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其他小说 > 我们散修,一身反骨 > 29、缄默心意(二)
    两人相处的这些时日, 江陵已经逐渐摸透了些她的脾性。


    她真正想刀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笑眯眯的,至于故作生气, 只?是?掩饰害羞的手?段罢了。


    他并没有得寸进尺,仍是识相地收起了狐尾。


    躁动的灵力渐渐平复下?来,虽仍有些眷恋意识模糊时的拥抱,但他也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她对自己伤重时的扶助, 并没有附加旁的情感,更?无关于风月□□。


    倒像是?他梦里的一厢情愿。


    梦总是?要醒的。


    醒来之时,她依然是?那个凌驾云端的剑修, 而他会是?在山林荒野中仰望她的狐狸。


    她松开手?, 撑着坐榻起身, 拈起一块备好的点心补充体力, 口中含糊着问道:


    “方才为你渡灵的时候,我探过了,你的经脉阻塞黏连之处可?不少。但那次在雪中,我便为你通络过,按道理, 今次不该又是?这般一塌糊涂。为何会如此难修呢?”


    他站在一旁, 垂眼望她, 斟酌着要不要告诉她。


    眼见她吃了一块桂花糕, 又吃了两块鲜肉饼,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回答, 只?是?想把心中的疑虑问出来。


    江陵劫住她伸向凤梨酥的手?,接着, 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谢扶玉的掌心透过他的衣料触到肌肉的形状,已经瞬间想象到了衣衫之下?的光景。


    她脸上一热,刚想抽回来,他却依旧执着地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挪开。


    “这……虽说你我有师徒之名,我也确实教过你,又救过你,但你也不必如此不避讳……什么?地方都给我摸,不太好。”


    她抬眼诚恳道。


    “是?妖丹。”他认真地望着她,“十年前的仙妖之战,死伤无数,其中也有我。我的妖丹尽碎,所以?灵力全失,至于为何会与七星剑魄关联起来,我也不知。”


    他这次可?没有糊弄她。


    在那场暗无天日的大战之末,他倦了。


    他的妖王母亲,是?宁死不愿服输的性子,仙界亦是?不灭妖族誓不罢休。


    那时,他身心俱疲,独坐在一片混沌之中,思忖着能终结这场混战的方法。


    然后?,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精疲力竭,说不出话,那声音却像是?能感应到他的心声。


    “封印仙妖之界,两族互不能越。仙族可?是?格外在意名声,必不会再大举来犯,挑起战事。”


    他是?仙族之人?


    可?若是?仙族,为何要将计划全盘告知于他?


    “因为你也有同样的想法啊。”


    隔着无边无际的黑夜,那人声音散漫,却依然耐心。


    也?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曾同我说,众生平等?,该只?分对错,不分贵贱。”


    那个声音顿了顿。


    “可?此战,我找不到妖界之过,所以?,我决心听她的。”


    “你愿意帮我吗?”


    那人不像是?询问,倒更?像是?笃定。


    怎么?帮?


    “废话,自然是?用?你我的性命啊。你的神血,再加上我的灵魄,浇灌在这边境之上。”


    江陵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神血?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可?能有些疼,不过……忍忍就好。”


    那人有些吊儿郎当,仿佛并不是?在说两界生死之事,而是?轻描淡写地问他明?日想吃什么?饭。


    ……


    江陵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没见过那人的样貌,只?听过那人的声音。


    谢扶玉迎着他的目光,心中泛上些愧疚。


    一愧她总是?把他的举动往歪处想,二愧那场仙妖之战的开端,正是?七剑阁。


    那时,她还是?剑阁弟子,江陵若是?因那场大战而碎了妖丹,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


    想来上天让他们冥冥之中相遇,都是?因果报应。


    认识到这是?她活该的以?后?,她特地多?拿了块凤梨酥,递到他唇边道:


    “我一定好好寻剑魄,早日帮你修复妖丹。届时,天高海阔,你就不用?如此受限了。”


    届时,她是?要桥归桥路归路吗?


    他凝着她的指尖,揣度着她的话,她又往前特意送了送。


    他一向拒绝不了她。


    酥饼抵着他的唇,他只?得浅咬了一口。


    却见帘子唰地被拉开,冒出一个金灿灿,旋即又嗖地放下?,车驾外,她扬声喊道: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调情是?我的不对!”


    谢扶玉捏着凤梨酥和江陵面?面?相觑。


    这下?,全金玉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车驾中调情了。


    调个屁啊?!


    她把剩余的糕点塞进他口中,拍了拍残渣便下?了车。


    “你看错了灿灿,我没有……”


    金灿灿回头,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挂在她腰间的江陵那半扇大袖,忙帮她取下?来,折成一个四?方块,偷偷塞进她怀里。


    “我也是?看话本?长大的,我都懂,姐姐你放心,我的嘴很严。”


    她冲她眨眨眼睛,又拍了拍她的肩,


    “下?次……别太猴急,衣服都给人家扯破了。”


    谁猴急了?!


    谢扶玉正欲哭无泪,抬眼便见了四?个羊脂白玉为底的镶金大字——金玉山庄。


    而牌匾下?,正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和一个瘦弱文气的书生。


    老头递过去?一锭金子:


    “此事还要多?谢六界月报。”


    书生接过金子,也不推脱:


    “哪有的事,应该的。”


    山庄的大门在若干羊脂玉堆叠成的台阶上,山下?又是?数不清的名贵花木,一时看不见山下?人,也是?正常的。


    显然这话也落入了金灿灿耳中,她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再后?来便转化成了气愤,抬脚便想上去?。


    谢扶玉忙拉住了她:


    “那人说得有什么?不妥吗?”


    金灿灿扭头回了车驾中,摸出一卷六界月报来。


    她接过,入眼便是?一行大字。


    “东海缕遭海难,金玉山庄慷慨解囊——管家亲携重金,慰问遇难者家属。”


    嗯……谢扶玉抬眼看了看阶上的两人,感到有些难评。


    若几人没往深海里走一遭,或许会觉得金玉山庄此举当真是?体恤民意,对得住他仙门的好名声。


    可?海底一行,众人已逐渐窥出端倪,再看月报,和那高阶上的递金之人,便显得极为讽刺。


    金灿灿小声吐槽道:


    “海难本?就是?人为,为得不就是?海底的那些名贵珍矿?从中牟取着暴利,再反过来……唔……”


    她话没说完,便被谢扶玉捂了嘴。


    “若你家管家的修为,能同剑阁几位长老相较,那你方才说的,便要被他听去?了。”


    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金灿灿想起几人定下?的计划,偷偷往上瞥去?,见管家并没留意到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咧开一个笑,跳上了台阶,拉着管家的手?道:“叔,我回来了。”


    谢扶玉在底下?默默观察着。


    管家见到她,显然有些意外,特地回头看了看那已经走远了的书生,才放下?心来,笑眯眯道:


    “小姐每每出行,不都要花费十天半月吗?怎地今次竟回来的这般快啊。”


    倒像不愿她这么?快回来。


    金灿灿指了指下?面?,忧虑道:


    “我这回出去?,刚好碰到了七剑阁中人。爹爹前些日子不是?给七剑阁发了帖吗?他们求助于我,我便顺道搭了他们一程。”


    “求助?”


    “是?啊。”


    金灿灿撇了撇嘴,


    “她的师兄在海上误食了什么?东西?,变成了一条鲛人,如今还在桶里泡着呢。都是?仙门道友,又是?为了赴咱们山庄之约,我总不能置之不理,您说是?吧?”


    “哦?变成鲛人?还有这等?奇事?”


    “是?啊,您跟我来……”


    “他怎么?一丁点儿的心虚都没有呢?”


    谢扶玉悄悄对身旁的江陵道。


    她从始至终一直在观察着管家的神态,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究竟是?伪装得太好,还是?毫不知情?


    江陵摇摇头:


    “金玉山庄的管家,可?不是?普通富贵人家中的下?人,他可?是?庄主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属下?,为表忠心,历代管家都会与庄主结契,同生共死。因此一荣俱荣,一损共损。”


    “那就不会是?不知情了。”


    江陵识海中熟悉之感再次浮了上来,他谨慎望她一眼,小声道:


    “阿姐,山庄内有剑魄,且是?个我很相熟的方向。”


    “在哪儿?”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无意间用?血打开过金玉山庄的宝库吗?大抵就是?那里。”


    谢扶玉有些迷茫:


    “剑魄不是?同六界异志相关吗?那应当是?在鲛人族中,怎么?会在金玉山庄……”


    “不知道。不过夜闯一番,如何?”


    江陵侧首询问,望着她的面?容,旋即手?中结印施法,朝她打去?一道灵光。


    “你这是?做什么??”


    灵气入体,她却没感受到任何功用?,于是?疑惑道。


    “阿姐从前资质名扬仙门,总不会没见过金玉山庄之人吧?”


    他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外大袖因她的拉扯碎了一截,荡出里衣的袖袍,软软地蹭过她的脸颊。


    “若还顶着曾经的容貌,怕是?会惹前辈生疑。”


    他说着,手?中动作未停,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弯绕几下?,便为她盘出两个发髻。


    她以?一旁的锦鲤池为镜照了照,池中映出一张与她完全不同的脸,扎着双平髻,倒真像灵动活泼的小师妹。


    眉锋柔和,轮廓圆润,仅剩了她自己原先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带着几分不羁和倔强,连带着给其他五官也染上几分冷意。


    可?她打小就不灵动可?爱,天天和人打架挑衅。


    “眼神和语气也要变一变,别总一副再多?嘴就砍人的模样。”


    ……


    不要教老娘为人处世。


    她这话哽在喉中,自知江陵说得不无道理。


    她曾经见过庄主,庄主身旁的人可?能也见过她,但她从前目中无人,早就给忘到脑后?了。


    若想在山庄中畅行无阻,是?得变换一副音容。


    于是?,她迎着从阶上回来的金灿灿和管家,喜气洋洋行礼:“见过~管家~伯伯~”


    她特地掐出了甜腻的嗓音,带着丝娇嗔的意味。


    金灿灿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台阶,身旁的江陵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憋着笑随她一同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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