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青春校园 > 眠期坠光 > 14、眠期坠光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摘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泰戈尔


    chapter14


    云枳眠的话说完后,沉慢再也没能忍住哭出声来。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一个人对抗着所有的情绪,所有的黑夜与颤抖,躯体症状让她几近失去了再与病魔抗衡的勇气。


    她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彻底废掉了,她成绩退步,所有人都对她那样失望,包括她最在意的云枳眠。


    可也是她,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阻止了自己离开的决定。


    沉慢哭了不知多久,一直到午休铃声拉响,宿舍大门关闭,她都还是没忍住地在哭。


    她太委屈了。


    云枳眠把她紧紧抱住。


    这一刻,天地变得很小很小,天下的事情似乎全都被抛之脑后了,她们要做的,不过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冲出去,杀出去,在这一条黑暗沉闷的路中,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然后,努力变得更好。


    时光一点点流逝过去了,她们两人没有回去午休,只是沉默着,牵着手逛逛这个校园。


    路上云枳眠和沉慢敲定了这周六就去心理医院检查。


    沉慢一直是逃避去医院的,怕别人觉得矫情,自己心里也感到羞耻。


    但云枳眠说,生病没什么羞耻的,在乎的人理解自己,陪着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更重要的事,沉慢不能放弃自己。


    她慢慢想起小时候陌生婆婆给自己的叮嘱,再到现在云枳眠和两个好友不断地为她打气,以及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说。


    还有初入高中时候的她,那时她为了理想,为了未来,挑灯夜读到凌晨,一遍又一遍吃死那些知识点,与它们死磕到底,老师经常将她挂在嘴边,赞她努力奋进,叹她天赋异禀。


    再到如今,病魔缠身,她落得一个“自甘堕落”的评价。


    她这辈子,真的完了吗?


    沉慢问自己。


    不过还没有十八岁,她又怎么能给自己的未来定下一个这样决断的定论呢?


    又如何对得起一直努力拼命奋斗过来的,曾经的自己?


    她想了很多,曾经被黑暗裹挟的大脑在此刻终于变得清明起来。


    于是光明落下,她在光的尽头望见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云枳眠,唐琦,于季雪,那些充满着善意的陌生人,拼命想把她从错误道路上拉回来的老师们。


    他们都在笑,有的慈祥,有的柔和,最后的最后,中间的云枳眠朝她伸出了手。


    “沉慢。”


    现实生活里的云枳眠开了口,将她都手紧紧拉住,又重复了那句话:


    “你生病了,我们陪着你。”


    或许她已经穷途末路,跋山涉水走到了绝境。


    不过还好,柳暗花明又一村。


    沉慢的心里充盈起那些力量:


    “好。”


    不需要言谢,她与云枳眠之间,已然不再需要那些言语。


    但走在路上回想过往时,沉慢还是未免得有些纳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头发,没敢去看云枳眠的双眼: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云枳眠笑了:“有什么不能问的?”


    沉慢的心稍稍放下来些,她踌躇着开了口:


    “我写信求你原谅时,你为什么不原谅我啊?”


    怕云枳眠多想,沉慢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怪你的意思,其实你不原谅我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出口,因为身旁的人已是满脸震惊,云枳眠瞪大了圆圆的眼,语气十分惊诧:


    “你给我写过信?”


    沉慢愣住了。


    云枳眠这副样子,明显是对信的存在并不知情。


    沉慢说:“对啊,就在星期天返校那天,我在你桌子上留了一封信。”


    “我没有看见。”


    云枳眠摇头,面色有点不好看。


    她没想到沉慢会主动和自己写信道歉。


    沉慢脑中不断思索着,最后想到去了食堂回来的时候,班上的人正在扫地,或许是教师窗子没关,风吹落了也好,或许是班上的人打打闹闹不小心撞掉了也好,总之那信,应该就是被人扫了去,才引得两人之间误会更深了。


    云枳眠不由得想起之前于季雪也是一脸纳闷地问自己,既然这么担心她,又为什么不肯与沉慢和好。


    原来是这样……


    虽不是云枳眠的过错,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愧疚极了,她想和沉慢道歉,转过头去却见沉慢脸上竟然鲜少地挂上了笑容。


    看上去是真心高兴的。


    云枳眠一愣。


    紧接着,她就听见沉慢几乎是无法抑制地笑起来,像是心头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笑得眼角都带上了泪花。


    这是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肯原谅我,讨厌我了,还好还好……”


    沉慢这副样子,看得云枳眠更加心疼。


    眼前人话说到一半,又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云枳眠就见沉慢猛地转过身来认真看着自己,语气比起先前更加小心翼翼了:


    “如果你看到了那封信,你……”


    云枳眠心下暖暖的。


    她说:“我会跟你和好。”


    沉慢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道着歉,语气听着有些局促:“对不起,我那天真的说话说得太过分了。主要那天我太生气了……我不是生你的气啊,主要我很难过……就是……”


    话说到最后,沉慢面上都有些恼了,她烦自己不知道怎么和云枳眠解释,却见云枳眠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我不介意的。”


    沉慢看向她。


    云枳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嘴角弯起的弧度好看极了:


    “我不介意的。”


    “其实我很后悔,那天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否定你说的那些话罢了。你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那么不配和我待在一起,我很后悔我没有去否定你。


    沉慢,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时候的那个样子。你耿直,努力,聪明,待人永远真心,能遇见你,我一直都觉得很荣幸,很开心。”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面这句话本来是要说出来的,可话到了喉咙边,就被云枳眠下意识憋了回去。


    她心里隐隐感到奇怪,又对自己最近的不对劲感到不安,却见着沉慢脸上的笑已经没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本来一直冷冰冰的脸庞此时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云枳眠刚要失笑,就猝不及防地被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沉慢的身周泛着冷香,她和一米六五的云枳眠比起来高了近乎半个头,沉慢轻轻把头埋在云枳眠的肩膀里,一直没有说话。


    这个拥抱和云枳眠与其他女孩子拥抱的感觉……有些不同。


    沉慢向来不怎么和女生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哪怕对关系很好的于季雪和唐琦也是如此。可不知怎么的,云枳眠却成了个例外。


    女孩的发柔软极了,不听话地扫在云枳眠的脖颈上,有些痒,如同羽毛轻轻扫在心尖,激起一阵细细的战栗,


    云枳眠的心跳快极了。


    这些天的不对劲,在她的心跳怦然里,似乎终于要跳出来一个答案。


    云枳眠闭上了眼,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索性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不再去探究。


    这一份拥抱,就让它一直一直停留在时间的长河里吧。


    这样想着的,不只是云枳眠。


    沉慢每次与云枳眠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错觉,明明这个天下大极了,世界广阔无比,宇宙更是浩瀚无垠,可当她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走在一起时,不需要干什么,周围似乎就变得极小极小,时间也变得极其极其短暂。


    最后的最后,世界不断缩小,最后化作一个不足多大的小天地,她们呆在这个只有她们两个的小天地里,万物不见,万籁俱寂,剩下的只有砰砰的心跳声,以及错乱交织的呼吸声。


    这一刻,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摘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拥抱。


    ……


    午休结束了,学生从宿舍匆匆赶到教室里,于季雪和唐琦破天荒地没有赖床,云枳眠和沉慢在教室里坐着,她们竟是第一个进了教室的。


    见到沉慢和云枳眠后,首先发怒的就是于季雪,她和唐琦担惊受怕了一个中午,生怕两人出了什么事。


    沉慢和云枳眠作投降状,听着于季雪慷慨激昂的谴责,最后是唐琦笑着把她拦了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


    于季雪抱着手臂,一脸傲娇的小表情。


    这个话题显得过于沉重了,但是在于季雪和唐琦面前,沉慢和云枳眠相信她们,也笃定她们会理解。


    听沉慢简单说完情况后,本来最生气的于季雪却也最先掉了泪。


    她一直看上去都是那样的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说起来,沉慢就没怎么看她哭过。


    于季雪似乎更生气了,她怪沉慢:“你为什么不早说!”


    唐琦看上去脸色也不怎么好。


    作为这么久的好友,她们推心置腹,开心的时候一起度过,悲伤的时候互相安慰。


    却不曾想,沉慢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却始终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谁也不说,面对别人贴上的“自甘堕落”的标签,面对自己一直下降的成绩。


    还有那些无法抗衡的情绪与躯体症状。


    沉慢过得得有多累啊。


    心疼吗?当然心疼。


    怪她吗?心里当然也是怪的。


    唐琦眼眶也慢慢红了,但她比于季雪更冷静一些:


    “你为什么不说?”


    沉慢叹了口气。


    她为什么不说呢?


    或许她心里对自己都感到不耻吧。


    班上陆陆续续有人回到了班级,于季雪赶紧擦了擦泪,她握住沉慢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但足够了。


    她在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沉眠时期坠入了无尽的光亮。


    沉慢笑了。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那就如云枳眠所说,努力调整状态,把这病,这些黑暗,这些缠绕的负面情绪,杀它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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