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神明
生姜红糖水, 酒店房间里无声的暖风,甚至包括许行霁低沉好听不疾不徐的声音,都有一种‘催眠’的效果四面八方的汇聚而来。
盛弋不知道自己和他说了多久的话,断断续续的, 一会儿一个话题, 然后眼皮就开始不听话的上下打架。
她听到许行霁说自己是灵感来源, 是缪斯。
还听到他说这些年小建筑除了给江白程的这个人情以外, 这些年就没怎么在接过了, 但手底下的员工接了不少。
或多或少的,也都被他指点过。
行西走上正轨后发展的越来越好, 有口皆碑,和许行霁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老板实际上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许行霁还说, 他和俞九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一个像是精密仪器一个长袖善舞, 虽然说起来有点中二病发作的羞耻, 但他们的确是最佳拍档。
盛弋平静的听着,偶尔笑笑,心里*T 点点滴滴的都记了下来。
喜欢许行霁那么多年, 跟他结婚一年多,然后又分开了三年多,直到现在折腾了十多年了, 此时此刻的今天, 居然才是他们豪无芥蒂的第一次‘谈心’。
也并不正式,甚至地点有些随意, 就是在这酒店的床边, 但却没有丝毫暧昧的聊着天, 倒是有了些清风霁月的味道。
盛弋是真的想多听许行霁说一会儿的, 但是……
“好困。”她声音有些软软的嘟囔着:“应该是…没睡够。”
快要六点钟才入睡,没睡多一会儿,又被月经弄得疼醒了,现在那股子困劲儿和乏意一起涌上来,是属于抵抗也没用的进入了梦乡。
许行霁始终坐在床头边上的沙发上,眸中带笑,静静地看着盛弋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伴随着呼吸平稳,他才站起身来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修长的大手里攥着不停震动的手机,一双长腿在酒店长廊里本来平稳,逐渐越走越快。
甚至有种急不可耐的雀跃感。
许行霁一路回了房间,走到阳台接电话时,只感觉鼻尖扑来的热气都让人神清气爽。
他大概是中了邪了。
“老九,她主动问我的情况了。”接了俞九西的电话,许行霁不待他开口就率先抢话,声音里是压也压不住的激动,就仿佛破茧成蝶的前兆:“她回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主动问我的情况!”
这是不是说明,盛弋已经开始接受他了?起码从昨天到现在,他能敏感的察觉到那个动摇的‘口子’了。
“你激动个啥。”俞九西自然不用问许行霁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有些无语地问:“你真把盛弋带去中海了?”
“嗯,但明面上还得做出她在医院的假象。”许行霁此刻心情好,说话都是带着笑意的:“你注意点,别露馅了。”
“……许行霁,你损不损啊你。”俞九西彻底无奈了,忍不住埋汰了他几句:“人家盛小妞还没拆线呢,你就把人折腾去中海了?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人。”
“没办法,人在我面前我看着才放心。”
“你就扯淡吧,在我面前就别装了行不行?”俞九西冷笑,直接戳穿他:“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干嘛要把郑国保释出来?你就让他在警察局待着,那大家不都消停了?你他妈就是想找个借口名正言顺的接近盛小妞,大尾巴狼,真能装。”
“别冤枉我。”许行霁噙着笑,并没有否认他的声声指控:“不把饵放出来,怎么钓到身后的那些大鱼?”
他承认他有私心,的确想借着这个机会不断靠近盛弋。
但这又怎么了?人不学会抓住机会的话……活该天诛地灭。
“哥们儿就是告诉你一声,真心待人。”俞九西微微叹了口气:“你别以为盛小妞是糊涂人,她可能比你还聪明。”
“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你以为她看不出来?她无非就是配合你罢了。*T ”
许行霁长睫轻颤,忽而微怔,心里忽然开了个敞亮的口子。
“老九。”他不由得笑了声,浑劲儿又上来:“你打电话来是给我做情感导师的?”
“滚你的,差点忘了正事。”俞九西骂了句:“你是不是后天回来?”
明天签完合同,后天的确是可以回去的,但是现在……许行霁忽然不想这么早回去。
“再说吧。”他含糊道:“没准儿多留两天。”
“你就是想和盛小妞在那儿单独相处假装约会吧?”俞九西嫌弃的冷呵:“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林澜现在这边一堆事儿呢。”
“知道。”许行霁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理直气壮道:“有什么能比把媳妇追回来更重要?”
大概是觉得他这言辞也颇有几分歪理,俞九西没反驳,只是说:“你派出去盯着盛情的人,有动静了。”
许行霁微微站直了身子:“怎么说?”
“她欠了高利贷,东躲西藏的挺难找,是被一个叫程泽里的男人藏起来了。”俞九西顿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说出重点:“这个程泽里,是董平之前的一个手下。”
果然如此。
那些细细的线随着这个电话,终于都串联起来了——盛情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加害盛弋,她都欠钱了哪里来的二十万,又是谁去雇佣的郑国……盛情只不过是个替罪羊,董平才是这幕后主使。
本来许行霁觉得够了,并不想和他这种丧家之犬彻底计较,但现在不一样了。
董平伤到的是盛弋,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既然如此,那也不能怪他不客气。
“老九,我办公桌里的抽屉里有一盒带子。”许行霁懒洋洋的扬起唇:“麻烦你帮我邮出去。”
“邮给谁?”
“自然是董平惧内的那位内室。”许行霁淡淡的冷呵一声:“看来他还是没收到教训,毁了他工作不够。”
须得在事业和家庭上都让那货溃败,他才能彻底癫狂。
这柴怎么都烧不起来,就得添把火了。
俞九西有些惊讶:“你抽屉里是什么?”
“shangrila监控室的一卷带子,后来我‘顺手’去拷出来了,见到老公大庭广众公然勾搭小姑娘……”许行霁慢慢笑起来:“你说那位内室能忍么?直接邮过去就行,我已经把咱们和盛弋的脸都打码了。”
“艹,你做事还真滴水不漏。”俞九西感慨:“真损啊真损。”
“别磨叽了。”
“不是,你给他老婆邮过去干嘛?你还嫌董平那B不够疯啊?”
“我怕的就是他不疯。”许行霁冷笑:“这两天找人盯着点医院。”
俞九西愣了一下,立刻领悟:“假装盛弋还在医院?”
“嗯,会有人去的。”
董平那个家伙自大,狂妄,刚愎自用,又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东西,一旦被逼到绝路,肯定是要走极端的。
他想等着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带着盛弋回林澜。
盛弋一觉睡到了夜幕*T 降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小腹那种沉沉的坠痛感没什么了。
静音后放在床头的手机一个劲儿的闪,盛弋拿过来瞧了眼,微信里那个三人小群和许行霁都发来了一连串信息。
许行霁发来的最后一条是:[醒来后告诉我一声,给你送饭。]
而三人小群里则是针对她凌晨那句暧昧不清的‘好纠结,好难受’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盛弋笑了笑,先是给许行霁发了条信息,她一天没吃饭也真的是饿了。
然后才在群里解释一下自己只是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毕竟袁栗烛和时荔已经猜测的越来越离谱,都快说她有感情问题了。
虽然……现在也的确有点感情问题。
袁栗烛:[你凌晨五点睡不着,作死啊!]
时荔:[弋弋你这些天跑哪儿去了,人间蒸发似的!我之前去群杉找你也没找到人!]
说着,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起来。
自从上次工地出了事之后,自己被送进医院庄青也被许行霁安排到了别的地方住,为了安全起见,她的确没告诉她们自己在哪儿来着。
盛弋握着手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半晌后才打下一行字:[我出差了,在中海。]
为了保证这个谎言的真实性,她还把自己这边的定位发了过去。
“哇,你什么时候去的中海?我之前去过。”时荔兴奋的发来语音:“弋弋你有时间一定要去吃左海那边一家的泰国菜!可好吃了!”
不愧是吃货,无论去哪儿玩都第一时间寻找美食。
笑着回了个‘嗯’,等她把具体地址刚刚发过来的时候,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盛弋连忙在身上搭了个披肩后走过去开了门,许行霁拎着的袋子上大大的LOGO就是这个酒店的英文,显然是在这里要的餐。
她歪着头问:“什么吃的。”
许行霁言简意赅地回答:“粥。”
……
“我又不是生病了。”盛弋顿觉索然无味,哭笑不得:“吃什么粥啊。”
好寡淡,瞬间没食欲了。
“对不起,我忘了。”许行霁有些尴尬的放下粥,想了想说:“不然我去重新要点吧。”
“算了。”盛弋摇了摇头,想到时荔刚刚发来的位置,眉梢轻轻一挑:“不然我们出去吃吧,我朋友说中海有一家泰国菜挺好吃的。”
她有此提议,许行霁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行啊。”
然后,两个人就面面相觑着。
“你,你去洗手间吧。”盛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垂眸看着自己身上长袖长裤的睡衣:“我换衣服。”
“啊…哦。”许行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木讷了,他连忙应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迅速转身进了房间内的洗手间——幸亏这里的洗手间不是普通酒店的玻璃磨砂面,否则他怕是直接就被盛弋撵到楼上去了。
只是一墙之隔,女孩儿在外面换衣服……
不受*T 控制的,那些曾经的回忆就浮进脑海,许多年前的肢体纠缠,盛弋曼妙的身体线条,她很瘦,却一向是该丰满的地方从不缺肉。
许行霁深呼吸几口气才压下下去太阳穴乱跳的欲望,修长的大手不自觉的扣紧洗手池。
看来,他得在这洗手间里多待一会儿。
许行霁走的太过匆忙,连自己和别人正在聊天的手机都落在外面没有发觉,盛弋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回眸就看到桌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微信上‘老九’的信息不断弹出来。
呃,这应该是俞九西吧。
盛弋拿起手机,刚准备要叫许行霁出来还给他的时候,就看到上面蹦出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让她脚下不自觉的停住。
[老九:你这袖口哪儿买的?不错,还挺有品味,怎么一直放在抽屉里积灰了?]
[老九:搁你身上真浪费,送我得了。]
而俞九西发来的图片里,那个很有品味的男士袖扣,盛弋看着十分熟悉。
因为那就是她送给许行霁的,三年前许行霁生日的时候。
直到俞九西又发来一条信息,盛弋微微发怔的思绪才被唤了回来。
[老九:录像带已经发给董平他老婆了,那女的可是个悍妇,这下子那傻逼得疯,你也别太托大了,注意点。]
董平的老婆……什么录像带?
盛弋疑惑的蹙起眉,听到洗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后连忙放下手机,放到原处。
她听到许行霁在问自己换没换好衣服,连忙应了一声:“换好了,你出来吧。”
许行霁洗了洗手开门出来,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水珠,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换好了衣服的盛弋。
她穿着豆沙红的长裙,未施丝毫脂粉,看起来却并不太素,反而有种红梅白雪的惊艳感,虽然二十七岁,但无论是脸还是身段看起来还是像少女一样。
盛弋见他盯着自己看,有些羞赧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的脸色是不是很差?”
“不。”许行霁笑起来:“很好看。”
盛弋莞尔,拎起随身的包:“那走吧。”
“嗯。”许行霁弯腰抄起桌上的手机,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纤细的女孩,假装不经意地说:“我帮你拿包吧。”
“啊?”盛弋不解:“为什么呀?”
……
哎,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许行霁生硬地找了个借口:“你肩膀还没好,容易累着。”
因为,他去百度上查了一下‘和女生相处的时候怎么才能更贴心’这个关键词。
自己的确不太擅长这些,但没关系,都可以学。
时荔推荐的餐厅在左海,中海著名的旅游景点,离居住的酒店并不算远,打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就是夜幕降临后的八点多钟,恰好是左海客流量最大的时间段,步行街,商业路,餐厅……哪儿哪儿都是人来人往,时荔推荐的这家餐馆更甚。
也许是真的好吃的缘故,排队的*T 人一长条,盛弋和许行霁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时完全忘了预估‘等位’这个可能性,听到服务员告知他们还得等两个小时的时候,许行霁脸都黑了。
“那算了。”盛弋倒是还好,拉了拉许行霁的袖子:“吃点别的吧。”
许行霁却不大乐意:“你不是想吃这家么?”
他们也不是中海本地人,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如果错过岂不是可惜?
想到这里,许行霁没顾盛弋拽着他,走到排队最前面的一对情侣面前。
“你们好。”他直接了当地问:“能出钱买你们的排队号码么?”
……
一时间,盛弋丢人的想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对情侣显然也觉得许行霁是神经病,但里面的女孩还是被帅的眼花,非常客气的拒绝了:“抱歉,我们也排队很久了。”
“我们是外地人,过两天就离开中海了,就想尝尝这家。”许行霁没有放弃,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钱:“麻烦了,帮个忙。”
他出手豪气,这对情侣显然已经有些动心,但男生毕竟不想在女朋友面前丢人——颜值已经被比下去了,怎么还能为钱折腰?依旧是无情的拒绝。
盛弋再次拉了拉许行霁的袖子,小声说:“算了,咱们换一家也一样。”
这对情侣后面排队的两个女生见状,对视一眼主动说:“我们的位置让给你们吧。”
许行霁眼前一亮,立刻把钱递过去:“谢谢。”
“不用了。”女生笑了笑,有些羡慕的看了眼盛弋:“帅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这么般配的一对俊男美女,看到眼睛真是享福了!
两人闻言都愣了一下,许行霁侧头,捕捉到盛弋白皙的耳垂渐渐爬上一抹红晕,唇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扩大。
“还是谢谢你们。”他坚持把钱递给了两个女生,有理有据道:“这么久的队也不能让你们白排了,收下吧。”
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喜欢钱的,两个女生推据未果,收下之后倒也欢天喜地的走了。
两个人瞬间便到了队列前茅,再继续等前面一个位置就能进去吃了,排队时还是听到了周围不少的窃窃私语——大概是都认为花一千买一个吃饭排队号码的人是神经病。
许行霁和盛弋默默地听着,都没有说话。
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想到刚刚女生那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被人误会不是什么要紧事,重点是……他们都忘了反驳,见了鬼了。
盛弋突然觉得这饭没法吃,耳朵热的厉害。
不过走进泰式风格装修的餐厅里,空调温度很低,凉凉的打在身上时还好了不少。
两个人都是不怎么吃泰餐的人,看着菜单点了一些招牌菜,等待上菜的时候刚刚的尴尬才慢慢散去,开始闲聊起来。
他们都是建筑师,聊天的时候自然也免不得说这些,盛弋问许行霁觉得这餐厅的设计怎么样,后者笑了一下,长眉不甚在意的抬*T 起:“一般,太浮夸。”
盛弋瞧了瞧头顶图腾密布的天花板,色彩斑斓,冲击力极强的五颜六色搭配着瓦数极高的吊灯,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
“是浮夸,但却非常热闹。”
而吃饭的地方,或许就该热闹一些。
“嗯,每个国家的餐厅都有自己的习俗文化,建筑风格,甚至每个城市都有。”许行霁点了点头,颇为轻松:“不过咱们不用操心这个。”
行西现在的业务,已经不接餐厅建筑这方面的了。
说话间菜呈了上来,因为是两个人吃就没点太多,都是店里的招牌——咖喱牛腩,冬阴功,香辣蟹,碳烤虾四个菜,还点了椰香西米布丁和芒果糯米饭两个甜品。
时荔作为一个吃货,推荐的餐厅那自然是有保证的,盛弋和许行霁两个人吃饭都比较刁钻挑食,一个喜甜一个喜淡,而泰国菜味道比较重,不是酸酸辣辣的就是咖喱味儿,但两个人吃的也蛮开心的。
一餐吃到末尾的时候,许行霁看着用勺子挖布丁的盛弋,犹豫过后才终于试探地问:“我们…能不能在中海多待几天?”
盛弋抬眼看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写满了疑惑。
“这里的气候挺适合养身体的。”许行霁开始胡编乱造的找借口:“等后天签完合同我陪你拆线,然后再玩两天吧。”
中海是新一线发达城市,能玩的地方的确很多,但是他们两个这不尴不尬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之下多玩几天…怎么听都觉得很奇怪。
但如果联想到俞九西之前的那条信息,许行霁的这个请求就也不奇怪了。
盛弋垂下眼睛,答应了下来:“好。”
许行霁便愣住了,虽然这个请求是他提出的,但他也没想到盛弋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一时之间,不自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炽热的目光太强烈,盛弋咽下口中的东西,抬起眼睛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很意外么?”
“嗯。”许行霁忍不住笑,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没什么,既然都来了……”盛弋是随遇而安的态度:“那就好好逛逛吧,当作旅游了。”
虽然她这两天身体是有些不适的,但一想到俞九西那条微信,盛弋就觉得留在中海也比较好。
虽然她不知道许行霁具体对董平做了什么,但那句‘别太托大’,就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俞九西没说错,许行霁的性格喜欢托大,又有些冲动,如果能待在中海把风头避过去也挺好的。
就是自从工地受伤之后,她的电脑还有图纸文件夹就都被席泽收了起来带回行西去了,一段时间没工作,也不知道月子中心的进展怎么样了,每天光是呆着也觉得闲的发慌。
听着盛弋垂下眼睛有些落寞地说完,许行霁眉心一动,含笑问她:“无聊啊…好办,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签合同呗。”
顿了顿,他颇为‘贴心’的补充一句:“如果*T 你愿意去的话。”
已经快半个月没怎么出门的盛弋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呀。”
看着她这么开心,许行霁也忍不住笑了,温柔的‘嗯’了一声。
盛弋:“那我去都需要做什么啊?”
“什么也不用做,去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许行霁给她宽心:“和中海这边的人吃个饭,互相溜须吹捧一番……”
“许行霁。”盛弋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你可真能贫。”
“贫够了,有个正事儿想问你。”许行霁结果她的话茬,语气看似随意,不易察觉的地方却是紧张:“刚刚那女生说咱们是情侣,你为什么不否认?”
盛弋没想到他忽然又把话题扯到排队时候那个插曲,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的用叉子捣碎小碗里的西米:“就…没必要对不认识的人解释。”
许行霁似是有些失落,又问:“就这个原因么?”
盛弋睨了他一眼:“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也没什么。”许行霁笑了笑,非常能自己安慰自己:“起码在外人眼里,咱俩看着挺配。”
“像是一对。”
第72章 神明
因为第二天要签合同的缘故, 两个人并没有在外面逛到太晚,吃完饭后就打车回酒店了。
一顿饭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气氛有些怪异,因为许行霁的那个问题,因此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虽然同坐在出租车后排, 但并没有任何交流。
车内诡异的沉默着, 只有一种名为‘暧昧’的氛围暗流涌动, 随便拦到的出租车老旧, 车厢内有一种淡淡的汽油味, 司机节省,大热天也不肯放肆的开空调。
因此, 又闷又热。
盛弋讨厌灼热和黏腻,莫名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 和前天晚上飞机落地在中海后的灼热又有些不同。
那个时候是烦躁, 现在…现在是有点坐立不安。
准确来说, 是她想离许行霁远一点。
但是现在,这个目标似乎越来越难了。
在彼此刻意冷落了三个月以后,或许是因为意外, 也或许是因为终究是没有躲的那么彻底,他们还是不由自主靠的越来越近,之前那种种的挣扎, 似乎就要白费了。
盛弋不是傻子, 不会看不出来许行霁在很刻意而且生疏的改变着,其目的不过是为了靠近自己罢了。
她知道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更改目标的人, 大抵还是想要自己, 要复合, 为此不惜笨拙的在‘改’, 朝着他自以为优秀的地方改。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都好改,唯独一个人的性格难改,况且她也不要那样的许行霁。
他们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现在,而是过去。
只要一想到从前那段失败的婚姻,冷暴力,许行霁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所谓的风流传言,还有他那句最致命的——她除了喜欢我,还有什么优点?
即使现在想起来,似乎还是会难过。
也许,还是要心狠一点才行。
盛弋心里默默的下定了决心,心想*T 不能这么一直糊里糊涂下去,等回到林澜,这堆破事结束,还是要和许行霁说明白。
好容易捱到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了下来,盛弋这才松了口气,她立刻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连自己一直被许行霁拎着的包都顾不上了。
就好像车里的空气有毒,多待一秒都会窒息似的。
许行霁付了钱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盛弋穿着红裙的纤细背影有些仓惶,黑眸逐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就算表面维持的再怎么平静,可看得出来,她还是心里有起伏了——有这种波澜就是好兆头,要不然他会真的以为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一无是处。
许行霁一向是一个自信骄傲的人。
虽然在盛弋面前这点傲骨都快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了,但他坚信早晚有一天,他可以慢慢的取代她心里的那个人。
替身算什么东西?他要上位。
和中海这边的人约见的时间是十点钟,两个人在酒店吃完了早饭,就叫了辆车前往这边的公司会议室。
和许行霁说的情况是一样的,合同走到这一步基本就是细节核对,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么大的项目方方面面的细节核对起来也需要一些时间,等两方都细细看过终于确认无误签订后,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哈,正好午饭时间呢。”中海这边的对接人员是个年轻小伙儿,姓徐,工作能力不错,处理完这庞大的内容后也是松了口气,随后便热情地邀请道:“一起吃个饭吧。”
东道主这边要请客,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是行西这边就来了许行霁和盛弋两个人,也用不着什么异常庄重的待遇,在徐经理的张罗下,几个人去了当地一家非常地道的中餐厅。
去了,那自然就是避免不了喝酒的。
“许总,年轻有为啊,不到三十岁就撑起了行西这个公司,还能全权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徐经理说两句,就举起杯子劝酒:“来,这杯敬你,必须干了。”
国内的酒桌文化就是如此,说什么不重要,喝的干不干脆才重要,许行霁也投桃报李的奉承两句,抬手就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徐经理和中海其他的员工哈哈大笑,一看就开心得很,直说许行霁是爽快人。
在酒桌上爽快,那做生意也差不了。
盛弋对酒桌文化当然也是耳濡目染,毕竟盛家以前就是做生意的,她在一旁沉默的夹菜吃,只是偶尔忍不住看一下许行霁的腹部的位置。
他的胃不好,但作为行西的老板交际应酬却免不了喝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唉?这位美丽的小姐怎么不喝?”徐经理又举着酒杯冲向盛弋,志得意满地劝道:“哪有吃饭不喝酒的?来来来,喝两杯。”
“徐总。”许行霁挡在盛弋的面前,声音很客气,但把酒杯推开的动作却毋庸置疑:“他不会喝酒,我跟您喝。”
“这位*T 小姐不是行西的员工么?上午一直再跟着我们核对啊?”徐经理有些意外:“哪有来了酒桌不喝酒的?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喝果汁么?”
盛弋:“……”
她的确不会喝酒,但既然坐到这里了,似乎一杯不喝也不好——起码要给对面的头儿一些面子。
思及于此,盛弋就要拿起桌上的酒杯,然而刚刚动作,手腕就被许行霁垂下的一直手抓住了。
并不用力,却用了巧劲儿把她控的牢牢的。
“徐总,您别为难她了,她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许行霁笑了笑:“只是我带来的人而已。”
“啊,原来……”徐经理恍然大悟,暧昧的一笑:“这位小姐原来是许总你的女朋友?那我倒是失礼了。只是坐都坐在这儿了,多少也喝一两杯,给我个面子。”
只要上了酒桌,面子这东西就是大过天。
许行霁沉默片刻,脸上忽然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凑近徐经理耳边说:“徐总,和女人喝酒多没意思,不如这样,我女朋友的份我替她喝。”
“是不是一两杯?好说,这顿饭只要是你徐总敬来的酒,我双倍奉还,如何?”
这么一说,倒是给足了徐经理面子。
他大为欢悦,也不再为难盛弋说让她喝酒的事情了。
就是许行霁以一敌三,其中有一个人的酒还得是双份的,一顿饭下来脸都喝白了。
虽然表面上是若无其事,甚至还能淡定自若的和徐经理那边的人谈笑风生,礼貌告别,可强撑着回到了酒店房间,他第一时间就冲到洗手间吐了
“许行霁,你需不需要吃药啊?”送他回房间的盛弋连忙跟了上来,半蹲在一旁轻轻拍他的后背,秀眉皱的紧紧。
许行霁现在没法说话,只能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
他在酒桌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光喝了,现在吐的七零八落酸水都要呕出来了,疼到快要炸裂的脑袋才感觉稍微清醒了点,胃里却还是火辣辣的疼,烧灼感几乎蔓延到全身。
吐完了就是渴,干渴,就像应酬完回去后昏天暗地的每一次……但这次身边有人递上一口水。
许行霁从那细白的手里接过矿泉水,半瓶子灌下去又吐了出来,然后胡乱的扒拉到流里台上的漱口水用了,薄荷的凉气直冲脑门,才感觉稍稍好了点。
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把狼狈的状态展示给喜欢的女孩儿,但许行霁现在也是没了办法。
头昏脑胀,只能依靠着盛弋的帮忙跌跌撞撞的走出洗手间,朦胧中感觉到身边女孩儿那一抹柔软的身体,就好像孤立无援的小孩儿回到了唯一可信赖的人旁边,顿时,万千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许行霁不受控制的一把抱住盛弋,两个人脚下一个踉跄,叠加着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盛弋被拉抱的猝不及防,倒下的时候完全不受控制,纤细的手肘直接怼到了身下的‘肉垫’上面,然后就听到*T 许行霁疼的闷哼了一声。
“许行霁,”她立刻抬头,就着房间里昏暗的视线看到他线条精致的下颌,她紧张地问:“我没弄疼你吧?”
许行霁似乎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只是口中不断嘟囔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呓语,听不清。
盛弋犹豫了一下,微微凑近过去,才听到他口中嘟囔的是‘别走’,霎时间,女孩儿本来柔软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不走。”盛弋俯身在他耳边,柔声道:“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做醒酒汤。”
如果任由许行霁这么睡过去,他第二天醒来得难受死。
再怎么说他也是在饭桌上护着自己滴酒未沾全身而退,于情于理,她都该照顾他一下。
仿佛是听懂她说什么了,也可能是单纯的昏睡过去没了力气,盛弋慢慢的挣脱开许行霁的手臂,起身过后扯了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才走到套间里自带的那个小厨房。
做醒酒汤的食材并不复杂,她打电话在酒店的超市里把东西要全了,然后自己动手做好放在一边晾到合适的温度,才端过去到许行霁的床边。
“许行霁,醒醒。”盛弋摁开了床头灯,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叫醒:“喝完醒酒汤再睡,醒醒。”
“要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许行霁胃里烧的慌,睡的也并不实,在女孩儿温柔的声音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水雾朦胧的蒸汽,几乎看不清人。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的一双眼红的要滴血,盛弋却看清了,连忙凑近了些:“你是不是特别难受?”
这下子离得近了,许行霁终于看清眼前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黛眉星眸,水盈盈的眉间微蹙,似乎是在为了他担心。
“弋、弋弋……”醉酒后的人是没有甚至可言的,完全凭借本能而行动。
本能让许行霁伸出长臂把人紧紧地抱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嗫嚅的沙哑:“别走。”
“我不走。”盛弋知道他此刻是醉的厉害了,也并没有介意,哄小孩儿似的轻声说:“你先把醒酒汤喝了,嗯?”
“别走,我喜欢你。”许行霁半闭着眼,也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今夕是何年,只是到此时此刻,他想说实话:“盛弋,我真的爱你,别走。”
原来是这种‘别走’,不只是此时此刻的别走。
盛弋慢慢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硬的伏在许行霁身上。
“别走。”他喃喃的念叨着:“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一声一声的,魂牵梦萦又阴魂不散。
盛弋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忽然觉得无比的痛苦。
她不想承认,但的确心脏都被许行霁这一句一句的‘酒后吐真言’里被揉捏成一团了。
她真的没那么坚强,做不到若无其事。
毕竟无论如何,自己都曾经无望的喜欢过许行霁那么那么多年,把他当作神明一样的向往,甚至大学,专业,人生目*T 标都是为了他而努力。
虽然最后心冷了,失望了,也找寻到真正的自我价值后不缺爱了,但盛弋知道许行霁依旧是她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
当初求而不得的人,现在在她耳边一声声的说喜欢她,说爱她……
她能再信一次么?
仓惶的挣开许行霁的拥抱连忙离开,盛弋跑回自己房间里关上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顺着门板坐在了地上。
是真的浑身无力,就好像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她想跑却腿软的感觉。
盛弋苦笑,心想自己还真的是没出息。
她慢慢的曲起膝盖,额头有些脆弱的抵住坚硬的膝盖骨,难过的只想哭。
这些年她认为自己不爱许行霁了,而且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爱别人,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其实没有办法。
只有许行霁说的这些话才能在她平静的心里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才能让她无措到浑身发抖,头脑发昏。
盛弋抵抗过很多次许行霁的示好,表白,始终紧绷着心里那根弦,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一次陷下去,要爱自己。
但她却抵挡不了他无意识的真心话,承受不住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眷恋着自己不放手,她控制不住的还是会心软。
盛弋是个能看清自己想法的人,她清晰的明白自己三年前全心全意的想要离开,回国后也确实是不想和许行霁过多接触,之前听到他可笑的‘求婚’和表白甚至觉得好笑,宁可和他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的不再见面……
正因为太过清醒,所以也能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心里山摇地动,溃不成军。
第73章 神明
混乱的一个下午直接延伸到傍晚, 深夜,然后是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清晨,盛弋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都没有睡着。
她眼睛里有着困意, 但一闭上脑中却是一片澄明, 还是会想起许行霁那些话, 心里纠结的像是冒了火,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行霁醒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但站在盛弋的角度上,是真的很希望他喝断片的。
她不知道他如果真的记得, 并且在清醒的状况下再问一遍,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实在是……太为难了。
如果是聪明人, 即便是记得也应该装作不记得的, 对吧?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盛弋索性起身, 用酒店房间里自带的投影大屏幕看起了电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总之不能一直陷入焦虑的恶性思考里循环着,那她会透不过来气的。
随便什么, 只要能转移注意力就好。
盛弋随手点开了主页上的哈利波特,心想一共八部电影,大概可以从清晨看到夜幕, 也看不完。
看到了第二部 , 门口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和之前两天的沉稳笃定不同, 现在男人手指敲在门板上的声音断断续续, 几乎是从这里就能断定出来的心里发虚。
盛弋长睫顿了下, 半晌后抿了抿唇,*T 从软绵绵的地毯上爬起来去开门。
拉开门,看见许行霁白的像鬼一样的脸色手指也是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酒精大概把眼前的男人折腾的够呛,不光是脸色苍白,就连眼底也是发青,只有一双黑眸是亮的,亮的不太正常。
“你…”盛弋愣了下,迟疑地开口:“你好点了么?”
“醒来才看到你给我做的汤,凉了。”许行霁深深地望着他,轻轻笑了下:“但还是很好喝。”
“醒酒汤有什么好喝的。”况且还是凉的,盛弋尴尬的笑笑,侧身让他进来。
“只要是你做的东西,都很好。”许行霁没有再看她,似是在回忆过去,自顾自地说着:“之前我们住一起的时候,很多次我喝醉了,你都给我做这个汤。”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但因为出自盛弋的手,就莫名勾起以前的许多回忆。
早晨醒来,头疼欲裂的时候看到那碗汤,许行霁就感觉脑子更痛了——他以前是真的混蛋,只知道索取和享受,从来就没把她当作平等的妻子温柔呵护,怪不得她不喜欢他。
自己,纯纯是活该。
许行霁脚下有些虚浮,经过盛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后者立刻被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弄的心惊。
她算是明白他为什么在这儿说胡话了。
“你发烧了?”盛弋蹙眉,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手凉的缘故,掌下温度几乎是滚烫。
她秀眉一凛,立刻说:“走,去医院。”
“不用去,我没事。”许行霁却耍起了赖,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恹恹地说:“真没事,已经吃过药了。”
“你,”盛弋有些气不打一出来,蹲下来平视他,皱着眉的模样很不认同:“你怎么跟小孩似的,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她穿着米色的贴身针织衫,看起来整个人都被柔软包围着,温馨而淡雅,窈窕的线条近在咫尺,许行霁微微垂眸,就能看到那布料下一截细瘦的腰身。
他强忍着伸手抱住的冲动,黑眸抬起,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在看电影么?”
“一起看吧。”
这样的许行霁,让人无法狠下心来。
盛弋只好窝着一肚子火坐下,僵硬地看着大屏幕上各种特效闪耀的画面,却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可许行霁却仿佛很珍惜这样的‘温馨’独处时刻,看的颇为认真,还点评了一句:“这什么玩意儿,都是小孩还有魔法,儿童电影?”
盛弋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没看过哈利波特么?”
享誉全球的IP,不管是书还是改编的电影都是火爆的程度,很难想象他居然根本不知道。
“很少看这种电影,一般都是看专业相关或者能提升建筑美学的一些电影或者纪录片。”许行霁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后又顿了一下,迟疑地看着她:“你不会觉得我很老土吧?”
但*T 他对于这些流行的什么大片,超级英雄,魔法世界的,的确都不太感兴趣也不甚了解。
盛弋沉默半晌,勉强笑了笑:“不会。”
她只是忽然有点同情他。
许行霁的童年……应该过的很辛苦吧,出身不好,听他以前字里行间的话锋和早早去世的母亲关系也并不亲密,然后被接到了许家之后就是无止尽的羞辱和歧视,稍稍懂事后就想着如何逃离和变强大。
他的人生,似乎的确是没有闲情逸致去培养什么兴趣爱好,像个普通人一样和朋友吃饭看电影打游戏。
这些,都没有。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许行霁,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其实也并没有。
盛弋目光柔和了下来,想了想又问他一遍:“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么?说实话,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真的不用,我吃过退烧药了,精神很好。”许行霁侧头看着她,笑了笑:“我怕你生气,所以不会说谎的。”
他都这么说了,盛弋也稍微放心了一些,索性彻底和他一起认真的看。
时不时的,讲一下电影里的世界观和人物设定,女孩儿声音轻柔细软,怕他听不懂似的说了不少,许行霁的目光不自觉的从电影屏幕上悄悄转移到她茭白的侧脸,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盛弋现在大概是在同情他,所以才说个不停。
不过许行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要盛弋还能和他说话,别说同情,可怜他都行。
那些所谓的男人尊严男子气概,在你真正十分想拥有靠近一个人的时候,不值一提。
“如果我在霍格沃茨的话,希望分院帽能把我分进赫奇帕奇。”盛弋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微笑着:“那里有我向往的一切美好品质。”
对哈利波特里的学院世界观已经稍微了解了一点的许行霁若有所思,问:“都有什么?”
盛弋:“善良,乐观,坚韧。”
就这样?许行霁轻轻挑眉:“你已经是了。”
“不,我想要那种和每个人都能成为朋友,真正无欲无求的佛系性格。”盛弋摇头:“但还是差得远。”
她心中还有很多很多的欲望,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有。
许行霁眉心微动,问了句:“那我像是哪个学院的?”
“你啊……”盛弋细细想了想,忽然笑了:“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的结合体。”
对于初步了解这电影的许行霁来说,这个回答可以说是相当复杂,也并不了解是什么意思。
他仔细默念了一遍,悄悄去网上百度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网络上给出的答案是:很聪明的野心家。
许行霁看到这个形容词,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脑子里和身上的燥意一直埋着,隐隐跳动,现在仿佛要破土而出一样。
装出来的‘和谐’毕竟是装出来的,许行霁是只狼,再怎么也没办法一直装成羊。
一不小心,身上的危险气息还是不自觉的会流露出来。
旁边的盛弋依*T 旧歪着头认真的看电影,对此无知无觉。
直到一部结束到了尾声,她不小心偏过头,才发现许行霁根本就没看电影,而是一直在看着自己。
他黑眸幽深绵长,细细凝望着她的模样就像时空穿梭了千年,万年,最终定格在了这里——温暖干燥的晌午,阳光从旁边的落地窗中倾泻进来,肆意的打了他们满身金灿灿。
“我昨晚说了什么,其实一直都记得。”许行霁没有做盛弋心目中的那个‘聪明人’,他微微弯了弯唇,似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盛弋,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我自己之前做错了很多很多,在我们之前失败的婚姻里,我不是东西,但我会改的。”
真的,会改的。
一鼓作气地说完,许行霁强忍着闭眼逃跑这种不想面对结果的没出息行为,依旧是充满期待的,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谢天谢地,盛弋没一口回绝。
女孩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抬眸看着他问:“你会改么?”
一瞬间,许行霁感觉心脏蹦到了嗓子眼儿,他几乎说不上话,只能用力的点着头。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盛弋盘腿坐在地上,和他面对面,黑白分明的澄澈瞳孔里多了几丝拷问:“行么?”
许行霁顿时更紧张了,声音干哑的‘嗯’了一声。
“我和你结婚那两年,挺多媒体关注着这个联姻的,当时传言最多的,就是…说你风流。仔细想想,大学和高中也听到你有很多女朋友的传闻。”盛弋歪着头,强压下唇角那一抹嘲意,看着男人紧张的神色认真的问。
“其实婚后我也问过你,你和很多女人上过床么?那时候你没回答,现在我想再重新问一次。”
“许行霁,你有过很多女朋友么?”
“那都是胡扯!”许行霁愣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否认着:“我哪儿来的很多前女友,最烦女的靠近我了。”
而媒体不知道收了许致尧那边的人多少好处,三不五时的就来抹黑他,只是许行霁之前从来不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对于这些污蔑也只觉得是小打小闹,从未为自己辟谣过,哪成想会被盛弋记下来……他真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没有很多,那也是有了。”盛弋敏锐地抓住重点:“那是几个?”
“呃,两个。”许行霁勉强回忆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报告着情史:“高中大学…各有一个,但都只是处了不到一个月,不喜欢。”
甚至,他连前两任女友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许行霁一直知道自己身边是留不住东西的人,但一个人久了,未免也觉得有些孤寂,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期除了学习,无非就是男生女生那点子事儿,周围所有人都在谈恋爱的情况下,你很难不被同化。
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孤独,想找个人陪,于是他尝试性的谈过*T 两个女朋友。
高中那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的第一个女友,他不记得那姑娘叫什么了,也算不上他的初恋,但许行霁只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感觉——有女朋友了,本质上来说也没什么变化。
他还是觉得孤寂,那种打心眼儿里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的孤寂,这种感觉是没办法多了一个女朋友就能有什么质的变化的。
因为他只是为了‘实验’而找罢了,很快那女孩就受不了他的冷漠,主动提出了分手。
等到了大学时,在俞九西和室友的撺掇下,许行霁答应过一个隔壁院系花的告白,因为无聊,和她谈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处女朋友除了孤独和身边人起哄,更多的还是为了‘实验’,他想试试他能不能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否则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让他牵挂……未免感觉还是孤零零的。
如果有了个喜欢的女生,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吧?
可惜,他还是没感觉,那个时候,许行霁认为自己的成长经历大概就是让他不会爱人,女生很多,娇媚的,灵动的,安静的,知书达理的,万般模样和他表白的都有,但他从未心动过。
许行霁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甚至对于婚姻也是得过且过得麻木,从未认真应对过,然后…他发现自己自大的彻底,错的彻底。
那种被感情左右的求而不得,焦灼痛苦,他在盛弋说出‘你只是个替身’的时候全都尝到了。
一开始许行霁以为那是愤怒,是一种身为男人就不可能甘心的胜负欲,竞争感。
但随着盛弋离开的这几年他逐渐发现这就是喜欢,每天一个人面对着孤零零的家里,被寂寞吞噬,想着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女孩,许行霁明白那就是喜欢。
而且是他这种人一辈子或许只能遇到一次的喜欢。
所以没有尊严算什么?当替身也无所谓,他就是喜欢她。
听着许行霁语气颇为淡然的说完了自己的‘情史’,盛弋眸光微颤,声音也有点:“戚、戚夏呢?”
“你认识戚夏?”许行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嘲讽的轻笑一声:“也不奇怪,她跟咱们一个高中,挺张扬的,追着我跑——我挺烦她那种人。”
“仗着自己家里有点背景,还去许致尧那里和我施压,笑话。”
就凭着戚夏高中时这么干过,许行霁就算未来和谁在一起,也绝对不会考虑戚夏。
小少年什么都没有,就一身骨头最硬,这辈子最恶心许致尧以及那些对许致尧卑躬屈膝的人。
“行。”盛弋想知道的都问完了,淡淡的点了点头:“我问完了。”
“就…就这样?”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戛然而止,许行霁完全愣住了,半晌后尴尬地憋出来一句:“没别的想问的了么?”
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回答盛弋,言无不尽。
“唔,暂时没有。”盛弋靠着床尾,懒洋洋地说:“等以*T 后有了,我会问你的。”
许行霁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怔了一下后眸光星星点点的亮起。
“许行霁,你之前说的……”盛弋咬了下唇,抬眸看着他:“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她那一瞬的回答,在许行霁心里就仿佛走过漫长的黑暗后,窥见天光。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獾院了(
关于hp的一切描写都来源于《哈利波特》电影和书
第74章 神明
人大概真的是有‘否极泰来’这么一说, 窥得一丝天光有了一点苗头之后,好事就会一件接着一件来。
许行霁恍恍惚惚地离开了盛弋的房间后,毛头小子一样的傻笑个不停,身上那些本来的发热和酒后的难受仿佛都荡然无存了, 大晚上忍不住到阳台吹冷风。
人在兴奋到极点的时候, 是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的。
就在许行霁想大晚上换上衣服下楼跑两圈的时候, 俞九西的电话打来了。
正愁无处散发自己的这股子快乐, 许行霁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电话接起来——和俞九西认识十年, 他第一次接他电话这么快。
“老九,我和弋弋说我们重新开始了。”未等对方说话, 许行霁就迫不及待的宣布:“她说会考虑一下,我现在…手都有点抖, 这他妈还是第一次。”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俞九西沉默片刻, 无情的嘲讽着:“盛小妞就说考虑一下, 至于么你?”
“你懂个屁。”许行霁简单粗暴地打断他, 说的铮铮有词:“能考虑就代表有戏。”
总比之前毫不犹豫,没有任何余地的拒绝要好的多。
“算了,说正事儿。”俞九西已经不想和这陷入单方面爱河的家伙继续交流这方面, 直接说:“鱼上钩了。”
许行霁一怔,本来歪歪扭扭的身子站直了些:“怎么?”
“你不是让那个小护士装成盛小妞在病房里钓鱼么,嘿, 狗东西狗急跳墙, 寻不着你,还真去找盛弋了。”俞九西说着都忍不住笑出声:“看来这狗东西这么多年升不上去是有原因的, 智商就摆在这儿了, 他派去的人装成医生要给胡小云注射药剂, 被咱们在那儿埋点的人抓了个现行, 在警察局没等审两句呢,小喽啰就把上面人都供出来了。”
背后的人除了盛情,那自然还有董平。
许行霁弯唇笑笑,戏谑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那看来我可以带着弋弋回林澜了。”
□□,证据确凿,盛弋或者他没被石头砸死是命大,但这可不代表施暴者就不会受到惩罚了,他很乐得回去看戏。
第二天一早,许行霁就迫不及待的去告诉了盛弋这个好消息,后者眼睛一亮,是显而易见的欣喜。
“太好了。”女孩儿眼睛弯起来:“我能回去见我妈妈了。”
此从工地出了意外后盛弋不是被圈在医院里就是中海,庄青也被许行霁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住了,两个人算算都快*T 小半个月没见面了,她是真的挺想她。
“嗯。”许行霁应了一声,心里多少有点淡淡的怅然。等回了林澜,该用什么借口靠近盛弋呢?无论用什么,也很难达到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了。
一想到这点,脑子里复婚的念头就愈发强烈,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还太快了,这点道理许行霁还是明白的。
他不敢打草惊蛇。
“你好点了么?”盛弋兴奋过后回神,走过去床边拿了她从酒店服务生那里要来的体温计,素白的手伸过去递给他:“测一□□温。”
许行霁忍不住笑了下,接过来夹在腋下。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儿穿着睡衣忙着收拾行李的场景,柔软的灯光下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毛茸茸,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他不自觉地说:“弋弋,你真好。”
“许行霁。”正在蹲下收拾行李箱的盛弋脊背一僵,回头睨了他一眼,唇角有着强忍着的笑意:“你真肉麻。”
后者拿出已经到时间了的温度计,扯扯唇角:“你当我是烧昏头了吧。”
盛弋一怔,站起来过去看——许行霁的体温和昨天相差无几,并没下降,虽然精神看起来不错。
“怎么搞的?”她不解的喃喃道:“你不是吃退烧药了么?”
梦中情人近在咫尺,纤腰被宽容的绵柔睡衣本来是挡的严严实实,但微微抬手对着光线看体温计的时候,上下两截的衣服不自觉的向上窜,就露出来一小截白腻的软云。
从昨天到现在许行霁一直都处在‘鸡血’状态里,烧能退的下来才怪呢,不推波助澜的把自己烧死就不错了。
“弋弋。”他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腰,小孩子耍赖似的嘟囔:“想抱抱你。”
“许行霁,你…”盛弋蹙眉,下意识的伸手就想推开他,但手碰到他骨感突出的肩,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也能感觉到掌下灼热的温度。
就…还是心软了,盛弋抿了抿唇角,干脆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微微垂眸,能看到许行霁高挺的鼻梁正横在相当暧昧的位置,但或许是现在他生病了的原因,就像是一只打了蔫的老虎,并没有什么威慑感,也就不让她觉得那么不安了。
“许行霁。”盛弋想了想,说:“我想去医院拆线后再回林澜。”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我陪你一起。”
“嗯。”盛弋笑笑:“顺便吊个水。”
……
在中海的最后一个下午,两个人是在医院里渡过的。
盛弋缝针的位置拆线很简单,医生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弄完了,女孩甚至没感觉到疼,只是有点麻麻痒痒的。
“缝的挺细的,没留什么疤。”医生弄完品评了一番,然后递给她一管膏药:“回去早中晚按时抹半个月,有愈合淡疤效果。”
盛弋拉起衣服盖住那道细细的伤疤,接过后微微笑笑:“谢谢医生。”
她是说真的,她并不太在*T 意这里的疤痕——又不是伤在了脸上,肩膀那个地方,露不露也没什么的。
意外之后别说疤了,能保住命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但许行霁显然不是她这样‘随遇而安’的心态,他看到女孩那漂亮白皙的肩膀上一道鲜明的肉色疤痕,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由于拆线这道插曲,吊水的时候男人也是一语不发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清俊漂亮的眉目阴郁凌厉。
盛弋坐在一旁陪着他,疑惑的偏头:“你在想什么?”
许行霁垂眸,想也不想地说:“想要是当初是我肩膀受伤就好了。”
盛弋沉默,怔然半晌后问他:“你很在意我肩膀上这道疤么?”
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是会在意这些的。
“不。”许行霁摇了摇头:“就是心疼。”
“所以你不用因为这个心情不好。”盛弋有理有据的开导他:“第一,我肩上的疤不是你害的,第二,你又不在意这些,所以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就是想跟你弄个情侣疤。”许行霁抬了抬唇角,邪邪笑着:“等哪天我也给自己划一道。”
就算盛弋真的因为这道疤有一点点的小郁闷,此刻也被他这话逗笑了。
“瞎说。”她咬着唇反驳,没留意到自己眼睛里是带着笑的:“谁跟你是情侣。”
许行霁并不在意姑娘的小推脱,借病装疯,索性抓着她的手不放。
男人的大手指节修长,冰凉干燥,略有些强硬的攥着女孩儿的手时触感温凉,并不让人难受,但是莫名的十指相扣,还是挺别扭的。
盛弋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许行霁靠着椅背微微仰头,眼睛闭着,侧脸轮廓精致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明目张胆的假装睡着……
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
盛弋没有挣开,用另一只手玩手机。
三人小群里,消息疯狂跳跃着。
[盛弋:救命,我好煎熬。]
自从踏上中海这片土地开始,每一分一秒都感觉自己在和许行霁玩极限拉扯,试探,反试探,半藏半露的表明心迹……直至现在她松了口,情况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行霁宛若饿了多年跃跃欲试的狼,每一次的靠近,触碰,都在要更多。
而她自己拒绝的意志也不是很坚定,反反复复,不知不自觉间也任由他的靠近吞噬了理智,至于那个‘考虑’反而成了摆设,她的考虑结果并没有说出来,而许行霁似乎已经提前进入到‘追求她’的状态里了。
[荔枝:弋弋你最近到底咋了?看着不正常。]
[栗子:是啊,也不好好睡觉了,时不时大半夜的在群里发信息作妖,我看着都觉得像午夜凶铃。]
[荔枝: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交代。]
……
盛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对话框中斟酌着打下两行字。
[许行霁又跟我表白了。]
[我有点想试试,是不是疯了?]
发完,她几乎不敢看闺蜜们的反应,立刻*T 扣上手机。
平心静气了好一会儿,盛弋才重新打开手机,短短几分钟,群里的消息已经99+了。
但基本都是毫无意义的刷屏,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盛弋,你是不是疯了?]
看来无论在谁看来,她和许行霁准备要重新尝试这件事情都挺疯的。
盛弋莫名笑了下,侧头看了眼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装小憩的男人,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如果当年他没有混蛋的人人皆知,大概现在也不会那么多人都觉得是自己疯了。
但……人还未老,血也是热的。
青春还长,再疯一把试试又能怎么样?
两个人在医院‘整治’了一番,等吃过饭回到林澜已经是晚上了,庄青早就被许行霁安排的人送回去了。
他在飞机落地后亲自开车送盛弋回家,刻意开的慢了点,女孩安静乖巧的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在了群杉外面,看到车窗外熟悉的景色,盛弋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车锁‘咔哒’一声扣下的声音。
本来就暗流涌动的氛围更加暧昧起来,盛弋不由得抬起头,看着许行霁依旧握着方向盘,斜斜靠在驾驶座上的模样。
她皱了皱鼻子:“我要下车。”
“等会儿的,说两句话。”许行霁笑了一声,忽的侧身凑近女孩——然后在盛弋紧张的眼睛里‘绅士’的帮她解开安全带。
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贴身勾勒出窈窕的线条,男人修长的指尖不小心轻轻擦过腰间的时候,激起一层细微的颤栗感。
盛弋不自觉缩起身子,昏暗的车内灯里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着十分警惕的光。
“别担心,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是想问…”许行霁失笑:“你明天是不是打算去工地?”
按照盛弋这闲不住的性子,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林澜周遭又没了危险,估摸着是相当惦记着月子中心的建设到了什么地步了。
果然,听了他的问话,盛弋点了点头。
眼里的警惕少了许多,窝在座椅里的样子像只软乎乎的小猫,许行霁目光渐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宛若呼噜毛似的。
“去吧,现在董平和盛情都在警察局,没人能威胁到你。”许行霁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就是…注意安全。”
就算没有人故意陷害,工地里飞沙走石的,也实在是不适合女孩子长待。
“操心。”盛弋抿了抿唇,颊边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我之前都在工地待了一个多月了。”
“是啊,小傻子似的,明明只是去和席泽对接一下坐办公室就行,偏偏跟着一起在大太阳底下跟着工人到处跑来跑去。”许行霁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甚至缺人手的时候,你还自告奋勇地帮着打下手,六七月份的天气热的都能中暑,你说你傻不傻?”
盛弋听着,眼睛不自觉的瞪大*T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当然是因为一直偷偷看着你。”
哪有放下狠话说一刀两断,就真的一刀两断了的道理?
他如果真的能舍得,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想抓狂?然后就没出息的偷偷和俞九西打听,自己去公司徘徊,反正那里尘土飞扬,人来人往总是熙熙攘攘,他刻意躲着,也不会被盛弋发现。
然后在暗处像一匹蓄势待发的豹子,贪婪,危险的看着她。
他从不觉得漫长无望,反而是觉得只要能看到她,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行了。”血淋淋的在心里自我剖析了一番,许行霁迎着盛弋讶异复杂的眼神里扬唇笑了笑:“回家吧。”
盛弋深呼吸一口气,转身下了车。
可在走近群杉大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夜色里澄澈的车玻璃,她看到许行霁黑色碎发下熠熠发光的眉眼,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她脚下宛若钉在了原地,犹豫半晌,挥手和他说了句:“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极限拉扯中——
第75章 神明
*时至今日, 她才隐隐品尝到‘恋爱’的滋味。
从小区门口走回家的一路,盛弋都能鲜明地感知到自己的耳根有些热。
她从小就是这样,觉得害羞和难为情的时候先红的不是脸,而是耳朵。
等回到了家, 那种从心底蔓延到耳根的燥意也没有减退, 以至于庄青一见到她, 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弋弋。”她抱着肩稍稍挑起细眉, 饶有兴致地问:“很开心?”
她在庄青面前一向是个透明人, 并不觉得自己的情绪是有什么可以瞒过她的,因此盛弋也没否认, 只是捧着脸,有些羞赧:“很明显么?”
该不会在许行霁面前也这么明显吧?那可丢死人了。
“傻样。”庄青笑了声:“把衣服往下拉点, 我看看你肩膀的伤口。”
“其实真的没什么。”盛弋说着, 把外套脱了只穿着里面的小背心给她看。
女孩瘦弱骨感的纤细肩膀那后面, 一道蜿蜒肉色的疤痕, 还泛着淡淡的肉粉色,毕竟刚拆了线,还没有好的彻底。
庄青秀眉轻蹙, 微微叹了口气:“改天我带你去王医生那里瞧瞧。”
王医生是她相熟的一位医美整形医生。
盛弋不可置否,便随她去,穿好衣服准备上楼洗个澡——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个澡之后躺在床上。
“弋弋, 等一下。”庄青却叫住她,顿了一下还是问了:“你这些天, 是不是都和许行霁在一起?”
料想到了她会问这个, 盛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点了点头。
“那你…”庄青又问:“刚刚笑着进来, 是因为许行霁而开心的么?”
这次盛弋怔了下,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
像是意料之外,但莫名又感觉在情理之中,庄青看着面前的女儿有些无措垂眸的模样,放软了声音*T :“你喜欢他?”
“我……”盛弋声音像是被掐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或者应该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她喜欢许行霁么?她在三年前很喜欢他,现在又隐约找到了曾经的心动感,但这算是重新喜欢上了么?
半晌,盛弋只能实事求是地说:“他提出想重新和我在一起,我说要考虑一下。”
“说的蛮好的。”庄青微笑:“好好考虑,无论如何,别委屈了自己就行。”
盛弋抬眸:“妈妈,他…他是我曾经协议联姻的前夫,还闹的挺不愉快的,您不反对么?”
自己和许行霁的万般纠葛,庄青并不知道,所以盛弋也只能挑挑拣拣的和她说一些——每次迷茫的时候,她都很需要庄青的引导和看法。
“其实小许来接我去他那边住那天,我和他说过一些话。”庄青拉着盛弋坐到沙发上,有些枯瘦的手轻抚掌心的细嫩柔荑:“我问过他是不是喜欢你,他说一直都喜欢。”
说到这里,敏锐地感觉到盛弋的小手一颤。
庄青不动声色,继续说:“我同他说了一些话,我很欣赏他,但并不赞同他追求你。”
“我对他说,我希望你未来的另一半未必需要多么光芒万丈,才华横溢,但必须,绝对,要把你放在第一位。”
盛弋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显然,她也知道庄青提出的这些要求,大概和许行霁……他光芒万丈,是藏都藏不住的才华横溢,但往往这样的人想法更多,就和本就天马行空的思维一样,受到的诱惑理所当然的也会更多。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后,他会始终把你放在第一位么?庄青担心的是这些。
如果会,那他们怎么又会有第一段失败的婚姻?
他们现在并不是那种可以肆无忌惮的小情侣,而是需要步步谨慎,为了未来而考虑的‘破镜’。
“妈妈。”盛弋垂下眼睛,有些难过:“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不,相反,我挺喜欢小许的,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有野心有见识,也有抱负,长得还不错,谁会不喜欢?”庄青笑了:“我不喜欢的事婚姻,这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盛弋怔怔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婚姻可以让人崩溃,欲罢不能,失去自由,但这都是我的感触。”庄青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和我一样痛苦,不过我和你爸爸本身就没有感情,情况还是不一样。”
“路还是自己要走的,妈妈想告诉你的是,随心所欲做自己,不要去迁就别人,人生就短暂几十年,要活的痛快一些,如果你喜欢小许,那就和他在一起,想要结婚也可以,如果不喜欢了,那就分手,离婚,不要因为害怕什么而畏手畏脚,懂么?”
“你要知道你的身家,无论未来如何都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生,只要时时刻刻记得这点,就够了。”
……
说到底,庄青就是*T 要她时时刻刻秉记‘有钱任性’这几个字,因为足够有底气,所以她不必瞻前顾后的折磨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盛弋本来紊乱的心绪被她一席话说的心下澄明,忽然就没那么纠结了,对嘛,哪有那么多可想的,遵从本心,她想怎样就怎样就好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上前抱住庄青:“妈,谢谢你。”
纠结烦躁一扫而空,回到家里住的这个晚上,是盛弋这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神清气爽,看到许行霁发来的短信上,字斟句酌表达的想要一起共进晚餐的邀请,她也没了平时的纠结,而是痛快的答应下来。
对面像是守着手机似的,秒回:[那我六点去工地接你!你能完事么?]
盛弋笑笑,回了一个‘嗯’字。
等洗漱穿衣完下了楼,就看到庄青正在桌子上摆弄电脑,秀气的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
“弋弋。”她看到她招了招手:“过来,问你点事儿。”
“唔。”盛弋从桌上拿了个面包片叼着过去,边走边问:“什么事啊?”
“你这个账号。”庄青把电脑转过来给她看:“怎么每年年底都会有人给转一大笔款过来?数额还不少,我之前就想问你了。”
盛弋扫了一眼,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是之前我在伦敦的时候和朋友一起投资的一个小公司。”她看着数额,眼睛亮亮的:“看起来赚了嘛。”
“看来你商业头脑也不容小觑。”庄青闻言,绷不住笑了:“赚的还不少呢!”
“嘻嘻,每年年底都有分红说明每年都赚钱,要不然我这卡里早空了。”
盛弋三两下的把面包吃完,咽下后拿了瓶王阿姨煮好的西米露出门:“妈,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开车去工地的路上盛弋就已经联系了席泽,她这段时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中海,电脑和图纸一直放在行西那边归他管。
毕竟修改什么的盛弋本人不在,席泽就只能按照她的设计图自己来了。
“弋姐,你已经在去工地的路上啦?我这边有点事,下午才能过去。”席泽的声音有些抱歉:“到时候我再把你的电脑和文件夹都带过去,弋姐您看行么?”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忙你的。”盛弋一贯是好脾气的,只是笑笑:“不着急,我也很久没去工地了,自己先逛逛。”
“好,弋姐你人真好。”
盛弋绝对想不到,席泽嘴甜的挂断电话后,就看着面前银白色的笔电,眉目里陷入了一种隐隐有些兴奋的状态。
他其实并不像他口中的‘在忙’,相反的,颇为悠闲地坐在行西办公室里的椅子上瞎转悠,百般聊赖的样子。
直到十分钟后,几天未见的老板大人推门进来,席泽才来了精神。
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许哥,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说什么?”许行霁横他一眼:“你要辞职啊这么激动*T ?”
……
席泽哭:“打死我也不辞职!”
“那你怎么不去工地还在公司待着?”因为盛弋曾经说过给席泽‘做粥’的事情,许行霁时不时想起就对他看着颇为不顺眼,阴阳怪气:“赶紧去。”
“许哥,我真有事儿!”席泽急了,又好像怕被人听到似的,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迅速地说了一句:“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弋姐的秘密。”
许行霁一怔,长眉下意识的蹙起:“什么?”
“许哥,你等一下。”席泽转身回了一下办公桌,拿起盛弋的电脑后拉着许行霁到了无人的休息室,然后才煞有其事的打开:“许哥,您看看这些。”
他说着,点开一个名为‘XXJ’的文件夹,许行霁扫了一眼,整个人顷刻就僵住了。
“许哥,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弋姐的隐私的,就是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的缘故,弋姐的电脑不是一直都放在我这儿么,昨天要找点资料,一不小心就点开了这个文件夹……”席泽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说着还莫名的激动起来:“结果这个文件夹里都是许总您的作品啊,甚至还有剪报里的照片,最早甚至都能追溯到高中时期的手稿!这都是弋姐收集的吧。”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已经完全变成了活化石一样只知道盯着电脑的许行霁,席泽兴奋地下了定论:“许哥,弋姐是不是喜欢你啊?”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细心的收集他这么多年的作品吧?
甚至可以说到了‘物无巨细’的地步了,况且除了手稿和作品以外,这文件夹里还有许行霁高中和大学时期的照片。
比起现在,那时候的少年青涩很多,一看角度就知道是偷拍的,眉眼之间的戾气很重,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厌世中二感。
而这些照片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盛弋拍的。
有一张,照片里的许行霁穿着校服,高挑清瘦的骨架支着宽大的校服,穿的懒懒散散,双手撑在走廊里的栏杆上,唇间痞气十足。
即便是离得远,只照到了半张侧脸,似乎也能瞧出来照片里少年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似的。
许行霁记性不错,还记得自己这是什么时候——他在高三时期接到保送通知的那一天。
从此不用留在学校,林澜,他觉得痛快,不顾学校里不能抽烟的规定公然就点了一根。
久违的年少轻狂,竟然被少女的相机记录了下来。
文件夹里密密麻麻的照片和文件就像是无形的网,一点一点的网住了许行霁的思绪,大脑,胸口,让他脑子里当机,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盛弋说她从十六岁就开始喜欢的那个人……
一幕幕一幕幕,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说:
女鹅要‘掉马’了
第76章 神明
许行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镇定’让席泽合上电脑的。
“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他声音几乎不像自己的, 真空,游离,强作若无*T 其事:“也别和盛弋说,你去工地, 把电脑还给她。”
“啊…哦!”
席泽有些懵, 他的声音听在许行霁耳朵里都像从外太空传来的一样, 絮絮赘念:“许哥, 公司里的每个人都特别喜欢弋姐, 觉得她人特别好。”
“如果你们真能成了,她以后给我们当老板娘, 那兄弟们得开心死!您喜欢她么?”
许行霁怔然,半晌后苦笑了一声:“我最喜欢她了。”
只是此时此刻, 他突然有些无措, 就好像……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一样。
席泽给他看的东西, 无异于末路穷途的人从天而降几千万一样, 不,甚至比那更惊喜更不可思议。
但极致的惊喜过后,脑子突兀的一片空白逐渐回神, 许行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大礼’。
如果盛弋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那之前她为什么会找出一个‘替身论’的借口来刺激他,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无非是他一直都太混蛋了而已。
过去种种在脑子里不断盘旋着, 盛弋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他, 结婚一年多以来,女孩儿始终温柔细心的照顾, 无怨无悔的配合着他, 说离婚时决绝破碎的眼神, 还有她每次提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时……其实都是躲避的态度, 都是支支吾吾的眼神。
可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非但没有,甚至像个傻子一样,无知无觉。
许行霁脑袋乱的疼成一片,太阳穴都快炸开了。
他眼睛都红了,灵魂神游的走出公司,就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指骨就已经红肿成一片,没摩擦出了青紫的血印。
“卧槽。”俞九西买了杯咖啡回来,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冲上去骂他:“你他妈又怎么了?疯了?你这是画图的手!”
许行霁眼神怔怔地,仿佛没看到他,也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人傻了?”俞九西不明所以的锁紧眉毛:“赶紧去包扎一下啊!”
“别管我了,流点血死不了人。”许行霁侧头看着他,轻笑一声:“老九,我现在…我感觉我自己死了都活该。”
说完,他在俞九西见了鬼了一样的眼神里‘飘然’离去。
结果没走几步,过个人行横道都差点发生了事故。
俞九西还在愣神呢,耳边就传来一道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的还有司机的大声叫骂:“小伙子!你看不清这是什么灯啊?找死是吧!”
一转头,就看见许行霁站在街道中央差点发生事故,开着一辆奥迪车的车主探出半个身子,理不直气也壮的大声吆喝着——其实在礼让行人的规则下,他本来是理亏的,但往往这个时候理亏才要大声。
如果放在平常,许行霁早就过去把人从车里拉出来揍了,但在今天,此时此刻,他就和灵魂出窍的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任由车主骂。
周围凑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行霁不走*T ,不动,在头顶的大太阳下面烤着,微微仰头,狭长的黑眸眯成一条线。
这样眼睛会很痛,仿佛就有资格流泪了。
“许行霁!”俞九西连忙过去把人拉了回来,也没和那没素质的车主计较让他走了,他恨铁不成钢,声音都有些颤:“你是不是真傻逼了?我用不用给你送医院去?你他妈说话!”
说着,气的伸手狠狠推了他一下,而许行霁‘碰瓷’上瘾,俞九西并不重的一下正好怼在了他的胸口,沉重无比,他忽的就要倒下了——幸亏有背后的墙面支撑。
“医院能让时光倒流的话,就把我送去吧。”许行霁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喑哑:“我他妈真的是个混蛋。”
俞九西眉宇之间的褶皱愈发的深:“你到底怎么了?”
“就觉得自己很不配。”许行霁靠着墙慢慢的坐下,整个人颓然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低垂着眼睛:“我为什么可以完全忽略一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忽略的那么彻底呢?”
盛弋的十六岁,高中,大学,那么多年……其实都是在他身边的!
甚至,她一度成为他的枕边人。
女孩儿虽然不说,但她的温柔和追随的目光却一直都在,况且自己这个德行,她怎么敢说?
十六岁到现在整整十二年了,自己忽略了她整整十二年,中间甚至因为那个虚假的替身而恨过她,觉得她狠心……
凭什么他现在说喜欢了,盛弋就一定得回来他身边?
盛弋说把他当作替身的时候,他怒不可遏,口不择言,现在蓦然发现那个‘替身’其实就是他自己,许行霁惊喜,无措,转眼间就是巨大的恐慌。
他配不上,他此刻终于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配不上。
许行霁心里火烧火燎的疼,几乎就要喘不上气了。
他修长的手攥紧衬衫前襟,颇为狼狈的扶着墙又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一双黑眸却亮的不太正常。
“阿霁,你…”俞九西见他要走,不自觉的叫住他,欲言又止:“你真没事吧?”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许行霁这么不正常,甚至是奇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在绝望之下却又隐隐蕴着希望的火苗。
整个人都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突兀感,这种感觉他形容不太上来,但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许行霁不正常,也不太适合一个人待着。
“没事。”许行霁摇了摇头:“就是要想点东西。”
他说完,走到路边打了个车离开,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是不太适合开车的。
看着出租车一骑绝尘而去,俞九西心头浮现了一丝隐隐的忧虑。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全世界只有许行霁自己知道他如坠冰窖,却又因为女孩多年的喜欢还是忍不住窃喜,一半苦涩一半欢喜的煎熬着,内心酸软到了极致。
他想找个人救救他,但关系到盛弋的事情,就算*T 走得最近的俞九西也没法说,只能独自琢磨,又缩回了他曾经待过无数次的小黑屋里。
对此,盛弋自然是浑然未觉的。
她回到了阔别半个月的工地里,只感觉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等中午席泽过来把电脑还给她,盛弋迫不及待的看了看近期修改过的图纸,一直沉浸在其中。
月子中心的建设差不多八月份就能完工了,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过程她可以全程参与。
能眼看着自己设计稿下的模样逐渐完工,真是一种既兴奋又激动的情绪。
而现在馨亚的营销也已经在市内全面铺开了,各个地方的广告牌都打了出来,广而告之,有不少已经怀孕或者准备备孕的家庭都时不时的过来开车看地点。
这应该就是销售部门的功劳,例如之前为了业绩十分努力的秦雯。
她听说盛弋回到工地了,立刻就很兴奋地跑了过来,还带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顾客。
“弋弋,你可算回来了,之前真的吓死我了,我都想你了。”秦雯赶到工地,上前就给盛弋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没注意到女孩儿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人时便有些僵硬的神色,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正跟客户推销馨亚的疗程呢就知道你回来了,嘿嘿,连忙过来看看,正好还能带着客户一起来看看地段。”
而秦雯口中的客户正从家常的黑色奔驰车上走下来,一身珍珠白的香奈儿套装,头上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脚下踩着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
气度风华绰约,打扮风格也一如既往,颈上手上,都是刺目的珠光宝气。
盛弋没想到还能见到苏美锦,尤其是在工地这个她认为苏美锦永远都不会涉足的地方。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那个尴尬的寿宴上,一晃几年过去,女人也没有变老,依旧是风情无限。
她随着秦雯一起也看到了盛弋,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隔着墨镜倒也算‘四目相对’了,盛弋顾不上尴尬,只好率先打招呼:“伯母。”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苏美锦摘下墨镜,美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好久不见了。”
意外的人只剩下一旁的秦雯,她看了看苏美锦,又看了看盛弋,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嗯,认识的。”是苏美锦回答的这个问题,她唇畔带着微笑,眼睛看着盛弋,话却是对秦雯说的:“小秦,你先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等过后我会联系你。”
“啊……哦。”
秦雯犹豫地看了眼盛弋,见她无视地微笑着,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美锦此举,显然是要找人‘叙旧’的。
虽然盛弋打心眼儿里觉得和她无旧可叙,但想了想还是摘下安全帽,顺从的跟着苏美锦走了。
苏美锦不喝咖啡那些年轻人的东西,只喝茶,养生汤,各种冬虫夏草以及大补的燕窝之类,因此年过半百皮肤状态也依旧很好。
她让司机开车去相*T 熟的茶馆,路上就和盛弋说起了为何会来这里的缘由。
“我儿媳妇刚怀上孕呢,自然是要找个最好最新的月子中心备着。”苏美锦说的是她那个二儿子的妻子,眉梢眼角带了些笑意:“你们这里怎么样?”
“伯母,我只负责设计,对馨亚内部的装修或者是设施都不是很了解。”盛弋微笑,回答的滴水不漏:“您还是去问秦雯比较好,她是专门的销售人员,比较了解。”
“唔,我知道。”苏美锦倒也诚实:“就随便问问,都不说话不是显得有些尴尬么?”
盛弋:“……”
“你现在是设计师?”苏美锦若有所思道:“那岂不是和我们家,还有许行霁干的都是一个行当?”
也难为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闺阁里的金丝雀能弄明白自己的职业了,盛弋真觉得挺荣幸。
她也没解释自己一直就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馨亚是你设计的?不错,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苏美锦微微叹了口气:“从前你和许行霁那小子结婚,我就觉得你人还不错,是当儿媳妇的好料子。”
……
虽然说的话不太中听,但盛弋知道苏美锦说的是实话。
比起许行霁那个便宜儿子,她这个‘前婆婆’对她的确算不错的了。
“伯母。”盛弋打断了她的回忆,有些尴尬地问:“您找我去喝茶,是想说什么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了你在许行霁那小子的地方工作。”苏美锦秀眉微蹙:“他现在怎么样?”
没想到苏美锦会主动问到许行霁,盛弋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挺好的。”
女人又问:“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离婚了么?”
苏美锦这直白的性格和问话真是时不时的就会让人尴尬一下,盛弋抿起唇角,颊侧的梨涡若隐若现,半晌后才说:“离婚了…也可以和好啊。”
闻言,苏美锦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憋了回去——鲜少有她不能直接张口说的东西,盛弋顿时有些好奇了:“伯母,您想说什么?”
“本来想说那小子配不上你,心思深沉的像条毒蛇,但想想还是算了。”苏美锦无所谓的笑了笑:“甲之蜜糖乙之□□,日子都是自己过的。”
难得她这种无忧无虑的傻白甜能说出这么有‘人生哲理’的话,虽然语气中还是不免有着对许行霁的贬低和怨恨,但盛弋依旧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
“其实我真挺恨那小子的,毁了我的家庭,现在又把许氏都毁的差不多了,但我性子懒,总觉得恨这个恨那个的,就,多累啊。”苏美锦笑笑,非常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有那时间,还不如去买买东西逛逛街。”
盛弋沉默片刻,再次觉得人生如果能活到苏美锦这个境界,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人是真的要相信因果报应这个东西的,反正我没做过坏事,*T 我不心虚,许行霁恨的也不是我,而是许致尧。”
说到这里,苏美锦忽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这老东西得癌了,没几天可活了,这事儿许行霁知道了么?”
盛弋闻言一怔,心里立时‘咯噔’一声,连忙说:“我…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呵,那应该是不知道的,这事儿算是私密,毕竟传出去股价就该跌了。”苏美锦眉梢轻挑:“算我告诉你的一个小福利吧,你去告诉许行霁,他该开心死了。”
盛弋惊愕的第一瞬间过去,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绘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还是挺意外的,因为一直以来觉得金丝雀一样的苏美锦此时此刻,对于‘许致尧要死了’这件事情看起来一点都伤心,甚至还能讥笑着帮他宣传,淡定又讽刺。
“伯母,您…”盛弋犹豫地问:“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早就和许致尧分居了。”苏美锦冷笑,她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若有所思道:“之前还有点侥幸心理,但后来那场寿宴……我也看清他是个多狠的人了。”
“许行霁虽然是个私生子,但那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造的孽,他对自己的种都能这么狠,不光许行霁,还有我们家淮北。”说到这里,苏美锦私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把我们家老大都快搞成精神病了,死老头子,我盼着他早点死呢,反正我是遗产的继承第一顺位。”
盛弋彻底无语了,无语的同时,又觉得苏美锦这种一生都在依附别人的温室花朵,其实活的挺坦荡的——没有办法评价她是否成功,可能在大众意义上苏美锦的一生是没有意义也没有贡献的,但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一辈子穿金戴银,从不用操心,丈夫死后有大笔遗产,甚至于除了她,许致尧另外的两个继承人都是她的儿子,关系紧密,丝毫不用担心会有遗产争夺的问题。
倒是许致尧,让所有人都怕他,以为自己很成功,其实穷尽陌路了就是一个笑话。
没有一个人留恋他,都在盼着他早点死呢。
思及于此,不免有些心虚,但对于许致尧,她也真的是生不出来任何同情。
“伯母。”盛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许董事长生的是什么病?”
苏美锦:“肝癌。”
盛弋沉默,这个病还真的是平时不容易被发现,发现了就是晚期的癌,看来许致尧确实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许行霁吧,算我给他的礼物。”苏美锦看了看手机里的日历,若有所思:“七月份…这个时间告诉他,应该是一份能让他开心的‘大礼’。”
盛弋疑惑眯了眯眼:“七月份?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你不知道么?”苏美锦有些意外:“他生母是七月份去世的。”
盛弋不自觉地抓了下包,这个她的确不知道——应该说关于许行霁母亲的事情*T ,她都不太知道。
许行霁也的确是不太提他的生母的。
“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苏美锦抿了抿唇,长吁短叹道:“许行霁妈妈的灵位一直都放在许家的灵堂里,这大概是那女的生前的愿望,因为这事儿,许致尧利用威胁过他挺多次的。”
“三年前闹翻了之后,许致尧就把他母亲的灵位给摔出去了。”
第77章 神明
因为苏美锦的这些话, 盛弋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和她‘叙旧’也是若有所思的魂不守舍,好容易捱到一盏茶结束,就找个理由提出要走。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心急如焚, 苏美锦并未阻拦, 只是笑了笑:“那下次再聊, 小弋, 你应该知道我蛮喜欢你的, 你不会拒绝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阿姨寂寞时的邀约吧?”
……
“伯母。”盛弋站起身来,没答应也没拒绝, 只是得体的笑了笑:“再见。”
说完,就忙不迭的离开了。
刚刚走出茶馆, 她就拿出手机联系许行霁, 可电话打过去了两三个, 对面却始终是无人接。
听着漫长的‘嘟嘟’声觉得尤为刺耳, 盛弋心下莫名多了一种不安感在渐渐蔓延开,她抿起唇,不死心的打了一遍又一遍, 那边却是始终没有挂也没有接。
或许,手机不在许行霁身边?
抱着这样的想法,盛弋改变策略, 转念给俞九西打了个电话。
他倒是接得很快, 声音带着些疑惑:“盛小妞?”
“九哥,你知道许行霁去哪儿了么?”盛弋没有废话, 很直白的直接问:“我联系不上他了, 打电话也不接。”
“本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 现在都快到时间了。”
这么奇怪的事情, 实在是不像许行霁的行事作风。
“啊?你也联系不上他?操了,我给他打了七八个电话他都没接。”俞九西骂了一声,显然是有些烦躁:“这小子今天奇怪的很,跟抽风了似的。”
他连忙把许行霁白天时奇奇怪怪的表现和盛弋说了一下,末了有些无奈道:“他说要自己待着好好想想,咱也不知道他要想什么,人去哪儿了。”
盛弋若有所思,细眉轻轻蹙起。
“好…谢谢九哥。”她斟酌着轻声道:“我试着找找他吧。”
她也不确定自己就一定能找到许行霁,但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她觉得他也许会在他们的‘婚房’。
和苏美锦叙旧的这个茶馆离那间房并不远,盛弋打个车就直接过去了,一路上她还是在不停的打电话,但许行霁始终都没有接。
就算是手机不在也不会着这样,再联想到俞九西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盛弋心下的不安感越来越大。
下了车后几乎是一路奔跑到了原来的房子里,她走了许多年,但电梯验证过的人脸始终没有过期,依旧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上楼,直达门前,盛弋抬手‘笃笃’的敲起门:“许行霁,你在家么?”
并没有人应,一梯一户的楼道*T 里安静极了。
盛弋眉梢轻蹙,又拿出手机打电话,在极静的氛围里,隐约能听到门内有声音,她把电话挂了,就没了。
……他在家啊。
心头顿时窜起一股有理有据的火气,盛弋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微微拔高的声音里蕴着鲜明的怒:“许行霁,开门!你不开门我现在就走,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这招果然有用,话音刚落,本来紧紧封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咔哒’一声地打开了。
而能打开这扇门的人,世界上唯有许行霁一个人。
盛弋看着他闷声不吭,从里面开门后也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诧异的愣住:“你、你怎么了?”
许行霁看起来就像是……像是刚刚破产似的,整个人状态离奇到近乎怪异。
“没事。”许行霁勉强笑了笑,声音很轻:“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约我今晚吃饭的么?我饿了。”盛弋想了想,歪头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去吃饭吧。”
就算是神经再粗的人此刻也能敏锐地感觉到许行霁的不对劲儿了,但具体是因为什么,盛弋一无所知,所以只能寻找着安全话题。
“改天,好么?”许行霁垂下眼睛,避开女孩儿澄澈的双眸:“我有点不太舒服。”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盛弋干脆走了进去,扶住他:“要不要去医院啊?”
因为此刻的男人,看起来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受,也不知道身上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但盛弋没想到,自己的手刚刚碰到许行霁的手臂,后者就仿佛被电击到一样的把她弹开了,还后退了两步。
男人望着她的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复杂,看的盛弋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无所适从的心惊。
“我休息一下就行了。”许行霁深呼吸一口气,背对着她整理情绪,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你先回去吧。”
即便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来他肩膀起伏的弧度,显然是心情激荡的不正常状态。
“许行霁。”盛弋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身侧的细长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打了七八个,你都没有接。”
“……对不起。”许行霁的每个字都艰难的仿佛在齿缝里蹦出来,发颤:“睡着了,我没听见。”
“你前言不搭后语。”盛弋苦笑,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是觉得我是傻子么?”
许行霁死死的咬着牙,下颌线都绷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的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后悔昨天说的话了,怕我缠着你?”盛弋眼眶有些红,愣是把酸涩的泪意憋了回去,十分倔强:“放心,我不会的。”
“你用不着这样。”
勉强保持着体面说完,盛弋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她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立刻就要转身离开。
“别走。”极度不安和无措之下,许行霁的第一念头就是挽留,他从后抱住盛*T 弋纤细的腰身,抵在她耳边的声音发颤:“我不是……不是因为那个,求你,别走。”
“许行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盛弋气急了,抿着唇曲起手臂狠狠的肘击了一下抱着自己的男人,听着他有些疼痛的一声闷哼,眼睛红红的声音发颤:“我不喜欢这种忽上忽下的感觉,像是情绪一直被你操控,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你!”
许行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好不容易,盛弋觉得自己有勇气可以再次接受他试一下了,但他又搞这些……她不明白的这些状况。
反反复复,泥人都会被折腾疯的,更何况她是活生生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行霁额头抵着她乌黑的发,弯曲的脊背宛如不堪重负,声音沉的像看不见尽头的暗夜:“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盛弋一怔:“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你的电脑了。”许行霁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把难以启齿但终究要说的话说出口:“那个文件夹…我知道了。”
慢半拍领悟了许行霁话中的意思,盛弋眼睛逐渐睁大,顿时感觉遍地生寒。
那是她人生中说过最过火的谎言,为的是伤害他,让他痛苦,时间跨度长而持久,努力圆的滴水不漏,曾经妄想着藏一辈子的事情……可现在却□□裸的暴露在太阳之下。
羞耻,尴尬,懊恼,怨恨,这些词汇一瞬间几乎都涌入了脑子里,但最后留下的还是一片空白。
那些暗恋的,求而不得的,最隐秘的少女心事此刻全然被拆穿了,盛弋忽然有种不敢回头,不敢面对他的感觉。
“对不起。”许行霁感受到手臂环绕下颤抖的身子,心尖儿几乎都要被抖碎了。
他死死抱着盛弋的身子,不断轻吻着她的发进行安抚:“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看你的电脑,弋弋,对不起。”
“你……”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弋才终于开了口,一向轻软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笑吧。”
她一直骗许行霁说他是个替身,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想要他痛苦难受,但现在真相‘败露’,才发现一直折磨的都是她自己,丢人的也是她自己,毕竟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现在,许行霁可以嘲笑她了。
“不,你不可笑,是我过分。”许行霁声音苦涩,下巴抵在他肩头,说出的每句话,声音,都好似能透过肌肤传到她心里一样:“是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你,眼瞎心盲,和傻逼差不多。”
“弋弋,我真的没有一点笑话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之后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脑袋都快炸了。”
盛弋渐渐的平静下来,沉吟片刻,转身看着他——许行霁的眼睛比她还要红,近乎滴血,慢慢的悔意和歉疚,是假装装不出来的效果的。
到了这份上,怎*T 么两个人都这么痛苦了呢?
低低的叹了口气,盛弋有些认命地问他:“为什么头疼?”
“我对不起你。”许行霁第一次觉得这么没出息,面对着女孩儿澄澈的双眼,他似乎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狼狈不堪,自惭形秽的倒影:“也配不上你的喜欢,结婚那一年多,我记得自己对你有多差,我甚至还恨过你,就因为‘替身’那两个字,结果……”
许行霁轻笑了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不敢看她:“盛弋,我才是笑话。”
他有什么能值得女孩喜欢这么多年的地方?温柔而细心,而他却一直奢侈的浪费着。
许行霁甚至觉得他没有资格叫盛弋回头了,所以他不敢去见她,也不敢接她的电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眼见着眼前的男人痛苦的双眼发红,仿佛钻进了死胡同的牛角尖里,盛弋还是不忍心,伸手抱住了他。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在了地板上,许行霁一向高傲的头颅和脊背此刻已经弯曲的不能更卑微,额头抵在了女孩的小腹上,像孩童寻找母亲体温一样的,无措的钻进了女孩的怀里。
“你不用这么内疚。”盛弋声音淡淡的,是丝毫没有伪装的轻松:“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你又不知道。”
她始终都不觉得在这件事上许行霁有什么可内疚的,暗恋这种事情,就是少女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一个人的事情。虽然被拆穿了有些羞恼,难堪,但这件事本身却不是他的错。
“我是觉得我不配。”他高中的时候有多么‘出名’,就有多么难堪——许行霁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整个世界嫌弃着的,哪会知道有人这么无怨无悔的爱着他?
偏偏这么一份温柔的爱意,却也是被他糟践的最狠的,从来就没有珍惜过。
“那你要怎么样?”盛弋微微翘起唇角,玩味的问他:“因为内疚,所以准备跟我一刀两断么?”
“不。”许行霁忽然抬头看他,凌厉的黑眸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却隐隐约约有火在烧:“我死也不把你让给别人。”
说的怪狠的,感觉都在咬着牙呢。
盛弋笑了一下,有些抱怨的看着他:“那你去和我吃饭啊,枕的我腿都麻了。”
亏她饿着肚子来找他。
许行霁怔了一下后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原谅我了?”
盛弋:“你今天除了不接我电话,爽约,也没做错什么啊。”
“弋弋,你在装傻。”许行霁苦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今天。”
“以前的事情那么复杂,哪里好说原谅和不原谅呢。”盛弋微微叹了口气:“许行霁,我只能告诉你,喜欢过你和骗你这两件事,我都不后悔。”
她爱他的时候是真的爱,恨他的时候也是真的恨。
可活到现在,终究只有这个男人让她有这种爱恨都很强烈的感觉,或许是命中注定欠他的,就是他了。
“喜*T 欢过…那现在呢?”许行霁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失神地问:“还喜欢么?”
盛弋不说话了。
“虽然有点无耻,但我赖定你了。”许行霁似乎恢复了一些‘状态’,看着女孩儿的脸,目光灼热的吓人,闪着近乎偏执的光:“你早晚还会喜欢上我的。”
“许行霁,你说你是不是装可怜?”盛弋忍着笑,状似一本正经地问:“刚刚还痛心疾首,假装再也不敢靠近我了呢。”
“只是突然发现,人还是得厚颜无耻一点,羞耻心和老婆比起来不值一提。”许行霁勉强笑着,调侃着,但说完眉宇之间还是忍不住飘过几丝落寞,视线垂了下去。
气氛顿时陷入了凝滞的寂静里,猝不及防。
“傻瓜。”盛弋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干嘛要来找你?”
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考虑他,那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干嘛呢?还费什么劲呢?
许行霁愣了一下,酸涩的眼睛一眨,盛弋就感觉手背被烫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感知’许行霁的眼泪,手背灼灼,内心不由得有种无限感慨的感觉,毕竟之前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和歧视也从未哭过,甚至都未曾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懦弱,更别提眼泪了。
可此时此刻,却因为自己这简单的一句话动容。
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更多的,还是因为从前的那些往事。
但盛弋并不想亲眼去看到许行霁流泪的样子,而是无声的,用柔软的双臂揽住他微垂在自己面前的脖颈。
“你之前在中海的提议,我考虑好了。”盛弋轻声说:“我们应该可以再试试。”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是互相之间再无秘密和芥蒂,毫无保留的彻底试试——不是互相试探,而是尝试和对方谈恋爱时候的感觉,看未来是否能在一起生活,和之前不一样。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但她还是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逆流而上去追寻,追随他的道路险阻又漫长
第78章 神明
盛弋说饿了, 实际上也是一个哄骗许行霁转移注意力的借口,其实她和苏美锦喝了一个多小时的茶,一点也不饿。
两个人并没有出去吃饭,在暮色四起后没开灯的房间里, 并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很大, 两个人躺着绰绰有余, 触感像少女柔软的皮肤, 让人昏昏欲睡。
但现在躺着的两个人可都睡不着。
他们难得有如此静谧到几乎岁月静好的时刻, 头靠着头,只是说话。
许行霁现在稍微恢复正常点了, 就开始不理解:“说真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修长的手指失而复得一样的攥着女孩儿的小手, 放在掌心揉捏着, 指缝干燥温暖, 触感舒适。
盛弋没有挣开, 笑了笑:“哪有那么多理由啊,喜欢你的女孩子不是很多么?”
捱过一开始被揭穿的尴尬心情,她现在已经不怕他问起‘*T 喜欢’这个词了, 毕竟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或好或坏,那也都是他自己经历过的。
许行霁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从前’。
那些他提起来觉得曾经是暗无天日的少年时期, 从懂事起, 初中,高中, 大学……他就一直都在盼着自己快点长大。
冯诗诗对他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 虽然她是个疯女人, 但她也是他母亲, 而冯诗诗传递给他的人生观念就是要快快长大,变强大,然后让为她向许致尧质问,复仇。
“弋弋,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妈妈。”许行霁把她轻轻的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女孩的发顶,声音很轻:“你想听么?”
盛弋握着他衬衫衣角的手指紧了紧,柔柔的‘嗯’了一声。
“她长得很美,却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疯女人。”许行霁嗤笑了一声,口气中有鄙夷,有无奈,也有痛惜:“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她误以为自己真的能凭借脸改变命运,傍到大款,稀里糊涂的就未婚先孕,然后才知道许致尧其实是有老婆的。”
虽然许氏是家族企业,林澜老牌豪门,但三十年前,许致尧还没正式接过大旗,只是林氏众多的接班人里有待考察的其中之一,远没有后来的风光。
也是因为那个特殊的阶段,许致尧压力太大,才会结识冯诗诗,用感情上的宣泄来缓解事业上的。
等冯诗诗发现他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那时候,已经大肚子了。
许致尧当然想要她把孩子打掉的,也答应会给她一笔高价封口费,但不知道冯诗诗是真被‘爱情’弄的鬼迷心窍了还是有野心,她歇斯底里的抗争,无论如何也不肯把孩子打掉,最后坚持把许行霁生了下来。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不是因为她爱我。”许行霁说到这里,绷不住冷笑了下:“她一个人生下的我,那男人也从来没承认过她,她还让我姓许,你说她是不是蠢?”
盛弋没说话,小手安抚性的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她明明那么小一只,窝在他怀里的时候是整个人都被挡住的,但偏偏身上的气场温柔而强大,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在躁郁边缘跳动的神经稳定下来。
“但她就算再蠢,也是唯一一个和我相依为命的人,虽然在我六七岁开始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的时候,每天耳朵里听到的几乎都是她的诅咒。我知道,她是物理意义上的精神有问题,曾经也是个花季的姑娘走了岔路,快被懊悔折磨疯了。”
许行霁苦笑,有些低落地喃喃道:“可是如果连她都后悔的话,那我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完全是一个意外。
所有人都憎恨他,许行霁也憎恨所有人。
在无望而漫长的青春期里,所有人都眷恋的花季时光,他却只希望青春疯长,越快越好。
所以许行霁拼了命的学习,让*T 自己自动屏蔽外界那些不好的言论,用摆烂的态度来漠视一切,包括周围的环境。
他高中和大学几乎都是走马观花着过来的,除了必要认识的老师和走的近的几个同学室友,其余人统统都不记得。
因此,他也不记得盛弋早早就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现在女孩说以前就有很多人喜欢他,可许行霁从来就不这么认为,并且,不以为然。
“你和她们不一样。”男人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那些女生说喜欢我,但背后还是嘲笑我是个私生子,只是因为想证明自己能玩弄我才过来说喜欢我,跟我表白的。”
短短几句话,但已经可以听出他在少年时经历过什么,或者说,无意之间都听到过什么。
盛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许行霁柔软的头发,微微凉,触感缎子一样,她突然感觉很心疼他。
许行霁:“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我不敢。”盛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太凶了。”
玩笑话,半真半假,但她一直不敢说,的确也是有许行霁气场压制的因素,少年看起来绝情断爱的冷清模样,让她连靠近都不敢,何况去表白呢。
看着许行霁欲言又止的模样,盛弋抬起手指轻轻点住他的唇,嘘了一下。
“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真的别对我内疚。”女孩儿垂着眼看着他胸前的纽扣,声音有些颤:“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会想你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喜欢我的。”
话音刚落,抵在许行霁唇上的指尖就被咬住。
盛弋猝不及防,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许行霁已经从她的指尖吻到了掌心,就像是嗅着主人手的小狗,气息温热,毛茸茸的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痒。
“盛弋。”他声音有些喑哑的叫着,已经亲了上来,滚烫的气息覆在了女孩儿的唇角。
这个亲吻温柔而坚定,带着不容抗拒的态度,许行霁含住她唇瓣的时候,修长的大手就已经强硬的扣住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
“宝贝,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许行霁扣住身旁微微发抖的女孩儿,温柔细碎的吻从唇上蔓延至脸颊,耳侧,最后他含住了盛弋通红的耳垂,声音闷哼出来:“会因为感动内疚而去喜欢一个人了?”
拜托,他可是最混蛋的那个啊,怎么可能那么善良又圣父?
说话间,气息已经到了脖颈,时有时无的啃噬着她颈间的嫩肉,留下暧昧的斑斑点点,就真的很像一只濡湿的小狗。
盛弋被他亲的痒的不行,唇畔梨涡若隐若现,忍不住笑出声:“你、你放开我…”
“不,不放。”许行霁有些无赖的说完,再次亲上去。
而这次,亲吻从一开始就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甚至是攻城略地一样,咬着女孩儿的唇瓣,撬开齿关长舌侵入,剥夺她的呼吸。
盛弋不适应这种亲密,有些笨拙的跟着他的*T 节奏,鼻间馨香的呼吸十分柔软。
许行霁上次和女人有亲密接触还是强行吻了盛弋,过程惨烈到不能回忆,对比起来,就愈发感觉到这次格外的甜。
他凌厉性感的下颌线绷的死紧,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持着自己,亲着她,解渴。
“许行霁……”他身上有火,盛弋感觉自己也都快被烧着了,她下意识的用小拳头捶着他的肩,声音带了些哭腔:“我喘、喘不上来气了。”
是在唇齿交融间说的,模模糊糊,但男人肯定是听清了。
他依依不舍的停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蜻蜓点水,恋恋不舍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气放开她。
“对不起。”许行霁声音已经哑到不行了,反而带了种低沉的真空感:“我去解决一下。”
这模样就,怪可怜的。
再联想到刚刚的一系列话……
盛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但大脑短暂的抽风之后,已经脱口而出:“我帮你。”
说完,就看到许行霁明显的一愣。
脑袋当机的时刻,说出去的话来不及反悔了。
漫长的静寂中,只有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行霁去了洗手间,而盛弋在一片安静中低着头,抽出一张湿纸巾慢慢的擦手。
她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一向自诩为理智的大脑空空的。
许行霁出来后,看到的就是盛弋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模样,澄明的灯光下女孩儿白皙的脸上眼圈红红,散开的头发也乱乱的,一副被人□□过后破碎的美感。
看着看着,顿时有感觉有些热——没办法,沙漠里渴了三年的人才喝到一点点水,很难不继续贪求的。
“弋弋。”他走过去,把人抱在腿上圈在怀里揉着,就像对待自己心爱的洋娃娃,声音又闷又委屈:“难受。”
“你、你别这样。”盛弋完全没料到素了几年的人骤然就会这么饥渴,被他弄的尴尬不已的抿着唇:“我们出去吃饭吧。”
“嗯。”许行霁心知肚明现在进度过快,也不勉强她,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幸福的宛如在天堂了,深知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
他深呼吸一口气,依依不舍的把人放开:“走吧,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但这顿饭也没吃成,两个人准备出去了,才意外的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林澜的雨一向不算很大,但总是蔓延的格外长,出去被浇湿了身上也容易不舒服。
“在家里吃吧。”许行霁做了主,把刚拿起的车钥匙又放了下来,转身走向厨房:“我给你做。”
盛弋意外的挑了下眉:“你会做饭?”
她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许行霁可是个厨房杀手——鸡蛋都打不明白的那种白痴先生。
“不太会,只会弄一些方便面炒饭之类的速食…但我会学的。”许行霁顿了一下,笑笑:“以后不能总让你做饭的。”
“唔,咱俩一人一顿。”
他不是*T 嘴上说说,而是身体力行的想从每一件小事上彻底改变。
灯光下男人修长的身影暖洋洋的,盛弋看着看着,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之前在公司,有一次九哥开车送我,开的是你的车。”她突然开口,却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又是一辆新车,我就问了句你又换车了么?”
“其实当时心里是觉得你过了三年怎么还这么铺张浪费,不停换车,但那天听了九哥说,我才知道你之所以喜欢不断换车,就是喜欢研究不同车子不同款型的线条感。”
而盛弋在不解的时候,却单纯的只是认为他浪费,铺张,阔少摆谱,她也因为对他有着曾经的偏见所以加深了刻板印象。
从俞九西口中听到那个回答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自认为对许行霁的‘了解’,实际上也是十分片面的,她并不是那么彻底的了解他。
“如果说需要改,那两个人都需要。”
盛弋说着,从许行霁手臂下钻过去到他身前,微微抬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我们互相学习对方身上的那些优点,行不行?”
对于许行霁而言,碰到盛弋真的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毕竟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女孩子能全心全意的喜欢他,爱他,一言一行都能戳到人心坎里。
他自诩是一个脾气秉性都比较‘硬’的男人,但现如今每每听到盛弋温柔的哄他,迁就他,明明她才是那个隐忍多年更加辛苦的人却还担心自己有心理压力的时候……许行霁就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上辈子积德了。
又或许他前二十七年从未遇到靠谱的亲人,家庭,扭曲的环境和所吃的苦所为的都是这一刻。
前期有多苦,后期就有多幸福。
遇到盛弋,可以让许行霁和从前那些磨难都和解了,甚至对那该死的童年,都能释怀掉了。
他抱着她一言不发,心里直至此时才终于是心无旁骛的轻松愉悦。
吃着单调的方便面时,两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对了,差点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折腾到现在,盛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过来找他的目的,顿了一下说:“我下午见到苏美锦了。”
听到这个名字,许行霁的长眉立刻不悦地皱起:“她去打扰你了?”
“没有,她干嘛要打扰我,是偶然遇到的。”盛弋笑笑,把秦雯拉客户拉到苏美锦这事儿简略的交代了一下,然后直接说重点:“她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你…许致尧,得肝癌了。”
第79章 神明
许行霁愣了一下, 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本来以为祸害都遗千年,没想到老天偶尔也开眼嘛。”
他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蛋,都不肯掉几滴鳄鱼的眼泪来假惺惺的伪装一下,毕竟许致尧也为他提供了几颗廉价的精子。
不过敢爱敢恨, 情绪热烈又分明, 这永远是许行霁身上最*T 吸引人的地方。
盛弋忍不住弯了弯唇, 笑着问他:“你不意外么?”
“你说完的一分钟之内有一点, 就一点点。”许行霁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 比划着,然后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但仔细想想, 就不意外了。”
盛弋好奇:“为什么?”
“因为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还记得许淮北来找我, 主动要和行西合作的事情么?”许行霁唇畔勾起几抹冷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家大业的许氏干嘛来主动和我求和?尤其是许致尧那老头子, 死也不会服软的, 现在想想,是因为他真的要死了,身体撑不住了。”
这的确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能说通前段时间许淮北过来‘求和’的动机。
老头子死后,许淮北也不算成气候,就像许家老大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天赋如此, 上限也就在那儿了, 许家老二更不用说,纯废物一个。
许致尧眼看着自己就要百年之后了, 那许家几代的家业怎么办?
如果勉强维持着现状, 倒也可以支撑, 但就怕许行霁继续用手段施加压力, 源源不断的打击……许致尧在的时候可以勉力支撑,但换成许淮北,那是注定没有办法的。
许致尧自己可以一辈子骨头硬不服软,但总得为了后代和基业想想,所以他派许淮北过来低头了。
很可惜,许行霁并没有接受这个和解和许氏合作,没有遂了他的心愿。
如果说许行霁身上还有一点许致尧肮脏的血统的话,那也许就是一脉相承的硬骨头了。
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点东西也给从骨到皮的剔除掉。
不可避免的,又有些阴沉自毁的低气压弥漫在周身时,许行霁察觉到一抹温柔覆上了自己冰凉的手背。
抬眸,是盛弋在看着他,视线温柔:“许行霁,苏美锦还和我说了一件事,她说七月份是你母亲的忌日。”
“本来想等你主动告诉我的,但想想还是自己问吧,你能带我一起去拜祭她么?”
她作为一个曾经的‘儿媳’,还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婆婆呢。
盛弋声音轻松柔软,许行霁知道她是帮自己转移注意力。
“苏美锦那女人倒是蛮喜欢你的。”他嘟囔了一句,忍不住笑了:“我老婆招人稀罕,人见人爱?”
女孩儿严肃的板起脸:“别转移话题。”
“……不是我不想带你去,是因为我自己都不怎么去拜祭她。”许行霁撇了撇唇,只好有些不屑的哼:“那蠢女人去世之前要我保证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灵位弄进许家的祠堂,她死也要缠着许致尧,我之前压根懒得去。”
但冯诗诗强烈的遗愿,他身为人子,怎么也得帮她完成才行——虽然他根本不懂那蠢女人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而且因为这灵位的事情,许行霁从小到大没少被许致尧拿捏着这个‘软肋’,但也都默默地受下来了。
“许行霁,你别骗我了。”*T 盛弋低低的叹了口气:“你都说了,苏美锦蛮喜欢我的,那她怎么会不告诉我你母亲的灵位早就被摔出来了的事情呢?”
“而且…还是在她生日宴闹翻之后。”
“她倒是什么都说。”许行霁抹了把脸,有些别扭:“我把她的灵位迁到正经的墓地去了,就是也真的不怎么去。”
说实话,他并不想见到冯诗诗,一想到女人,他就能想到暗无天日的阴郁童年。某种程度上,冯诗诗带给他的阴影不比许致尧少什么,只是同时,她也给他罕见的温暖,让人又恨又爱罢了。
“今年去吧,一起去。”盛弋握着他的手,有些顽皮的歪了歪头:“把许致尧要去陪她了的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许行霁怔了一下,半晌后忍不住笑:“弋弋,其实你也没那么乖。”
有的时候也挺坏的,但正好,和他一起坏。
“可能吧。”盛弋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我负责这么一点小小的缺德,你负责其他大大的败类。”
“一起祸害人间?”许行霁站起来,走过去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瞳孔幽深:“正合我意。”
现在是急了一些,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她提出‘复婚’的建议的。自己实在是欠了她太多太多,现在唯一的念想和目标就是一点一点的补上。
有了恩爱忍不住秀大概是全世界人类的共性,吃完了饭又磨磨叽叽的聊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了。
太晚,许行霁干脆撒娇磨蹭着把人留下来住——盛弋之前在这房子里留下的一切东西他都没收拾走,包括女性睡衣,换洗用品,虽然陈旧了些,但将就着也能用。
盛弋今天心情大起大落,也实在是疲累的狠了,她没拒绝许行霁的提议,洗漱过后换了一套从前留下的上下两截式长袖长裤的睡衣,便在主卧的大床上睡了下来。
至于许行霁,反正次卧和沙发上是都能睡人的。
只是他一想到盛弋就在一门之隔的卧室里,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大半夜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猫头鹰,辗转反侧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溜了进去。
就着屋内一点点的昏暗灯光,许行霁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半跪在床边凝望着盛弋线条柔和又精致的小半张侧脸,姑娘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盖住眼睑,安静乖巧。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然后美滋滋的发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条朋友圈:[老婆真好看。]
恩爱这东西,就是要拿出来秀的。
心满意足的‘官宣’后,许行霁也不敢继续打扰盛弋,起身就打算原路返回,结果刚刚转过去,身后就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你折腾完了?”
他吓了一跳,差点跪了。
“呃。”许行霁有些尴尬地回头,只见盛弋一双眼睛十分澄明,半点睡意也没有的看着自己:”你没睡么?”
“*T 有点困的,但躺下反而清醒了。”盛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招了招手:“上来一起躺会儿吧——但你不能对我做什么。”
“好嘞。”许行霁乐了,就像只大狗似的扑了上去,在女孩儿被床垫颠的一声轻呼声中把她搂在怀里。
当然,为了避免擦枪走火,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蚕丝被的。
在夏日开车空调的夜晚里,分外静谧又平和。
“你为什么睡不着?”盛弋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轻声问:“是不是因为下雨了,膝盖疼?”
“现在不怎么疼了,就是偶尔有点痒。”许行霁声音低沉,在夜色里像凉凉的缎子,入耳舒适:“针灸了半年左右,还真有点用。”
其实这种留下的病根只要坚持治疗,总是有缓解的办法的,就是许行霁一直过得很粗糙,也懒得去坚持那些中医中药,但后来……他也不想一到阴雨天就显得像个废人,想了想还是去了。
拥有盛弋的那一年膝盖得到了暂时的纾解,之后仿佛就更加没办法忍受之前的阵痛了。
“坚持治疗吧。”盛弋在他怀里蹭了两下:“以后我陪你一起去。”
许行霁笑了笑:“好。”
“其实我之前一直想问你来着。”女孩儿渐渐的有些困,声音在稀薄的意识里有些嗫嚅:“你膝盖为什么会受伤?”
许行霁沉默片刻,才轻声说:“许致尧揍的。”
男人声音很淡,态度甚至是无所谓的,可靠在他怀里的盛弋还是顷刻间睁开了眼睛,瞌睡虫顿时跑得一干二净。
她秀眉轻蹙:“他为什么要…要这么对你?”
其实盛弋一直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许致尧对许行霁的恨意会这么强烈,毕竟说到底,过往的事情也都是他的错啊,这不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么?
“他认为冯诗诗是他光辉人生中唯一的一个污点,而我时时刻刻在他面前提醒着他的这个错误,他当然恨我。许致尧这个人阴郁,暴躁,刚愎自用,偏偏还喜欢装作一副绅士的模样,长久以来越压抑越变态。”
许行霁明白盛弋的好奇和不解,冷笑一声淡淡的解释着:“而且他恨我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我长的很像冯诗诗。”
在漫长的少年岁月里,自从冯诗诗死后他被强行接回许家,就不知道在许致尧口中听到过多少次‘□□养的’这个词汇,似乎一看到自己,看到他的这张脸,许致尧就会情绪失控的怒不可遏。
可以说许致尧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掌控者,许氏基业的掌权者,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但他在许行霁面前,一直都是懒得掩饰的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类,宣泄着所有恶意的阴暗面。
盛弋听的很难过,不自觉地抬手揽住许行霁的脖颈。
后者执着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反正我被接回许家后,三天两头就是挨他的打。”
何止是膝盖,*T 身上还有很多陈年旧伤的疤都是许致尧的高尔夫球杆给予的,因此许行霁最讨厌绿茵场,高尔夫。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盛弋有些沮丧:“不想让你难过。”
“早就不会因为这个难过了,再说了,你问也是关心我。”许行霁不以为然,为了转移注意力,甚至还和盛弋说起了膝盖这伤的来源:“膝盖是我高中时候留下的病根,当时我难得见义勇为一次,帮了学校里面一个被欺负的女生,当时几个丫头片子欺负她一个人,我拦了之后就被那个女生告诉到校长那里去了,然后就是传到许致尧的耳朵里了。“
剩下的自然不用多说,以许行霁在学校里的风评和校长自然不会护着他,而许致尧一个那么爱面子的人,听说了‘许行霁欺负女生’这件事,自然会觉得这小子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自然会借机发难,出手教训。
少年时期没有反抗能力,自然就是弥漫着各种各样不公平对待的。
但……真的很过分。
一次难得的见义勇为还会遭到这样的对待,怪不得许行霁总是那么冷漠,看着‘目中无人’,实际上这样何尝不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呢?
看着一个少年眼中的光和心里善良的意志品质都慢慢的磨灭破碎掉,这才是许致尧的目的吧?
盛弋沉默片刻,轻声问:“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出手帮忙么?”
做好事的代价太大了,以至于他的膝盖一疼就是疼了这么多年。
本以为许行霁会犹豫一下的,但没想到他听了之后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会啊。”
说完,还不忘戏谑的补充一句:“干嘛问这个?不会是因为我救的是姑娘吃醋了吧?”
盛弋笑了:“有点吧,你英雄救美的那个女孩好看么?”
“我压根没看清那女生长什么样,就记得她被四五个穿着短裙的女流氓围着,缩在墙根了。”许行霁稍稍回忆了一下:“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和被霸凌的人都挺多,不过那几个女流氓也真的是过分,要给那女生拍□□去卖钱。”
“路见不平,你男人也做了回英雄,没什么好后悔的。”
……
许行霁本来以为说完之后盛弋会夸他的,但没想到话音刚落,怀里的娇躯就僵住了。
他有些意外,立刻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盛弋强笑,半晌后犹豫地问:“你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么?”
“不太记得了,应该是高二?还是快高三了,当时是夏天,那应该是高二下半学期吧。”
盛弋顿时感觉这世界真奇妙,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许行霁‘难得’的见义勇为,居然真的是救的她那次,答案其实都已经呼之欲出了。
少年膝盖上留下的疤,就是因为要帮她的挺身而出。
原来冥冥之中是真的有‘缘分’这么一说的,他们的命运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纠缠在一起了。
而自己*T 现问的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许行霁的答案依然是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依然是那个富有正义感的,有点小坏但很有底线的少年。
自己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午后而喜欢上他,而许行霁也丝毫没有对不起她的这种喜欢。
盛弋忽然觉得青春期里漫长的暗恋都是值得的,因为她爱的少年,始终都没有变过。
女孩儿半天不说话,许行霁就有点紧张:“怎么了?这时间有问题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盛弋低低的叹息一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轻笑道:“我很喜欢你。”
“喜欢你的一切。”
往事已去不必过于追溯,但她依然很爱现在的他。
无论是善良,才华,惊艳的外貌,还是那些焦躁又偏执的阴郁,只要是许行霁,那都是一个完整的人格体系。
正是华丽和种种冲突的矛盾,才造就这样一个完美又不完美的人,但对于盛弋而言,只要是许行霁,那就都好。
今年的这个夏天在盛弋的记忆里是比最为难忘的一个夏天,是复合,也是她不会表达出来的梦想成真。
伴随着许行霁在朋友圈里的‘官宣’,盛弋也礼尚往来了一下——把她和许行霁复合的消息告诉身边密友和庄青了。
庄青尊重盛弋的一切选择,仅仅是唏嘘了一下,状态倒是还好。
而袁栗烛和时荔两个人一个是眼睁睁看着她暗恋多年的苦涩经历,另外一个则是目睹了她高中时候求而不得的卑微,现在都不太理解盛弋的选择。
毕竟在他们眼里许行霁是一个脾气暴长的花哨,十分不好驾驭的痞气‘浪子’。
乖乖女和坏小子在一起,吃亏的是哪个自然不用多说。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知进退懂分寸是相处的第一要素,尤其是别人的感情之事那最好还是不要掺合,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袁栗烛和时荔只是酸溜溜的感慨了一下许行霁运气真不错,倒也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年轻过的女孩,无怨无悔喜欢过一个人的女孩都会懂得那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别说盛弋了,就是她们自己的感情之路都算不上完美,也是在被人反对和不看好的坎坷中度过的。
但荆棘之中,偏偏懂得甘之如饴这四个字。
七月步入尾声的时候,盛弋陪着许行霁去了一趟郊区的千陵墓园。
灼热的盛夏里,墓园上空的天却有些阴沉沉的,微凉。
为了表达庄重的态度,盛弋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本来以为会热的,但温度倒是阴差阳错的正好。
“这破天气。”下车后许行霁抬头看了眼上空的乌云密布,长眉蹙起:“一会儿没准还得下雨,要不你别上去了。”
从墓园外面到里面,还得走长长的一段台阶呢。
“不。”来都来了,不去拜祭一下算怎么回事?盛弋摇了摇头,果断拒绝:“要去。”
然后看着许行霁有*T 些不悦的模样,她熟练地伸出手来顺毛:“你牵着我就行了。”
……
也行。
许行霁很没本事的屈服了。
第80章 神明
两个人走了约莫十分钟左右, 就来到了冯诗诗的墓前。
看着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女人,盛弋恍惚间有种见到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许行霁说的没错,他的确长得很像他的母亲。
女人十分漂亮,并不是清纯脱俗的美丽, 而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来是‘攻击性’十足的浓墨明艳, 多看几眼, 就有种会被她的眼睛吸进去的错觉。
原来许行霁一双美丽的眉眼是遗传自母亲, 如出一辙。
就是少了几分男人的英气凌厉, 多了几分蛊惑的秀美罢了。
盛弋瞧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朝着面前的墓碑鞠了一躬:“伯母好。”
无论这个女人生前如何, 有多么疯狂多么无知,她也是许行霁的母亲, 自己这一躬, 冯诗诗受得起。
许行霁知晓她的心意也就没有拦着, 只是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你换个称呼。”
盛弋睨了他一眼。
许行霁则是很无辜的眨了眨眼, 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我先回车上。”盛弋也没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短暂‘见过’之后就想着暂避:“你陪一会儿你妈妈吧。”
虽然许行霁嘴上说着讨厌她, 但其实还是有些话要跟她说的吧?
盛弋善解人意的走开了,许行霁没拦着,目送她的背影下了台阶慢慢走远, 蕴着一团深情的眼睛才重新回到墓碑上。
“看见了么?”他双手插兜, 不太客气地望着照片里的女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这是我女朋友。”
“而你但凡正常点, 或许能看到你未来儿媳妇。”
有件事他没和盛弋说, 也没和任何人说过。
冯诗诗说是因为病死的, 但他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 否则怎么可能一个得了病的人不去治?
那些年为了堵她的口,许致尧也是没少给她塞钱的,这女人不缺钱,如果真的坏到底了反而还能做一个‘讹钱’后自在逍遥的富婆,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但偏偏冯诗诗只想要那可笑又廉价的爱情。
如果她当时选择了另一条路,而不是一意孤行地走到那条死路上去,那自己这些年来或许也就不用过的这么辛苦了。
说到底,许行霁不是不怨冯诗诗的,如果不是盛弋的提议,他还是不打算来看她,并且接下来也不打算来看她。
但现在雨过天晴,仿佛一切都能释然了。
因为他不再是原来那个满身怨气和孤戾的少年,他现在有盛弋。
“算了。”许行霁微微叹了口气,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墓碑上沾了一层灰尘的照片,喃喃道:“反正现在许致尧也没几天好活了,马上就能来陪你了。”
“小品里不是说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啧,说的就是许致尧啊。”
说着,许行霁绷不住的*T 轻轻笑了一声,又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
“幽默一下,其实我打心眼儿里还是觉得你蠢,但……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男人顿了一下,勉强思考出了一个‘优点’告诉她:“起码把长相继承给我了。”
“之前被许致尧那老头子打骂的时候,我是真的挺憎恨这张脸的,因此也就更憎恨你。”
“但现在,我和你和解了。”
“好好休息,明年清明节给你烧纸。”
许行霁从前很憎恨自己的脸,虽然他得到的反馈一直都是他这张脸不止不错,而是惊艳。
但他依然不觉得长得这么花哨是什么好事,如果冯诗诗长得普通平凡,那么她的人生反而会更顺遂一些也说不定。
美丽是个很危险的东西,而蠢人的美丽尤其是。
但于他而言……盛弋从高中时候喜欢他,或许和他的脸有关吧?
所以许行霁和自己的这张脸也和解了。
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后,回去的一路心情颇为不错,许行霁开着车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看的盛弋眉头也很舒展。
“你要开去哪儿?”回了市区内,车子的方向却不是去行西的,盛弋疑惑地挑了下眉:“不回公司么?”
和许行霁复合之后,她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绷着不去行西工作,早就恢复上班的节奏了。
这段时间全公司上下都在忙国际大厦那个项目,如火如荼,他们两个能趁着冯诗诗忌日出来一趟,已经算忙里偷闲了。
“刚刚不是说了么?”许行霁唇角一弯:“带你去换个身份。”
盛弋没听明白:“什么?”
“就是,”许行霁耸了耸肩,尽量缓解自己的紧张:“去珠宝店看看戒指怎么样?”
……
盛弋压根当他是说笑,慢悠悠地说了句:“别闹了。”
虽然回答的不紧不慢,但这也是她的回答。
许行霁听明白了,心里不由得一沉。
他知道自己肯定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但面对盛弋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急躁。
好像不早点确定什么,就生怕人从掌中溜走了一样。
“其实就是想买个戒指戴戴。”末了,许行霁怂了,找补的解释着:“咱俩上次结婚的戒指就不是我买的,想弥补一下这个遗憾。”
说着说着,就开始装可怜。
而盛弋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可怜兮兮的卖惨模样,想着今天这个日子许行霁大概也不会很开心,那她就安慰安慰他吧。
默许之下,两个人还真去了珠宝店。
只是商场里常规的款式都太过平平无奇,两个人都是学设计的,自有一副挑剔的眼光,看了一圈没有一个满意的。
“要不然我自己画图设计一个吧。”最后,许行霁摸着下巴下了结论。
“行了,饿死了。”盛弋哭笑不得,推了一把他的手臂:“吃饭去。”
这戒指,到底是没买成。
两人在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了一餐就回了公司,盛弋负责的月子中心的工程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T 阶段,她下午就和席泽一起去工地继续督工了,而许行霁则是留在办公室继续做设计稿。
临近傍晚,出去长袖善舞的外交人员俞九西才回来。
他见到许行霁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还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怎呢就你一个?盛小妞呢?”
“去工地了。”许行霁眯眼:“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意外的?”
怎么俞九西的声音听起来还好像挺鄙视的。
“呵呵。”果然他笑着,说了一句许行霁不爱听的:“这不是看你最近变得比较黏人么。”
……
“盛小妞昨天把身份证给我了,我得帮她入一下公司系统。”俞九西坐在许行霁旁边把电脑打开,卖乖道:“这事儿一般都交给人事那边弄就行,但看在你的份儿上,哥们儿我亲力亲为。”
许行霁轻轻的‘呵’了一声,颇为嘲讽。
“说吧。”他打开公司内部系统,手指敲着键盘:“你打算把盛小妞放在哪个工资档位上?”
系统录入员工信息,主要也是为了发工资的——只是盛弋情况有些特殊,俞九西也摸不准她到底算是个什么职位,工程师?
“随便了。”许行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的股份以后都是归她管,工资还算什么?”
“啧啧,这恩爱秀的真让人看不下去,胡吹大气。”俞九西一面感慨着摇头,一面滚动鼠标滑轮翻看着盛弋名下的银行卡:“盛小妞开的卡够多的,找找建行,建行……”
说着说着,声音一顿,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也疑惑地眯了眯。
“怎么了?”许行霁自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长眉一挑:“她没开建行?”
行西的人事部门是和建行合作的,自然录入打款最方便,但如果没有的话,用别的银行也无所谓。
“不是,就是这个卡号有点眼熟啊。”俞九西摸着下巴,不断回想着:“你知道我记性挺好的吧,你媳妇儿这张卡的尾号我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俞九西的记性很好,几乎有点过目不忘,因此这货上学时成绩就挺好的——这倒是后话,但许行霁的确知道这个。
但他怎么会看着盛弋的银行卡眼熟?
许行霁站起来走到俞九西的椅子背后,推了他一把:“真的假的?好好想想。”
“嗯,知道,真有点眼熟……”
俞九西嘟嘟囔囔的,想了半天后忽然眼前一亮,调出了员工系统来看。
许行霁微怔,跟着他一起看。
“找到了!你看这个。”俞九西精准的看到了什么,拖拽着鼠标放大屏幕给许行霁看:“我就说眼熟,这银行卡后六位数尾号是一模一样的。”
而现在点开的资料,是之前方士羽投资时在档案里留下的银行卡。
俞九西兴奋完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愣住:“呃,盛小妞的卡号怎么会和老方的一样?”
这话光是说出来,他都觉得有些奇怪。
而许行霁则是在怔愣过后,第一时间想*T 到盛弋刚刚回国的时候就去和方士羽见面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不服气的在后面‘跟踪’,见到他们两个一起吃饭还无能狂怒的发了顿火,现在结合着这个银行卡仔细想想,他们可能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许行霁目光复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逐渐觉得一个可能性在脑海里渐渐成型。
“老九,这些年老方的分红…”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艰涩地问:“一直都是打在这个卡里的么?”
“是啊,这不是他刚投资入股的时候跟咱们签的合同么?”俞九西也意识到了什么,回答过后目光一凛,不敢置信地回视他:“难道……”
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觉得如果那样的话太疯狂也太让人动容了。
“看来是时候约方哥出来吃个饭了。”许行霁垂眸,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
他看似平静,但捏着椅子把手的骨节却用力到泛起惨烈的白。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
——来自小品《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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