上要是怕，可以拉着我的手睡。”
瑶瑶：“呜呜呜姐姐你太好了，我晚上一定不会乱动的，关灯后拉一会会手就可以。”
池子里提供的床铺，被她移到了瑶瑶旁边，这给了小女孩莫大的安慰，只是后面到关灯时间，整个溶洞顶上那不知何处投下的暖色光源消失后，顿时漆黑一片。
白悦溪瞬间感觉自己牵着的那只手有些紧张的缩了一下。
她拍拍对方的手背：“不用怕，我在旁边的。”
虽然斧头不能带进来，手套和其他的衣物也都在下水池之前，换成了统一的服饰，但她对自己的夜间警惕性还是有自信的。
但白悦溪没想到的是，熄灯后，仅仅在这片云雾状的水池里躺了几分钟，她就昏迷般的陷入了深层的睡梦里。
不透光的乳白色气体中，只留下手腕处的某个图案一闪一闪。
白悦溪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她走进了一间非常陌生的大别墅，站在一间很大的院子里，目光所及之处是秋千花坛有几个看不出形状的动物。
乳白色的气体仿佛跑到了梦里，她看着那些动物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长着鸳鸯瞳的大白猫，昂首挺胸的孔雀，腮帮子鼓起来的小仓鼠，粉色的蛇，昂着头的乌龟。
还有一只目光哀怨的狐狸。
就在她思考这是哪里的时候，那几只动物的影子突然逐步减弱，很快消失。
她下意识的往那边走了几步，却只抓到了一丝水波荡漾开的虚影。
白悦溪嘴巴微张，却一个名字也没能叫出来。
心脏和大脑都很不舒服。
不管哪里都空落落的。
她想：自己一定是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不然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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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 123 章
◎溶洞与神树◎
白悦溪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溶洞里异常寂静, 黑暗中只能听到水滴从高处撞击到石板的声音。
她坐起身来，回忆着刚才那个模糊的梦，尝试了半天, 依旧想不起来梦中的那栋别墅和那些动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栋房子所有的装潢, 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来的, 如果条件允许, 她一定会给自己布置一个这样的家。
但那些动物又是怎么回事, 那难道真的是她的家？
她一直以为这次是跟着新公司出差, 在轮渡上的客户签协议，才遭遇了海难漂流到这里。
不，不对。
瑶瑶他们都说天灾已经发生好几年了，她怎么可能在海上飘了那么久。
那种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的舒适感是不会骗人的, 她甚至想在梦中抱一抱那些小动物, 却没来得及。
一定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就在她坐着思考梦境秘密的时候, 洞穴中传来哐啷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白悦溪收敛情绪，警惕着望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洞穴内的光线很暗，在没有照明设备的情况下，人眼需要在在这种环境中适应很长时间，才能分辨出物体的大致轮廓。
很快她发现，睡在自己旁边的瑶瑶不见了。
睡觉之前还明明紧紧抓住自己手的胆小姑娘, 这会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
白悦溪睁着眼睛眨了几下, 握住躺椅的手突然一紧。
卡兹——卡兹——
重物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就和之前那几个夜晚她在海滩上听到的一样。
不是说领域内的夜晚是安全的吗？
净水池是用来驱除污染的地方, 难道也会有怪物？
她思考了几秒放缓呼吸, 又慢慢躺回去。
空旷的洞穴, 伸手不见五指，她需要按兵不动先获得黑暗中的视野再说。
眼前的世界，渐渐从纯粹的黑暗逐渐褪色，等白悦溪大致能看得见一点水池轮廓的时候，那东西已经离她只有两个池子的距离。
她听见了细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啪嗒、啪嗒。
这似乎是个人形生物，拖拽着一团东西。
他手脚修长，微微弓着背，赤脚踩在湿哒哒的地板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哈气声，在空气中嗅来嗅去，似乎寻找着什么。
白悦溪摸索着躺椅的边缘，没有找到任何武器，于是就地取材拿了一样但现在唯一能用的家伙。
很快，这东西似乎嗅到了附近有活物，竟然直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白悦溪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率先一脚踢翻生前那张躺椅，时钟的乳白色气体四处飞溅，配合着翻滚的躺椅，竟然短暂的遮盖了一些视线。
白悦溪趁机跃上水池，从边缘一个台阶飞身而下，直接跃上那怪物的脊背，用手中的毛巾绞住了他的脖子。
这家伙大概有两米多高，身上黏腻得如同一条刚打捞上来的鱼，脖子被绞后，他很快就挥舞着双臂直接戳向自己的后脑。
白悦溪夹着他的背，一个下腰，手中的毛巾再次收紧。
就在这时，她却听见了窒息中的怪物，正口齿不清的叫着一个名字。
“悦、悦、”
她的手顿了一下，就这瞬间的松懈，这个人形的高大怪物爪子用力，直接扯着毛巾将她甩了下来。
白悦溪被这股大力惯下，撞飞了池子里的好几把躺椅。
她很快调整姿势站起来，捂着胸口咳了两下，顺手拆了把旁边的躺椅对着那怪物砸去。
砰砰两声。
被打中的目标身形颤了两下，但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只是行为有些迟缓的抓着脖子上扯下来的毛巾。
他小狗似的仔细嗅了嗅，居然有些委屈的，小声又重复了一遍。
“悦、悦。”
“找到了……”
口齿不清的说完这句后，他转过身似乎想往白悦溪这边多走几步，却只听哗啦的一声，怪物的身形轰然倒塌，压散周遭的椅子，就这么在原地躺了下去。
白悦溪举着拆下来的椅背，见此也沉默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在见到这个怪物的动静，倒是听到远处传了另外一个脚步声，随即便是瑶瑶一声惊呼。
“这、这是什么？”
随即另外一个男声立刻让她后退：“你别过去，在这等我。”
是瑶瑶和哥哥小渊。
男孩手上似乎拿着武器，他用一个长棍状物体拨了拨巨大的怪物身体，见对方没有反应后，又往后退了几步。
“天亮没多久了，等会儿溶洞里亮起来，再看看怎么处理它，你先找个远一点的池子泡着。”
瑶瑶傻傻地哦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了悦悦姐的声音。
“瑶瑶？”
小女孩顿时放下心来：“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才刚醒不久。”白悦溪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但没有完全丧失警惕心。
眼见哥哥点了点头，瑶瑶确认不会有什么事后这才往白悦溪那边跑去。
走近后，就看见了地上已经被弄乱的躺椅。
她担忧地问：“姐姐，你刚刚是和地上那个家伙打了一架吗？”
白悦溪简单说一下过程，那头还在观察昏迷怪物的小渊，已经站起身来。
“这东西不知道是怎么上岛的，能躲过黄叔叔在小岛周围布置的漩涡，就说明他本身还有一部分人类的血脉，等天亮后我和溶洞那边看看对一下名单，看看是不是他们放进来的。”
白悦溪这时问：“黄叔叔在领域周围布置的那些漩涡，可以筛选人类？”
怪不得海豚送她们过来的途中，靠近某片海域时就要返航了。
小渊没回答，倒是瑶瑶很快解释道：“黄叔叔控制的漩涡遍布近海的所有区域，可以直接绞杀那些污染很严重的动物，因为大家平时都会在领域外的近海捕鱼，岛上的居民偶尔也会因为离岛太久被污染，所以一但拥有人形，或者人类气质比较重的就会被他放过。”
但从踏上这片领地开始，上面的防线会一道比一道严密，这家伙也不知怎么跑到神树中心的溶洞里来的。
白悦溪想的却是对方那不停闻味道的动作，和突然叫出来的名字。
她有种莫名感觉，这或许是来找自己的。
小渊拿着工具抵住昏迷的大家伙：“他受了挺重的伤，就算现在昏过去也不保险，这个体格如果突然醒了不好对付，瑶瑶，去把云池放角落里的那些绳索拿过来。”
后者哦了一声，很快在水池边缘几个隐蔽的缝隙里摸出一些工具。
小渊颇为熟练地，用绳索将这个怪物牢牢捆在几把躺椅之间。
明明只比瑶瑶大了没多少，他却真正做到了哥哥的责任，一点事都不让妹妹碰。
对上白悦溪打量的目光，他问：“姐姐和这个怪物交过手了？”
白悦溪：“嗯，他的力量和反应能力都很快，如果不是因为受过伤，估计还得打一会儿。”
小渊沉默半晌，从身上掏出一盏小灯，拧了一下放在了怪物旁边。
“哥哥！你怎么能带灯进来？”
瑶瑶很惊讶。
“怕你上厕所害怕才带的，没事，我等会就拿回去。”
溶洞的熄灯时间似乎不能有其他光源，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微弱的橙色灯光下，三人都看到了那家伙真正的样子。
和人类有七分相似，身形修长，肌肉骨骼发育的非常完好。
令他与人类区分开来的，是远超两米的身高，锋利的爪子，和皮肤上微缩的鳞片。
他头发似乎沾染了不少血污，糊在脸附近看不清长相，微微起伏的身体证明暂时还有呼吸。
小渊举着灯蹙眉道：“这好像是个混血种？”
瑶瑶替白悦溪问出了她的想法：“混血种是什么？”
“天然杂糅了人类和变异动物基因的新人类，也可以说是保持理智的人形怪物，这次领域扩张，领主就带回了不少混血种，可能会收尾新居民，这家伙搞不好真不是敌人。”
小渊收好了灯，失去光源后，溶洞又变成了那副黑漆漆的样子。
三人商量了一下，先按兵不动，等天亮再说。而晚上偷偷溜过来看妹妹的小渊这时候也准备回去。
那盏小灯他留了下来。
“这里晚上不能点灯，如果要出门活动得悄悄带着这个。”
白悦溪看了瑶瑶一眼，明白他的潜台词：“如果瑶瑶要去厕所的话我会陪她。”
小渊顿了一下，笑容终于真挚了几分：“谢谢姐姐。”
“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点灯？”
这次小渊很坦诚：“这处溶洞位于神树的根部区域，光线会让树感觉到不舒服，那些白色的液状物体，是树分泌后用来清除污染的，如果光线强烈，神树不仅会减少净化液的分泌，甚至有可能主动攻击发出光亮的位置。”
白悦溪皱眉：“这么危险，为什么昨天不说？”
瑶瑶立刻替哥哥解释：“溶洞里面会有定时发光装置，神树会保护我们的，这种小灯光线微弱，只会让神树不舒服，我们不会受到攻击的。”
小渊：“溶洞可以用来避难，只有岛上的人知道不能点灯的规矩，如果以后发生意外，大家都被追到洞里，敌人不知道规矩的话，会被神树主动攻击，这样也能变相的保护岛上的人。”
白悦溪进来前被要求换了衣服，确实没有能藏光源的地方。
她才刚上岛一天，还是个外人，没有把所有规则告诉她，也算是情理之中。
小渊带来的灯很小，甚至不如普通蜡烛的照明程度。
白悦溪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东西，学着瑶瑶之前摸工具的样子，把灯藏在了某两个池子之间的缝隙。
小女孩这会儿重新找了个地方趴在池子里，或许是哥哥走了，又开始怕黑的缘故，没忍住又拉上了白悦溪的手。
瑶瑶时不时地说两句话，都是平常在领域里的生活日常。
白悦溪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
小女孩很快就睡着了。
白悦溪的目光放在了那被一团躺椅压住的怪人身上。
有光源就会被攻击，所以这家伙是一直在靠着嗅觉分辨方向吗？
溶洞的光线很昏暗，但她依旧能察觉到，池子里之前那些因为打斗而散开的白色气状体，再次沉淀到了水池底部。
气体淹没了每一个躺椅的上半部分，也成功的淹没了那个躺在一堆杂乱无章躺椅中的家伙。
上半夜的时候明明刚接触到这些白色气体没多久，她就不控制地睡去，现在却睡意全无。
白悦溪后半夜一直醒着，直到溶洞的天花板渐渐亮起，就和外面的日出一样，变成绚烂的日光色。
天亮的时间比想象中要快，当溶洞的银色光辉亮起来时，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那个被控制在原地的怪物。
“悦悦姐姐早啊，你醒来得好快哦。”
瑶瑶打了个哈欠：“诶，姐姐你去干嘛？”
白悦溪早就蹲在地上，在躺椅堆里查看怪物的伤势。
“咦？悦悦姐姐，他是不是变小了啊，昨晚明明有两米多高的。”瑶瑶撑了个懒腰，站在旁边扶着膝盖看。
确实变小了。
不光是身高，身上的鳞片花纹也变弱了。
那些大片大片的鱼鳞悄悄隐没在皮肤里，溶洞光源的照射下，这人的皮肤苍白无比。
他看上去已经非常像一个人类了。
昨晚的尖利獠牙和利爪仿佛都是幻觉，在池子里泡了半个晚上的怪物不仅人模人样的，反而还有点好看。
白悦溪打量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凌厉的下颌线，总觉得眼熟。
瑶瑶：“这个哥哥好漂亮啊，像是游戏里走出来的一样。”
是了，要是她建模，这张脸大概有80%的部分是她最爱用的捏脸风格。
白悦溪把周围那些躺椅重新归置好，但并没有解开捆在男人身上的绳子。
他们必须在溶洞里面待满两天，食物和水都会有专门的人送进来，昨天小渊据说就是放心不下妹妹晚上偷偷来看她，顺便送她去了趟厕所。
“本来我想喊姐姐陪我去的，但是你睡得好香，我叫都叫不醒，然后哥哥就偷偷来了。”
溶洞的气体有助眠作用，哥哥告诉他，外来者对这个通常没什么抵抗力，担心她晚上不敢上厕所，所以偷偷跑来陪她。
事实证明，前半夜的时候白悦溪确实睡得和昏迷一样，后半夜遇见那个怪物后，她反而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姜芝早上带着食物和水进来的时候还很惊讶：“我还以为需要用点特殊手段才能叫醒你，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醒了。”
白悦溪啃着包子，看姜芝检查地上的那家伙。
“小渊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太相信，领主那家伙带回来的混血种总共才20个，怎么可能还多一个溜到了溶洞这边。”她站起身，从旁边的包里面拿出包东西。
“这家伙好像污染值快过临界点了，可能是故意来溶洞里净化自身污染的，倒是个聪明的家伙。”
瑶瑶：“我就说呢，怪不得在这里躺了一晚，变得更像人类了，昨天晚上他都快两米多高，比爸爸还要高！对了，爸爸和哥哥呢？”
“他俩正在忙着清扫外围的污染物呢，可能下午没时间来看你。”
姜芝把包里拿出来的盒子轻轻摇了摇，那东西似乎有点珍贵，一层一层的包裹着。
最终打开后，居然是一支冷藏的试管。
50毫升左右的透明液体，被直接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你们都往后面退一点。”
很快，整个溶洞里的白色液体都沸腾了起来。
那些白色液体般的气体聚合成一团一团的，越过水池的边缘，全部往这个方向汇聚起来，渐渐的将躺在地上的男人，包裹成密不透风的白色大茧。
“妈妈，这个药剂是不是很贵呀？我好像在橱窗街那边看到过。”
姜芝笑哈哈的摸了摸女儿的头：“上面会报销的，这个家伙可是珍贵的混血种。”
白悦溪直觉道：“这试剂和溶洞里的白色液体应该出自同源？”
姜芝惊讶地挑眉：“不错的观察力，这种试剂名为神树之血，和溶洞里这些气体，同属于神树分泌出来的净化液，这一支大概比得上在池子里泡一个月的分量了。”
浓缩的净化液，牵动了整个溶洞里所有的净化气体，她们三人渐渐退到了好几米开外。
白悦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刚刚某个瞬间，她总觉得手背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又很快被压制了。
大概几分钟后，这个白色的大气团终于缓缓消散，露出中间那个几乎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太大差异的男人。
“正好领主让我们把这人带过去给他看看，待会儿你们就和我一块上树屋吧。”
白悦溪：“不是说这两天都不能离开溶洞的范围吗？”
瑶瑶举手回答：“树屋和溶洞是一体的哦。”
她用手指上下比划。
“溶洞是神树根部里面的洞穴，而树屋是在神树顶上自然形成的屋子，和黑漆漆的溶洞不一样，树屋可好玩了。”
“你就知道玩，记忆恢复的怎么样？想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跑出去的？”姜芝问。
瑶瑶立刻瘪着嘴巴：“才第一晚上怎么能那么快想起来，不过我倒想起了水草茧是怎么出来的，就和妈妈你刚才做的一样，我当时好像身上也有一根试管，掉到水里之后试管被摔碎，我就被水草们缠起来了，再往后就漂流到小岛上，遇到了悦悦姐姐。”
姜芝从听到试管开始表情就不怎么好：“是不是绿色的药剂？”
“好像是。”
姜芝想了想：“明天早上睡醒之后，把梦里想起来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妈妈知道吗？”
瑶瑶呆呆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是这个表情。
白悦溪猜测，瑶瑶这次走失可能和岛屿上其他人脱不了干系。
她倒是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梦：“所以通过净化污染来恢复记忆的方法，是由近及远的恢复记忆吗？”
姜芝：“一般是这个顺序没错，前提是你的记忆是由于污染造成的混乱。”
白悦溪：“所以污染到底是什么？”
姜芝停下手头的工作，有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说：“是失败的进化。”
“从天灾降临那天开始，我们周围就存在一种看不见的黑色粒子。我们的每一次呼吸、进食都在吸入这些东西。”
“成功进化的人，自己消耗掉污染粒子转变成能量，走过某个关卡后，就能觉醒各种奇怪的能力。”
“而没能成功靠自己排除污染的人，只会不断的吸收那些东西，最后变成一团不人不鬼的怪物。”
姜芝不知从哪摸出一个轮椅，把地上那个男人放了上去。
“人类和其他动物比起来，已经是非常弱势的种族了。听说你钓鱼很厉害，有去过水下见过其他的大型水生物吗？”
白悦溪帮她把人抬到轮椅上放好。
“没见过。”她语气平淡的说，“在我醒来之后的这几天，我的记忆里唯一见过的水下生物是上次送我们来领域的海豚。”
她顿了顿又道：“我在那座岛上每到夜晚都会碰到上岸的变异生物，它们身上倒是有好几种不同生物的特征。”
“会主动上岸的，都是小型生物，那你的运气真不错，遇见的那些海豚的变异程度还算在合理范畴内，还很聪明的懂得躲开老黄设下的漩涡陷阱。”
姜芝：“海里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培养皿，每一种生物的基因都在互相混合，有的鱼眼睛里面长出了水草，有的水母身上长出了螃蟹壳，而有的人类身上遍布了所有你能想到的海生物特征。那些没能扛过这种变化的家伙都变成了怪物，扛过去的成了混血种。”
白悦溪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他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过了，露出那张哪怕放在和平年代，也足够惊艳人的脸。
昨晚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就有那种复合的水生物特征，锋利的爪牙，远超两米的身长。
身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鳞甲，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遇见的时候，远远的听脚步声，他身上明明拖着很重的东西，后来，那东西就不见了。
或许，是尾巴之类的？
白悦溪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就看见这家伙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一下，睫毛稍稍抖动，似乎是要醒了。
姜芝见状，摸出一根镇静剂，飞快地扎进了他的小臂。
“刚刚被神树的浓缩液体洗涤过，居然这么快就要醒来了，这是个什么怪物？”
她很快转过头和女儿说：“这里的怪物是形容词，不是名词哈，没有歧视新成员的意思，混血种都是很厉害的。”
想了想又补充：“这句话不许学，听到没有？”
瑶瑶哦了一声，注意力完全不在妈妈的用词上，而是在树屋的电梯上。
溶洞的尽头，能看到地上盘踞的大片大片神奇的树根。
中间有一块平地，一看就是后来人工建造的。
“你都敢离家出走，在外漂流几天了，坐个电梯怕什么？”
瑶瑶攥住妈妈的衣袖：“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怕。”
姜芝的体力不如自己女儿和白悦溪，腿轮椅的工作最后还是交到了白悦溪手里。
这轮椅好像也是用某种特制木头做的，虽然不像工业时代的金属复合制品那么顺滑，但推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人还是有点吃力。
还好有电梯。
“以前领域刚开放的时候，溶洞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过夜，第二天又有事要去树顶的树屋，一来一去太不方便，领主就在树干上用自己的能力开了这么一道门，做了一个类似电梯的玩意儿。”
溶洞尽头，果然留下了一面纯木墙壁，这居然就是所谓神树的一部分。
“这电梯不光光是直上直下，偶尔还能拐弯，对了，你们两个扶好啊，这电梯速度有点快。”
瑶瑶似乎是有经验，一上去就站在角落里，死死的抓住了两边的围栏。
白悦溪帮着姜芝把轮椅固定在特殊位置，又用束腹带之类的东西把上面的病号捆绑好。
纯木的墙壁上有几个奇怪的把手，姜芝按照特定的顺序依次拉下其中三个。
咔嚓咔嚓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
很快，白悦溪就感到了一股推背感。
这玩意儿，居然是螺旋上升的？
不光是旋转上升，还一会儿左一会右，仿佛是真的在一棵树的树干里，于分叉之间不停滑动跳跃一样。
这不比过山车刺激多了……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里。
三分钟后，随着电梯门打开，姜芝先把自己女儿抱了出来，瑶瑶小脸惨白，要哭不哭的，拉着妈妈的手一个劲地嚎，下次自己宁愿爬树，也不想坐电梯了。
“爬树上来要两三个小时，电梯就痛苦三分钟，别哭了啊，回去给你买糖吃，小金叔叔今天和你爸爸抓了大鱼呢。”
姜芝安抚好女儿，白悦溪就已经解开固定装置，把轮椅推了出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建筑物内部，所有的家具装潢都是木头的，浑然天成，就像真的是从树枝上长出来的。
“走这边，正好领主和我说，他也想见见你。”
他们穿过一条长廊，边上是镂空的阳台，往下看，一整条通道里悬挂了数不尽的细嫩枝条。每一根枝条的末端都有一个小小的光团。
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
在这通道里，起码有几百个光团正轻轻的晃动。
姜芝：“所有的新成员在加入南方领域之后都会匹配一个生命光团挂在树上，一但你们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领域里面也能得到通知。”
直到走过拐角，白悦溪突然感觉轮椅上的人动了一下。
她莫不作声低头，发现本来被打了镇静剂，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家伙，悄悄抬起手，在她推轮椅的手背上写着什么。
“对了，我们领主的样子可能和人类有一些差异，你等一下不要被吓到，这几年他庇护了领域数万人，不会随意对人类做什么，你可以放松一点。”
前方的通道很快就要走到尽头，轮椅上的男人加快了手指的速度，飞快的继续写着。
白悦溪终于读懂了那几个字。
“别看它的眼睛”
姜芝的脚步声停了。
嘎吱一声，通道尽头的圆弧形雕木大门被推开。
白悦溪看见一根缓缓浮现的巨大雕花木头，高高悬挂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
那上面，盘踞了一条浑身漆黑，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五爪龙。
黑龙闭着眼睛，只有胡须飘在空中。
大殿里传来一声略微苍老的叹息。
“你来了。”
第124章 第 124 章
◎二段记忆◎
龙这种生物在古今中外, 不管什么题材里面出现的频率都非常高。
但这也意味着，当你有一天真正见到了一条足有上百米长的巨龙时，会产生一种幻想与现实被打破的荒谬感。
那是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 哪怕他正处于暮年，你也能感觉到那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灼热的鼻息喷吐在封闭的空间里。
姜芝拉着女儿站到一旁, 准备自己来帮忙推轮椅。
白悦溪没有松手, 她感觉自己不能松开这个轮椅, 不能放任眼前这个人被那条龙捕捉。
不要看它的眼睛。
这是轮椅上的人悄悄告诉她的话。
白悦溪微微低着头, 将轮椅推到了那条龙身前。
“龙君, 新加入的成员和误入溶洞的混血种都带过来了。”
姜芝说道：“最外围的漩涡和昨夜的溶洞，她都安全通过了，我们南方领域已经有近一年快没有新人加入，这次虽然带回来20个混血种, 但我认为扩张区域后, 接纳新的人类也很有必要。”
在半空中的那条龙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粗壮的身体如同蛇一样, 轻轻在巨木间滑动。
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殿。
“这年头纯粹的人类几乎已经不存在，只要不是在水灾降临前，就拥有自己领域的人类，早就或多或少的被污染，成为了不同生命的融合体。能找到人类理智占据上风的混血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女娃娃, 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来的吗？”
龙似乎是在问白悦溪。
她没有抬头：“忘了。”
瑶瑶立刻奋勇举手帮她解释：“悦悦姐姐之前流落荒岛的时候, 都已经在领域外不知待了多久了, 她连天灾的常识都快忘光了, 但是她超级厉害哦, 龙爷爷你就留下她吧, 咱们领域都很久没有新人了。”
姜芝也在附和：“灾后三年出生率本来就不高，还不断有人在清扫任务里死去，这样下去，领域居民只会越来越少。”
大厅空中的龙不说话了。
他突然问：“溶洞里的家伙又是哪里来的？我和外海那些东西谈交易的时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木里钻进来这么厉害的一条虫子。”
虫子昏倒在轮椅上，没说话。
龙笑了：
“小子，我知道你醒着，抬头，看着我说话。”
白悦溪心里一惊，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轮椅上那个软趴趴的人就直起身子。
“我是来这里找人的不行吗？”
龙似乎来了点兴致。
“哦？外面灾变成这个情况，你还敢冲进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并大言不惭地和他的领主说，你闯进了他们用来洗涤污染的净化池里，只是来找人的？”
气氛有些僵持，这时候，轮椅上的人却示弱一般不说话，只用一只手扯了扯身后人的袖子。
“我是她的弟弟，找姐姐不可以吗？”
白悦溪：？
虽然她失忆了没错，但她是独生子这点不会错，她直觉对方在说谎，但没有拆穿。
只是对上姜芝、瑶瑶两人的目光时，她想了想没直接否定，而是用一种自己也不确定的语气说：
“我可能认识？”
那条黑色的龙似乎被气笑了，嘲讽轮椅上的男人。
“趁着别人失忆的时候占据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身份，可不是好选择。你如果留下来不一定是好事，确定要和她一起加入我们南方领域吗？”
轮椅上人，似乎想了一下。
“姐姐留下，我就留下。她要是走，我就会带她一起走。”
这下龙不说话了，那双蓝色水晶般的巨眼，牢牢盯着大厅最前方的两人。
仿佛盯着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生命。
坐轮椅的男人倒是毫不示弱地看了回来，大眼瞪小眼间，龙的瞳孔微微收缩。
它的凝视真言失效了。
而后面推轮椅的人，却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抬过，能力无法发动。
这两个人，有意思。
“我生平最讨厌说谎的人，以前是人类的时候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你们身上的污染尚且处于安全水平，我同意你们的加入。”
“但相应的，你们也要完成我们的领域日常任务。“
“最后一件事，你们必须留下一个信息光团，才能离开。”
昂着脑袋的龙毫不避讳道：“光团有监视作用。”
“姜芝应该提前和你们说过，领域的每个人都会在大殿中央留下一个光团，代表自己灵魂的备份，如果有一天光团熄灭，就代表你们死了，它如果变成黑色，就说明你们会被彻底污染，我们会杀了被彻底污染的居民。”
白悦溪微微抬头，盯住了龙下巴上的胡须，而没有看他的眼睛。
“光团的颜色会不会因为其他因素改变？我们并不希望自己还是个人类的时候，留下的光团却在某天突然变色，然后以被污染为理由击杀。”
龙继续说：“你说的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领域里既然有专门洗涤污染的水池，那就有直接克服污染的其他道具，我们不会轻易使用那东西，而且混血种是个例外，你要知道他们本身就是被污染过的个体，只是达到了某种奇妙的平衡，而这种污染总有一天会彻底的摧毁他们的能力，越强的人亦如是。”
轮椅上的男人笑道。
“就和你一样是吗？被污染折磨得不行，最后只能变成一条黑色的龙。”
白悦溪对他的胆量有了新的认识。
那条龙居然不生气。
“对，就和我一样，这也是我要晋升的理由之一。
领域君王已经不足以控制整个区域不被污染，我需要晋升成灾难暴君，才能在下个灾难前有一线生机，为此，南方领域需要足够多的居民才行。
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们，但请不要自己犯错，规则会自动处理，岛上所有触犯了它的生物。”
龙说完这句话，语气愈发疲倦。
“好了，我要继续睡觉了，你们离开吧，再在净水池睡一晚，明天就离我的树根远一点。”
白悦溪推着轮椅出去前，突然问道：“你说的下一个灾难，是什么？”
就在她以为那条已经准备睡觉了的老龙不会回答时，大殿内再次回荡着苍老的声音。
“冰霜之地。”-
离开领主所在的大殿后，姜芝感叹：“你们两个定力挺足的呀，我第一次看到林聪那家伙变成一条龙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白悦溪：“林聪？是那条龙原来的名字吗，你们以前认识？”
瑶瑶第一个冲进电梯，又老老实实的蹲在角落把自己护好。
“是我们家以前的邻居，一个脾气很好的爷爷，嗯……不对不对，以前是叔叔，在他当领主之后，这两年老的特别快，现在声音和外表听上去和爷爷一样了。”
白悦溪推着轮椅按照之前的顺序固定，轮椅上的男人睁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的盯着她。
白悦溪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问道：“那条龙之前说的领域君王和天灾暴君又是什么意思？”
姜芝：“这个是领主的等级，一般来说，觉醒特殊能力的人，在第一阶段能够用自己的能力笼罩整片区域，不受外域天灾影响的时候，就可以晋升为天灾领主。”
“当一个领域内拥有多个觉醒能力者，领主再度晋升后，就会变成领域君王。”
“第三阶段的晋升条件我不知道，但领主本人是说需要足够大的区域和足够多的居民，天灾暴君这个名号听上去可能和支配相关？”
轮椅上的那位终于说话了。
“领域君王可以一定程度上激发领域内的人觉醒特殊能力，并增强领域内所有居民的体质。晋升条件是区域内多个觉醒能力者处于被支配的状态。”
“灾难暴君可以完整支配领域内所有觉醒能力，并激发特定生物的特殊能力。晋升条件是吞并其他领域。”
他笑道：“你以为那条龙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想晋升可不单单是自保才行，需要完全吞并另外一个安全区，让那些人成为你们的一份子都不够。”
“你们需要砍断对方的生命之树，让所有的领民光团碎裂，将他们安全区的养分变成你们的养分。”
“这个不是怪物守卫战游戏，这是对其他同类的战争。”
“天灾发生好几年了，你们不会还以为只要偏安一隅，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吧？”
电梯里没有人说话，姜芝皱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对方吐露出来的那些细节又经得起推敲。
瑶瑶纯粹是因为电梯的缘故，脑袋晕沉浆糊了，一句话不敢说。
白悦溪是听不懂。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最近几天，天灾怎么发生的？又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她一概不知。
但她奇怪一点：“为什么要说是我弟弟？”
轮椅上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我都透露出这么多消息给你了，你就问我这个？”
“因为我没有弟弟。”
“你就不能假装有一个，我可是来帮你的。”
白悦溪静静盯着他，仿佛要从这张熟悉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她有些排斥对方的眼神。
就好像她熟悉的某个人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不会这么外向的，哆哆逼人的，以利益交换利益的方式从她口中套取各种情报，或者说引导性的让她去做某些事。
“你有没有哥哥？”
坐轮椅的人怒了：“没有！”
很快他又败下阵来：“算了算了，你记忆都成这个鬼样子了，居然还没骗到你。”
他摸了自己的脸一把，很快那双俊美无双的脸变成了另外一张稚嫩很多，满是稚气的少年脸庞。
“我是受人所托进来找你的，那家伙因为自己的特殊原因进不来，就把我抓了壮丁。你别说这个世界还蛮有意思的。”
他吊儿郎当的坐在轮椅上，也不伪装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两个小虎牙，灿烂笑道。
“你可以叫我小一。”
这次回到溶洞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瑶瑶中途去了树屋接受治疗，据说这颗神树就像一个综合医院，里面有各种帮助治疗外伤、内伤和精神损伤的区域，甚至还有食堂。
“但那里的东西非常非常难吃。”
从治疗室回来的小女孩，抱着妈妈做的饭团认真点评。
“虽然有很多人都说吃了那里的东西能睡得很好，但我就是特别讨厌那里的味道。”
她举着妈妈做的便当，硕大的一箱东西都够五六个成年人好好吃一顿了，结果就便宜了他们俩。
做轮椅的那位小一说自己肠胃不好，不太能吃这里的东西。
“真羡慕你们俩没心没肺，还失忆，胃口才能这么好。”
瑶瑶不理解：“失忆和胃口好有什么关系？妈妈说瑶瑶以前也很能吃。”
小一翻了个白眼，靠在轮椅上不说话了，双手抱胸看着她俩大快朵颐。
“今晚过去，你们两个的记忆应该都能恢复了，明天上午的时候，南方领域会帮你做光团备份，你想好要留在这里了吗？”
白悦溪放下手里的东西，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等恢复记忆了再说，我现在没有办法替现在的自己做决定。”
小一嗤笑一声：“还真是有你的风格。”
白悦溪担心的是，自己晚上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那些雾气好像在睡眠状态才能生效，就像是通过梦境传递记忆一样，让她想起过去的事。
小一大概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今天晚上我会撤掉防护能力，你晚上就能在那些东西的包围里睡觉了。”
白悦溪蹙眉：“我昨天后半夜睡不着，是因为你来了？”
“要不是我费尽心机找到这个溶洞，把你从梦里唤醒你，今天都过不了顶上那一关。”
他指了指溶洞头顶。
“那条龙的能力通过眼睛发动，一旦你和他对视，你也不需要想起来什么了，立马就能变成他的傀儡，信不信？”
瑶瑶在一旁都惊呆了。
“你胡说什么呢？爷爷不是那种人。”
当年要不是因为林聪，他们全家和一同逃难出来的那数百人，一个都活不下来，更不用说建立了如今这个能容纳数万人规模的南方领域。
“他以前或许是个好人，但从这棵树诞生开始，他就不单单是他自己了。”
小一蹲在轮椅上撑手看着白悦溪：“世界之树的果实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成为领域之主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从参与这场进化游戏开始，每一场天灾都在筛选它想要的继承人。完全善良的人是活不到最后的，你说对吗？”
白悦溪又吃了一口包子，不说话。
小一顿时觉得没意思，啧了一声。
“算了算了，等你恢复记忆了，我再和你说这些，我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只剩下30个小时不到了，你们晚上抓紧睡抓紧起床，明天估计要发生大事了。”
埋头苦吃的瑶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外围清剿活动吗？”
下午出了电梯之后，妈妈就神色匆匆的离开了，听说明天有大型清扫活动，会撤掉外围的一层防御线，主动让岛屿周围的污染物上来进行一轮绞杀。
小一摸摸她的脑袋，怜爱的说：“今天继续好好当你的小孩子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瑶瑶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白悦溪倒是清理好餐具，静静观察这个好整以暇坐在轮椅上，仿佛看戏般的少年。
“你之前用的那张脸是谁的？”
小一玩味的笑了笑：“你不是失忆了？这都能察觉出来，我之前用的不是自己的脸。”
白悦溪点头：“我感觉他不会做出那样的表情。”
那应该是一个大部分时候都只会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偶尔和她对上视线会有些害羞的家伙。
那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即使昨天晚上梦见的那栋别墅，并没有这个男人。
她甚至觉得对方可能不一定是人形，或许会长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尾巴之类的。
白悦溪没有把话说完，小一就仿佛猜到他在说什么似的摇摇头。
“他进不来这个世界，这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美梦陷阱，晚上睡一觉，快点醒来吧。”
“温馨提示，你最好睡久一点。这种关于梦境的启示可以追寻到很久之前，这也是我没有现在就带你走的原因。睡久一点去想一想，那些你曾经忘记过的东西，在这个世界被冻结之前起不来就好。”
白悦溪睡在躺椅上，看着溶洞顶部细碎的光芒渐渐淡去。
小一之前说完那番话后，就自顾自地推着自己的轮椅跑远了。
在对方离自己远一些之后，白悦溪终于感到了溶洞里那种似有若无的厚重感。
尤其是当光线减弱之后，黑暗携带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
她抓着提前拆下来用作武器的躺椅钢管睡着了。
这次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到之前那座满是动物的别墅，却发现梦里白茫茫一片。
别墅里的那些动物们站在她面前，似乎想带路，带她去某个地方。
狮子猫蹭了蹭她的脚，体型突然变大，将白悦溪驮在背上，于梦境世界里奔跑起来。
她抓住狮子猫的毛，突然间就想起了她的名字。
她叫小不点，巴掌大的小不点是她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小猫，一开始眼睛都没睁开，脏兮兮的和个老鼠似的，是她一点一点用小奶瓶喂大的。
一声嘹亮的鸟叫，鹦鹉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顶着一头鹅黄，脸上还有两快腮红的鹦鹉，脆生生的喊她的名字：“悦悦！”
对，她的名字叫白悦溪，这是她亲手孵化的小鸟，鹦鹉皮皮。另外一个孵出来的，是一条漂亮异常的粉色小蛇。
指尖一动，她看见了雪米。
远处的天空空，她看见了一个毛绒球滑翔着砸进了自己怀里。
小飞鼠，这是她的月亮。
狮子猫突然停了下来，白悦溪看见一团白色的光站在道路尽头。
在她靠近之后，那团光扭曲着，慢慢化作了人形。最后又突然垮了下去。
钻出来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
“周周？”
她伸手摸了摸狐狸耳朵，她想起来了一切，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以马上醒来。
但她想起了白天时候小一说的那番话。
道路的尽头是一片黑暗，那是断崖一样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记忆世界。
狮子猫、鹦鹉、玉米蛇、小飞鼠，都安静的站在断崖这边，没有跟着她过去。
只有狐狸消失在原地变成一团光融入了这个世界。
白悦溪往前走了两步，一边梳理自己刚恢复的记忆，一边在思考为什么没有看见乌龟？
呈山之前明明在她的梦里出现过，而这次却消失不见。
突然，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黑暗的尽头有一座白房子。
那是一栋装修的的非常奇怪的屋子，从窗户外看，到处都是玻璃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背对着她，往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箱里面倒入了一杯黑色的物体。
刺啦一声，箱子里的生物瞬间被烫掉一层皮肉。
白悦溪看着那个嚎叫的红皮怪物，那是白光灾难降临时，由人类畸变的第一种怪物。
一个医生打扮的人拿着电话，在和谁争吵。
“……实验不能停止，人类连未来都将失去，仁义道德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要你牺牲她，我只是让你劝劝那孩子，她有多特殊你比我更清楚。”
“……时间不够了，我们需要尽可能的模拟出那些异变的方向，只要弄清楚天灾果实的原理，就能赶在一切毁灭之前，提前造出一个替代品。”
这时，白大褂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白悦溪，他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你怎么来了？”
见白悦溪没说话，他又道：“还在赌气？”
那是张让白悦溪觉得陌生又熟悉的脸，那是她爸的脸，但她爸爸明明是一家民营公司的老板，为什么会穿着白大褂站在这里？
“……昨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世界树挑选继承人本身就需要筛选等级，我们只是在提前处理候选者们。但我希望，如果你得到那个机会，不要试图自己独自做出能影响千万人命运的决定。”
“只要你还是我女儿，就会是最优秀的那个，就能活到最后，明白吗？”
男人的脸不知何时失去了五官，变成一黑漆漆的洞，不断开合的嘴巴在说着各种奇怪的话。
“一个时代的命运应该把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不要再和那些瑕疵品混在一起，你应该是最有机会的候选者，你要成为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超凡的存在。”
白悦溪后退一步，眉间不自觉泛出厌恶的神色。
渐渐的，地板开始震动，白色的房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破墙壁，将整座房子顶了起来。
那是一棵树的枝丫，扭曲的枝条像蛇一样灵活，又如同钢角一样坚硬。
枝条硕果累累，无数光团在挂在树上，就在白悦溪以为那是所谓果实的时候，她听见了光团里传来的动静。
无数声音在重复一句话，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冤死的魂魄一般，缠绕在白悦溪的周围哭诉。
“为什么不珍惜树神的庇佑？”
“马上就能赢到最后，为什么要放弃？”
“过去不可改变，未来依旧会是你的。”
“你会是世界树之上唯一的神明。”
“只要你吃下我们吃下我们——”
噗嗤一声，光团碎裂，一滩红色的液体从树上坠落，变成地面腥红的血。
一颗接着一颗，那些果实通通炸开了，只留下一滩又一滩的红色液体，染红了整座破烂的白房子。
那些液体还活着，朝她所在的方向挪过来。
红色的浪潮几乎化作实质，她后退一步，那些声音就会更加雄厚。
“你怎么能忘了自己是谁，你怎么能忘了你曾经做过什么！？”
“快想起来！想起你是一个懦夫，你是一个多么残忍狡猾无情的管理者！”
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出屋子，他的外套也逐渐浸出血来，如同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鬼，循循善诱。
“孩子，不用害怕，这不是罪恶，这是你辉煌的过往，接受她们，你就会记起一切，找回你失去的一切！”
血色靠近，无数生物的哀鸣、嘶吼盘旋在空间里，噪音越来越强烈，仿佛天空都在震颤共鸣。
白悦溪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她僵硬地留在原地，眼看成那红色顺着脚尖爬上她的腿，她的手指，发丝。
白房子下出现了一座血池，无数哀嚎的人类被染成血色，他们化作浓稠的营养，被树根吸收。
那是用人类生命供养的树。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这是天灾暴君的晋升仪式。”
她曾经经历过的天灾暴君晋升仪式。
这些记忆深深藏在她的脑海里，相隔一整个时间线。
脑袋快要炸掉了，那些远超她现在所能承受的领域力量，正不断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
就在此时，她手背上一个半透明的圆环挣扎着浮现，而后是一圈金色的线条，缠绵地环绕着圆环。
被包裹住的圆环瞬间凝实。
白悦溪感觉身体上的桎梏突然消失了，她飞快躲过那红色的潮水，不让自己沾上一点。
绝对不能碰这些东西。
身后的血衣男人在怒吼：“不把他们作为养料，他们也会献祭自己！你以为躲在自己的领域里就能安然无恙吗？那些家伙迟早会找上来，到头来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不当猎手，就会变成猎物。”
“你是天生的怪物，你没有杀人，你是在救他们！”
白悦溪回头，她忍无可忍一脚踹翻对方：“别以为顶着一张我爸的脸，就可以对我说教了，我做什么选择都是我自己的事。”
穿白大褂的人似乎有些疯癫：“你以为如果你不是我女儿，你能有机会在尸山血海里白捡那一颗颗天灾果实？按我说的做你才能活到最后，你这辈子还没有献祭过那些自己疼爱的东西吧，只要试过一次就能懂了，真正的进化之路，是建立在痛苦的道路上的——！”
白悦溪又是一脚，把那个顶着他爸脸的家伙踹远了之后，赶紧往前继续逃。
那或许只是她上辈子的父亲，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这辈子早早出轨，在外生儿育女没有回过家，一直对这个家庭冷漠以对的父亲。
一直致力于造出完美后代的父亲。
“不要拿亲情攻击我，我知道这段记忆有假有真。”
“就算不是他女儿，我也不后悔。”
“我这辈子想要有的家，早就已经找到了。”
“它们才是我的家人，我不会牺牲任何一个对我重要的家人。”
红色的浪潮恼羞成怒般加强攻势追，白悦溪趁着手背上的圆环在发力帮自己摆脱束缚，飞快往前跑。
她一直向前，直到白色的世界逐渐消融，知道看见雪花一片一片的簌簌落下，看见远处重山峻岭间黑色虚影晃晃荡荡，她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猫叫。
白悦溪看着眼前的冰川绝壁，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第125章 第 125 章
◎双线进攻◎
再次醒来的时候, 白悦溪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
白色的毛暖融融的，她睁开眼，是一双漂亮的鸳鸯瞳。
“小不点？”
她轻声叫了一句, 但是怎么并没有理她，发现她醒来之后, 就爪子轻轻把人从自己的肚皮上推了下去。
白悦溪这才发现, 这只狮子猫和小不点很像, 但又有不同的地方。
它的身上有很多陈旧伤痕。
有的是爪印, 有的是齿痕, 还有的明显来自于冷兵器，或者是烧焦的弹痕。
这不是她熟知的小不点。
成熟稳重的狮子猫喵了一声，颇为冷淡地让她出去找食物回来。
如果没有贡献，就不能待在这个家庭里。
狮子猫这样说道。
白悦溪这才发现小不点所谓的这个家庭到底有些什么生物：
一只头发有些秃的鹦鹉, 一条盘在窝里没动的蛇, 和它旁边同样坚硬的仿佛已经冬眠的乌龟。
有东西在蹭自己的手, 白悦溪低头, 是她的月亮。
小飞鼠拿着一个橡实塞进她的手里，仿佛想让她拿这个和老大去交差。
白悦溪心想，原来不管什么时候她们的性格都是一样的。
她知道自己正在梦境里，随着时间线往前穿行，这段记忆应该是源自于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这辈子她们还没有认识的时候。
狮子猫对于她手里作弊得来的橡实很不满意。
‘你得学会在这种天气里养活自己，要不然我们不在了, 你一定会死的。’
尽管这么说, 但冰天雪地里, 狮子猫到底是没有再把她从这个洞穴里赶出去。
漫天的白色世界里找食物并不容易, 白悦溪本想出门探查一下这里的环境到底是哪里, 就被拉了回去。
白悦溪突然感觉自己被当做幼崽养了。
狮子猫嘴上说着让她去打猎, 实际上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在冰雪里前行，告诉她在哪里能找到食物，哪里会有陷阱。
她也发现了有小不点在的地方，这附近区域的风雪似乎没有那么凌厉。
小不点说：‘因为你是领主啊，我是你的领民，只有我最大，所以我会保护好大家，保护好悦悦的。’
白悦溪却发现，自己此时应该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才对。
她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掌，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孱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又顽强得无论任何风暴，都无法吹熄她的生命之火。
‘只要还有信徒，神明就不会死亡。’
‘只要有可以献出生命的领民，领主就不会消失。’
白悦溪只察觉一股凉意冲上心头。
她问：“我们什么时候相遇的？”
手掌里的月亮翻了个身。
‘是小不点在雪地边缘捡到你的，悦悦躺在那里像要死了一样，大家同意后我们就把你捡回来了。’
如果之前小一在神树电梯里没有骗她，那么水灾结束之后，下一次主动发起进攻的就是冰霜世界。
她所在的南方领域已经覆灭了，而她像败家之犬一样跑到了边境，这才遇上狮子猫它们。
所以，这里是上一世的世界。
所以之前那个白大褂父亲说的是真的，她不知为何攫取了天灾果实几乎走到了最后，却在这时变回了一个废人，倒在雪地废墟里被小动物们救了。
“你们为什么救我？”
狮子猫舔着手掌心，等着两脚兽收拾出刚打猎回来的食物。
‘我们不会用火，人类的烧烤手艺很好，我们想喝热热的水，而不是冰块，想吃熟的食物，而不是硬邦邦嚼不动的生肉。’
‘我们只是需要人类的小奴.隶。’
话虽这样说，当凛冽的寒风再度吹起来的时候。小不点却把所有的动物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她宽厚的身躯温暖的像个小火炉一样，在冬夜里用自己温暖而最不设防备的腹部，包裹住了所有的同行伙伴。
可能是因为孤独，所以想在漫天冰冷的死亡来临之前，与其他善良的生命同行。
白悦溪睡在猫咪的怀里，再次想起了自己这辈子在垃圾桶捡到小猫的情形。
她当时想，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没有家，要不我们一起生活吧，你以后不要当流浪的小可怜，在我的家里也永远会有人等我回去了。
她把脑袋毛埋进温暖的猫毛。
心想，原来他们那么久之前就遇见了。
那之后，一切又是怎么重新开始的？
“到这里就可以了。”
白悦溪听见了熟悉的男声，她睁开眼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漫天的雪地消失了，连带着小不点他们也不见了。
她看见一个人形的光团，站在自己面前，正在和她说话。
“需要记起的东西你已经想起来了，正确的仪式，和不该走的错误道路，你都已经明白，回到乐园去吧，让历史的齿轮转起来，把该拿的东西拿走，把需要留下的留下。”
白悦溪一把抓住那光团。
“周周？”
光团蹭了蹭她，消失不见-
白悦溪猛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溶洞里传来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周遭漆黑一片。
她足足坐了好几分钟，才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
小一的声音传来：“看你这个眼神，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悦溪皱眉看着他：“周周呢？”
“啧，叫这么亲昵，明明连个名分都没给他。”
白悦溪死死盯着他不说话，小一很快报败下阵来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他在乐园的外面，这个幻想是基于你的记忆生成的，他在这里没有办法显出实体，又被那群疯子拦在外面，所以只能我进来了。”
“你是污染乐园的人？”
小一打了个响指：“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毕竟我不是人，而是鱼。”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晃了晃那条手，很快在空气中变形，变成了一片黑色的鱼鳍。
“我是之前和你打过招呼的虎鲸。”
白悦溪：……
小一笑嘻嘻的面色渐渐收敛了：“不是吧，你完全不记得我了？你这记忆是没恢复清楚吧，要不再回去睡一觉？”
白悦溪回绝：“别浪费时间。“
她顿了顿：“之前在水下世界见到的虎鲸太多了，不知道你是哪一条。”
小一：搞了半天是因为你眼里的虎鲸都长一个样，脸盲了是吧？
他放弃挣扎，把自己此行的任务再和她讲一遍。
“24小时之内，这片所谓的南方领域会在晋升过程中彻底崩坏，而当年的你做出的选择是将崩坏时的天灾果实核心分割出来，交给了你身后这个小女孩。”
白悦溪回头，见到了还在熟睡中的瑶瑶。
她的全名应该是龙瑶，水晶宫那位现任龙君。
她的哥哥就是水晶宫现在的那位军师，房渊。
“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是像当年一样把核心交给龙瑶，扶持他成为新的领域主人，建造起水晶宫，还是把核心自己留下？”
白悦溪沉默。
“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再做选择有什么意义？”
小一扯了扯嘴角：“因为这是海市蜃楼，是基于过去记忆创造的完美幻想世界，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对现在的世界都会产生影响。”
“可能你只是在梦里吃了个苹果，实际上却是啃掉了枕边人的一只手。”
“或者你只是在这里救了一个即将濒死的小孩，而在现实世界的你却把敌人从击杀线边缘给拉了回来。”
白悦溪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不停闪动的呼吸环。
“这就是我在进入污染乐园大门之前，周周让我喝他血的原因吗？”
“Bingo，答对了，不过他这么做应该是想让你在二度梦境中能保持清醒，听说你上辈子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梦中有没有想起来具体场景？嘶，我记得你现在是天灾领主，然后是领域君王，往后是天灾暴君，再往后是什么级别我就不知道了，你当时有没有晋升到暴君啊？”
白悦溪回想了片刻：“不知道。”
小一靠了一声：“你不会是真的过了一趟梦境，该想的还是没能想起来吧？时间还有，要不你再回去做个梦？晋升暴君的细节可是这次战役的关键，你可不要中途出岔子了。”
白悦溪拎起手中的钢管站起来，小一被她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我开个玩笑而已，别动手，别动手，你现在恢复记忆后身体能力都解锁了，一巴掌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死的。”
白悦溪被他这么一说才动了动手指，发现体内那些被封印的白光之类的能力确实解锁了。
“这梦境能力到底是什么原理？”
小一：“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把记忆封锁后，所有你意识不到的能力都不会生成。”
“其实你也挺难杀的，那条黑龙把你关在那座岛上差不多半个月，用了各种方法让你失去以往的记忆，最后要不是我帮了他一把，我感觉他都成功不了。”
眼看着白悦溪眼神不善，他立马解释到：“我走剧情是为了帮你恢复上一时间线被封印的记忆，你就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吗？这辈子重生后，是不是关于上一辈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时间线重启之后，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重叠，以梦境的方式放送，所以大部分人都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关于上辈子噩梦，天灾刚发生时，不是有不少人囤货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小一见她面色和缓起来，这才继续说道：“在一定区域内出现高阶领主之后，觉醒能力的居民们会慢慢解锁上一辈子的记忆，而领主本人不会。”
“你现在还是天灾领主阶段，所以领域居民没有觉醒记忆也正常，但是那个蘑菇城其实已经要二阶了，他的居民应该已经恢复记忆认出你来了。”
白悦溪终于明白小蘑菇和开地铁的张妈，对自己那奇怪的态度到底从何而起了。
“所以，天灾暴君的仪式细节你都想起来没有，这个才是我冒险把你送进来的最主要原因。要知道那条黑龙的能力，可是能直接通过眼神控制被注视的对象，连带着记忆也会被翻阅一遍。”
“我们在这待久了，难保他翻脸，直接强买强卖。”
白悦溪回忆梦中的细节：“天灾之树是关键，那些光团会被一一摧毁化成养料，滋养树的本源，但它本身还是害怕污染的，我们得找到它去除污染的关键地点。”
小一疑惑的伸手指了指这片溶洞：“这里不就是吗？”
南方领域的所有居民一旦遭受了精神污染，都会被送来树这里，污染严重的直接泡在根部的池子里，用白色气体治疗，不严重的就去树屋那边，通过叶子等能量聚合体来治疗，这也是那条黑龙这么多年深受居民爱戴的原因之一。
白悦溪：“这些确实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失踪人员的去向。”
小一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什么失踪人员？”
白悦溪把自己从瑶瑶那里听到的话重新转述一遍。
“这个领域所有的居民因为祝福的原因，在离开领域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被污染侵袭，随着时间的递减就会慢慢失效。”
这就和她给自己领域居民的赐福差不多，只不过在她这里是居民们能够变成和鱼一样的混血种，在水下自由活动，在南方领域，领主这个能力就比较BUG了，居然能完全免疫污染。
“我怀疑，那条龙在说谎，根本不存在什么完全免疫污染。”
“他通过某种催眠一类的方法，让居民以为自己没有被污染，尽可能的赶在祝福生效期间回到领域，而一旦已经污染到一定程度无法救回来之后，就将人秘密处决掉。”
所以之前瑶瑶才会说在领域外待过一周不回来就会变成笨蛋，而她那些曾经变成过笨蛋的小伙伴，后面都悄悄的消失了。
“如果真像那条龙说的，这个领域在外围拥有那么强的警戒能力，而内部又有绝对防疫污染的方法，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晋升为暴君，他们的人口减少一定是由于存在某种和污染一样会消耗人口的方法。”
小一眼看着她逐渐变得难看的表情，试探到：“你也知道那种方法？”
白悦溪点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吐出一个名词。
“培育净水珍珠。”
小一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知道这个东西的珍贵性，和它的用途。
“用大量已经畸变到临界点的生物，放置到一个完全封闭的结界内，在怪物彻底畸变的过程中，会下意识的从边缘去吸取污染粒子。”
“他们这一定有一个地方专门用来培育这种珍珠的地方，我们必须摧毁那里，有那批珍珠在，他的晋升路会变得过于顺利。”
白悦溪掏出藏在水池夹缝里的小提灯。
“把瑶瑶背上，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小一砸吧砸吧嘴任劳任怨的当了背货郎。
“你这小提灯是小时候的房渊给的吧，那个冠冕堂皇的阴险家伙给的东西你也敢用？”
白悦溪提着小灯感受洞穴里的空气变化。
“他的算计虽然多，但只有一点是不变的，他是真心的对瑶瑶。只要他妹妹还在这里，我们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危险。”
小一竖起一个大拇指：“用魔法打败魔法，可以的。”
黑暗中的洞穴，只要有光亮就会被树根攻击，但这种攻击频率是不一样的。
受光亮的程度和那片区域的安保程度影响，攻击也会有所不同。
小房渊给的那盏灯，正好能散发出一些微弱却又不致命的光芒。白悦溪拿着这灯在洞穴里待了足够时间后，立刻察觉到了洞穴里微弱的动静。
有一些细小的东西，在悄悄的跟着他们，应该是神树的根。
因为小灯的光芒不够强烈，中间或多或少的被树根攻击几次都用钢管解决了。
直到他们走到某个范围之后，那些原本稀稀疏疏手指粗细的防卫树根，突然变成了大腿粗细凶凶而来的守卫。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把瑶瑶背好，不要让她醒来。”
小一说了一声好嘞，就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
他可不是战斗科的，这种累死累活需要战斗技巧的东西，还是交给这位领主吧。
战斗结束的很快，毕竟白悦溪的主要目的是判断出哪一块的守卫力量最敏感，要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顶上那个为晋升做准备而休憩的黑龙搞不好会醒来。
“等会儿你把池子毁掉之后，珍珠给我留几个啊，这是跟你家狐狸商量好的报酬之一，别全给我端了，我知道你有空间能力。”
白悦溪蹙眉：“幻觉世界里面的东西也能带走？”
“跟你说过不全是幻觉啦，像这种比较重要的东西是真的的可能性高达90%，储存净水珍珠的条件相当苛刻，找那么封闭的空间本就不容易，要不是碰上你这个开挂的，你以为谁能轻易找到他们的老巢？”
白悦溪做了个手势，让他先闭嘴，顺便找点东西把自己和瑶瑶的眼睛遮一下。
等这俩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之后，白悦溪从掌心抽出一把刀。
刺目的白光绽放在空间里，极致的热似乎要将一切蒸发掉。
她找准位置，切黄油一般将那一片黑色的墙壁切下一角。
有晶莹的珠光，从角落里透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极致的臭和极致的香。
小一在后面捂着自己和瑶瑶的眼睛，都不由得感慨：“这是杀了多少人啊？才造出这么多珍珠。”
白悦溪让两人留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不出意料，这里面留守的防卫树根相当多，她拿着斧子杀了个七进七出才用空间能力把里面的珍珠全给收回了。
留下一地的狼藉和那些数不尽的黑红色骸骨。
小一得知她没有再使用白光之后，才放心的睁开眼睛，脑袋往里好奇的看了一眼就不能再继续了。
“我以前没觉醒灵智的时候还真挺喜欢人类的，总觉得你们像小动物一样可爱，谁知道啊，你们人类才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吧，把手足伤害成这个样子。就为了养出那一些劳什子珍珠。”
白悦溪把劈烂的斧头收好，换了一把新的出来。
“你要多少珍珠？”
刚刚还在感慨资本家淘血汗钱的小一，立马喜笑颜开的说：“给我30颗小的就可以了，这是提前和你家狐狸说好的，我没有虚报价格。”
白悦溪把东西给了他。“现在赶紧找个路线跑路吧，那头龙估计已经发现我们做了什么，马上就要大发雷霆了。”
小一摆摆手：“没关系，你跟着我，我知道幻想世界安全出去的道路——等等，有点不对，出口附近的人数好像变多了——”
他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甚至把背后的瑶瑶放了下来
“情况不太秒，有新的人要进来了。”
这个幻想世界本来就是为了将白悦溪永远困在这里才造出来的，现在剧情还没有走完，每进来一个人他们的记忆世界就会和这个世界融合生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副本，到时候他们就不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了。
“靠，水晶宫那群人要提前攻打污染乐园了，咱们赶紧找时间出去，我通知一下我的同伙小八他们。”
小一飞快变化身形，很快变成了一团黑不溜秋的鱼。
白悦溪已经接过了他的任务，把瑶瑶背在了自己背上，和他一起穿行在大树中间镂空的通道里。
周围的墙壁正在快速蠕动，墙壁上时不时的有一些人脸浮现，睁大眼睛观察通道里的情况，大概是那条黑龙已经发现自己的藏宝地被端了，正气势汹汹的在用监控寻找小偷。
“我靠，水晶宫的人类疯了吗？咱们快一点，他们准备大举进攻了，一旦超过10个人以上加入了这个世界，里面的记忆会彻底混乱的！”
白悦溪只能跟着他拼命的在通道里奔跑，跑着跑着，脚下的地就变成了沼泽地。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的尽头走了出来，他微笑看着这两人。
“两位拿了东西就走，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这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是幼年房渊-
幻界外面。
集结了数百人的混血种队伍，终于准备从水晶宫浩浩荡荡出发了，众人一路上行进入了水晶宫暂时管制下的不同传送门，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编号门的周围此时都发生了奇怪的畸变。
当时出发前那一条条守则他们都背得很清楚，但是……
“水晶宫的人有没有说过，传送门附近如果重新生长出另外一道门要怎么解决啊？”
这是一批新加入水晶宫的混血种，他们大部分都是长着鱼尾，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无非是体能增强速度变快等等，被派到前线就像是当炮灰一样。
但耐不住水晶宫给的条件好，几乎将所有的净水珍珠当作筹码，邀请水域大军进攻污染乐园，号称要将这个水下污秽之地的地方彻底捣毁。
虽然很多家伙连污染乐园是什么样子的都没见到过，乐园的所有污名也都是水晶宫传播出来的。
但净水珍珠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能保命的玩意儿。
所以就出现了很多消极怠工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冲着报酬来的。
一条呆头呆脑的鱼说：“当时带队的队长跟我说，从传送门出来之后，只要在附近看到怪物杀就是了，但咱们现在一个怪物都没看见，反而这门看起来比较怪。”
另一个长着章鱼触手的家伙，用自己的尖刀戳了戳那像水草纽带一样纠缠的门框。
黑色的漩涡从门上面蔓延开来，这东西确实像活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另外一扇门的做对照，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也是一个类似空间传送门的东西。
“嘶、那门框上面是不是眼睛啊？哥，我有点害怕，要不咱别打这了，去找个其他活物打一下完成任务就行。”
水晶宫给前线所有的成员下达的任务很奇怪，既没有指标，也没有监督的人，让所有成员自行成队，保证自身安全，别全军覆没就行。
但几乎没有人达成最重要的一条：杀怪。
因为这边水域一个怪物都没有。
水晶宫给的地图，好像有问题，又好像没有问题。
毕竟他们出门看见的唯一诡异东西，就在门旁边。
而他们之中觉醒能力最强的那位队长，现在磨蹭在这扇门旁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队长是一条下半身为鲨鱼尾的鲛人，他目色迷离的看着那道门。
“你难道没有看到门框上面的花纹吗？不觉得它很漂亮吗？”
同伴听到他这句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就眼见着那一条鱼已经像着迷了一样，把自己的脑袋伸向那扭动的黑色门框旁，看着看着，脑袋就滑进了门上转动的漩涡里。
黑色的漩涡瞬间将那条鱼的脑袋绞了个粉碎。
淡淡的红色弥漫在水中，周遭传来一声尖叫，无数的鱼群好像都被这水中的红色刺激到了，他们四处乱窜，有的红着眼睛想逃，有的红着眼睛，诡异般想追随队长。
他们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话，有的说看见了自己死去的孩子，有的说看见了灾变前的老家院子。
他们仿佛透过这扇诡异的门，看见了人世间最留恋不舍的精神乐园。
即使知道危险，即使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逃，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鱼和混血种一个接一个，像排队似的往那扇门里面走过去。
绞肉机般的漩涡持续工作。
它或许是在筛选足以抵挡住这种伤害的家伙，但先锋部队的炮灰实在太多了，很多鱼都是来凑数的。
排队进门的，比排队从传送门出来的还要多。
水里面仿佛出现了一种病毒，只要遇上就能杀死一个活物的意志，让他的精神世界只剩下那桃源般的门。
推开它，你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你就能回到自己最想回去的世界。
而在门影响范围之外的地方，无尽的血液飘荡在水中，带着这段信息瘟疫般蔓延整片水域。
远处，早早离开传送门附近的其他活物，本来还在发愁，为什么没有见到水晶宫成员说的怪物，就闻到了血液的味道，意志不坚定的，又这样被钓到这扇刚出现不久的门附近，然后排着队往门里面挤。
准确的说是把脑袋放在了屠宰场的铡刀上。
水域越来越黑了。
无数血液混合在一起，像是幕布一样遮蔽了灵晶水母群散发的光亮。
水母们瑟缩着，察觉到了危险，成群结队地逃离。
于是，这边区域变得更暗。
有些人终于想起了水晶宫安全准则的第一条，远离水域的一切黑暗之地，但他们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那些绞杀了无数生灵的门，形状变得越来越板正，像是吸饱了精气一般，绽放出更完美的模样。
门框上虬结的纹路慢慢变成树根的形状，一片一片叶子睁开了眼睛，转动眼珠，观察周围的世界。
门面上的漩涡滴溜溜的转动着，等待新的祭品被绞杀。也在等待合格的祭品，被送到门内的空间。
同样的场景，几乎发生在了水域下，每一扇水晶宫的大门旁。
一扇是关于黑暗的门，一扇是关于光明的门。
他们从光明的门里走出来，很快就像飞蛾一样被吸进了那扇黑色的门里。
在这几乎一边倒的屠杀里，也有漏网之鱼，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慌乱地四处逃窜。
“不对劲不对劲、我要退出这次活动！还有没有人在小队里，其他的队长、队长还在不在！我要退出这次活动我不要参加了！”
手上戴着手套的某个鲛人飞快的逃离了这片海域，作为某支小队队长的他，意识到自己队员不正常的第一时间，他就在后撤，但离得太远，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某个时刻开始，已经离开传送门一段路途的队员，突然发了疯似的接二连三往回跑。
他远远的看到了，来时的传送门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另外一扇门。
把那些队员就像是自动跳上砧板一样，把脑袋凑到那扇诡异的门旁边，随后被搅了个稀烂
脑袋都掉了的家伙，脸上却还保持着那副诡异的笑脸，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场景。
血，到处都是血。
鲛人队长捂住自己的手套，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发挥的作用，只知道他必须要逃出去，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的。
这种诡异的进攻下，他们根本不会有活路。
传送门旁边就是鬼门关，他当然不敢直接走传送门回去，只能在附近想想办法。
水晶宫开会的时候明明说过，这附近会有蓝色的贝壳小屋可以帮消毒隔离，也发放了各种颜色的彩带帮助定位、清除污染恢复理智、标记危险地点等等。
但这条鲛人很快发现，那些他从水晶宫带出来的水草，无一例外的变成毫无用处的海带。
难以言喻的心慌，即将击溃他的理智。
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水晶宫的这一场围杀，与其说是在和污染乐园开战，不如说是在集结一批祭品送到自己家门的旁边。
为什么污染乐园的门会出现在水晶宫的传送门旁边？
为什么说好的补给和道具全部失效？
为什么要派出这些不足以胜任首发任务的炮灰来当第一批先锋队？
是了，他们都是祭品……
鲛人神色有些涣散，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绕了一大圈寻找补给点和医疗屋的时候，居然又跑到了那扇黑色的门附近。
他看见那群像发疯一样的鱼，正源源不断的往那道黑色的门走进去，然后被绞首砍头，变成搅拌机里的鱼糜。
疯了，疯了疯了，水里面的这些家伙都疯了，他必须要赶紧逃出去，要把消息传出去。要不然他会和他们一样成为水里面一坨腐烂的肉。
他没注意到的是，手中的鱼皮手套已经被自己抓破了一个洞。
他转过身，很快发现了寻找很久的，水晶宫所说的蓝色贝壳安全屋。
自己很久没见的妻子在门口焦急挥手。
“快进来！外面那群家伙都疯了！你别愣着快躲安全屋里面来！”
鲛人没有犹豫多久，他攥着破了洞的手套，毫无察觉地游向了黑色的门。
此时的大后方。
红桃和老A本来准备跟着其中一个队伍先去前线探探路，但却被水晶宫的军师给拦住了。
房渊神色疲惫：“两位，龙君出了一些问题，我可能要去后方耽误些时间，两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可否先帮我先坐镇后方调度一下人员？”
老A啧了一声：“这都开打了，你突然间把我们留在后方几个意思？”
房渊眉眼间都是歉意：“水晶宫不可群龙无首，龙君是我们的最高战力，而我也相信，一场战争一开始是并不需要司令员统帅冲锋，对吗？”
这一番滴水不落的说辞，让红桃皱起了眉头，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先问他：
“龙君出了什么事？”
第126章 第 126 章
◎门的主人◎
“龙君她陷入了沉睡……”
房渊叹了口气, 转动手腕上的石坠链子，表情颇为无奈：“抱歉，更具体的情况涉及到水晶宫和龙君本人的秘密, 我无法多说。”
红桃眼神一凛：
“你们水晶宫已经派了几百人出去，我们目前却没有接收到一条反馈消息, 这时候还不让我们上前线, 你不觉得时机太巧了吗？”
老A额头青筋都要出来了：“一天到晚破秘密真多, 这不说那不说的, 还死乞白赖要什么盟友！”
红桃安抚住唱黑脸的老A, 再度对房渊开口：“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快跌到谷底，你想继续拖住我们，至少把理由说明白。”
蘑菇城与水晶宫合作的最大原因，是为将来可能的水下生物入侵做好准备。
但那毕竟是将来的事, 水晶宫再这样下去, 他们带着自己的人直接走掉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损失了一批事先发到前线去的鱼皮防护手套而已。
房渊心里也明白这点, 他只好故作为难地松口：“传送门的特殊性你们也知道，这次进攻为了全面包围乐园，我们一次性标记了太多地点，而作为传送门主人的龙瑶，压力非常大。”
“领主的能力源自领域本身，在第一梯队出去后不久, 水晶宫的界碑被不知名的力量破坏了, 我需要去修复界碑, 让龙君尽快醒来, 我有理由怀疑, 这是乐园对我们包围行动作出的反击。”
这个理由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他们谁也没想到, 就连传送门居然也是那位龙君的能力之一。
房渊：“龙瑶能力特殊，她的重要性是不可衡量的。为了保护她，我们几乎没有将相关信息外泄过。”
他正色道：“所以，后方可能要暂时交给你们，我需要去修复界碑，把龙瑶叫醒。”
红桃与老A对视一眼，老A双手抱胸啧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那表情仿佛在说全权听她安排。
红桃最终选择了保守方案：“你跟着第二梯队的人去清扫活动，我留下来。”
老A顿时嗳了一声：“我们留在水晶宫的那些人都在二三梯队，我们都出去了，你身边没人护着怎么行。”
红桃很坚决：“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能逃出去，你知道我的速度。”
老A在和她的对视中，最终败下阵来，他轻轻扯了把红桃的马尾辫，小声道：“别忘了和白岛主约定的信号。”
红桃点头。
最终，由老A带着全套的鱼皮装备，游向了准备出发的第二梯队混血种队伍。
房渊看向红桃：“你这是准备和我一起去界碑那里？”
红桃：“我也得对自己的领域负责，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
房渊思考了几秒后，双手拢袖：“那就麻烦过来搭把手了。”
水晶宫里如今忙碌的不行，到处都看到成群结队的人正在分成不同的小组，准备补上前线的空缺，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但他们似乎并不急。
“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净水珍珠库存都拿了出来，水晶宫也承诺了，事后会举行一场水草节，那是仅次于净水珍珠的物品，可以去除污染，帮助水下生物快速强大。”
足够的奖励，再加上水晶宫以往的信誉，所以整个大后方算是很安稳。
两人快步行进在水晶宫的中心石碑区，这里是居民们平常用来完成任务兑换积分的地方，两边既有古香古色的楼宇，又有钢筋水泥的小楼。
据说是在扩张过程中，直接用领域吞并了海底完好的建筑。
水晶宫说起来也是个非常奇特的地方，这里的建筑物风格千奇百怪，这里的生活的居民，除了人类，更多的是变异动物和混血种。
这里就像一个隔绝在水晶玻璃球里的世外桃源。
达成这种平衡的方式，就是收留每一个来投奔的混血种的家人。
就能进水晶宫的动物都是些有千奇百怪能力的，只有人类在最底层。
那些被带进来的，没有觉醒任何能力的人类，全部留在了这里，像菟丝花一样依附在混血种和变异动物身上。
如今局势紧张，这些人才真正出来了。
一群好吃好喝被养在领域里的人类，基本没有太大战斗力，他们见到房渊时还在小声讨论龙君的情况，但没一个人敢直接上来问。
“龙君怎么没露面，之前鼓楼那边还有雷击声，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或许是还在养伤？前面打乐园那次不是受了伤。”
“我们昨天还看见了领主的龙形态，皮肤颜色好像变了……”
房渊的表情淡了几分：“大家去做自己该做的，谁都可能会出事，龙君绝对不会，先散了吧。”
见他表情不好，众人便不敢继续问。
以往的对外作战，龙瑶都是冲在最前面，打了胜仗还能回来嗷嗷两声展示自己霸气的身姿，最近这两天这么安静，确实有点异常。
红桃想到白悦溪出门前和她交代的事，觉得自己得找机会探查下水晶宫的秘密，现在她留在大后方，而房渊要去修复界碑，这个机会就不错。
房渊脚步停在了界碑小楼外。
“到了，看来屏障确实已经损坏，继续下去，整个水晶宫都会有水倒灌进来。我先去看看龙瑶的情况，这边就麻烦你先照看一下？”
红桃看着这边小楼地面上低洼处的积水，点头接过工具，和其他一些留在后方的工作人员把积水抽出来，抽到一个池子里。
那是之前用来传送的池子，泳池的底部是一向开往外面的门，现在居然用来排水。
干了没10来分钟，确认房渊已经离开，红桃拿着手中的工具隐入人群，人影交错间，她很快就不见。
房渊回到高塔之上的休息间。
房间里昏暗一片，那张特别定制的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龙瑶身体有一半化成了龙的形状，她的爪子一只是白的，一只是黑的。
听见开门的动静，知道是房渊又回来了，有些难受的把脑袋抵在枕头里，像是做了噩梦一样小声呢喃：“哥哥，我好像梦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房渊呼吸放缓，轻轻掀开被子，发现之前留下的罐子里，那些颜色各异的小石头已经被吃光了。
“一口气吃这么多，脑袋疼不疼？”
房渊探向她的额头，很烫。
龙瑶蹭了蹭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冰冰凉凉的。
“不疼，但是好晕啊，我好像变成龙飘到了一座岛屿上，小岛的面积越来越大了，有好多小人在和我说话，他们好吵。”
房渊端了一杯水喂她喝了两口。
“不用管那些声音，还有呢，有没有梦见什么其他的事？”
龙瑶迷迷糊糊说：“好像看见悦悦姐姐了，在南方领域还在的时候，我们在溶洞里泡池子。”
房渊听她絮絮叨叨讲了许多事情，直到听见她说，溶洞里出现了一个外来者，说是悦悦姐姐的弟弟，是要带他们逃离南方领域。
房渊眉毛蹙起，这一段和上辈子的不太一样，多了一个人。
龙瑶说完了梦里发生的事又问到：“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这次打完乐园之后，能去见她吗？”
房渊揉揉她的头发：“可以，这场仗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拦住你了。”
连乐园也会是你的。
“好好睡觉吧，阿姨不会让你继续做噩梦的，一觉睡醒，瑶瑶就能得到礼物了。”
龙瑶唔了一声，把脑袋埋在被子，很快不再说话了。
进入睡梦中后，她头上的角慢慢长了出来，身上其他位置的皮肤也逐渐变成坚硬的龙鳞。
奇怪的是，每个地方的颜色都不太一样，有的黑有的白，有的甚至是金灿灿的颜色。
像是某些斑驳的血脉融合在了一具身体里，还在努力消化。
房渊最后一次帮她擦干净汗。
“瑶瑶什么都不用做，我会帮你把污染乐园打下来，你的天灾领域，你的安全屋，你想要的一整个小世界，哥哥都会帮你做到的。”
“睡吧，这次你要走的比任何人都远。”
出门前，他带上了那个已经空掉的玻璃罐，顺着向下的楼梯一直走。
这栋位于水晶宫最中心的建筑，不仅是地势最高的，也是唯一一个带地下空间的房子。
当初领域移动的时候，这里其实是一座游乐园，高塔上的过山车设施全部被拆了，除了这一座足够高的建筑物留下，用作观察水晶宫大体情况的哨塔，也用作龙瑶每次变成龙形态后，可以直接飞回来的房间。
而地下是一个像水乐园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大片大片的水池和一片小广场。
除了领域的主人龙瑶，也就只有房渊能自由进入这里。
由于属性特殊，龙瑶还用自己的能力替哥哥加了好几层防御，防止其他人误入。
因为这里是水晶宫的根基。
是培养净水珍珠和水草苗的地方。
房渊推开楼梯尽头最后一道大门，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关上。
郁郁葱葱的水草已经长到了池子外面，像是疯长的原始植被一样，充斥着整个空间的外围，龙瑶不喜欢外围水草散发的刺鼻气味，所以很少进去。
人走在里面，几乎看不见头顶。
最中央的地方是培养净水珍珠的池子，那房渊经常去的地方。龙瑶一次也没来过，她的嗅觉受不了这些水草的味道。
当他进入这片被绿色覆盖的空间时，那些水草就仿佛迎接主人一般，归顺的倒在他行进的道路两旁，完全不敢阻挡他的视线。
随着他的前进，渐渐的，四周的水草颜色越来越深，从绿色到蓝色，最后一点一点的泛出黑色，逐渐过渡到浓郁的如同夜色的水池旁边。
那是一直在不断沸腾的液体，浓郁的黑色中透出诡异的红。
而在这大片大片的诡异色块中央，有一株幼小的树苗，它像柳枝一样垂下无数分枝，深入到池子的内部。
房渊轻轻踏上湖面，湖水沸腾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的挤到了他的脚下，充当地毯。
他一步一步走到水池中央，轻轻抬起一根细弱的枝条。
枝条的末端是一个巨大的茧，湖水中黑色的水草将茧托起放到房渊的手边。
那里面是一团已经看不出物种的肉，有人类的骨骼，有贝壳的碎屑，有螃蟹的钳子，有虎鲸的牙齿。
房渊在里面摸索着，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石头，握紧后感应了一番：“又是力气变大的能力。”
他叹息着将石头放进玻璃罐里，然后让小树苗抽出下一个茧，从此往复，直到收集了半罐石头，颜色大多是灰黑色，只有极个别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和黄色。
非常像动物体内会出产的晶核，但如果白悦溪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东西和她当初从红皮怪物脑袋里挖出来的差不多，只是颜色有差异。
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些东西反复洗干净，清除可能的污染，再消个毒，就能拿上去给龙瑶继续当补品了。
晋升暴君的前提之一，需要能操纵领域内足够多的觉醒能力，但龙瑶她做不出操纵傀儡的事。
房渊知道，这样一颗一颗吃速度太慢，龙瑶也会很痛苦。
他的时间不多了。
并非每个人都可以像白悦溪那样好运，可以得到一群愚民般的动物和老弱病残信仰她。
所谓的暴君，不就是要暴力支配一切吗？
瑶瑶是个好孩子，坏人他来当就好。
他挥挥手，黑色的池水表面出现了一座方框状的门，一个一个在前线暴毙的混血种尸体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才加入水晶宫不久就被派去前线当了炮灰，到死都会沉浸在乐园赏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美梦里。
水池的底部，也渐渐漂浮上来无数变异动物，它们有的形似水母，但身上却长满了属于鱼的鳞片，有的形体是鱼的模样，光滑的皮肤上，却长出了很多如珊瑚般的触须。
而这些就是水晶宫派去前线要对付的怪物。
它们如此鲜活的被养在这里。
这一池子形态各异的污染物，平常就藏在漆黑的池底，除非房渊过来，不然谁都不敢探出脑袋透气。
这些畏惧着房渊的生物，在他的指挥下狠狠的包裹住了那些尸体，开始与他们同化。
池水的颜色更深了，与之相对的是水池边缘渐渐析出了一些白色的物体，像珍珠一样漂亮。
污染被聚合重组，所有负面的力量聚合在了那一团血肉中，直到激发出了里面的进化之力，直到他们的身体结出果实。
房渊捏住一个新的怪物头颅，手指轻松插进豆腐般的脑袋里，取下新凝结的“石头”。
这次他没有将它洗干净好好放进罐子，而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般，一颗一颗，塞进自己嘴中。
直白而浓烈的能量，让他的额头泛起青筋，直到嘴巴里吐出一口黑色的脓血，他才堪堪停下。
房渊的眼睛开始变色，他笑道：“果然很痛苦，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一声不吭吃那么多的。”
用元素石作文里又骗他，果然会遭报应吧。
不过他的报应还有很多，估计马上都要来反噬了。
挥挥手，又有很多扇黑色的大门，继续开在了水面上。
水池中间的那棵小树苗又开始从门里面开始拖战利品。
池面上的门继续开，混血种的血渐渐染黑了整片池水。
房渊走进水池，准备进入乐园的梦境。
直到这片空间再度沉寂下来，池子周围高高的水草，才颤抖着遮住这一片小小天地，不敢让主人的秘密外泄。
却没捕捉到有一个比风的速度还要快的影子，悄悄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红桃几乎难以平息自己疯狂跃动的心脏。
她掏出怀里一个小小的包裹，那里面是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也是帮助她完成这次潜入的功臣。
白悦溪早在离开时就说过，水晶宫里应该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但他们没有时间去探查了，这个机会留给了与水晶宫合作的蘑菇城。
这个毛绒的布偶，形似白悦溪家的月亮，而它正好是仿制了月亮的隐身能力的一次性道具。
小飞鼠不会显露身形的能力，用来调查一些隐蔽的秘密，再合适不过。
这也是蘑菇城最大的底牌之一，拥有制造这种玩偶能力的人，一直在城市中心被保护的很好，目前包括高层以外，也就只有不久前成为岛主的白悦溪知道存在这么一个道具。
红桃飞速的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讲完重要信息后，拔出储存卡，塞到了玩偶内部。
“马上前往蘑菇城小岛，让所有人远离涉及传送门的区域！如果中途遇到任何许可名单外的人拦截，直接自毁。”
不是她不想把消息同时传递给白悦溪他们的小岛，而是她知道这个娃娃根本进不去。
那里规则比蘑菇城要严厉多了，任何不受到许可的生物都爬不上那座岛。
有着小飞鼠外形的布娃娃，接收完最后一段指令，缓缓的扭转形态，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鱼，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里，向着水晶宫边缘的屏障游过去。
虽然所有的传送门全部都被管控了，但是她知道这个小东西一定出得出去，它体内还记录了一个类似于开门的能力，虽然没办法带其他物品，但自己钻个小口子是没问题的。
这个如同水晶球一样，倒扣在海底的城市，绝大部分的氧气和光源都依赖于那个所谓的安全屏障。
定向开启传送门、水下隔离的透明屏障、生产净水珍珠和举办特殊水草节的能力，这些几乎就是支撑整个水晶宫的脊柱。
而这根脊柱，大都长在龙瑶一个人身上。
红桃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龙瑶出了什么事，整个领域会溃散得有多迅速。
房渊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这是要将整个领域和龙瑶绑在一起。
他笃定白悦溪要么不会杀龙瑶，要么不会毁灭这个接纳了无数生命的水下王国。
他就是要白悦溪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是阳谋。
哪怕一切败露，哪怕被自己保护了多年的妹妹憎恨，他也要送龙瑶登上暴君的王座。
红桃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快步往外走。
她摁住耳边的茶叶梗：“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老A，能听见吗——”
拐角有工作人员走出来，她的表情恢复正常，只是嘴里还在小声呼叫：“第2支队，收到回复，第二支队——”
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所有的信息传播渠道都被掐断了。
红桃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第127章 第 127 章
◎乐园的主人◎
白悦溪将背上的小女孩往上掂了掂, 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走廊里此时全都是树根和黏液。
小一还在哇哇怪叫，双手变作的黑色鱼鳍躲闪着岩壁的黏液攻击。
“靠靠靠，信号怎么这么差, 小八那边一直没回我消息。
你怎么不跑……靠，这家伙怎么在这——”
看着对面貌似才几岁的房渊, 小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白悦溪率先飞起一脚, 将走廊的树根踢向了小男孩。
“这不是幼体的房渊, 换条路跑！”
小一顿时魂都吓飞了。
白悦溪不知道这无法无天的家伙怎么突然间怕成了这样, 黑不溜秋的鱼脸都快泛白了。
小一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自己变形成了一条尖嘴剑鱼。
“先从树里面出去！到了水里我想办法带你走！”
白悦溪的回答是用带着刺目白光的拳头, 直接砸向了墙壁。
轰隆一声，整座由树木构成的中空建筑都在震颤。
小一本来就只有两条腿还是人类状态，差点滑倒：“知道你现在刚恢复能力把握不好力度，你别用力过猛, 一拳能把我们都砸死了！”
白悦溪甩了甩手继续狂奔：“刚刚那上面有一颗很大的眼睛, 要不砸了咱俩都得玩完。”
小一不说话了, 顺着她砸出来的通道不断的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背人的缘故, 居然跑得比白悦溪还快。
白悦溪发现他时不时的还会想要回头，看一眼后面的房渊追到哪儿了。
实际上房渊根本没有用全力追他们，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似的，在后面远远的追着，时不时的还问一句：“跑那么快干嘛？你们两个很怕我吗？”
白悦溪有些疑惑，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小一只要听到房渊说话, 就会下意识身体绷紧。
白悦溪意识到这条皮实的虎鲸皮肤上的水越来越多, 就和这棵巨树的走廊一样, 正在泛出粘液。
这傻鱼被吓出汗了？
忍无可忍的她, 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你负责说方向和方法, 我先带你闯出去树屋。”
小一一听, 立马把自己体型缩小了一些，变成一个小挂件似的虎鲸，抱住了她的手腕。
小虎鲸在他的手腕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时间来不及了，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难上加难的是，走廊里的眼睛越睁越多，像是小石子一样嵌入墙面。
白悦溪仿佛听见了一声苍老的龙吟，在大树顶端缓缓传来。
而身后游刃有余，追着他们的房渊也抬头笑了笑。
“果然，在你的幻梦里，这家伙还活着。话说，我要不要，先上去再杀他一遍呢？”
白悦溪趁着这会儿功夫，直接踹开某个机关，进入了天灾之树的那个电梯。
“靠！你怎么进这里面来了，这玩意是那头老龙控制的！”
白悦溪抓起两个树根折断往后一丢，略微阻挡了一下房渊。
“我知道，但我觉得这条龙，和我们后面那个家伙的关系应该很差。”
如果她的推算没错，如果她恢复的那段记忆也没有出现偏差，那就说明南方领域里，房渊最恨的一个人应该是顶上那条龙。
瑶瑶开局掉落荒岛，她的家人那么在乎她，而且能力丝毫不弱，这事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再加上这辈子龙瑶成为了水晶宫的主人，接替了南方领域留下来的遗产，而那个广场中央留下的也是一尊看不清面目的女性雕像，而不是龙或者其他的东西。
顶上这条黑龙，并不是什么值得被纪念的存在。
他是房渊的仇人。
小一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
“你丫真的只看了一个世界线的记忆吗？我差点以为你和那条龙一样能翻越其他人的记忆了。”
电梯开始飞速的晃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横向移动，看样子真不是往楼上跑的。
好消息是这条龙真的和那家伙有仇。
坏消息是，房渊此时对他们的兴趣，显然比对这条龙要大得多。
“靠靠靠，他追上来了——”
棕色的原木电梯外围，逐渐有水渍晕了出来，和之前那个粘液不一样，这水渍是青绿色的，带着某种水草独有的生命力。
白悦溪皱眉：“他的能力居然和水草相关？”
小一几乎是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变成一个虎鲸外形的小娃娃，瑟瑟发抖。
“不，他在这里的时候，能力永远不是唯一的，我们得趁他完全融入这个幻想世界之前找到门出去。”小一又往空气中吐了几个泡泡，泡泡一个个破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完蛋了，小八那群混蛋怎么还没回我消息？这信号怎么回事……”
小玩偶在她手腕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白悦溪却掂了掂背上的女孩。
龙瑶好像在发烧。
按理说她们已经离开那个净化水池很久，这么长的时间也够小女孩睡觉做梦醒来了。
小姑娘有时候会小声说梦话，但依旧昏迷不醒。
白悦溪甚至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蓬勃混杂的力量，正在慢慢苏醒。
一只眼睛突然出现在电梯墙壁上，咕噜噜转动望向了白悦溪背上的女孩。
白悦溪立刻扬手，一把凭空出现的斧头，插进了这只虚幻的眼球里。
空气中传来了尖啸声。
白悦溪立刻感受着脚下电梯有向上波动的趋势，那条龙好像生气了。
“做个交易，我帮你引开那家伙怎么样？不然大家就一起死。”
她淡定用带着白光的手烧焦墙壁，提醒对方不要搞小动作，把她们往另外一个方向送。
电梯减缓了一下速度后，似乎在犹豫。
啪嗒啪嗒，墙壁上水草的痕迹又在加深，一会儿后面的那个房渊又要追上来了。
电梯立刻恢复了之前的计划，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们往外面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别说这个朋友，还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那条龙居然还真就把她们往偏海的方向送了出去，而房渊也被引到了巨木之外。
哗啦啦破碎的木头箱子，像是故意放出的诱饵一样抛到空中，让裹着浑身水草，像蜘蛛一样穿行在树冠里的房渊，看见了箱子里的人。
白悦溪左掌心的虎鲸玩偶小一，大声喊道：“跳我背上来！”
哗啦一下，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鳐鱼，跟悬浮空中的魔毯一样，迅速裹着乘客飞往海边。
房渊在树根顶上犹豫的望了一下树的某个方向，最后还是选择先追白悦溪。
白悦溪回头的时候，甚至感觉那棵树的枝桠都像松了口气似的。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条黑龙作为这个幻境里的南方领域主人，居然会害怕房渊？”
小一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忘记和她讲了。
“因为这里是污染乐园，那位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为什么是半个，小一没有解释，他们呼啦啦往海边飞的时候，身后那些水草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根一根化作尖刺穿射过来。
小一往前滑行了一半，却完全不敢下水。
房渊居然是污染乐园的半个主人？
那他为什么要让水晶宫来攻打这里？
白悦溪已经明白，如果说这家伙真的是污染乐园的成员，那他现在几乎已经是在直系老板面前被打定成为铁狼二五仔。
房渊只是半个主人。
看来乐园内部也有分裂。
那这片海域里一直传说的，乐园会污染其他正常鱼类人类混血种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悦溪拿起斧头，在后面接连砍断那些射过来的水草利刃。
“不是说下水就能找到门，为什么不下去？”
小一声音都哑了。
“来不及了，传送门已经放新成员已经进来了。”
这说明水里面可能比外面还要危险。
他还没来得及说往哪里跑，一只巨大的猩红触手突然从水面跃起，直接抓向要背上的人。
白悦溪看见那巨大的吸盘，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她曾经见过。
开始进入污染乐园的第一晚她并没有失忆，而是和很多怪物都打了一架，打着打着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就毫无察觉的丢了部分记忆。
后来为了休息就上了小岛，然后醒来继续打，继续失忆。
在这个幻境，里忘掉的东西就不会存在。
所以每次失忆，其实她都丢失了部分能力，但自从她上岛之后，那些大怪物就再也没有出现，只有一些融合了其他动物能力的污染物会在夜晚上岸。
直到变成了瑶瑶碰在自己之前，那副已经忘得差不多的样子。
岛是特殊的区域，不管是南方领域这样的大岛，还是那些已经荒芜的小岛都一样。
白悦溪的手在空气中拉出一把唐刀样式的白光刀刃，将那猩红的触手拦腰截断。
她很快发出指令：
“我们要进其他领域，只有领域是安全的，那些荒芜的小岛都是可以算，海里的这些怪物没有办法上岛！”
小一也反应过来，顿时浑身一震，往这附近最近的小岛飞去。
现在幻境已经乱成一团粥了，这些怪物在原本的南方领域时间线应该不会出现，应该是最新被门放进来的混血种里，有见过这些东西的人。
不，如果那些是通过污染乐园传送门进来的人，那就说明他们临死前看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被门当做祭品杀死的家伙，会陷入美梦。
被门邀请进入乐园的人，会迎接此生最难忘怀的的噩梦。
而现在，这新进来的10个人的噩梦，要共享给整片领域了，海底下会出现什么怪物都不知道。
白悦溪抓住瑶鱼的脑袋，让他认真看路。
“应该是往那边。”
小一有些苦不堪言：“我现在不敢下水，像个飞毯一样载着你们飞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一定要找准方向，要不然大家真的玩完。”
就在这时，白悦溪发现水中那些巨大的章鱼触手像是被什么纠缠住了，开始往旁边转移战场。
她观察了几秒，看见了熟悉的小三角开始游荡。
成群结队的海豚跃出水面，他们分工合作一部分吸引怪物的火力，一部分绕到了鳐鱼身前帮他们带准方向。
[我们可以带路]
[回到那座你来时的小岛]
[有人在等你]
鳐鱼状态的小一感慨：“不愧是你。”
他和海豚们道谢，随后又说：“我们得加加速，水里的污染物都不是重点，但后面那个人形的，我们必须要给他先一步去岛上。”
海豚们应了一声，开始加速。
水里纠缠的那些污染物是纯粹因恐惧而具象的，所以没什么神志，见着活的东西都打，反而拖慢了房渊的脚步。
那个顶着成年人灵魂，却依旧保持小孩状态的房渊，偏偏一点狼狈样都没有。
白悦溪回过头的时候，眼见着那些翠绿的水草，像是吸管一样，轻松扎入了猩红的八爪鱼触手。
上一秒和威风凛凛的污染物，很快就变成干瘪的水产飘荡在海面。
“你说他是污染乐园的半个主人，那他的能力是什么，吸收、吞噬？”
小一正咬紧牙关，拼命向前飞，闻言：“吸收和吞噬不是所有的领主都会的能力吗？二阶以上的领域君王都拥有这种能力，只不过如果选择用这种方法晋升，那以后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成为污染物，那你以后只能靠吞噬血肉，污染其他生命，变成更强大的生物。
晋升领主，如果选择牺牲领域上的居民，那从今以后，你只能血肉铸就你的王座。
白悦溪听到这里，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灵光一闪，她还没有抓住那关键的线索，就看见了远处出现的小黑点。
“马上要到了！抓紧！”
鳐鱼小扇子般的宽阔背部开始收卷，似乎准备变身为其他的动物了，就在这时，一条鱼钩般的细线瞬间穿破了摇鱼的翅膀。
白悦溪意识到不对，准备用斧头劈或者用白光烧，都无法阻断那根线。
就像傀儡线一样的东西，似乎只是一种控制的概念。
白悦溪只听见小一的闷哼声，随后剩下那个充当坐骑的鱼，像泡沫似的开始融化了。
“靠靠靠，怎么关键时候——”
小一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赶紧用最后的力量拼命往那座岛的方向滑翔，交代最后几句话。
“房渊对乐园的掌控力要超过50%了，我马上会被他踢出去，他已经走进幻境，就说明所有的门出入权限都被掌管。
另外一个出去的方法是走完这段晋升暴君的记忆剧情，但这里的剧情并不会真的像以往的记忆那样完全重复。
每一个加入者都会改变这里的现状。
你要记住这场幻境里的结束关键是那条黑龙的晋升仪式，仪式结束，这个幻境就会结束，晋升的结果，甚至可以改变未来，影响到现在——
瑶瑶是这个幻想世界的关键，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要相信……”
最后那句话没来得及说完。
扑通扑通，深色的鳐鱼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点一点的消散在了空气里，背上的乘客就此滑落水面。
白悦溪抱紧背后的那个小姑娘，刚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就迅速地被海豚们驮起。
她一只手撑在海豚背上，感觉到了某种滑腻的东西，那是无数的血痕，和逐渐被染黑的皮肤。
之前海豚也即将油尽灯枯了，它们已经被感染了大半。
小海豚们安慰她。[不用担心，这只是幻觉世界。]
即使这已经是它们最后的族群，海豚们依旧像勇而不畏死的骑士，为这个人类乘风破浪。
[悦悦，我们还会再遇见的]
[现在去那座小岛，为这片水下世界选出真正的主人吧。]
海豚用几乎搁浅的冲力把她们带到了小岛上，白悦溪跃上沙滩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杀房渊几个回马枪，为海豚们的撤离争取时间。
奇特的是，那家伙居然完全没有对海豚出手的意思，他只是像拍苍蝇一样，反复撕扯海里那些突然多出来的怪物。
“看得我都要感动了，这么费尽心力的把我妹妹带到这座小岛上来，还真是辛苦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身后却涌出大段大段的海草，如同绿色的浪潮一样冲向这座岛。
这中途偶尔会从浪花里翻出几个普通的小鱼小虾，都纷纷的在接触到那绿色浪潮的瞬间，化作了黑色和无机质的灰白。
这些水草在污染一切。
唯独当这绿色浪，到达小岛的边缘时，居然在一层半透明的结界上开始融化。
“哈，那个东西果然在这岛上。”
房渊一路上游刃有余，不疾不徐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像是谋划，追逐了一路，就只是为了等这最后一层结界露出端倪。
白悦溪这时也察觉，上岛后，一直在她背上睡着的瑶瑶终于有了动静。
小女孩睁开眼看她的第一眼，就就喊了一声悦悦姐姐，然后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白悦溪手一顿。
虽然外表也一样，但眼神和语气就能看出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的差别。
这是，现实世界的龙瑶？
龙瑶似乎有些没睡醒，嘟囔了两句，怎么又梦到姐姐了。
她之前明明一直处于高热状态，上岛后突然开始慢慢退热，精神也在一点点变好。
白悦溪望着遇到结界相隔的房渊，有点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追杀，但又好像没用全力一般。
他是故意让白悦溪来的这里，至少是带龙瑶来这里。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如果不这么演一下，你家的那位根本不会让龙瑶上岛。”
白悦溪即将出口的问题，突然就这么停在了嘴里。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往身后看去。
这座她之前就短暂停留过的小岛上，原本有一座半死不活的小火山，远处看很难发觉，但现在上了岛，她才有精力仔细观察。
现在那座山已经变成了一个她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棵树。
一棵会出现在南方领域中心的树。
一棵蘑菇岛进化后需要用来支撑整座岛前进的树。
这是承载了领域主人进化之力的树。
白悦溪终于在树下看见了从进入乐园开始就与她分开的人。
周泽方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
他站在一团光里面，如此依偎在那棵树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他刚从树上下来的错觉。
“悦悦。”
周泽方有些疲惫的叫她的名字，脸上挂着一派温柔却十分认真的表情。
他说了一句完全出乎白悦溪意料之外的话。
“把龙瑶扔出去吧，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样下去，要么她会死，要么你会死的。”
第128章 第 128 章
◎破碎的水晶球◎
白悦溪的第一反应是, 眼前的人是个假货。
小一明明说过，周泽方没有办法进入这处幻境，甚至拜托了那只小虎鲸变换外貌进来协助自己。
但眼前的周周, 除了说出那句话以外，却没有强制性的做出任何行动, 仿佛是在等白悦溪自己做选择。
怀里的龙瑶微微动了一下。
她撑起身体, 好像有些没搞明白眼前的状况, 揉了揉沾着沙砾的手。
“我不是在做梦吗？”
她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变小了一些的手, 又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海岸线外的哥哥。
“果然还是在梦里……”
白悦溪一把她拉坐起来：“不是梦, 是幻境。”
龙瑶脸上的高热已经褪去了，面色也没之前那么惨白，她脑中好像有很多亟待消化的记忆。
看看外面的房渊，又看看里面的悦悦姐。
她恍惚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准备仪式已经结束了吗, 我是不是可以出去攻打污染乐园了？”
白悦溪一字一句道：“这里就是乐园。”
她抓住龙瑶的手, 问出了一个她一路都在想的问题。
“这辈子的南方领域破灭的时候, 是谁杀了领主？”
这个问题似乎让有些迷糊的小姑娘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悦悦姐，并不是她梦里梦见的那个第一时间线遇到的人，而是真实世界里的那个。
房渊就在外面看着这一场好戏，似乎也在等待白悦溪作出选择，他悠悠的开口。
“黑龙晋升暴君失败的时候，是我杀了他……”
龙瑶眼神已经慢慢恢复正常,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全身进入幻境的现实。
但这也意味着……
她站起身来, 像是第一次用某种眼神打量自己的哥哥。
龙瑶表情犹豫,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见了白悦溪的反驳：“你不用刻意影响我, 那条龙是你们两个一起杀死的吧？”
龙瑶的目光转向她, 点头。
“杀死上一任领主的人，如果继承了他的果实就会成为下一任领主，你这样是想误导我污染乐园是你一个人的对吗？”
房渊蹙起了眉毛。
“你突然间说这些废话，是想浪费什么时间。”
白悦溪抓住龙瑶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我猜你应该比我更需要时间，你打开门放前线那些混血种进来，筛选一部分怪物加入这种幻境，唤醒了海里大量的污染物，是因为需要祭品？”
“小一虽然不靠谱，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个幻境确实会影响到现实，我把那条龙的老巢打劫了一番，得到了一些净水珍珠，我在那些海豚身上和自己身上都用过了，这真实存在的效果。但在那条袭击我们的章鱼身上，这些珍珠没有什么用。”
因为章鱼是通过噩梦生成的虚假记忆，而她、海豚、小一都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人。
她现在就像带着一个仪器在玩全息游戏，虽然眼前没什么危险，但可能翻出一个窗户，就真的会从现实世界坠楼。
房渊从本体降临到这个虚幻世界的小孩子身上后，就一直在不疾不徐的将他们逼到固定的路线上。
就像在调整剧本，按照以往的历史路线继续前进一样。
“我想想，以前的那份剧本应该是，你们发现了龙瑶的失踪和领主相关，整个领域都存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领主并不是为了抵御污染才想扩大领域晋升，而是为了晋升，才会将你们这些人养在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小岛上。”
“以前的那个时间线，这附近应该不存在任何其他势力，那条龙想要晋升到暴君，需要完全吞并另外的领域，但这附近连个小领主都没有，所有的活人都在他自己的岛上，他只能从零开始培养一个自己能吞并的对象。”
“你们岛上那些资质不够，又抵抗力差的人，在那个百分百污染防护的谎言下，只要长时间在外活动，迟早会变成傻子，最后回到岛上变成珍珠的养料。
那些拥有较好资质的人，会因为某些原因失踪漂流到岛外，水草茧会保护她们，也会定位她们，甚至会扶持她们慢慢的变成某座小岛上真正的天灾领主，领域君王。”
而只要晋升到领域君王，就能成为暴君仪式的原材料。
龙瑶，就是那条黑龙为自己晋升准备的。
房渊听到这里终于笑了：“所以呢，你想说你终于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想起来你是怎么帮助我们在仪式上让那条黑龙失败，最后将瑶瑶扶持成了下一任领主的？”
他的表情逐渐收敛：“那你还记不记得，上一辈子瑶瑶是怎么死的？”
龙瑶突然站到白悦溪的身前，挡住了房渊的视线。
“哥哥，我明明和你说过，那并不是悦悦姐的错。”
房渊笑了：“傻姑娘，我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如果注定这场游戏玩到最后，只能有一个赢家，为什么只能是她？”
“上辈子的时候她帮了你，但又和那条圈养我们的黑龙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养肥，到最后一起杀而已。瑶瑶，你知道暴君之上还有一个等级吗？你知道这种天灾游戏进行到最后，所有的灾难都可以回归到一个人身上吗？
一切重新开始了，我们都有走到最后的权利。
她现在的级别甚至比你还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白悦溪感觉龙瑶牵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
她很快听到了龙瑶低低的一句：“去找树下的通道——找到妈妈，她有话要告诉你。”
白悦溪低头，她感觉自己像泡沫一样，正在慢慢消失。
就和之前的小一一样。
龙瑶为什么可以和房渊一样将陷入乐园幻境的人送走？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刺目的金光突然炸起，一声嘹亮的龙吟声中，龙瑶化作一条巨大的金色小龙，一口咬下了小岛上的那棵奇怪的树。
白悦溪看见树底下的周泽方在光团中渐渐消失，他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小岛上的那一层结界开始晃动，房渊好像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这么冲动。
他看见那条金色小龙的背和爪子，渐渐开始变色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后悔。
“你在现实中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能量，不要冲动，我并不是要你杀了她，我只是要让你先一步晋升而已，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
龙瑶不停地用脑袋撞着小岛上的那棵树。
“我又不是真的傻！你一开始让我们攻打乐园，就是想让我晋升，水晶宫因为外战死了那么多人，也只是因为想让我晋升对不对？”
“你以前和我一起建立水晶宫的时候，不是和我这么说的，哥哥。”
那条金色的小龙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建造一个漂亮水晶球一样的城市，让爸爸妈妈他们都住进来，收留那些因为天灾差点失去亲人的家庭，不再像我们上辈子一样受苦。”
“你说我只要变成龙，就可以保护爸爸妈妈了。”
“你说我当领主的时候是最威风的，你会在旁边一直辅佐我，把天灾赶出我们的世界。”
“这一切明明是说好的，为什么骗我？”
房渊见不得她掉眼泪，也见不得她自残一般，去摧毁岛上那棵即将成型的树。
“因为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的！这辈子的天灾已经比上一辈子要难了，你没有看到那些污染物进化的速度吗，我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帮助你继续往前走……
你不会懂，我看见你死在我眼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和自己妹妹争辩。
如山似海的绿色浪潮在身后慢慢成型，准备压下来。
“天灾的尽头就是领主之间的战争，而王座之上只会有一个胜利者，我不会让你成为任何人的垫脚石。”
“我自己也不可以。”
他割开手腕上的血管，泛着淡淡金色的血液，飞入身后成堆的绿色水草，仅一个瞬间，那翻滚的浪潮就又高了数倍。
这片大海似乎在沸腾，所有的场景都像泡沫一样在悄悄消失。
只有远处被称为南方领域的昔日幻想里，还有一条黑色的龙在持之以恒的攀在树上，吞噬着树上的一切光团。
“不、不、我马上就能吃完了，马上就能来得及了……”
房渊用力一拧，远处那条黑龙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蜥蜴一样断成两截。
无数的光团从黑龙的体内爆发，一颗一颗的往外跑。
泡沫消散之后，属于南方领域的环境彻底消失在原地，残留的不过是一个罩着污染乐园的壳子。
已经从幻想小岛消失的白悦溪刚从水中浮出来。
她看到了现实世界里如山海般迸发的虚幻泡沫。
她听到了一声凄惨的龙吟。
原来这就是房渊同时控制污染乐园和水晶宫的秘密。
他居然真的让那一条幻想中的龙，成为了乐园虚假的主人，然后让每一个陷入幻想中的生物，在南方领域被收割，最后变成他提前储存好的能量。
因为之前又开了一次门，送了无数混血种当祭品，黑龙身上的能量已经够了。
傀儡终于可以消失，让主人从幕后登台。
“龙瑶，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做的这一切，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死在我面前，你想要的乐园以后一定会有，那些不好的事，哥哥替你做。”
他身后遮天蔽日的绿色浪潮，彻底裹住了龙瑶所在的小岛-
白悦溪从水里潜出来，立刻感觉到有滑溜溜的小动物在向她靠近。
是海豚。
它们真的在现实世界等她。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线，在发现她之后也立刻响了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周泽方那家伙没出来吗？”
白悦溪摇头。
小一变回了虎鲸原型，只是当他靠近海豚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受待见。
他也看见了远处那惊天动地的场面。
“这两兄妹打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手啊。”
白悦溪正在水里检查自己身上的鱼皮手套等全套装备，发现居然一点都没少。
看来在幻觉里的那些东西，果然是只要相信就会重新出现，奖励模式也只不过是因为她能力在恢复，幻觉压制不住后，取消了对她的部分蒙蔽。
那她之前在小岛树下看到的那一团白光里面，真的是周周吗？
黑白相间的小虎鲸，见她还有心思在这里检查装备，看上去比她还要着急。
“那边现在打的这么火热，你不去想办法把天灾树找出来摘取果实，在这干什么呢？”
白悦溪目标明确：“找工具。”
“哈？”
“一棵树结的果实抢来抢去有什么意思，我们先去砍树吧。”
黑白的虎鲸立刻张大了嘴。
“你是不是疯了！？他们现在在晋升仪式上打的这么厉害，为的就是那一颗果实，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把东西抢回来，自己率先晋升吗？”
虽然那两兄妹打架的目的不太一样，一个是拼命的想把胜利果实塞妹妹嘴里，另一个是死命不想吃，觉得是人血馒头。
不过确实和人血馒头没有差别。
但小一完全想不到自己准备跟随的这一位，怎么是这么个脑回路？
“冒昧的问一句啊，他们现在是在为晋级天灾暴君做准备，莫非您已经是暴君了，所以完全不需要低等级的果实吗？”
白悦溪四处观望的视线突然一顿。
“不，我只是个小小的天灾领主。”
小虎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要和鱼开这种国际玩笑……”
白悦溪完全没有理他，而是终于发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直接潜入海底。
海中世界已经大变样了，无数金色的丝线像流淌的血管一样，纵横交错在水域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扎根到了大地中汲取养分，有的就近捕获了那些离得近的小动物。
虽然杀死的混血种足够多，但一场仪式的晋升总是需要无数生命奠基。
白悦溪知道，房渊已经回不去了。
从他吃第一口人血开始，从他试着用自己的想法让妹妹变得和他一样开始，这条路就已经能看到终点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帮龙瑶，但他以为的那条进化路并不是正确的。
白悦溪揉揉脑袋，这一次进入了污染乐园的幻境，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通过那个幻境中的水池，真的让她回溯到了上一辈子消失的那些记忆。
那可真是一段足够庞杂，信息量爆炸的记忆，她还需要消化。
眼下这场闹剧的结束方法非常简单，要么是房渊或者龙瑶摘下果实。
要么，就让她先找到那棵树吧。
水中的世界，处处都是混乱的，那些拥有蛊惑人心智的传送门，似乎只要打开了就暂时不会消失。
门的附近也有很多很多奇怪的粗犷金线。
这些东西是和房渊的水草差不多的东西。
它们随时在战场中偷袭那些争斗中的混血种，将它们作为养分提供给自己的领主。
那家伙果然为这一天做了很久的准备，估计凡是有污染乐园污名存在的地方，或者是有水晶宫美名存在的地方，都是已经被他开门留下过印记的区域。
白悦溪没有在这一片区域看到熟人，蘑菇城的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感应了一番与自家领域的距离，又回忆了一下自己让小岛停留的位置。
如果离岛之后呈山听了她说的话，应该也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水晶宫大喇叭能传递消息的范围外。
“一定要跑到一个荒无人烟，连几条鱼都没有的海域才能停下来。”
这是她给呈山留下的原话。
现在，她得来找找，那个倒霉的给她带路的小可爱跑到哪里去了？
无尽水域里，确实到处都乱哄哄的。
很多水下生物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水晶宫和污染乐园干架干起来之后，水晶宫的二把手居然叛入了污染乐园，最后和水晶宫的龙君打了起来。
现在正你死我活，打的不可开交。
不少鱼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凑近那一块。
用它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天灾世界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干嘛吃饱没事做，加入一方势力去打仗。
清除污染物什么的，污染物来了你就跑呗，跑不掉你就死呗。
有些鱼吧，不管在不在海里，始终都会是咸鱼。
六眼认为自己和它们不一样。
它有自己的抱负。
它发现自己运气那可是相当好啊，虽然一开始水灾降临的时候，它只是一条小小的飞鱼而已，但之后没多久就觉醒了微弱的能力，虽然中途碰到过瘟神，但也成功避开了加入水晶宫或者是污染乐园的契机。
这不，立刻就有一群逃难的小弟又围在自己身边了。
这螺旋上升的命运，不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吗，它也要开创自己的水下霸业！
话说，前线打的那么厉害，却没有听到那个要挟自己的女性混血种消息。
看来那家伙，应该是死在了龙君和原水晶宫二把手的战斗里面。
那就好，那就好，它可不想再被抓住了。
自己这么好的能力，是用来造福自己接下来美好鱼生的，可不是用来打打杀杀冒险的。
在眼睛的加持下，它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的，绕开了所有奇怪传送门的埋伏，就连那些会对鱼出手的金色水草都没有影响到它的前进方向。
它六眼果然是鱼生赢家。
任你们打死打活，反正不关我的事。
而它这么想了没多久，却发现自己心口开始发热，一个奇怪的圆环出现在了它的额头上。
有跟在身侧的小鱼殷勤的提醒。
“老大老大，你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耶。莫不是传说中的二次觉醒，是不是能力又要精进了！”
和小弟们的谄媚夸奖不一样，六眼几乎是大惊失色的尾巴一摆，用逃命般的速度迅速往前进。
之前乐园的大门失控时，它都没有这么慌张。
但这种行为无疑是白费力气。
小弟们很快发现，它们那个威风凛凛的老大，往前游了没多久，就突然浑身僵直，像是一条死鱼般僵直不动。
很快，老大的六个眼睛饱含热泪，轮流眨了一番，然后，视死如归的往回游。
“六眼老大！我们不逃了吗？”
身侧有小鱼这样问道。
六眼已经麻了，它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白色的：“你们逃吧，我要回去见瘟神，当牛做马了。”
几条小鱼对视一眼，其中一条咬咬牙，居然跟了上来。
漂亮的小丑鱼小声问六眼：“咱们回去干什么，后方都打成那个样子了。”
“去给瘟神找树。”六眼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但六个眼睛却是依次睁开，炯炯有神的扫射着这整片海域。
小丑鱼虽然不理解，但它知道自己半路认的这个老大是一条非常厉害的鱼，自己跟着它应该不会有问题。
毕竟都能从那么大的危险中提前逃脱了，哪怕这个时候回去一定有老大它自己的道理。
六眼有个屁的道理。
它但凡脑海中生出一点反抗领主指令的念头，都会觉得全身的鱼骨头发疼。
这是哪里强买强卖的契约啊？
早知道这样，当时拼死逃脱，都不会让那个混血种得逞的。
它牢记脑海中传来的那一段讯息，认命一般游荡在这片海域，找那所谓的海底巨树。
旁边的小丑鱼听它嘴巴念叨念叨，最后竟然也加入了它，一起用自己的肉眼来找所谓的树。
六眼也是觉得奇了怪了，按理说它觉醒的能力是眼睛，能够看到类似于天地规则一样，普通生物肉眼很难发现的东西。
但这次领主告诉它的那棵树，它却怎么也找不到。
周围全是些影响视线的其他玩意儿。
那些水晶宫的门，还有所谓污染乐园叛徒的丝线，极大地干扰了它搜寻的范围。
领主还说那是一棵能遮天蔽日的巨树。
但眼前就只有这些东西了，再说，水底下哪来的树啊，珊瑚树吗？
这时，它听到了小丑鱼莫名的一句话。
“这些丝线可真可怕，就这么不停的汲取小鱼身上的尸体，跟树根似的，海里的营养全被吸走了。”
六眼的身躯一颤，对啊，那个混血种没说要让它直接找到树，而是说所有和树相关的东西，都告诉她在哪个方位。
这不就是了吗，这应该可以交差吧？
同样在水中游荡的白悦溪很快收到了回信。
她发现从乐园出来这一趟之后，自己对领主能力的掌握又更进了一步，这种短期的指令与双向通信，虽然消耗大，但确实非常有用。
“树根？”
六眼给她汇报的消息很有意思，水中这些金色的丝线虽然是房渊身上的水草演化而来的，但在六眼的眼中，这东西就和树根一样扎遍了整个水域，越往中心越密集。
而中心区域，就是当时所谓的第一交战场，也是水晶宫和污染乐园，大片大片开门开在一起的地方。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对水晶宫和污染乐园构造的了解，发现还真有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树根，那真正的树洞在哪里？
瑶瑶还说，自己的妈妈藏在树洞里。
她之前一直很想问姜芝去了哪里。
瑶瑶不会让自己的家人陷入真正的危险，但父母好像又成为了她建立水晶宫的执念。
房渊虽然脑子有点毛病偏执过了头，但有一点他应该不敢做，那就是对瑶瑶的父母出手。
毕竟那也是他曾经当家人一样对待过的人，他所谓的冷血也只是对水晶宫外的生物。
就连送死也是第一时间就把新加入的炮灰给派了出去。
如果直接让水晶宫的人死伤大半，那些从一开始就跟在他和瑶瑶身后，把他们当领主爱带着的人类，如果真的死掉了，那龙瑶肯定恨死他了。
白悦溪加快速度往中心战场游过去。
中途她已经看到了各种各样纠缠的丝线。
那些金色丝线好像发了疯似的，开始加快了捕捉的速度。
这些水草是由它们主人控制的，这说明它们的主人现在已经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境地，没想到房渊居然真的打不过自己的妹妹。
也有可能是在放水。
但白悦溪明白，他们这样拉扯住是最好的，一旦真正分出一个胜负，那一切就结束了。
变成小虎鲸的小一，都去找自己的同伴帮忙了，说一定会帮她把那棵所谓的树给找过来。
主要是小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认定的这个未来领主了。
毕竟他都已经以为白悦溪至少达到了暴君级别，才能和水晶宫的那两位打个来回。
谁知道着人居然还是最低阶的天灾领主，这完全不科学啊！
白悦溪其实自己也有点不太明白，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天灾领主之上还会分这么多阶层，而她反思过自己的晋升方式，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领主。
毕竟她的岛上才多少个人，连带着动物才能堪堪超过一百。
晋升等级和自己的区域以及能控制的生命体量都是有挂钩的。
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达那个关键点。
但也可能，她晋升的方式或许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领地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百分百的信任她，并把一切都交给了她。
她不需要像房渊他们这样建立一个居住地，然后用任务，用积分，用物资，把所有人圈养在一个安全的领域里。
正如房渊说的那样，在白悦溪的领域里她就是神明。
那些岛上的居民像她的信徒一样，只要他们还全心全意的把自己的一切放在领主这里，白悦溪就仿佛已经不单单只是领主君王，或者是暴君了。
她想起了之前，小虎鲸在她恢复记忆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上辈子你到达的最高阶段，是天灾暴君吗？”
她感觉不是。
暴君之上还有一个阶级，她觉得那应该才是自己的归宿。
海中的变动越来越明显，那些金色的丝线纠缠在一起，像蛇一样愈发灵活起来，仿佛已经被赋予了生命。
白悦溪知道自己要加快速度了，房渊大概已经没有耐心陪自己妹妹耗下去。
水域里如果真有一棵树的存在，很难掩人耳目，如果它要出现在不能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那周围一定有另外一个东西能够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那会是什么呢？
白悦溪在这些危险的丝线环绕中不断穿行，她看到了无数的尸体，无数哭喊的人，叫唤的鱼。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误区。
水晶宫这个地方虽然开了无数的门，但它存在一个基点，也就是说它是有固定大本营的。
如果真的控制了两个不同的领域，那要怎么把另外一个有可能会暴露的地方彻底藏起来？
她想到了那一黑一白并排的两扇门。
既然要藏，那当然是藏在自己家门口最方便，反正都有传送门。
房渊这家伙，居然把一棵象征着污染物最顶级力量的东西种在了自己的家门口，他还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疯。
白悦溪几乎是在确认目的地的瞬间，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些像瀑布一样流淌在水中的管道，就是所谓的树根。
金色的血管尽头，像透明玻璃球一样倒扣住的水晶宫里，所有的生命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他们就像真正水晶球里的玩偶一样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看着这条脐带连在自己身上，变成领主的祭品。
即使他们的领主现在哭兮兮的，不想接受这份礼物。
白悦溪敲了敲水晶宫的外壳，太硬了。
白色的光凝聚在右手的拳头上，她准备尝试暴力破开前，突然看见这些已经漂浮不动的玩偶里，居然有一个身影正在加速往她这边挪过来。
“红桃？”
白悦溪没想到这位蘑菇城的一员大将，居然还留在水晶宫里面，她以为以红桃的能力应该早早就能逃出去了。
对方给她做了一个手势。
白悦溪顺着她指的方向，居然在某个角落里面找到了一个被小东西钻出来的缺口。
只有拳头大小，大概只能过一个布娃娃。
但有这么一个小支点的话，打破整个屏障就比她想象中要容易多了。
白光汇聚到她的右手，像闪电一样凝聚了高额的能量，她挥拳猛的一砸，整座水晶宫，迅速震颤起来。
一拳接着一拳过后，片片裂痕开始皲裂，无数的水灌入了水晶宫。
然而水晶宫里那些像人偶依旧停留在原地，混血种和人类的眼中再度传出了惊恐的情绪，但她们被身上的脐带一样的丝线控制着，完全没有办法动。
白悦溪顺着水流冲进了水晶宫内，然后像是在后面挥了挥手。
这座城池被淹没的速度非常之快，水很快就填满了整个水晶宫内部。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混血种，所以并不会第一时间因为溺水而死亡，而大部分的人类在惊恐之余，发现很快就有滑溜溜的鱼群，把自己托了起来。
居然是海豚。
除了海豚之外还有很多奇怪的鱼类，它们都像是受到了什么神秘指引似的，直接冲进了水晶宫内部。
牙尖嘴利的，就将这些人类身上的脐带咬断，游动速度快的，就负责救人，给托到海面上去。
屏障被打破之后，白悦溪一路往里面游，虎鲸小一就跟着她，感叹自己现在终于自由了。
房渊的算盘打的不错，污染乐园是他暗地控制的，水晶宫是他明面控制的，龙瑶被他塑造成一个战神，这次过后，哪怕人人都想往他的坟头踩两脚，也没有人会怪龙瑶。
他们只会认为龙瑶是房渊的傀儡。
但他估计没想到，自己养的那些污染物里，还会有二五仔。
小一还在乐呵呵和白悦溪说，自己是被怎么周泽方策反的。
“你是不知道，你家那位，和一瓶洗洁剂进了油污池似的，我们几兄弟有的之前是人类，有的之前是动物，只接触几个照面就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
我们只有跟着他才能摆脱污染的骂名，而不是一直活在乐园里当伥鬼。
他一来，整个浑浊的乐园污染瞬间都清亮了，房渊还没对他做什么，那污染之树倒是瞬间应激，不知道把他丢去了哪。”
“话说在污染乐园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那棵树对其他生物产生自主反应，你家那位到底什么来头？”
白悦溪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之前顶着他的脸，来和失忆的我套近乎时，没见你这么能说？”
小一不知道想到什么，默默闭麦了。
红桃在前面引路，她身上有白悦溪通过蘑菇城留下的祝福，可以自由水下呼吸。
白悦溪按照她的指引扒开一座木质小楼的门，那些金色的血管就是从这里面飘出来的。
手上凝聚出的白色光刀，一边割一边前进。
她记得这栋楼，这是龙瑶住的地方。
“底下有池子，那里有一个和你说的很相似的柳树。”
红桃把之前自己搜集来的情报全部倒干净后，她还想继续往前带路，白悦溪拉住了她。
“到这就可以了，去找老A他们吧，后来那批被派到前线的混血种伤亡没有特别大，现在去还能多救几个。”
红桃原地停了几秒，对着她的背影鞠了一躬，随后退出破碎的水晶宫，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消失在了这片水域。
嘴碎的小一，也被白悦溪打发去帮着捞人了。
她知道，下面这地方，估计不能轻易再让别人进去。
普通水生物在外面观测到的，房渊和龙瑶打架的场景，不过都是海市蜃楼般的投射，他们的本体在那棵真正的天灾之树旁边。
那棵树现在已经能隔着几百米的水域，对她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恶意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晋升◎
门后的世界, 是一大片金灿灿的线条。
这些飘荡在水中的管状物体，与其说是树根，更像是血管和脐带。
她之前原以为这些和房渊的水草是同一种东西, 但其实，这是天灾之树自己的根。
房渊真的知道自己是在供养什么鬼东西吗？
白悦溪顺着楼梯往下踏了一步, 就在她以为这些东西或许要攻击自己的时候, 那些漂浮的金色树根自动往两边分开。
仿佛是在请君入瓮。
往前走, 无数金色的丝线覆盖了那些水池, 越往中心, 那些血管反而越细。
白悦溪终于看到了一棵小树苗，果然很像柳树，那些细弱的枝条垂在了脚下的池子里，结出一个个大茧。
那些茧已经空了。
这种方式她很熟悉, 就和之前入侵她家小岛的怪物一样。
和原本预计的参天大树不一样, 这棵树更像是房渊自己种下的, 而并非天灾降临时果实坠落的母树。
这里应该有通道。
就在她试图挖开树下那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时, 这棵对她畏惧又警惕的树，果不其然朝她攻击了。
长长的枝条抽打在身上，白悦溪却有些意外，她试了试手感：“原来还是棵没长大的小树。”
被嘲讽的柳条气急败坏的变化成坚硬的长矛，试图刺穿她的身体，直接被白光环绕的手掌抓住, 发出了呲拉被烫化的声音。
白悦溪拉着被烫化的柳条越走越近, 直接踩着小树苗根部, 将金色丝线们生生踏出一个坑。
那些柳条也不装了, 几乎是带着视死如归的方式攻击她, 白悦溪意识到对方这明知打不过, 还要往前冲的方式，是在拖延时间。
一把白色的光刀骤然出现，凝聚出无畏的刀锋。
一个稚嫩恶毒的声音随即响起：“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就得不到水域天灾的果实！”
白悦溪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上手砍树，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还冒充水域天灾的世界树威胁她？
白光顺着树身剧烈燃烧，发出啊啊的惨叫声。
白悦溪无视这噪音，直接从树根往下挖。
底下真的是一条管道，那些金色的丝线供养的不单单是上面那棵小树苗，它们顺着地下走，往着地底输送所有的营养。
就仿佛，这底下有一棵倒着长的树。
说到底，顶上这颗小树苗也就是个幌子，这是房渊用来给妹妹提炼人体晶核的工具，真正的大家伙在底下。
有些工具，使用之后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主动培育天灾之树。
整个水灾发展到现在，属于水灾的那一颗苹果还没有出现。
整个水域世界最具有统治力的就是水晶宫，水灾的苹果极有可能就在这。
通道越走越宽，好像是底下有一个漏斗状，倒过来的巨大空洞区。
白悦溪听到了一声苍凉的鲸鱼的叫声。
这底下像是藏着另外一片海。
她听见了海底万千生命凄惨的鸣叫，那些生活在水中亿万年的生物，那些从灾难降生前就活在深渊峡谷中，连阳光都没有见识过的物种。
这时候就像被采摘的食材，一个一个的被挂上脐带，将营养供给给天灾之树。
这些金色的丝线与其说是树根，更像是输送生命养分的刽子手。
它们死前的怨恨都顺着管道往前，一直汇聚、汇聚，直到白悦溪走到通道的尽头，看见了这些生命的终点。
钻出来后，倒挂的天花板变成了地面，一棵无比高大的树生长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底下这些根，已经很难看出它是一棵树了。
数不尽的光团悬挂在枝桠间，层层叠叠，数以万计。
那些光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汇聚到树的顶端，那里是一颗已经足够大的红苹果。
那红色鲜艳欲滴，熟的几乎要糜烂。
远处的天空，云层间有闪电，一只巨大的龙穿行其中，与另外一团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形状的怪物打得不可开交。
云层中每一次打雷，似乎都是龙瑶在哭。
那些挥舞着触手的，不像植物也不像动物，想为她抹眼泪，又想拉着她往树这边赶。
房渊已经彻底露出了最不堪而丑陋的面貌，他不害怕被妹妹看到这样，他只是希望瑶瑶能最后听他一次话。
龙瑶还是拒绝，明明熟透的苹果都已经放在爪子边了，就是不碰。
白悦溪收回视线，计算了一下自己要用白光凝聚出多强的力量，才有可能砍翻这棵树。
这可不是个小玩意儿，树身的宽度已经快接近一栋大厦，她累死累活砍一天估计都很难达成目标。
好在输送营养的金色树根，已经被废了大半，这棵树也已经被断送了获取食物的途径。
树上的光团，应该是还在消化的能量。
就在这时，她听到树身声中传来一个闷闷的声响，像是有人被困在里面，往外敲门。
白悦溪心里出现一个猜测，她顺着那声音摸索到了树下。
“终于有人来了吗？”
是姜芝的声音。
姜芝好像知道外面是谁，刻意用手指敲了敲，闷闷的说话声从树的内部传来。
“不要用白光切开树皮，它会有反应的，用其他普通工具，这样造成的伤口，只会慢慢地自动愈合，它不会警惕。”
白悦溪想了想，从空间取出一把红色的消防斧。
她挥着斧头，飞快的切出了一个洞口，很快，人造的树洞后面有一只巨手探了出来。
那双手过于宽厚，一看就属于一个男人，但手是绿色的，皮肤的质感和藤蔓很像，像是人与植物的混血。
绿色的手掰住那个树洞，往外一撕，直接扩宽了整个界面。
白悦溪凝视着这绿色巨人，好几秒才认出来，这是龙瑶的父亲。
“好了龙二，洞口别弄的太夸张了，咱们又不能真的出去。”姜芝拍了拍他巨大的臂膀。
绿色的巨人思绪有些困顿，慢吞吞的嗯了一声，靠回了树洞里。
姜芝从足够宽的洞口探出身来，嗨了一声，抬手和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确实挺久的，可以追溯到上辈子了。
姜芝却好像一直在等她来一样：“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们这辈子也见过，不过是在其他人的梦里。”
白悦溪和她对视的下一个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你的能力和做梦相关？”
姜芝点头，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这辈子的天灾发展速度远超上一世，物种变异速度加快了，而我的能力也很早就觉醒，还挺有意思的，我给它取名为梦境使者。”
姜芝眨眨眼睛：“放心，我没进入过你的梦。但我在集体的梦境中见到过你。”
她顿了顿，又道：“房渊那孩子，也是因此知道了蘑菇城和你的那座小岛，他和瑶瑶共同瓜分了那条龙的遗产，所以有时候也能闯到梦里来。”
白悦溪脑袋中的线索一条一条串起来，所以水晶宫才故意将门开在这附近，那些水中大喇叭似的传播的口号，不仅是在撒网吸引幸存的智慧生命，也是为了引她过来？
“虽然时间有点赶，不过你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找到了。”
白悦溪：？
“我让你帮我找过什么吗？……”
她迷惑的看着姜芝把一个飘着蓝色光晕的小球放在自己手心。
“这是梦境的笔记，这是你上条时间线拜托的东西，我帮你做好了标记，你睡觉的时候就可以翻阅。”
树洞上的皮肤开始愈合，白悦溪想掏出斧头把界面扩宽些，被姜芝制止了：
“动静太大又会被那棵树察觉，”她无所谓的笑，“我和龙二其实出不去了。在黑龙晋升领域君王的时候，上辈子那些觉醒能力的人都恢复了记忆，我们经历了一场比之前更惨烈的大战，我和龙二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污染，要不是最后关头，瑶瑶和房渊一起杀了那条龙，想必我们也变成光团，被挂在了树上。”
白悦溪：“我把树砍断，对你们会有影响吗？”
姜芝：“你要是能砍断，那我们说不定就能出来？开个玩笑，这棵树砍不断的，我和龙二被困在树里面很久，比谁都懂它里面残留的污染有多恐怖。拿走果实吧，那东西只有你能困住。”
“房渊那孩子，从小就对瑶瑶好，什么都想给她，他对瑶瑶的上辈子死耿耿于怀，偏执的只认结果，不认过程，也从来问过瑶瑶愿不愿意接受这些，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你们这场争斗肯定没办法善终。”
姜芝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触手可及的新未来：“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就像我相信瑶瑶的判断，而她相信你。”
她的面庞再度被树身淹没，却很释然地挥挥手，像在告别，也像是在催促。
“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你选对了未来，好好走完这一次的旅程，这次，你一定可以到达想要的终点。”
大树的瘢痕愈合，仿佛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人。
远处的打斗还在继续，房渊已经占上风，他没有时间了，苹果熟透自然落地会变成新的灾难，只能在那之前食用。
但，白悦溪还是想试试。
正如姜芝所说的，她相信自己的决断。
她回想以前每次和苹果遭遇时发生的事，只有白光灾难时，苹果是镶嵌在地下城的两种灾难临界处，充当封印，抑制另外一种灾难对本区域的进攻。
而后的新诞生的天灾果实，从蘑菇城的蘑菇树，牺牲地下城居民培养蘑菇，到她所在的小岛，白医生换了张新人皮入侵，将人类感染成鱼怪培育鱼骨，又或是水晶宫的房渊，人为引发领域战争，用混血种祭天，为晋升创造机会。
果实的确能带来无上的力量，但它也是带来灾祸的源头。
“如果找不到果实，就自己创造一棵树等它结果。”
这种做法显然已经走火入魔。
第一棵天灾之树是怎么诞生的？
它们在降临这个世界之前，会不会就是从另一个已经完全被天灾数占领的世界，跋涉而来。
白悦溪不知道，但她明白，不管果实的归属在哪里，这树，非砍不可。
灼热的光，自她的双臂开始绽放，直到她整个人都变成一团白色的茧。
这层白色的东西贴近树身，随后慢慢覆盖到了整棵树的根部，参天的巨木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暂时没有攻击意图的东西，依旧凝聚着全身力量去催熟顶部那颗红彤彤的鲜艳欲滴的苹果。
白悦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滩水，她流淌在树的外围，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只要一点就好，只要让树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再一次性断掉整个树的根基，就能毁掉它了。
她需要更多的、更大的、更锋利的力量。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光点，它们聚集在一起，向白悦溪传递着自身的状态以及力量的充盈程度。
是被她种下过鱼骨的领民。
白悦溪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就能使用小不点他们的能力了。
她的等级划分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就首先，将刀变得再大些。
炽热的光辉从树生的根部骤然绽放，将远处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吸引来了注意力。
房渊霎时就明白，白悦溪找到了来这里的通道。
她要砍树，要断了所有人的生路。
但几乎是在他回头的下一秒，瑶瑶的龙尾巴就直接抽在了他的腰部，将他整个人卷了回来。
“哥哥不许去！你还没有明白吗，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龙瑶的吼声就像一条施云布雨的苍龙在哀戚的咆哮。
那些所谓的元素石都是托词，房渊在不断的挑选能帮助领主扩大领域的人体晶核。
地盘扩大，领民增加，能量充足，这样他的瑶瑶才能晋升为更强大的暴君。
“我又不是一个只会打架的傻子，时间都已经重启过一回了，我为什么还想要帮悦悦姐，你就不知道原因吗？”
这句话成功延缓了房渊的脚步，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下：“如果你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是觉得自己承担不了那么多的责任，我可以顶住那些，所有的罪责都可以放在我身上，你只要做我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就好。”
先前还略有颓势的龙瑶，此时就像无敌生气一样，直接一爪子将房渊摁向了地面：“哥哥你怎么到了这时候还这么傲慢！为什么总是要打着对我好的旗号去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你选的路明明不是我要的，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原因。
上一次，上一次天灾之争的最后的关头，我根本就没有死。
我一直在那棵树里面，就像妈妈一样，被关在了树里。”
这回房渊是真的停止了动作，他听见龙瑶说：“我只是，被悦悦关起来了。”
此时，炙热的光从他们身后开始绽放，两人一同回头见到难以言喻的一幕。
耗费数以万计生命滋养的大树，此时像一条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的毒蛇，那些扭曲的枝桠开始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想要找到在它树身上作乱的虫子。
但它看不到。
那些小虫子在它体内像是失去了踪迹一样，却在一直用灼热锋利的刀切割着它的身体。
在哪里？在哪里？那个该死的虫子——
叮的一声。
像是两把刀撞在了一起。
白悦溪闭着眼睛，感觉到自己放出去的数以万计的白刀，终于在树身的某处相遇了。
哗啦啦，那些刀连在一起像是一把锯子一样开始左右晃荡。
“凡是规则认定的东西就能生效。”
“凡是能锯开的树，就一定会断裂。”
“凡是火焰烧过的东西都会变成灰烬。”
三句话回荡在大树根部，某种世界认定的规则迅速在生效并且加强。
顶端的红色苹果开始发出恶毒的尖叫，不可以、不可以、这明明是可以再滋生一颗苹果的世界之树，怎么可以就这么浪费掉？！
白悦溪就像是读到了它说的话，下一件事，就是从顶端将那颗苹果连接大树的最后一根枝桠切断。
火红色的苹果，在离开树的束缚之后，获得的并不是自由，而是天灾之争规则对于胜负的压制。
寒冰之灾还没有攻破到它所在的领域，那么它现在，属于本区域最强大的领主，属于胜利者。
红色的苹果几乎是在无尽的咒骂中，不可控制的飞向了白悦溪。
但后者并没有接受它。
这个时候吃苹果，会不可避免的进入那片能看到地图的奇怪世界，她可不想太早暴露自己，当务之急，还是拔除这一棵随时会用剩余光团再孕育一个苹果的树。
前几次天灾，几乎都是只有苹果没有树，或者说根本就没来得及长成树。
比如蘑菇城的那一个大蘑菇树，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天空农场的中转站了。
眼下这个明显不一样。
或许是到了领主阶段，已经拥有对外战争的能力，数以万计的生命被收割之后，用活人的性命造出来的东西，就是这种能量充裕的，随时可以再诞生新苹果的玩意儿。
如果苹果不是被人吃掉而是落地，那会不会就像第一次天灾发生之时一样，在落地的瞬间演化为新的灾难、新的规则，融入到整个水域？
他们世界落下的第一颗苹果，是不是就是这样属于别的世界的多余能量？
白悦溪的脑子里一瞬间过了很多猜测，这让她不由得对这棵树下了更重的手，要不是这鬼东西，她还在自己别墅里，和家里的小家伙们得最普通最幸福的日子。
呲啦呲啦的热气灼烧声，仿佛是空气的尖啸。
白悦溪很快在灼眼的白色里，看到成片成片聚集的黑色肉团。
那是水域天灾里，象征着极致污染的本源力量。
意识到树即将被毁之后，这些东西终于忍不住钻出来。
白悦溪也很快明白了，姜芝所说的，这棵树真正恐怖的地方在哪里。
这里面藏着一整个水域天灾，最骇人的污染。
她看见了一整条污秽的河流在树身中徜徉，她看见被做成苹果原料的灵魂在哀嚎，她看见黑色的大海里，有一个光团向她飘过来。
“周…周？”
周泽方的头发变成了白色，他好像并不意外会在这里遇见白悦溪。
他问：“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对吗？砍掉这棵树。”
白悦溪想到了之前幻境里周泽方的那一句要把龙瑶赶出去，不然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砍树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后果？”
周泽方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类。
“不会再发生任何不好的事，你该拿回来的东西已经拿了。你不用为任何人负责，能重来这一次，已经是他们欠你的。”
周泽方抱住她。
“在冰川来临之前，我们要去海里，这次晋升的动静会有点大，我知道，你并不希望真正成为暴君。”
灾难暴君意味着能支配灾难，也意味着，会不可避免的带来灾难。
就比如，会伴生出这么一棵源源不断用生命结出果实的树。
房渊从来不过问瑶瑶，愿不愿意接受他自认为的最好的礼物，而周泽方，总在某个命运的节点等着白悦溪作出选择。
如果之前在幻境中她选择不顾龙瑶的死活，那么周周真的会直接带她去摘苹果。
直接晋升而不砍树的话，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白悦溪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她不会顺应天灾，她要战胜它，克服它，将它撵出这片属于万千生灵的土地。
周泽方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于是一点一点的走近，像偶尔变成狐狸撒娇时一样，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慢慢的抱住她。
“我陪你一起。”
某种束缚从他身上被解开，白悦溪感觉空气中有什么透明状的物体正在迅速笼罩整片区域。
那些原本逐渐逼近的黑色污染源，像是油污碰到了水一样迅速的滑散。
原来小一之前说周周像洗洁精一样坠入过污染之树，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存在确实是和污染完全相反的东西，只是以前，这能力似乎只能通过血液作用于她的身上，在她险些变成红皮怪物时，清除她身体上的负面影响。
但现在，周周已经能外放力量，影响到一整棵污染之树了。
黑色的浪潮冲刷下，整棵树逐渐支离破碎。
房渊和龙瑶同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被某些东西抽走。
在遥远的海面之上，黑色的暴风在汇聚，那是很久之前水晶宫预言过的大清洗，也是水域天灾对领域内活物最后的通牒。
现在，风暴的主人已经换了，她要做的是完全相反的事。
哗啦，水中有几扇门突然出现。并非是房渊主宰的黑色门，也不是龙瑶主宰的白色，而是二者的结合。
房渊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这片空间的掌控，龙瑶比她慢一些，两人很快一同被门丢了出去。
而后整片区域的水流疯狂旋转起来，黑色的气流被逐渐抽取提纯，将整片区域变成一个澄澈的水下世界。
海洋的万千金丝已经散去，那些断裂的根，变成了小鱼的食物，一种崭新的力量在支配这片海域。
不同于之前的侵略性，那些低阶的生物只感觉到了一种被完全支配的战栗，和被清洗的错觉。
无尽的黑色正在从海域中被清除，规则在改变，阳光穿越数万米的长廊，刺破深渊。
一颗滴溜溜旋转的红色苹果，被白悦溪握在手心。黑色的气息，从苹果内被逐步排出，将它变得更加“干净”。
周泽方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污染处理器，黑洞般攫取整片空间里的力量。
白悦溪是唯一的奇点。
她知道，晋升开始了。
所有的活物，都被排挤出这片区域。
白悦溪感觉自己在不断变大，她的胸口仿佛出现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关了一团光和一团幼小的蘑菇，还有一截可爱的鱼骨。
现在，又装下了一蓝色的滴水。
她的视线在拉高，逐渐俯瞰整片海域，她的影子出现在海面，倒映在翻滚的巨浪里。她的眼睛注视着珊瑚，看见新鲜的海草吐出带有氧气的泡泡。
她出现在海域的每个角落，看见自己的岛，看见地下城的岛，还有无数由山峦遗留的最后聚居地。
某个瞬间，她甚至好像看见了这一世的母亲，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小儿子，依偎在山间的某处小屋子里。
他们过得并不好，资源不够丰富，人也瘦削了不少，但依旧活着，没有变成怪物，没有被灾难吞噬。
那位母亲抬眼看向大海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依旧看着海风刮来的地方，可能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另外一个女儿。
属于高位视角的全图扫描依旧在继续，她蔓延的海的末端，海域的终点，与大陆接壤的地方有两处。
一边，蓝色冰霜即将蔓延而来。
另一边是灰色的交界地，飓风和陨石将那里堆砌成蚂蚁般的城市，往深处走是黑色的礁石与红色的瘢痕交错在大地上。
白悦溪听见那红色深处，传来一声龙吟。
她收回目光，回到大海的怀抱，暴风雨并没有席卷整个世界，而是将这片区域清出一处阳光能直射的圆形区域。
光斑照射的海面，那里好像空无一物，又好像沉睡着一个崭新的生命。
一只小鱼顽皮地穿过了白悦溪的指尖，但她的身形却始终融化在水中，只是依旧不断的有生物自四面八方而来，环绕着这一片光斑。
白悦溪从海面下沉，海豚追逐着她，体型巨大的鱼类并没有靠近，它们远远的，如同忠诚的侍卫环绕在这里。
一声又一声鲸叫化作钟声。
万千斑斓的鱼，漩涡状盘旋于此，守护中间那道虚影。
阳光不知何时消失，不再照入深渊，但漆黑的水里，缓缓升起一轮月亮。
鱼群们环绕于此，安静的朝向中心。
它们簇拥，环绕，它们见证，祈祷。
万千生物，为她加冕。
自此，天灾区域的寂静的深海，终于诞生了一位全然不同的暴君。
第130章 第 130 章
◎暴君之上◎
白悦溪再次进入了那个神奇的积木世界。
原本色彩交错的球形积木, 看样子应该都经过了一轮领域吞并，已经只剩下三种主要颜色。
分别代表了三块不同的陆地。
一块蓝色，一块比蓝色略小的白色, 和最大的黑色拼图。
其他两块上面都有一棵树，上面盘踞了一条小蜥蜴般的龙。
白悦溪所在的蓝色区域, 其实原本应该也有树, 只是被自己砍了。
但她没想到, 原来领主发展到最后阶段, 都会变成龙的形态吗？比如水晶宫的前任领主是黑龙, 而龙瑶继承了他的遗产后，也变成了龙的样子。
房渊如果不是因为在污染乐园吃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变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触手怪，搞不好也是龙的形态。
自己却没有。
不过她倒是获得了整片区域里, 绝大部分认可她为领主的居民, 身上所能提供的能力。
把人类的形态主动变换成龙, 倒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她有些怀疑, 那些到达暴君阶段的领主，是不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外表，只能变成龙？
比如龙瑶每次受伤的时候，都是在龙形和人形之间转换，她的前任黑龙在准备晋升的时候，几乎全程都是保持着龙形态, 节省能量。
看来不通过天灾之树来晋升, 确实在力量上会自由很多, 不用担心限制, 也不用担心被树反过来当成养料。
但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新能力里面, 最好用的还是开门。
她可以在整片水域的任何一个地点, 开放定向传送门。
但出了蓝色地图就不行了，那是其他天灾所在的地方，顶多能在自己去过的新区域开门，还有被领主发现的风险。
她凝视着那个尺寸稍小，而且已经往这个方向蔓延过来的白色碎片，那应该是冰霜世界。
也是上一辈子，她遇见小不点她们的地方。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它的名字，冰川荒原。
那片世界的生命存活率，似乎比他们所在的海域还要低，这倒是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提供了便利。
思绪回收，她不断的下落的意识，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水晶宫的那一片地下世界。
但一直紧紧抱着她的周泽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团发光的东西。
“周周？”
在她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一团光轻轻的在她颈间蹭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带我回家吧。’
白悦溪愣愣地用指尖揉了揉这一小团光，自然的好像她经常这么做似的。
愣神之后，她还是把变成光球的周周抱在怀里，就这么带回去了。
都好久好久没回家了。
此时，动物们所在的小岛也发生了惊天的变化，首先是外部屏障突然间增厚了很多，再就是后山那些规划好的田地，一夜之间疯长，而且不长杂草，只长农作物，把规划田地的老李他们高兴的不行。
一天之前，岛上的动物们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引力，仿佛领主在调动他们身体里的力量，进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尤其是小不点它们受到的影响尤其大，直接跑到海边眺望远方的未知海域。
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海岸边也陆陆续续有一些怪物，突然间对他们所在的领域发起了进攻，但之前做的那些陷阱和防御工事派上了大用场，哪怕能穿过屏障，几乎也没有上来过小岛一步。
田飞这时候还在用金线拉网，把最近沿岸陷阱捕到的怪物通通宰了，拿晶核。
岛上最近士气不太好，他准备弄些鱼上来给大家打牙祭。
谁知收网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一大片水突然成团成团的聚拢，仿佛有什么史前海怪要杀出来了。
田飞一挥手拉出大片金线，还没开始防御，就只见海浪如掀盖子一样，突然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乘客。
田飞和自家小弟瘦猴，两人手中的网齐齐掉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边。
白悦溪也知道自己的出场好像是有点逼格太重了，可是没办法，水里那些鱼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围着她转能多吸两口精气似的，一个个打她从水晶宫里出来之后，就像水中的小狗一样在她周围嗅个不停。
现在她踏着浪上来吧，还那么多鱼殷勤的在脚下推着，搞得场面隆重的有些过分。
“悦悦！”
最先跳出海岸去接她的，还是家里的动物，一抹白色的身影，几乎是踏着浪，飞快的游到了她的面前。
白悦溪赶紧招招手，让其余的小家伙别下水了，身上弄湿了多难受，到时候寒灾也要来了，感冒多不值得。
眼看着连孔雀在内，就连小飞鼠都已经开始往海边滑，她赶紧抹了一下海面，手边瞬间出现一个翻滚的十几米大浪，将她推上了岸。
噼里啪啦的水珠，最终还是将岸边的小家伙们淋了透透的，但大家都很高兴，他们的悦悦终于回来了，全须全尾没有受伤！而且味道更好闻了！
体型最大的猫猫一直用头去蹭她的掌心，真的真的太想悦悦了。
个子小一些的雪米他们还是老样子的，缠手腕蹭脖子。
而体型不占优，毛茸茸又拼不过狮子猫的孔雀，还想把脑袋放到悦悦的另一个手心呢，就发现那里已经被一个发光的东西占据了。
咦，这是什么？
家里又新来了小家伙？
岛上其他的人这时候也收到了消息，纷纷出来迎接他们的领主，顾潇潇抱着她的悦悦姐开心的转了好几圈，这时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一个东西。
同时，好像一同出去的周泽方也不见了。
“他变成这个了，”白悦溪展示手上的东西，“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不过，应该没太大的事。”
众人：好家伙，之前知道周周可以变成动物的时候，还想有朝一日会不会变成除狐狸以外的动物，没想到好家伙直接变成了非人类的玩意儿。
“那悦悦姐，后面那些是？”
白悦溪上岸之后，身后还飘上了几个水牢。
水流栅栏里，有一大团不可名状物，正包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树根。
“那是一个正在发挥最后力量的囚犯，对，后面还有一个小姑娘，等一会儿……”
哗啦一下，水面突然被刺破，直接冲出一个白色的影子，龙瑶化作的龙形，嘴里叼了一条巨大的鱼，直接滑翔落在岸边。
她也没想到一上来就有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以前在水晶宫那些居民好歹是自己的员工，这都到了别人地盘，顿时有些局促的用爪子拍了拍鱼。
“你们好啊，这个，这个是我带来的特产。”龙爪子推了推面前的鱼。
这群人久违的发出了哦的惊叹声，虽然灾难发生这么久，怪物大家都见得多了，但龙还是头一回见。
眼下还有伤员需要救治，白悦溪就安排大家先回了山顶的小屋，晚上一块聚餐，还有事要宣布处理。
龙瑶亦步亦趋的跟着人们往山上走，她现在恢复人形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一些，好像是因为失去了领主光环后，龙的力量对她的束缚也没以前强了。
水晶宫的后续处理还需要她帮着去料理，但是想和悦悦姐过来道个歉。
她看着水牢里的哥哥，嘴巴嗫嚅了几下，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房渊在得知世界树真的断裂之后，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把姜阿姨和龙叔叔救出来。
他们被树同化了很久，现在只需要重新剥离最外层的世界树皮，再慢慢注入生机，说不定还可以再恢复到人类形态，而现在领主已经换成了白悦溪，她的祝福加持下这并不难。
房渊是主动走进水牢的。
他身上背的那些尸山血海足够他死千百回，但将阿姨和龙叔叔的养育之恩，他是要还的。
别墅今天又是一场久违的聚餐，篝火晚宴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举杯畅饮。
小区的流浪猫狗们，在后面食用人类投喂好的无盐肉块。其余的人就听着篝火中心的龙瑶和白悦溪，讲述这轮天灾之争的故事。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只剩下两个大的领域了，白色的那一块非常奇怪，我在上面几乎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生命波动，红色的那一块更像是被屏蔽了探索的权限。”
蒋苗苗作为荆棘的主人，对于生命探测这种事比较敏感，她立刻回应：“需不需要将荆棘苗拨撒到那片大地上？自从你这次晋升之后，我和小荆感觉能像散发孢子一样，将荆棘作为眼睛放到其他领域，只是边缘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白悦溪摇头：“红色区域太危险，我希望你们到白色领域去等我。”
白色象征的是冰川荒原，她预测那边存活下来的生命体非常少，而且那里的天灾之树应该比较好获得。
“只得到天灾果实是不行的，我必须要把树砍了，只要还有一颗巨树存在，这场灾难永远不会结束。”
甚至搞不好他们这里的灾难结束后，这些遗留的树会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再孕育一颗果实掉落下来，那不就是他们这个世界第一次遭难时的场景吗？
对于这个猜测，其他人也有同感。
但仅从色彩很难猜想到，最后那一大片红色的区域，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领域天灾？
白悦溪翻转着烤的半熟的烤肉：“这个消息应该会有人送过来。”
她这次晋升暴君，按理说领域内所有在上一阶段觉醒过特殊能力的人，应该都能恢复些许记忆，但她没想到的是整个领域好像都没啥动静，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难道是还需要再延缓几天吗？或者和她一样需要去做个梦之类的，她想到了姜芝送给她的那个梦境笔记。
白悦溪顺手捏了捏，放在自己身旁蒲团上的小球。
周周没说话，只嗯了一声，蹭蹭她的手，仿佛在问怎么了？
这家伙，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小球呢？
出乎意料的是，蘑菇城那边，居然今晚就把她需要的消息给送过来了。
这次水下大战结束后，他们不仅找到了被困在污染乐园某些区域的失踪人员，还发现蘑菇树的力量等级提升了，应该是受她这个领主的影响。
张妈张元欣，亲自坐着船来到了他们小岛，送上了一本厚厚的笔记，居然是手写的。
“这是你之前要的资料，上面记载了所有灾难后的预言梦，还有从十几年前开始的末日方舟计划。”
白悦溪见她亲自来，而不是带了什么更神秘的人就明白过来了：“你们和上面的人失去联系了？”
蘑菇城的前身地下城，明显是一个私人组织无法提前构建的大型设施。
张元欣面露苦涩：“我们和那边，在水晶宫与污染乐园的战争开始之后就已经失联了。”
白悦溪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的那边，该不会是焦土大陆那一边吧？”
原来那片红色的焦土，居然藏着人类最后的一片聚居地？
“是那里，”张妈点头，“末日方舟计划成型之后，需要依据第一场天灾，陨石灾难堆叠形成地下蚁城，在我们这边还在经历白光天灾的时候，那边基地基本上已经成型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但中间陆陆续续收不到消息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白悦溪回忆起自己在污染乐园的大树溶洞里，恢复往昔记忆时，看到的那栋奇怪白房子和实验基地。
“张妈，你们领域的人有多少人是拥有上一世记忆的？”
张元欣愣了一下神：“很少，而且这些记忆会慢慢的被覆盖，就像那些作为预言梦又忘记的人一样。”
领域恢复到君主级别后，所有觉醒过能力的人会恢复上一世的记忆，这一条规则明显就是在针对领域的主人。
那些想篡位的，不服从领主的，或者本身就想拥有更大抱负的人，很快就能拥有机会，推翻上一辈子的领主。
灾难暴君不愧是灾难暴君，能上位的就没几个和蔼的。
但她这个晋升模式，明显和其他领域应该不太一样，但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的下一个目标明显不是那片红色大陆。
“我会先带着我的岛，去一趟冰川荒原。”
张妈似乎并不意外她这个选择。
“那片区域也确实属于你，去拿你想要的东西吧，我猜它们不会拒绝的。”
留下这句话的张妈，挥了挥手，坐上了返程的船，小蘑菇变成的船，还在尾部变成船舱上的文字，和她挥了挥小手帕。
┏(＾0＾)┛悦悦拜拜
送走所有客人，又安顿了岛上的新成员，白悦溪终于回到自家别墅，躺在了大床上。
小家伙们或许是知道她很累，乖乖的围成一团，准备陪悦悦好好睡觉。
白悦溪抱着周泽方变成的小团子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的她，再次好像见到了姜芝，对方笑着说，没想到托她的福，居然真的要恢复自由了，刚好把笔记上面的一些重要东西直接变成画面传过来吧。
然后眼前一花，白悦溪又看见了蘑菇城的众人，他们行色匆忙的走在基地里，从一颗奇怪的植物上摘下了一片叶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那边居然说要我们培育一些污染物送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又要做什么奇怪的实验了吗？”
“末日方舟已经封闭很久了，那边管理层变动，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无法知道，我们先按兵不动吧，毕竟现在这个情况想送人也送不过去。”
镜头再一转是一个陌生的视角。
“他”手上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从镜子里看到了现在自己的样子。
这具身体已经看不出人类特征，犀牛的角，龙鱼的鳞，老鹰的翅膀，猎豹的腿。这简直是一个用怪物拼凑出来的肉团。
但这不是最奇异的，“他”居然有7个完整的胸腔，每一个里面都跳动着一颗心脏。
怪物不安的用尾巴锤打着地面，最后摇晃的镜子反复念叨：“暴君之上，暴君之上，暴君之上到底是什么？”
沙哑的声音从嘴里发出，怪物突然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一变：“谁？！”
镜子破裂，白悦溪意识抽离，前往下一片白茫茫的区域。
而这回她看到了一棵奇特的树。
树下有一群红色皮肤的人，那是白光时期的红皮怪物，而此刻它们虔诚而安静的跪在树下。
按照白悦溪之前在俯瞰视角里看到的，这棵树上应该也盘了一条龙才对，但实际上树上那个根本不是龙，那是一个和龙长得很像的藤蔓植物。
树下的那些怪物她也觉得很眼熟，好像曾经什么时候打过交道。
仿佛一直在等，等那个种树的人回到这里，拿走她曾经播种下的物品。
某个时刻，这些怪物突然回头，看向了她在的方向。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白悦溪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应该是姜芝让她看到的此刻正在发生的事，而不是过去的。
但她和那个想要长出七颗心脏的怪物一样，想知道灾难暴君以上的级别。
暴君之上，她应该曾看到过那里的风景。
但那却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又或者说她登上顶点的方式错了，所以这一切才会重启。
咚咚咚，有东西敲响了梦境空间的门。
白悦溪回头，一个发着光的小团子，蹦蹦跳跳跟上了自己。
“周周？”
光团跳上他的肩膀。
我带你去。
周围的景色在快速倒退，那些属于这辈子梦境交互的线索，一点点被推到了很远的地方，再往前都是属于过去的记忆。
白悦溪看到了一座一望无际的白色城市，藏在层层叠叠的黄土之下，他们像白蚁筑巢一样，将人类的基地建造了这荒芜的大地上。
蚂蚁注定会有一个蚁后。
穿着实验员白大褂的人对白悦溪说，你是我的女儿，当然应该让你来当这个蚁后。
他并没有凭借职权让白悦溪走到最后，而是真正的用光明正大的比拼证明了，有他基因遗传的后代是怎样优秀的存在。
白悦溪在人工干预下，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了对手的力量，蚁城开始支持她对外扩张，他们打下一片又一片的新领地，新的地方不会再有天灾发生，这是领主对他们的馈赠。
她晋升为君主，晋升为暴君，最后连其他领域的暴君也即将被他们推翻。
他们的口号是要建立一个没有天灾，能再度让人类文明繁华的国度。
但灾难暴君，和前两个领域的君主不太一样，她是行走的灾难。
她开始不受控制的变成龙，有的时候会吐出火焰和岩浆，有的时候是冰霜，有的时候领域内凭空降下惊雷，劈到了新建的楼房和楼里的居民。
成为暴君之后每天脑袋都很痛，无数个声音在对着她祈祷、谩骂。
他们希望领主能庇佑自己，又害怕领主这样的怪物会嗜杀成性。
外面的天灾没有人的主导，只是灾难而已，而当灾难的力量一旦掌握在人的手里，那又会变成什么？
这不就是武器吗？
反对末日方舟领主计划的人变多了，穿白大褂的实验员决定加快实验进程，将暴君推到最后一个阶段，他坚信是因为其他区域还有暴君的存在，才会让这些人以为离开这里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他们的领域，他们这座蚁城，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幸存者基地，因为他们拥有了人造的神明！
虽然女儿偶尔会不听话，莫名其妙的变成龙飞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再飞回来，但那没关系。
只要蚁城之上的那棵树还在这里，她就永远会回来，这是天灾之树对她的限制。
当冰霜领域与他们接壤的最后一天，他们所谓的人造神明，终于吃掉了这方世界最后的两位暴君碎片。
那一天，蚁城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巨龙啃噬树根的样子。
那位由他们一手创造的神明，吃掉了会结出天灾之实的巨树本尊，她好像一边吃一边在掉眼泪。
但没有人在乎。
他们欢呼着天灾即将结束，欢呼着神明的诞生，欢呼着自己的领域要变成神域。
从此每一个领地居民都可以在领主的祝福下拥有奇异的能力，他们每一个人都将进入一个完全属于人类的新时代。
但大地开始震颤，吃下了最后那棵树的龙，并没有对她的领域居民像以往一样降下福泽。
她悲切的怒吼声中，龙身一寸寸溃散。
她扭曲着生长着的双脚，扎向了大地，她的手试图触摸天空，变成翅膀。
但她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的双腿变成了树根，她的双手变成了枝桠。
白悦溪被彻底锁住，再也无法动弹。
蚁城上出现了一棵新的树，她脚下的那座人类基地早已消失，或许已经变作了树的营养。
她还在不断的长大。
树根扎入大地，穿过无数的地缝，寻找一切还能成为领主的生命，树需要更多更多的营养，那些她认识的，她帮助过的，她为之流过泪的人类，全部被树根卷了进来。
好多生命啊，他们都在哭。
她的根似乎穿透了这颗星球的每一个地方，她想去看一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子，却只能用根穿透了整片商业街的地下区域。
但凡她轻轻一动，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会坍塌。
她走过的地方，留恋过的家，都会变成废墟。
没有人告诉过她，也从来没有人猜想到这样的结局，暴君之后是什么样的级别呢？
白悦溪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房渊会说是她杀了龙瑶。
为什么周周会说，因为她，这一切才会重新开始。
因为她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限制，打破了天灾最后的枷锁。
天灾的尽头，是灾难的合体，会不自觉的吸纳掉这世界上所有能当做养分的原材料。
这整个世界都将是她的领域。
暴君之上：不死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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