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五千万121
夜幕降临,
纽约港集装箱码头。
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停在码头,吊机已经全部停止了起落作业,写着暂时关闭的红色英文字眼很是刺眼。
“你确定把人藏在这里安全?伙计,我可不这么认为。”
“没事的,我们暂时把人藏在这里,昨天有工人出事码头暂时关闭24小时,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是怕等下有人来查货。”
“这个时间谁还来,别太紧张了兄弟,想想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去拉斯维加斯娶个美女老婆回家天天搞,不用整天卸这个破集装箱。”
“他说给你多少钱?”
“五十万美金。”
“f*ck!!为什么我只有四十!那个老头还是我找来的!”
……
耳边隐约传来窃窃私语的声响,时不时拔高的音量,两人的交谈声愈发的激烈,夹杂在沉闷的海浪声中。
就在没多少货物的新集装箱角落,原本低垂着脑袋,被绑着双手双脚的青年肩膀缓缓地动了些许,动的幅度非常之小,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冷,非常的冷。
身上也僵硬得厉害,不知道撞到哪里了。
时序感觉自己是被冷醒的,牙关发颤,醒来后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靠在坚硬的东西上,右手因为紧攥着已经麻痹了,一动就疼得厉害。
过了会,意识逐渐清晰,但脑袋嗡嗡作响,疼得爆炸,因为光线很暗,一时间看不见眼前一片黑暗,眩晕袭来,不禁感到一阵恶心。
大约几分钟后,才隐约借着外面的光线环视着周围,隐约看见两道高大的身影,也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个……箱子里?
箱子里?
……等一下,他现在在哪里?
因为温度很低,冷得浑身发颤,却在下意识动作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绑着的状态。
绑着……的?
难道他被绑架了?!
他脑海里空白几秒,回忆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明明不是去拿婚戒……也是在这时,感觉到手掌心非常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手。
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右手那么麻痹,甚至是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因为戒指在里面。
而现在这样只有一个可能,他被绑架了。
这场人生真是戏剧得不能够再戏剧。
“今晚我俩可得在这里盯着他,如果顺利的话,S说今晚就可以拿到钱。”
“他一会过来?”
“不过来,撕票的时候会过来,他们交钱的位置可不是这里!不过我可以保证,绑架的就是Aldrich的爱人。”
“S说赎金多少?”
“20亿rmb。”
“啊,才3亿美元。”
或许是一旁传来的谈话声很激烈,两个说着纽约某区方言的美国人越说越大声,生怕他好像听不见似的。
也是在这个动静下,有个男人猛的拍了一下门,外头的光线顷刻间涌入。
时序觉得刺眼,合上眼缓了一会,才慢慢再睁开眼,半眯双眸,就在门的缝隙看见了Port of New York的字眼,是纽约港?
他在码头!
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箱子……是集装箱。
他强忍着胃部翻涌的恶心,是因为太冷了所以才感觉特别的反胃,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穿书这么离谱的事情他都经历了,没有经历过一场绑架还真的是不完整。
不过他最怕的还不是当前的情况,而是陆文州。陆文州知道他被绑架的话,他几乎不用思考这男人一定会选择赎金这个方式,不会选择报警。
绑架的套路流程不外乎就是先拍个他的照片或者是视频,作出要挟,提出金额,约好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且不说赎金多少,至少现在他要知道是谁绑了他,狡猾的华夏人,是时宴辞吗?
20亿人民币?
还真是会做梦,钱会大风刮来。
“……Excuse me。”
正在激烈讨论的两个黑人忽然停止,不约而同地看向角落醒来的青年,顿时有些警惕的看向对方,撇了撇下巴,用眼神示意怎么弄。
再缓缓将门关上些许。
时序忽然看不清,只能用听力去辨别周围的声音动静,在他感觉到不远处的声响戛然而止,大约初步判断自己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方便跟两位先生说几句话吗?”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话,你要清楚现在你自己的处境,老老实实的等你老公的电话,不然就把你丢进大海里。”
时序吞咽着略有些发疼的喉咙,笑了声:“我很好奇,你们帮谁做事,时宴辞吗?”也担心他们听不懂这个中文名,从他们刚才的交谈中总结出:“你们口中的S,是华夏人对吧。”
两个黑人再对视一眼,走到时序跟前蹲下。
由于身形过于高大威猛,就像是两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身前。
时序隐约感觉到身前的温度似乎暖和了一些,也捕捉到面前的气息很靠近,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猜到可能是走到自己跟前了。
那他现在需要做的,还是保持冷静。
从身体的情况判断应该还没有超过很长时间,但也已经开始口渴,因为肚子饿而身体乏力,刚醒来时身体有些麻痹,估计是保持这个姿势有几个小时,但绝对没有很长时间。
听绑匪的声音,这里有两个男人。
而且他已经得到了简单粗暴的绑架信息,那就是这是一场关乎于钱的绑架,那这样他活着的价值一定是比死要大,既然是关乎于钱,那这也是他最擅长的,用钱建立关系。
现在他最有胜算的便是给陆文州争取一些时间,也是给自己争取安全逃出去的时间。
他笑问:“我很好奇,20亿赎金,3亿美元,他会分给你们多少钱,能给你们分到五百万美金吗?”
这句话莫名的像是一种挑衅。
其中一个黑人席地而坐,背靠集装箱,单手撑在大腿上:“你被绑架倒是淡定,看来你老公真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赎你。”
集装箱里没有任何的灯光,唯有半开着的集装箱门隐约透入的光线,微微地落在角落的青年身上。
杏色的西服已经脏了边角,被绑着腿脚,蒙着眼睛,身上却似乎没有丝毫紧张,靠坐在纸皮箱前气定神闲的,还能跟他们闲聊。
要不是声音冷得有些许发颤,还以为是在跟好友闲聊。
“那肯定,我老公很大方的,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可以分到五百万美金吗?”时序将手心里的戒指攥紧,微微动了一下背靠着的位置,觉得硌着后背生疼。
“f*ck,说到这你们华夏人真是小气,老头是我找的,在北好莱坞蹲你一个月了,他只分我四十万!”
时序‘哦’了一声,语调充满着不可思议:“四十万rmb还是美金?”心想,竟然已经在北好莱坞蹲了他一个月?
难道是他之前找设计师的时候被发现的?这是在等他落单吗?
“当然是美金。”
时序了然:“啊,我还以为20亿rmb只给你们四十万rmb的辛苦费,但也确实是辛苦费,还吃力不讨好,如果是我作为这次绑架案的组织者,我会给你们五百万美金,毕竟你们就两个人,分你们一人五百万,那我还能剩下两亿多美金,还可以落一个好名声,组织下一次的合作。”
“要不,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一人五百万美金,怎么样?”
这话说完,他就感觉太阳穴的位置抵着一道冰冷的东西。
几乎不用猜,这东西的感觉很危险,除了枪还能是什么。
“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不用挑衅我们,我们有我们的原则,s拿了钱我们自然会放过你。”
时序心脏急促地跳动着,那一瞬间悬起的紧张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所以还是选择乖乖地低下头,在有枪的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选择去激怒对方。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场绑架的性质是为了钱,那他还是可以暂时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S,毋庸置疑就是时宴辞。
至于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先是利用时宴哲手中有他的东西,就像是一个诱饵,抛出来先看看他的反应,这是抱着一定会牺牲的决定。
再来,就是让齐衡再靠近他,不过齐衡实在是蠢,对他来说起不了什么威胁,人总是会做出利自己的选择,阴沟里的时宴辞给不了齐衡想要的东西。
再后来,偷拍他的照片威胁陆文州要钱,是计划的初步试探,一次不够,那就两次。
绑架,这应该是未果后最后的一招,实在是没辙了,想弄他,又弄不掉,隐忍且缜密的部署,这其中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他只能说逃到了国外,逃到一个充满着阴暗与血腥角落,煽动着骨子里本就充满着愤慨的某些人,或许自己本身已经烂透至阴沟发臭,但也不妨碍他利用其他人的贪婪为他的阴沟发臭做踏板。
那他可以大胆的猜,时宴辞绝对不会一次就拿那么多钱,按照这个人的谨慎,他必然会一次又一次分开的拿,最终的目的除了钱,肯定还会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要挟。
有了钱,得有命花。
时宴辞是想利用他要挟陆文州,给他自己换一条隐姓埋名的活路。
哪有那么好的事。
过了会,集装箱里响起咳嗽声。
两个黑人谨慎的看向正在咳嗽的时序,对视了一眼。
“两位先生,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我想喝点水。”时序眉眼低垂,轻声细语道:“……我身体不是很好,如果你们可以给我喝点水的话那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他说完,等待着这个请求的实现。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一瓶矿泉水丢到他脚边。
时序看见滚到自己腿侧旁的矿泉水,微微抬眸,眼露请求,望向面前的两人,抬起被绑着的手:“我被绑着喝不了,可以帮我解开吗?反正我也逃不了,两位先生那么强壮我应该是很难逃成功的。”
说完又低头咳了起来。
本来没咳嗽的都咳到了喉咙疼,但跟绑匪之一建立初步关系,给对方一些表现人性化的机会这会是他之后获救的关键。
其中一人看着时序,好一会,便上前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
被长时间捆绑着的双腕早已经被勒出红痕,借着集装箱外的射灯,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两人见时序并不存在着什么威胁性,就各自站在集装箱前后,让他一个人乖乖的喝水。受S的吩咐,反正只要盯好人,他们就负责藏人带人,到时间一通电话出去便是。
时序被解开双手后其实短暂的感觉到手腕疲软,拧瓶盖都拧了一会,他面色不改,将握在掌心的戒指握在瓶身上,仰头喝了两小口水,也不敢喝多,怕尿急。
也在喝水的同时,观察着集装箱门外可以看见的环境,虽然看不到很多,但现在可以确实自己是在港口码头。
陆文州肯定还不知道。
要怎么样才可以让陆文州知道他在哪里?
纽约港,集装箱,海边,沙滩,游艇,这些关键词可以怎么用,会不会有像电视上哪样的剧情给陆文州打个电话或者是视频之类的。
“喝完了吗?”
时序见男人走过来,才给了他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不过也是顺从的盖上盖子,但为了护着手中的戒指不被发现,他一只手拿着矿泉水递过去,另一只手忽然地掩住嘴巴低头咳嗽了起来。
顺利地掩饰了过去。
最后装作取暖将手放入腿间,也是借着这个动作感觉到身上已经没有了手机,包括信用卡那些,估计都被拿了,至于戒指为什么还在他手上估计也是打不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入了夜气温愈发的低,冷得有些令人难耐。
“不是说八点他们第一次交涉?怎么还没电话?”
“难道S被放鸽子了?”
“不可能,如果被放鸽子会打电话给我们撕票,再等等。”
“会不会,你们被耍了?”
两个黑人不约而同扭过头看向时序,借着集装箱外的灯光,看得出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阴沉。
时序用着闲聊的语气:“你们可能不知道,S是我的继兄,我对他非常了解,他心思缜密,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我很好奇,身为通缉犯的他到底拿什么让你们为他做事。”
不管了不了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搅乱这两人的心态,以及对他的条件有一定的动摇,这是他给自己的安全争取的最大的保障。
其中一人似乎很有原则:“这不是你需要问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的价值就是你的丈夫会用20亿来交换你的命。”
“你们又怎么确定我的丈夫一定会拿20亿来换我的命,我跟他可还没结婚。”时序笑道:“好像现在也没有打电话来。”
另一个人拿出手机,看着还没有任何动静的界面,现在也确实是晚上八点了,本来应该是第一次交涉的时间,也该打电话过来让他们俩转移地点了。
“f*ck,这个S不会言而无信吧!!!”
时序不动声色的垂下眸,握紧手中的戒指,硌着的掌心位置估计已经是淤青了,有些疼,但稍微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他听着这两人有些自乱阵脚的谈话,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们现在带我出去,我直接带你们去银行拿钱,会不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简单一些?”时序笑说:“这件事本没有特别复杂不是吗,我可以当作是破财消灾,你们也达到了目的,要不就不等这通电话了?”
两人看向彼此,半信半疑。
其中一人还是很有原则:“我不是这样失信的人。”
时序觉得有些困,可能是因为太饿了,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纸皮箱,漫不经心道:“言而无信又怎么样,在恶徒面前,信用值得了我给的五百万美金吗?”
说完,见这两人都盯着他看。
“人是可以贪心的,我既可以让你们在他面前言而有信,也可以得到我的五百万美金,你们不会吃亏的。”
时序脑袋枕在纸皮箱上,看向这两人,神态疲倦,面上笑得清隽温润,却笑不达意:
“来玩个游戏吗?”
第122章 五千万122
20亿现金是什么概念,一亿rmb相当于一辆家用小轿车的体积,20亿相当于二十辆。
周慕云见陆文州从打电话开始,就知道这男人已经慌了。
拿出20亿现金赎金这么疯狂的事情甚至连报警都来不及想就已经吩咐明珠银行调钱,这是现金,不是直接划款,如果只是划款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问题就是,绑匪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这笔巨额现金。
也知道陆文州一定会这么做且不会报警,因为绑的是时序,时序就是陆文州的底线。
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一次从银行取出20亿元现金,就算是筹集也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下移动支付便捷的时代,银行更不可能有着这么大量的现金。
能在几个小时的时间内拿出13亿现金,已经是最可怕的速度了。
【银行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多先给13亿,在这之前我需要跟时序通话。】
【今晚八点,皇后区法拉盛草坪科罗纳公园,就先拿13亿,货车就放在路边,钱点清楚我会让你们通话,但如果报警我会当场解决时序。】
【我需要先通话,钱我已经准备好,你的目的只是钱,所以我要确保时序的安全。】
【可以,今晚七点五十分我会让你们通话,希望这时候你的车已经停在科罗纳公园外面。】
……
陆文州挂断电话,转身拿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我现在去皇后区。”
周慕云抬手拉住陆文州的胳膊,见他此刻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这人要绷不住了:“文州,你确定要一个人去?”
“我已经打不通时序的电话。”陆文州声音低沉,侧眸看向周慕云,眼眶发红,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我能不一个人去吗?”
他不应该只放了两个保镖在时序身边。
手机的定位已经找不到,保镖的失职已经不是他现在最关要需要处理的事情,现在他要看见时序,要确定时序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时序被绑架这件事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巨大的打击,是从未有过的打击,对他也绝对是挑衅。
周慕云松开陆文州的胳膊,此时所有的安慰对他来说都是无补的,现在关要的是快速处理好这件事:“集团这边交给我跟陈泊闻,钱你也不用担心,泊闻已经在协调银行那边。”
他知道时序是陆文州的命根。
这几年陆文州的执着他跟陈泊闻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三个一起长大,对彼此了如指掌,他的兄弟绝不是容易心软的善茬,也绝不是恋爱脑,甚至是个事业狂,人家卷996,陆文州绝对是007。
与其说是事业狂,倒不如说生长在这样的复杂豪门关系中不得不这样拼命,尤其在那么多兄弟姐妹当中,除了优秀别无退路。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场所谓的联姻竟然能让陆文州这个事业狂魔变成纯爱战士,见过陆文州动怒,唯独没见过陆文州这样买醉,两年前的离婚对陆文州同样是巨大的打击,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狼狈。
现在好不容易这两人走上正轨,偏偏来了场意外。
20亿的现金赎金,说拿就拿了,甚至也不打算报警。但当前的第一步要做的绝对不是报警,而是确保时序的安全,先满足绑匪的要求。
两人对视须臾。
“谢谢。”陆文州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事。
“去吧,这边交给兄弟我吧。”
陆文州用力握了握周慕云的胳膊,将所有情绪掩盖,而后便放开手转身离开办公室,面色铁青,周身的低气压已经沉入冰点。
他心想,幸好是在美国。
此时,装着13亿现金的运钞车队伍正停在明珠银行门口,上百个持枪的押运员已经准备就绪,即将进行武装押运,这样的动静在夜里也引起不小的轰动。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启动,后面的押运员才收起武器全部上车,发动车辆跟着黑色迈巴赫往前驶去。
街边霓虹的光影落在车窗上,车窗倒映着驾驶座里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昏暗车内看不见任何表情,而用力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陆文州看着前方的红灯缓缓停下,躁郁的情绪随着这片刻的等待在心头弥漫开来,薄唇微抿,下颚线紧绷,金丝眼镜底下的眸色愈发阴沉。
他侧眸看向副驾驶上的外套,那家伙怕冷,今天出去的时候穿的是不是不够暖了,现在的温度那么低,冻坏了怎么办。
沉默几秒后,克制失守,猛地拍向方向盘。
骤然响起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像极了绷不住的歇斯底里。
一个小时后,也就是晚上的七点三十分。
到达了科罗纳公园。
陆文州先下车,他按照着短信上的路线走到了里面,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大货车,两分钟后,一通未知电话打了进来,几乎没有犹豫的滑动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变声器的声响。
“换地点,来缅街,一会见。”
‘嘟’的一声,电话挂掉。
陆文州保持着拿手机的这个姿势,须臾后,放下手机,打开车门上车。
极其用力的关车门声回荡在街道,唯有这里可以听出此时的情绪。
耐心已经降至极点。
又是半小时,运钞车队伍停在缅街街道,这里是法拉盛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夜间也有不少居民在这里活动,在看见这样过于浩荡的车队,此时百名武装押运员带着武器下车,街道上再野蛮的流浪汉都不敢靠近。
彼时还有警察前来询问什么情况。
但在知道陆文州的身份后也都选择避开这一片区域,当作没看见。
不一会,这一片的街道人烟陆续减少,甚至连商铺也都关门,生怕看多两眼惹上什么事。
时间已经来到八点十分,超过了原本约定的时间。
陆文州抬起腕表扫了眼,面色愈发阴沉,一向对时间观念很严格的习惯现在硬是克制着,就在他放下手时,不远处驶来一辆重型大货车,打着双闪。
很快,另一通未知来电打入。
他接起:“打着双闪的是你吗?”
电话那头也没有拖泥带水:“现在让你的人把钱都搬到货车上,然后撤,很快你就会见到你的小宝贝了,慢一分钟可能都会冻坏的,他好像只穿了三件衣服。”
‘三件衣服’的字眼让握着手机的手猝然收紧。
陆文州眸底没有丝毫情绪,他放下手机,跟身旁的人说了句:“把东西搬到货车上,尽快。”
一亿现金的重量一吨多,就算是起重机卸货13亿现金也需要卸将近14吨。
……
直到所有的现金转移到重型大货车上,时间早已经十点。
押运车在收到命令后立刻驶离。
不一会,几十辆运钞车陆续驶离街道,瞬间就清空了,露出了原本街道肮脏乱的环境。
黑色迈巴赫亮着车灯,与货车的车灯对峙着。
很快,货车驾驶座门打开,身穿黑色工服的男人走了下来,步伐不算是稳健,脚有些跛,只见他压了压帽檐,走到不远处的迈巴赫前。
陆文州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看见这人跛着脚走到面前,看了一会才认出是谁。
只见男人带着污渍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张三分之一已经毁容的脸,唯有眼睛以上的位置才是皮肤完好,喉咙处贴着一个会发光的贴片仪器。
“陆总,好久不见。”
变声器下的声音沙哑如同机器人。
陆文州看到这才明白为什么时宴辞到现在都没有被抓住,毁容,坡脚,面容不同仪态不同,更别说逃出国后是海底捞针:“时序呢。”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时宴辞看着陆文州,笑着时皮肉狰狞,在车灯前很是可怖:“13亿也足够,剩下的7个亿我想换一条活路,如果陆总愿意高抬贵手,我现在就把时序给你。”
陆文州神色淡薄冷漠,金丝眼镜下眉眼透冷的压下来,目光落在时宴辞身上,叫人察觉不出情绪:“换条活路?”
“那我直说了,是想让时序毫发无伤平安回来,还是先一根手指或者是伤一条腿后再来商量,我觉得陆总应该已经有判断。”时宴辞拿出手机,翻出照片,将手机翻转给他看:“你的小宝贝好像是扛不住冻的,美国很冷不是吗?”
照片上,蜷缩躺在角落的青年被绑着手脚,嘴巴,眼睛都是被蒙着的,似乎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光是照片已经看不出状态如何。
但如果是从一开始就这样,滴水未进,纹丝不动,是个人都受不住。
“可以。”陆文州淡淡道:“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时宴辞笑了出声,脸上烫伤的疤痕因为没有处理过堆叠得可怕,早已经看不出原来那副模样,他点着头,拨通视频:“看来陆总真的很爱我这个弟弟,包庇一个通缉犯这么高风险的事情都愿意做,是我低估了我弟弟。”
很快,视频通讯接通。
视频那头传来了两道不一样的口音,是在跟时宴辞对接着,直到一声胶带撕开的‘撕拉’声响,伴随着很轻的疼痛呻吟,非常轻的声音,几乎被他们交谈的声音吞没。
陆文州侧脸轮廓隐在车灯阴影下,垂放在身侧的手猝然收紧。
“来吧陆总,来看看你的小宝贝。”时宴辞将手机再次转向陆文州。
此时手机视频里,原本躺着的青年被扶了起来,应该是太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眼罩被解下来的瞬间,光线的刺眼让他难受,脸色苍白如雪,眉眼低垂,看起来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
甚至因为坐不稳摇摇晃晃的,只能靠旁边的人抓着。
陆文州仿佛感觉浑身的血液逆流,这是他捧在手心里,骂也不舍得骂,打更不舍得,说两句都得掂量着,完完全全用心呵护的爱人,却因为疏忽让他受了这样的委屈。
直到他看见时序缓缓抬起眼皮。
隔着冰冷的屏幕,四目相对的一刻,好像所有该纠结的,不该纠结都没有活着重要,随之烟消云散了。
“……404574。”
极其疲惫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莫名其妙的字眼像是神智不清状态下的胡言乱语。
陆文州拧着眉:“宝宝,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然后他就看见时序缓缓合上眼,心头倏然一沉:“时序!!!”
时序饿得说话都没力气,还是硬撑着抬起脑袋,看向视频里的陆文州,眼眶红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想跟你游艇上做爱了。”
第123章 五千万123
通话挂断。
时宴辞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随后压了压帽檐,变声器下的声音笑得实在是阴森:“状态还可以吧,还能跟你说这样的话,所以这个要求怎么样,能做到吗?”
“你想留在美国还是去其他地方。”
“我要回国。”
“可以。”
时宴辞没想到陆文州竟然答应了,也因此谨慎:“你打算让我怎么回去,怎么护我。”
陆文州神色淡漠,看不出眸底的情绪:“如果你不信我也不会费尽心思的绑架时序来威胁我,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这样护你,我明天会来接时序。”
“想明天接时序就明天送我走。”时宴辞转身往大货车走,背对着陆文州边走边说:“那剩下的七个亿换你的言而有信,地点我明天告诉你,等你的‘好消息’。”
大货车的车灯刺眼,将这道坡脚却嚣张的背影吞没。
陆文州站在原地没有动。
尾灯的光线将他笼罩在阴影中,掩盖着那张脸,完全看不见神情,高大挺拔的身姿隐匿暗色中丝毫未动摇。
直到大货车拉着十几吨的现金缓慢驶离街道,与方才运钞车运过来时的几百个押运员相比,驾驶着这辆大货车的人确实已经是跋扈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社会的资源分配不均,有钱有权有势也分为三六九等,越往上越是需要几代积累出的权势财富,仗势欺人极少出现在豪门世家中,因为只有教养才能够搭建出稳定的根基,一代再接着一代。
陆家便是这样经历了几百年,经久不衰的地位早已经不再是富豪榜上那串数字那么简单的地位显示。
要想动一个人,找一个人,是易如反掌的事,除非面目全非,更不用说是送一个人走。
404574,游艇。
陆文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货车那抹车影消失,随即打开车门弯腰上车,坐上车后第一时间不是打电话,而出在车后座拿过自己的平板,打开备忘录,画了个思维导图。
【关于404574的猜测】
1.密码。
他和时序之间关于某个数字的默契,有对方的生日,家里的密码,银行卡的密码,但404574显然不是他们之间熟悉的密码。
2.谐音。
是你是我气死?拆分出几段的规律好像之间也没什么逻辑。
3.数字特征。
404570从图像上看来并没有像是要传递什么图形信息,不论是从数字特征上的封闭性还是开放性,目前看来是相互没什么关联的图形。
4.数字键盘信息。
4可能代表着键盘的第四个键位,也可能代表着第四行,但不论是怎么数还是怎么看依旧是构不成要传递的信息逻辑。
……
空白处落下笔锋凛冽的字迹,关于这串数字一道一道的分析快速而又果断,即刻做出猜测的同时又能够及时的判断是否具有逻辑。
直到笔尖最后落下的第八个猜测。
8.坐标位置。
根据美国主体纬度在北纬25度到北纬49度之间,经度大致为西经70度到西经130度之间,以及阿拉斯加地区经纬度是在北纬60°-70°,经西经140°-170°,夏威夷群岛地区经纬度是在北纬19°-21°,西经150°-180°,在从时间差上,这串数字404573,很有代表着北纬40°45\''''、西经74°。
笔尖停顿,脑海里还蹦出的‘游艇’两个字。
在美国能有几个海港能够行驶游艇,而按照时序被绑走的时间,最近的只有纽约,以及经纬度已经能够锁定在纽约,他也从信息中获取了大概的位置。
金丝眼镜的眸底荡开涟漪,快速打开浏览器搜索北纬40°45\''''、西经74°。
果不其然是在纽约,位置就在纽约港,纽约港的经纬度正好就是北纬40°45\''''、西经74°,也符合时序说的那句想跟他在游艇上做爱的胡话,现在大概的位置有了,就是看是在哪个码头而已。
陆文州快速合上平板将其丢在副驾驶上,面容铁青,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人。
言而有信?
惹了他还敢跟他玩这一招威胁,要不是他的宝贝聪明他真的被威胁了。
过一会,他收到一通电话,是未知来电,接通的是一秒,还以为是时宴辞,没想到是个有很重口音的本地人。
“Aldrich先生,Thekla很安全,404574是北纬40°45\''''、西经74°,我们在纽约港新泽西州GCT Bayonne。”
嘟———
电话已经挂掉,陆文州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车内没开灯光线昏暗,若此时有光,便可以看见男人宽挺的肩膀缓慢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像是卸下了浑身气力,仿佛是自己劫后余生。
半晌后,手机打进一同未知归属地来电。
陆文州拿起手机接听,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变声器下沙哑的声线:“陆总,明天早上五点,方便来接你的心肝宝贝吗?如果可以,一个小时后我会打电话给你,告诉你具体的位置,也希望陆总可以拿出你的诚意,这样我才好让时序完好无损的还给你。”
“他吃饭了吗?”陆文州问。
电话那头的时宴辞听着陆文州淡淡地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是在闲聊一样,他笑道:“放心吧,水跟面包还是充足的。”
“给他穿多件衣服,他很怕冷。”
“陆总,我想我们现在是在谈判?”
陆文州发动车辆,车内的灯勾勒着沉静地面容,他开着车驶离街道,与此同时回复:“我们确实是在谈判,但我想能够满足你这个条件的世界上也只有我了,没有人会为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人付出代价,若不是你动了时序,我想现在你不会还能够拿起手机跟我谈判。”
“你就不怕我动时序?”
“我怕,但你敢动吗?我想这应该不是你绑架的目的,你只是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逍遥法外,而不是为了撕票。”
淡漠且充满着压迫感的话回荡在车内,隔着手机的媒介传递过去的强势丝毫不减。
就这样沉默了约莫一分钟,电话那头的时宴辞才回复:
“行,给他穿。”
陆文州神色自若,掌心打着方向盘拐弯:“给他穿新的,穿两件。”
“……”
“行。”
电话很快便被挂断。
一个小时后,便收到另一个未接来电。
【明天早上五点零五分,你一个人来纽约港,我需要你给我一艘游艇,帮我办理好所有手续的游艇,我自己开走。如果被我发现你报警,我会立刻把时序丢进海里喂鲨鱼。】
……
翌日,凌晨五点,天还未亮,气温零下十度。
港口码头的位置刮着寒风,飘着小雪,因为靠海体感温度更低。
昨日因意外暂停运行的码头今日还未恢复正常,也还未到运作的时间,却见码头边,正在集装箱吊运起重机驾驶座上的男人身穿灰色工服,戴着脏灰跟口罩,将未关闭的集装箱吊起。
尽管起吊的技术非常平稳,可是还没有关闭箱门的集装箱这显然是违规操作!!若是有货物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倾斜卸下的危险情况。
不远处停放的私人游艇已经是通过关系提前放在这里。
陆文州走上码头,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一身黑色毛衣跟灰色西服,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下早已经无暇顾及身外之物,本就一夜没睡,此时阴沉的状态下周身的低气压显然是情绪紧绷到极点。
他看见不远处正在作业的起重机吊着集装箱,也几乎是在这个瞬间,就判断出时序就在上面,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够再沉。
尤其是集装箱的箱门并没有关闭,每动一下几乎心脏颤一下。
因为很有可能时序在上面。
但也有可能时序不在,这只是晃他的伎俩,只是为了要挟他。
直到他站在安全区域,起重机便停止作业,就看见坐在起重机驾驶座上的时宴辞,戴着帽子遮挡着他半张脸,这人似乎还悠哉悠哉,手放在操纵杆上,时不时碰着,并不迫切。
手每一碰操纵杆,就看见悬吊在海面上的集装箱微乎其微的晃了一下。
“船我让人放进来了,时序呢?”陆文州开口问。
时宴辞这才降下车窗,他看向陆文州:“你报警了。”
陆文州蹙眉:“我没有。”
在不算是很确定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敢冒这个险,甚至根本猜不到时序会被装在集装箱里,或许也是莫名的预感,他提前在游艇安排的是救生艇队,一旦有什么危险救生艇就会立刻从游艇里出来进行救援。
时宴辞往前推了推操纵杆,巨大的起重机发出声响,让悬吊在半空中的集装箱再次因没有关好箱门失去平衡而晃动,更甚的是,故意倾斜的吊臂。
与此同时,集装箱发出一道声响,几乎被机器声吞没。
陆文州眸底倏然一沉,立刻做出回应,语调急促:“我已经把船放在这里,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
时宴辞却没有理会,继续操控着起重机。
陆文州见况,再也难以自抑自己的情绪,瞬间明白了这人的意图,要钱是一回事,但折磨他也是真的,就是赌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交出天价赎金,不敢冒险的绝不会报警。
想当着他的面折磨时序也是真的。
此时在集装箱角落的时序脸色煞的白了。
尤其是感觉到升起的刹那,他整个人跟没有固定的箱子一同撞在集装箱上,肩膀跟脑袋猝不及防撞上的瞬间是天旋地转,最后撞倒在地的时候,这一瞬间的失重感无比眩晕,就算最后平稳了,还是难以缓解这片刻的冲击。
尽管身上穿暖了,裹得严严实实也只能够趴着,脑袋嗡嗡作响,失重感让他很想吐。
“……靠。”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反胃感上涌的恶心感让他虚弱地骂了出声。
要不是他已经有胜算,要不是已经听见了陆文州的声音。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计就计,他相信陆文州会猜得出来的,这男人那么聪明,之前还能推断出他是谁,这次也肯定可以,只要陆文州别因为害怕他会出事不敢动手,肯定也会想到办法保护他。
而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很显然时宴辞绝不是单纯为了钱而来,准确来说是破罐破摔,是已经做好自灭的复仇。
有的人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能争取到踩缝纫机的机会,但不是所有人都配,有的人渣就应该干干脆脆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迟到的正义虽然是正义,但还是迟到了。
既然如此,不死又怎么抵得起死去的“时序”。
警察会在什么情况下枪毙罪犯,就是受到威胁时,更别说是跨国通缉犯。
就他在感觉到集装箱剧烈倾斜时几乎没有一秒钟的思考,费劲的往前爬,在将脑袋探出集装箱的时,低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海洋时,眩晕感更强了。
可是他没有一秒钟的思考,握紧手中的戒指,直接纵身跃入大海。
他清楚他不会出事,现在只能这样了。
平静海面因砸落的力度,掀起巨大的波澜。
“砰”的一声枪响,响彻海平面,与冬季的破晓晨光一同破开。
此时,坐在起重机驾驶座上的时宴辞直接被蹲在树上的狙击手瞬间弹击中心脏,瞪大着眼,当场死亡。
也几乎是在这个瞬间,当陆文州看见从集装箱里跌落的人时,身体猝然僵硬,金丝眼镜底下神色彻底失控,原本克制的情绪几近崩溃。
“时序!!!!”
下一秒,游艇的搜救艇立刻飞驰而出。
与此同时,早已经准备好的其他部门搜救艇也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出事的海面位置。
十几秒的时间里警车与救护车声作响,警员迅速冲到了案发现场,现场也已经被拉上警戒线,医护人员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陆文州已经无暇顾及为什么出警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也顾不得时宴辞的死活,他直接冲向岸边,本就因焦虑疲惫的面容因爱人坠海彻底失了血色。
……为什么。
“先生,别着急!我们的人手充足的!!”
岸边的搜救人员眼疾手快的拉住陆文州。
陆文州压紧牙关,他眼眶猩红,在看见时序掉入海中,彻夜的煎熬与恐惧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浑身紧绷想要推开搜救人员,薄唇轻颤:“……那是我爱人,是我爱人……”
“我们知道,就是你爱人安排我们提前准备的。”
话音落下,就看见一道身影被搜救人员从海里抱了起来。
陆文州瞳孔紧缩,立刻甩开搜救人员的手往岸边冲,直到看见搜救人员抱着人冲上岸后原地放下,医生也已最快的速度跑上前来。
被抱上岸的青年浑身早已经湿透,被搜救人员迅速放平躺在地面,只见他紧闭着双眸,模样苍白毫无血色,仿佛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力。
显然是溺水的特征。
“心跳骤停了,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陆文州看见这张脸时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麻木的单膝跪在地上,面色铁青,却还是将身上的西服盖在时序身上,然后就看着医生给时序做着心肺复苏。
医生的手摁压着心肺位置,一次又一次。
时序还是没什么反应,身体随着摁压的动作起伏着,牵动着那只攥紧的右手。
陆文州低下头,手撑在时序身侧,紧紧握住他攥紧的右手,眼眶泛着血丝的猩红,此时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这样的空白是无边的恐惧,几乎跟着时序坠海的那个瞬间溺毙在海水里。
“……咳。”
陆文州猛地抬头。
时序口中吐出呛着的海水,别开脸疯狂的咳着,脸色终于在恢复呼吸后稍微没那么苍白,他感觉到浑身无力,眩晕至极,耳畔嗡嗡作响。
直到一只手颤颤地抚上自己的脸,额头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时。
逐渐恢复清明的视线看清了靠近的脸,以及滴落在脸上的微凉。
是陆文州。
这男人……
哭了。
他动作缓慢地,抬起下巴吻了陆文州一下。
然后就被这男人用力至极的抱入怀中,臂弯用力的程度几乎想把他融入怀中,或许是这份焦虑不安让他感觉到,他的脑袋贴着陆文州胸口,很轻的说了句:
“……对不起,吓到你了。”
陆文州深呼吸低下头,缓过方才那瞬间的心悸,听到这家伙要哭出来的声音,正想低头哄。
就在垂眸的瞬间,看见时序缓缓地张开手。
只见右手张开的动作轻颤,显然在状态虚弱下很是吃力,而已经淤青的手掌心里,一枚颜色稀罕的棕色钻戒正躺在他手里。
时序红着眼,小心翼翼抬起拿着戒指的那只手,睫毛轻颤,眼巴巴望着陆文州:“我可以跟你结婚吗?”
陆文州:“……”
他仰头,深呼吸。
已经快四十的人真的经受不住,心脏真的都快停了。
第124章 五千万124
天亮了。
纽约港码头围着重重的禁戒线,警车声回荡在岸边,警察与救护车上具有救护资质的警员,正在将起重机上已经当场身亡的时宴辞搬下来,盖上白布。
整个现场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时不时听见警察与消防员指挥行动的声音,气氛凝重而紧张。
陆文州却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耳畔回荡着时序这一句‘我们可以结婚吗’小心翼翼的请求,他眸底倒映着时序苍白的脸色,心里所有的着急跟焦虑哪还有这人还好好的重要。
他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再毛毛躁躁,情绪失控。
在看见时序坠海的惊魂未定还是难以缓解,更别说这家伙醒来后还能够有心思跟他求婚,可在他看见时序手里的这枚戒指,尤其是掌心位置很明显的戒指烙印,跟所有的紧绷情绪参杂一起的动容,让他很难够不依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这可是他深爱的心肝宝贝。
差一点就失去了。
“好,我答应你,我们结婚。”陆文州用毛毯包裹着时序,连带着将人抱紧,声音暗哑回答。
时序脑袋枕在陆文州肩膀上,听到他的回答,心满意足了,唇边微乎其微的扬起,眼皮却渐渐发沉,意识在一瞬间被剥离。
陆文州正想低头,却感觉到靠在胸口的脑袋忽然往下垂。
他目光往下,只见时序原本握着戒指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戒指从掌心跌在一旁,爱人已经合着眼安静的靠在胸口,顷刻间血液逆流,浑身僵硬。
……
就近的医院早已经接到了急诊紧急广播通知。
【911的病人5分钟即将到达,急诊复苏室人员及器械立即准备!请罗曼森医生到急诊复苏室!】
五分钟后,救护车紧急送到私人医院,快速驶入就救护车急救通道。
“迅速给他照个脑部CT,大约从十几米的高度坠入海里,心脏骤停,紧急做心肺复苏后有短暂的意识清醒,两分钟后陷入昏迷,怀疑脑出血引起的重度昏迷!”
救护车一打开门,车上的警员立刻跟医生说明刚才的急救情况。
十几个身穿不同急救服的医生和护士在接到警员的信息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车推进急诊室,生怕耽误了一秒。
直到急救室重重的关上门,沉闷的声响与紧急亮起的红灯。
站在急诊外的男人一言不发,金丝眼镜底下布满血丝的双眸紧紧盯着急救室,垂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掌心里握着的那枚戒指硌着掌心的都丝毫不觉得疼。
周身散发着僵硬与麻木感,已是无声的崩溃。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站在医院,站在手术室外,从小到大到现在他已经快要四十岁,因为身体原来来医院的次数除了每年的全身体检之外,看病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可偏偏时序不是。
这家伙就像是生长在荆棘里的玫瑰,坚韧不拔,胆子很大,但花本身就是用力一碰花瓣就跌落,更别说在他接受了最荒唐的事实后,时序来自另一个地方。
而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仿佛在告诉他这家伙是会走的。
会离开他回去的。
猝然收紧掌心里的戒指,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时序怎么可以离开他。
大师说过的,
——可定终身,现在不成,未来也成。
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呢?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急救室还没有结束的动静。
“文洲!”
周慕云跟陈泊闻赶了过来,等他们来到急诊室前时,脚步顿住,就看见陆文州坐在急诊室前的那张椅子上,弯着腰,胳膊撑着大腿,双手抹着脸,浑身散发着极度低落情绪。
他们对视了一眼,也不用多问了,能让陆文州情况那么糟糕的说明时序情况也不是很好,甚至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将纽约最好的外科医生请了过来。
也没多问什么,走到陆文州身旁坐下。
陈泊闻抬臂环上他的肩膀,紧紧握着他的肩头,晃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文州,这家伙福大命大,又那么聪明,老天不会那么不公。”
“小时序那么聪明,要不是那两个保镖的问题也绝对不会出事。”
“……他是去拿戒指。”
周慕云听着耳畔沙哑的声音,侧眸看向低着头的陆文州:“什么戒指?”
陆文州缓缓打开掌心,红着眼,注视着手里这枚戒指:“他想在生日的时候跟我求婚,所以想着在我回去明珠开会的时候自己偷偷去拿戒指……他想给我惊喜。”
或许是又看到这枚戒指,想到了刚才,情绪再一次跌入谷底。
宽肩低垂,掌心掩面,绷不住的低下头,额头碰着戒指,仿佛想用这枚戒指抚慰此刻的焦虑与不安。
所以过去的“时序”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时序又做错了什么。
周慕云跟陈泊闻又对视了一眼,听着好友的声线暗哑至极,也担心他出事,毕竟又不是小年轻了,着急归着急,可如果真的身体出事那就是病来如山倒。
只能够陪着他,盯着他喝水。
三个小时后,急救室门缓缓打开。
这场手术足足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远比想象中的时间要长。
陆文州在看见手术室门打开的瞬间,猛地站起身,他快步走到医生面前:“怎么样,我爱人情况怎么样?”
罗曼森是个经验很丰富的外科医生,他知道自己是面前这位鼎鼎有名的金融大佬Aldrich请来的,尽管这场手术对他来说并不是一场大手术,但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这位Aldrich先生来说很可能是个打击。
但也算是万幸。
他摘下口罩,语气平稳道:“你爱人应该是脑袋先撞入海面的,在十几米这样的高度坠入海里,受到的冲击力可达人体重的5倍,对脑袋的撞击力非常大,应该是在坠入海中受到巨大的冲击导致的心脏骤停。救护员给他紧急做了心肺复苏,醒来后还能有短暂的清醒,然而这不是真的清醒,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巨大冲击力下出现了严重脑震荡,伴随着颅内血肿,才会在清醒后短时间再度陷入昏迷。”
“所幸是送来的及时,是最佳的抢救时间,手术中我们已经将他颅内的血肿清除,但现在要做的是等他醒来,未来一周是关键。”
罗曼森医生的这句话回荡在走廊上。
陆文州身体僵硬,却听出了其他意思,他看着医生,声音沙哑问:“什么叫做,未来一周是关键?”
“他已经转移入重症病房,如果这一周他还没有恢复自主呼吸和醒来的迹象,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耳畔的声音忽然变得越来越遥远,开始有些听不见,嗡嗡作响。
最终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高大的身体一晃。
“文州!!!”
……
“时序,今晚把金秋项目的风险评估给我。”
时序坐在工位上,看见经理放了份文件在自己桌面,上面的字眼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微抬眸,墙上挂着的钟,熟悉的办公室环境,以及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爱莫能助的女同事。
以及这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他……
回来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回来了?
下意识的摸上脖子,在摸到衣服下的项链时表情瞬间变了。
不对,他的项链还在啊。
站在身后的经理见时序没有理他,敲了敲桌面,继续发号施令:“上面很着急,辛苦你今晚赶一赶。”
时序看了经理一眼,心情已经在这一刻沉入谷底。
很不爽,非常不爽。
经理见时序竟然用这种眼神看他,有那么一下心头发怵,却又想他怕什么,这家伙绝对是不会走的,那么缺钱的一个人:“如果有困难可以及时提出,协调沟通。”
“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沟通一下。”
时序把手放在文件上,拿起文件,他面无表情地举着文件,看着经理:“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做不出这样一份令领导满意的风险评估,麻烦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个位置你不会坐,可以给我。”
说完直接把文件丢在一旁。
坐在对面的女同事震惊的瞪大眼,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时序。
经理显然被时序这样的态度激怒:“时序,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现在是我请你做事!”
时序坐回位置上,靠着椅背,本就不爽的情绪此刻攀升到了极点,他抬眸盯着经理,冷声道:“刘贸然,现在是你不会做,求我做事,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是什么意思吗?是你不会,求我做。”
办公室因这句话瞬间陷入僵持。
坐在普通职工椅上的青年明明是坐着的,却在这句话的气场下,硬生生压了经理一个头。
经理沉默两秒,忽然笑出声:“怎么,现在不爽了不想干了?就不怕我去领导那里说你不配合工作?”他知道时序需要这份工作,因为是领导见他情况特殊,提前预支过薪水。
这人不会走的。
“我确实是不想干了。”时序打开电脑里的共享文件,找到辞职信的格式,当着经理的面开始敲辞职信。
当初他真的是走一步生怕下一步没路,可是他最糟糕的已经走过了,在斯坦福最艰难的半工半读都度过了,为什么到了工作有了稳定收入还束手束脚。
这跟陆文州教他的快准狠完全不一样,生存法则,永远都是适者生存,敢于冒险的人会向上生存。
为什么他当初不敢,是因为没有人站在他背后,他没有父母,痛苦的时候甚至回头看都没有人,换做是过去这句话也不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他没有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是陆文州给足了他所有底气。
……他的陆文州。
真的是一场梦吗?
经理见时序竟然真的开始打辞职信,连忙的摁住他的手,要是这家伙走了那他就惨了,这些评估全都是时序帮他写的,他压根就不会,时序走了那他岂不是暴露了。
“好了时序,我知道可能是我语气不对,要不先不着急今晚交,后天早上再交给我可以吗?”
时序瞥了眼经理碰自己的手。
经理被这一眼看得背后发凉,悻悻然笑着松开:“可以是吧。”他见时序没说话了,也没有继续敲着辞职信,心里松了口气:“下班吧,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不着急。”
说完便拿起被时序丢在一旁的文件,先自己拿走了。
生怕留下什么证据。
时序坐着没动。
坐在对面的女同事见经理终于做了,诧异的看向时序:“天啊时序,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勇了,竟然敢正面刚经理,实在是……拽爆了!!你早就该这样,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你的脑袋可以宝贝啊!”
时序见女同事为自己的行为欢呼,眸底荡开涟漪,试探问:“……你最近看了本小说,男主角是叫陆文州吗?”
女同事一脸茫然:“啊?什么小说?”
时序皱眉:“你最近不是看了本什么豪门小说,说书中主角时序被迫联谊嫁入豪门想要逃出豪宅?”
女同事眨了眨眼,没忍住笑出声:“你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时序:“……”他陷入沉思,不对吗,之前明明就是这样的啊。
“你这是怎么了?”女同事见时序的表情不太对,以为他是太累了:“反正你刚都刚了,算是谋了个福利局,下班吧!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我也收拾收拾准备收工。”
时序还是不接,他继续问:“你最近确定没看小说?”
女同事笑着:“我们都累成狗了哪里还有时间看小说?”
时序:“……”
那……
是他做的梦吗?
“我收拾好了,先走了,你也早点走吧。”女同事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时序挥别再见。
时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向日历上的时间,现在是2025年1月10日,好像就是他加班那天。
他低头勾出衣服里的项链,这就是陆文州送给他的蓝钻项链,项链都在这里,陆文州怎么可能会不存在。
如果项链不在,陆文州就是他的一场梦,可偏偏这条项链还在他身上。
这又该如何解释。
可是……
他为什么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他和陆文州……不是在商量山海+瑞星的事情吗?
脑子里一团乱。
夜早已经深了。
966的打工人关掉电脑,离开办公室,如行尸走肉的离开银行。
他背着包,坐上一趟3块钱的地铁,到了自己家附近的地铁站走出地铁站。
地铁站口一出,街边的霓虹灯点亮了夜间的生活,繁华的步行街不少小情侣挽着手臂出来逛街,吃着街边小吃,在老城区里每一寸地方都充满着烟火气。
时序站在地铁口没有动,怔然的望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到了这会,情绪才蹦不住,眼眶顷刻间红了,眼泪也忍不住了。
他的陆文州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哥哥,买一束玫瑰花吗?十块钱一朵,送一朵给你爱人吧。”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蛙玩偶服的女孩走到他面前。
时序望着青蛙玩偶递过来的玫瑰花,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文州,他现在甚至是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情绪,去接受自己回来的事实,身上的项链是唯一让他抱有希望回去的东西。
或许是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些。
他把青蛙玩偶女孩桶里的十几束玫瑰花全部买了,在付款的时候,微信钱包甚至还差十块钱,最后翻遍了背包,才翻出一张十块的现金递给人家女孩。
然后抱着玫瑰花走回自己家。
老旧的单元楼是当年外公外婆走之前留给他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是在地铁口的位置,还在这两年加装了电梯,如果卖的话卖一个好价格应该是没问题。
他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那就是卖掉这套房全部买瑞星股,尽管距离瑞星股第一次公开募股已经过去了五天,他现在投,瑞星还是会以成千上百倍的涨回报他,现在入手也绝对是赚的。
上了电梯走回自己的房子,却在走出电梯时,就看见两个人拿着铁棍的混混蹲在自己家门口。
是来讨债的。
高利贷催款很喜欢让这些好使唤的混混来恐吓催款,以达到害怕尽快还钱的目的。
“时序,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还。”
铁棍猛地砸向家里的铁门,在楼道发出巨大的声响。
时序心想,好在隔壁没人住,不然得吓坏了,也好在他的胆子已经大了,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会因为这样而失眠焦虑,而不是递过去两朵玫瑰花让这两个混混消消气。
两人:“?”
“我会把房子卖了,尽快还清你们老板的钱,回去交差吧。”时序递过去最丑的两朵玫瑰花,又说道:“以后别来了,我不住这里了,也不要来砸门吓到新的房主,不然他得报警,这就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这两人也不是难缠的,一般恐吓威胁的目的起到效果了,那就可以。
到不了要打人的地步。
走之前还把玫瑰花丢在地上,玫瑰花跌落地板,娇嫩的花瓣跌落肮脏的地面。
电梯门关上,时序弯腰捡起掉了一地的玫瑰花,掉了几朵就捡起几朵,全部捡起来放回袋子里,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当家门打开后开灯的瞬间,扑面而来的记忆,属于他前半生的记忆彻底扑面而来,这一种感觉,让他强烈感觉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站在原地没动,抱着玫瑰花,最终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当晚,他找了个中介,约好让人明天上来看房,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房子卖掉,也把自己卡里剩下的最后两千块工资记好。
这是他全身上下,剩下的两千块。
一个读完研究生的硕士身上竟然只有两千块,说出去确实是应该要被笑话了。
联系完中介便跟领导请了个病假。
在睡觉前,他从家里翻出了最好看的饮料瓶,把玫瑰花全部插上,放到自己的床头,然后彻夜难眠。
第二天,中介上门来给房子拍照。
“你这房子虽然外边看着旧,不过里面保养得挺好的,看这样的装修风格像是香港那边的,九零年能买得起商品房的人家可没几个啊。”
时序心想当年他们家也确实是很富有的,但也只是曾经。
他笑笑没说话。
“那我就在平台上帮你放盘152万,这个价格可以吗?毕竟是学区房,这个价格还是可以的。”
时序点头:“可以,尽快帮我卖出去吧。”
能有152万已经是很意外的价格了,这152万投到瑞星身上,在未来一年里至少可以给他翻十倍。
老房子已经计划卖出去,接下来他的计划就是辞职。
但在辞职之前,他需要做一件事。
属于他的成绩他应该拿回来。
翌日。
“部长,关于新加坡那个融资项目现金流管控项目,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执行,如果按照原计划这样很容易出现漏洞,到时候就不仅仅是逾期的问题。”
部长正在翻看着文件,听到面前的时序这么问,他抬眸,笑问:“怎么说?”
这个小年轻一直是他很看重的人才,身上确实有很多金融强项的技能,不论是风控能力,还是文笔,都是一绝,只是性子太乖,机会总是掌握在有准备的人。
“如果部长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尽快帮助银行收回这几年新加坡客户的账款6000万美元。”
部长点头:“可以。”他又想了一下:“对了小时,我记得你是有现金流管控经验的,之前在读书的时候有实习过这个是吗?”
时序‘嗯’了声:“对。”
“那好,给你一个小任务,帮瑞星管理一笔现金流,做到有利润,会有压力吗?”
“没什么压力,可以。”
一个月后——
“我靠,你们听到没有,时序竟然真的做到了,竟然只花了一个月就把逾期的6000万美元收回来了,只用了一个月啊!!!”
“这还不是最绝的,好像刘部长把瑞星委托我们风投部的现金流管控交给时序了,听说这个月瑞星的利润提升逾两千万,他原来那么厉害的啊。”
“时序可是斯坦福毕业的,这些对他来说应该都是小问题,之前一直被打压而已,你们不知道啊,那个走后门的刘贸然要不是部长的亲戚估计连个文员都捞不到。”
时序正准备把辞职信拿去给部长,就意外听到了这些对话,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这是他应得的,他过去就不应该那么乖的。
走到部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部长看见进来的时序,笑容满面站起身:“来得正好小时,我啊,正想着给你安排季度奖跟奖励你假期,这两件事完成得非常好,给你升职的事情也已经在我计划里,刘贸然的位置你想挑战一下吗?”
“部长。”时序把辞呈放到部长办公室上,垂眸道:“感谢您的厚爱,也感谢您这两年对我的帮助,但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我想辞职。”
……
离开银行的时候是大中午。
这个月他已经完成了成功卖房,并通过卖房得到的钱全部投入瑞星里,也陆续前后得到了近九百万的收益,将一半的钱先还给高利贷,剩下的他还需要做其他事情。
至少他已经完成一半的事情。
时序直接扫了一辆路边的共享自行车,往外汇银行去。不到一公里的路程,他到了银行门口,走进大厅办理业务的窗口,把身份证递给业务员。
“你好,请帮我把卡里所有钱换成美元。”
业务员接过时序的身份证跟银行卡,在确认输入密码后,看见账户里近五百万的余额,再次确认:“先生,您确定是要将五百万换成美元是吗?”
“对。”
“好的,将进行电汇,请稍等。”
……
一周后,飞机飞往香港。
可是他在香港找不到陆文州,也没有魔金大楼。
又一周,他选择去美国。
第一个地方他先去了斯坦福,在那里,陆文州是斯坦福的优秀校友,可是他找了一圈,只找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陆文州。
再后来,他去了华尔街。
华尔街没有明珠投行,没有陆文州,也没有陆文州的两个好兄弟,好像哪里都没有陆文州的痕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存在。
可如果是这样,脖子上的项链是为什么。
不对,陆文州不可能是他凭空想出来的。
但他真的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了,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
……
就这样,他在美国一边赚钱,一边旅游,一边在美国各个角落去找陆文州的痕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会滑雪,却在Big Sky Ski Resort蒙大拿州滑得很溜。
还去了拉斯维加斯,他明明不会玩牌,只是随便玩了两场就赚了两千万美元。
还去了夏威夷下海潜水,他明明没有潜过水,却在教练带他体验式夸他谦虚了,明明挺好的,可是他真的没有潜过水,陆文州……好像没有教过他吧?
最后去的加州,在酒店顶层自己看了场浪漫的日出。
日出温柔的洒落阳台。
时序双腿屈着,双手托着下巴,神情郁闷地望着这场日出,怎么可以没有陆文州。
为什么哪哪都没有陆文州。
他不能忘了陆文州。
……
四年后。
“Thekla,要不要一起出海,我陪你过生日去!”
“去哪?”
“纽约港。”
此时的纽约港,停放着一艘白色的私人游艇。
游艇的甲板位置,靠在栏杆上的漂亮长发青年戴着墨镜,正迎面吹着拂来的冷风,长发被吹得凌乱,却没有丝毫掩盖他身上自由而又随性的气质。
若是可见,便能看见他手中攥着一条项链,链条摇曳,蓝色的钻石在海面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Thekla。”
时序扭过头,看向他在美国认识的朋友戴森,是个非常英俊且高大的男人:“怎么了?”
下一秒,就看见戴森单膝跪在他跟前,朝他拿出一枚戒指。
“我爱你,可以嫁给我吗?”
时序摘下墨镜,垂眸看着单膝跪在身前的戴森,惋惜道:“戴森,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爱人的吗?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很爱他。”
“我知道,可是他从没有出现过在你身边,这也算是爱人吗?”戴森站起身:“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如果他不合格,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男人了。”时序看向自己手中的项链,欣赏着这枚蓝钻:“我只爱他。”
他一定会找到陆文州的。
就凭这条项链还出现在他手中。
忽然,海面骤然掀起波澜,船身摇晃。
游艇的甲板在上层。
时序被这一下摇晃弄得没站稳,猝不及防撞向了身旁的护栏,手臂狠狠地撞在了栏杆上,项链顷刻间脱手。
他瞳孔紧缩。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身体直接扑出去抓住了项链,却意外坠入海中。
……不能丢的,这是陆文州送给他的。
丢了……
他怕会忘记陆文州。
他不能忘记陆文州。
他要回去找陆文州……
养护病房光线温和明亮,床头插着一朵漂亮新鲜的玫瑰花,娇艳欲滴。
病床上的长发青年被照顾得漂亮精致,脸色红润,连长发都被养得柔软光亮,此时正安静的熟睡着。
一睡就是一年。
正在给青年擦拭着身体的兰姨看了眼眶湿润,这怎么还不醒。
病房门推开,一道身穿黑衬衫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显然是刚从集团刚开完会的状态。
陆文州将西服外套脱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走到床边。
“陆总,要不要带先生出去晒晒太阳?”兰姨把擦拭过的毛巾放下,见今天的天气很好。
陆文州点头,他将手撑在床边,弯下腰,注视着没有睁开眼的时序,眸底满是宠溺,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宝宝,我回来了,答应你开完会就回来,要看看我吗?”
兰姨听到这句话时,没忍住鼻酸的别开脸。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他们陆总每天都会重复的一句话就是‘要看看我吗’,在先生面前永远都保持这样的温柔,不论是擦身体,或者是养护身体,事无巨细。
或许照顾一个植物人的事情是琐碎无比,可陆文州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够这样去慰藉自己的爱人还在。
生怕哪一天没了自主呼吸。
陆文州说完,侧眸看向兰姨:“他今天有睁开眼吗?”
兰姨摇头:“今天还没有。”
陆文州又摸了摸时序的眼皮,却在这时,感觉到指腹下的眼珠子在动,随即,便看见眼皮缓缓地睁开了,他对上一双透彻有神的双眸。
平时,这双眼睛就算睁开也是没有任何焦点,就好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时序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就在他睁开眼后,看见了近在咫尺这张英俊的脸,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眶渐渐红了,他感觉非常费劲,小幅度的张了张嘴。
陆文州身体彻底僵住,眸底尽是难以置信。
……这是,再看他吗?
他喉间发紧,俯首凑近时序,很轻的喊了声:“宝宝。”
这一声‘宝宝’,几乎带着哽咽。
“……诶。”
陆文州眼眶瞬间红了,他薄唇轻颤抬眸凝视着时序,又喊了一声:“宝宝。”
时序根本使不上劲,最后还是艰难的发出声音:“……诶。”
就在他回答过后,瞬间就被抱入怀中。
他一脸茫然,就听见耳畔传来陆文州隐忍的哭声。
哦吼?
这男人哭了?
一旁的兰姨欢呼着:“天啊,先生你终于醒了,我现在赶紧去喊医生!!”
醒了?
时序听着,还是没搞清楚,什么叫做醒了,难道他之前一直睡着……等等,难道他做了一场梦吗?
原来这是一场梦吗?
所以他回来了,陆文州根本就没有丟。
他顷刻间哭了出声。
第125章 五千万125
病床边围着十几个医生,都在进行着检查,一边检查一边表示感慨。
时序:“……”被翻来翻去的感觉真是可怕。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
但见陆文州在跟医生很严肃的讨论着,张了张嘴发现说话很困难,只能拉着陆文州的手缓解此时的茫然。
“还能醒来确实是一场奇迹,这跟家人们的努力也有关。但毕竟躺了一年,他各方面恢复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逻辑表达方面也需要慢慢引导,现在说话可能会慢一些,但他本身会的,耐心一点让他多说会有好转,不过记忆力方面可能会出现逆行性遗忘,这个也需要观察。”
陆文州听着医生这么说,眉头紧锁:“逆行性遗忘?什么意思。”他低下头,见时序就这样乖乖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握紧这只清瘦一圈的手。
“他可能会忘记事故发生前后的事情,也可能会忘记更多。”医生检查完时序的四肢,见他状态还算不错,简单的动作都能够给出反应,温和的询问:“时先生,你还记得陆文州吗?”
时序全部都听见了,但他感觉身体好像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提不上劲,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正常啊。
听到医生这么问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手指头碰着陆文州的手。
他当然记得陆文州。
“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出事吗?”医生问。
时序眼珠子转了转,他看向陆文州,有些茫然,是啊,他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这简直是离谱,郁闷地皱了皱眉,然后他发现陆文州眼眶红了。
兴许是被自己看见,别开脸。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戳了一下陆文州,干嘛不看他了:“陆……”后面两个字却说不出来,仿佛已经不会说话,见陆文州不看他顿时着急了。
为什么不看他?
陆文州听到时序在喊他,却在喊了个‘陆’字后开始小声的呜咽声,回过头便见时序着急得在哭,以为他是着急自己不会说话,他立刻低下头哄:
“没事的,我们刚醒来,不用着急。”
时序想说不是这个,可是他却说不出话来,见陆文州这个的样子,哭得更厉害了。
他忘记什么了?为什么陆文州会那么伤心,是发生了他让陆文州伤心的事情吗?
陆文州见时序忽然哭成这样,也有些慌:“怎么了宝宝,是哪里不舒服吗?”
时序哭着摇头,他张了张嘴,想抬起手。
陆文州捕捉到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抬了起来:“是想要抱我吗?”
时序摇头,见陆文州都没有懂他的意思,更着急了:“……哎。”
叹了口大气,闭上眼不理他了。
陆文州见时序忽然不理自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兰姨没忍住走上前,怎么也是家里的带娃高手,也知道时序是时不时会有点小孩脾性:“陆总,先生刚才是心疼你,不是因为自己说不出话伤心,他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
陆文州怔住。
时序这才睁开眼,看向兰姨,点了点头,艰难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又看了陆文州一眼,眉眼耷拉仿佛是在说‘你都不懂我’。
陆文州对上时序这个幽怨的眼神无奈笑了,知道这家伙在生气了,只是现在说不出话而已。
他弯下腰温柔说:“那还要不要抱?”
时序心想他也不想躺在床上,感觉身体都废掉了,动都动不了,眨眼表示好。
医生见况笑道:“恭喜陆总守得云开,时先生能醒来就是最大的奇迹,剩下的康复我们会安排妥当。”
陆文州又跟医生说了几句,让医院安排最好的康复师。
过了会,十几个医生前前后后检查完后才陆续的走出病房,都是在感慨世间的奇迹。
兰姨早已经去打电话,一个一个电话的报喜。
时序见医生都走了,轻轻握住陆文州的手指头,想让他看自己。过了会就看见陆文州弯下腰,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陆文州将人面对面的托抱起来,可如今这样抱早已经不同往日,身体软得一塌糊涂,抱着也是很难在他怀里坐稳,就像是刚学会坐的小宝宝一样,只能够单臂抱着,另一只手必须护着后背,不然绝对会往后仰。
这家伙因为刚醒来,尽管在这一年里每天都有按摩,每天都会带他出去晒太阳,可毕竟躺了一年,身体的机能暂时没有恢复。
他都不敢想如果是做康复训练的话得摔多少次。
时序的脑袋不由自主的枕在陆文州的肩膀上,现在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够这样窝着靠着才能坐稳。他看见陆文州抱着自己走到落地窗前,大概是想带自己去晒太阳。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头发长了。
落地窗上的倒影,高大的男人单臂托抱着怀中几乎清瘦了一圈的长发青年,跟一年前相比,这样的抱姿似乎更轻松,是因为怀里的人瘦了很多。
“头发。”
陆文州抱稳怀里的时序,侧身推开落地窗门,想抱他出去晒晒太阳,然后就听见肩膀上传来的声音,虽然很轻,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说话那么利索,就跟刚学会说话的宝宝那样,字音喃喃声。
但还是说清楚了。
他低头看了眼时序,笑道:“看到自己头发长了?”
时序点头。
“你都躺了一年,能不长吗?”陆文州抱着时序走到阳台边,让他晒晒太阳:“我都四十岁了。”
时序听到陆文州这么说心情有些酸涩,很是亏欠,用脑袋蹭了蹭陆文州,试图说话:“……窝……”
说出口时戛然而止。
我就是我,为什么发出的是‘窝’。
陆文州见时序皱紧眉头,自己还跟自己气上了,他轻笑出声:“没事的,刚醒来,医生刚才不是说了吗会恢复的。”
时序有些郁闷,他只是想问自己忘记什么了。
“是不是想问你怎么了?”陆文州察觉到时序的意图。
时序抬不起头,只能够枕在陆文州的肩膀上,但听到他猜对了轻轻点着头。
“你好像是计划要在你生日那天跟我求婚,在你生日前一天,我去出差,你骗我你要去找你导师,想着给我一个惊喜。结果被时宴辞绑架了,要挟我拿20亿赎金。”
时序瞪大眼,什么?
陆文州回想一年前的事情,这种心情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再回忆,那是他最恐惧的一天:“时序,你真是特别坏,我年纪不小了为什么总是要吓我,我已经不是受得住惊吓的年纪。”
“你还知道让看着你的绑匪反水,帮你找好海上救援,聪明是聪明,可是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让美国警方在受到威胁时将时宴辞击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看了会不会心痛。”
“在被搜救员就上来后,你醒来第一件事还有心情跟我求婚,求完婚你就闭上眼再也没有理我了。”
“忘了这件事也好,小没良心的,以后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让你出门了,关在家里才好。”
“你在床上躺了一年,每天我都在告诉自己,如果你真的醒不来那大不了就这样陪着我了,等我老了,就拔了你的氧气罩跟我一起走。”
“好在你醒了,还算是会心疼我。”
时序听着耳畔陆文州温柔的声音,每一句话的尾音都在克制着发颤,不让自己察觉到低落的情绪,他鼻头发酸,啊?他竟然做了这样疯狂的事情吗?
所以时宴辞……
被当场枪毙了?
陆文州走到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把时序抱在腿上,见他坐着都摇摇晃晃,只能抱着,然后抬手给他看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这枚戒指就是你当时掉入海里,醒来后跟我求婚给我的。”
时序低头看着陆文州无名指上棕色的婚戒,眸底荡开诧异的涟漪,真的假的,他之前买的钻石怎么就做成戒指了?
就在这时,感觉屁股被打了一下。
他呆住,茫然地看向陆文州,一脸无辜。
陆文州见时序看着自己,又打了一下,其实力度不大的。
“啊!”时序皱眉,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你不要仗着我疼你就总是这样吓我,现在打你两下已经是我最好的脾气。”陆文州护着时序的后颈,托起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对上他羞恼瞪着自己的眼神:“你还生气?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什么时候舍得批评你,之前是你躺着没有醒,现在醒来也该看看我了。”
时序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试图挣脱开陆文州的手,结果一个没坐稳差点往旁边倒去。
陆文州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让他在怀里坐稳:“还跟我发脾气?坐都坐不稳,话都不会说了。”
时序气得张嘴,用惯性低头咬上陆文州的手。
只可惜,咬不动,牙齿没力。
“……”
陆文州捏住时序的后颈,让他抬起头,见他还很高冷别开视线不看他,也瞥了眼自己只有口水的手背,失笑:“你现在走路不会走,等下吃东西也要喂,我就只是打了你两下屁股,就这样了还要发脾气吗?”
时序抿着唇没说话,又不是他想的,越想越委屈,低下头。
他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还做个噩梦来着。
想着想着,眼泪掉了下来。
太惨了,他真是太惨了,就这样还要打他屁股,植物人醒来那是奇迹怎么还要打屁股。
陆文州哭笑不得,见他就这样开始掉眼泪,但也心软只能作罢,伸手摸了摸刚才打他的位置:“好了,我开玩笑的,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哭鼻子吗?”
“要。”
陆文州听到这句反抗意味明显的回答,挑眉地看着他,见时序不甘示弱又幽怨地盯着自己,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此时站在门口的章雯诗还有兰姨李嫂跟管家,很是感慨的看到这一幕。
真是老天保佑。
这对有情人真是太坎坷了……
康复训练对于一个在床上躺了一年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尽管只是一年,尽管在这一年里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也接受了身体机能的训练,可现在已经清醒了,一切都要重新学。
要重新学习抬头,学习如何坐稳,学习如何站起身不摔,才到慢慢学习走,从需要机器协助托着走,到扶着栏杆走,再到慢慢的放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这个过程就摔过无数次。
陆文州结束了早上的会议,便赶来医院,走进康复室的时候就看见时序摔在地板上,兰姨李嫂和护工正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他拂开了,执意要自己站起来。
病服很宽松,养了一个月身上的肉也没有多,扶着身旁的栏杆站起身时背部的肩胛骨都跟着用力,透出病服的骨感,跟浑身用力时的颤抖,还有脸上咬紧牙关的执着,都让人看得出想要恢复的迫切。
就是要自己站起身,不要人家扶。
时序觉得很吃力,尤其是他需要克服这样的无力,几乎是需要强大的意识去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这个过程几乎是煎熬且缓慢。
渐渐的,他额头敛出薄汗,浸湿了额前的发丝,终于自己搀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地踩上软垫,双臂撑在护栏上往前走。
就这一个动作,就大概只有三米的距离,却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走这一段需要足足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他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来训练这个动作,
一旁的兰姨跟李嫂看了不知道有多心酸,这要是给她们陆总看见这样摔,指定又要心疼了。
就在这时,李嫂的目光不经意瞥见门口的陆文州,就正好看见他摘下眼镜,别开脸,用手抹着眼角。
果然吧,她们看着都受不了。
更别说是那么疼宝贝的陆文州。
“诶!小心!得踩在垫子上呀时先生!”
忽然地,护工惊呼出声,他看见时序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最前面的垫子,想要松开手往前走出有栏杆的区域,结果才从软垫上走下去,整个人就往前扑倒了。
时序本来想尝试不用栏杆能不能走,谁知道脚刚踩下垫子,就这几厘米的高度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往前摔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得再摔一次时,就被一只大手忽然拉住胳膊,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好了,不练了,休息吧。”
时序见是陆文州,眨了眨眼:“来啦?”
陆文州刚才简直是吓得够呛,要不是他跑得快未必接得住,要是这样磕下去觉得是碰到脑袋,本来就笨笨的。
他面对面的抱起时序,跟护工说了句‘辛苦了,休息吧’,就抱着时序走出康复室,走回隔壁的病房。
“你不要这么着急,已经很厉害了,刚才那样松开护栏很危险,要是再摔到又得疼。”陆文州走进病房,把时序放到进门位置的椅子上,半蹲在他跟前给他擦着脸上的汗。
时序乖乖地坐好,听着陆文州的念叨,任由着脸被他的手帕擦着。
陆文州见他练得满头大汗,正好看见李嫂兰姨推着餐车走进来:“以后不要让他练那么长时间,量力而行就好,他晚上很容易腿疼,一疼就得睡不着。”
毕竟一天不知道要摔多少次,这家伙固执,但他心疼。
“好,我们会多提醒先生的。”李嫂跟兰姨把餐车推进餐厅,把菜放到桌面。
陆文州抬眸看向时序,见他运动过后脸颊红扑扑,扎起来的头发都乱了,便给他松开皮筋,长发披了下来,懒洋洋地披在肩上,虽然还不算很长,但也到肩下地长度了。
“累吗?”他问。
时序摇头:“不累。”
陆文州听着他现在可以对答如流,虽然还说不了很长的句子,但能够恢复成这样就已经是很棒了。他低下头,拉起时序的裤子,把护膝摘下来。
原本就摔得有些淤青的膝盖,今天又添了新的淤青,在白皙的腿上过于明显,就显得很严重。
时序知道陆文州又要唠叨,慢慢抬起手盖住膝盖,看着他认真摇头:“不疼。”
他说完,就看见陆文州抬眸望着他。
金丝眼镜底下的眸色深沉如墨,却能够看见对他的深情里充满着亏欠。
“你不疼我疼。”
时序愣怔住,听出他语气里强烈的情感,他顿时觉得很是亏欠,本来他不应该以这样的状态跟陆文州在一起,顿时红了眼眶:“对不……起。”
陆文州没想着弄哭他,听他跟自己说对不起心情顿时很不是滋味,他把护膝放在一旁,缓缓站起身,再伸出双手抱起时序:“不用对不起,饿了吗?”
“饿了。”
“今天要尝试自己吃饭吗?”
时序想到上周兰姨还给自己戴小宝宝用的饭兜,与其这么丢脸,还不如不要自己吃了:“你喂。”
陆文州无奈笑出声。
现在还真的名副其实成他的小宝宝了。
第126章 五千万126
在医院进行了将近两个月。
每天练习走路,每天学习说话,学习用手抓东西,这些都算是小有进步。
所以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想出院。
为了正确表达自己想要出院的态度,于是他罢工摆烂了一天,就赖在病房主卧套间的阳台前那张地毯上,躺着不动,谁来跟他说话都不理,饭也不想吃了。
反正陆文州也不在这里,没人管得了他。
他懒洋洋地侧躺着,窗外阳光撒入盖在身上,暖和得不得了。
“看吧我就说吧,陆总不在先生实在太不乖了,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不练习还是一回事,可是不吃饭这能行吗?早上中午都没吃了。”
管家收到兰姨的消息,就从庄园赶了过来,他站在卧室外,往里头看了眼,果不其然就看见这个小祖宗还真的就是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
这要是给陆总看见了不得生气。
“先生是不是不高兴了?”
兰姨回想起今早时序醒来的表现:“陆总今早凌晨六点就飞回香港开会了,说时间太早就没有吵醒先生,留了个纸条给他,先生醒来看了之后就不高兴了,然后就坐着轮椅从上头滚下来,故意躺在毯子上,到现在都没动。”
管家:“……”
听着就是头痛。
躺了一年醒来后简直就是个熊孩子,这要是给陆总知道绝对是要批评的了。
要不是医生提前给他们打过低,植物人苏醒过后各方面恢复的情况个人各异,想要完完全全的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很难
他只能够使出绝招,拿出手机拍下此时时序的状态,将镜头放大,就看见时序悠哉的躺在地毯上,原本扎好的头发现在也乱糟糟了,背影上看到没有很不开心,就像是故意的。
才二月的天,就算是有太阳有地毯,但也不能够这样躺在地面啊。
管家温馨地提醒了一句话:“先生,我拍给陆总了,你今天没有乖乖的练习走路,没有学习说话,还没有吃早餐吃午餐,现在还躺在地板上,要是陆总看见你这样又要批评你了。”
时序早就听见动静了,他也没有转身,就保持着这个晒太阳的姿势,手枕在脸下:“批~呗。”
管家:“。”
果断把视频发给陆总。
不听话,太不听话了。
午后,
香港魔金大楼明珠投行——
陆文州刚开完季度的会议,会议室里其他人已经散了,他正想跟周慕云和陈泊闻聊下一个季度的计划,就收到了管家的视频。
“我觉得跟山海的合作可以继续,他们的芯片在业内暂时还是遥遥领先的,至少未来五年还是很难有芯片可以达到这个水平,这对我们想要继续给瑞星投资有比较强的合作性。”
陈泊闻转着手中的钢笔,他说完,就发现陆文州拿着自己的私人手机在看什么。
这人从前是不会在开会的时候把私人手机放在身上,自从时序出事后私人手机就没有离过身,包括现在,从前他们讨论问题也很少会拿起手机来看。
周慕云也发现了,他打趣道:“陆文州,又在看你的心肝宝贝?”
陆文州沉默地看完管家发过来的视频,须臾后,头疼得捏了捏额头。
周慕云好奇的凑过去,就看见是个视频,由于画面暂停在一个躺着的背影上,没看出是什么,他伸手点了一下,就看见是穿着病服的时序,躺在阳台前的地毯上,看起来像是在晒太阳。
“这是在晒太阳?”他好奇问。
陈泊闻走到陆文州身后,也是好奇。
陆文州将音量调高。
只听见在视频的最后,听到管家的声音:“先生,我拍给陆总了,你今天没有乖乖的练习走路,没有学习说话,还没有吃早餐吃午餐,现在还躺在地板上,要是陆总看见你这样又要批评你了。”
那个悠哉躺在地毯上的背影回答:“批~呗。”
陆文州再看一次也是额角突突。
这家伙是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的,不吃早餐不吃午餐,不训练,现在还给他二月的天躺在地板上?
周慕云没忍住,笑喷了,他拍了拍陆文州的肩膀:“小时序醒来后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养了一个儿子?”
“是儿子就打上了。”陈泊闻将胳膊撑在陆文州的肩头,打趣道:“这是给自己养出了个女儿,是吧老□□十岁终于有女儿的心情如何?”
陆文州见这两人就在这里调侃他,似笑非笑问:“那要去看看我女儿吗?”
“你现在要回广州了?”
陆文州拂开这两人的手,站起身:“都绝食了还能不回去吗,估计是在气我今早没有跟他说一声就走了。”
“那你怎么不跟他说一声再走?”
陆文州侧眸看向问他的陈泊闻,挑眉:“叫你去结婚你不结,他这是在跟我闹脾气撒娇。”
陈泊闻:“……”顿时被陆文州这种炫耀的语气弄得无语,给他胳膊一拳:“滚,不带这样人身攻击。”
“今早我六点就飞回来了,时间太早我叫醒他做什么,他现在本来就能睡,不喊他可以睡十几个小时。”
三人并肩往外走。
“哇,看不出小时序那么能睡,现在岂不是只小猪?”
陆文州笑出声:“那不正好是我的bb猪。”
陈泊闻和周慕云顿时一阵恶寒:“……”
只能说,时序醒来后陆文州终于活过来了,还能跟他们开玩笑,回想两个月前这人就跟工作狂魔一样。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两人太不容易了。
“先去买个乐高给他。”陆文州拍拍陈泊闻的胳膊:“给我推荐一下,尽量难度大一点的。”
医生说过,在深度昏迷那么长时间,如果想要让时序尽快恢复除了系统的学习,一些建构积木类的也可以刺激他的大脑,这两个月都会陪时序玩。
也趁着这段时间让这家伙放松一下……
咕噜……
时序感觉肚子在叫了,好吧,肚子饿了,绝食是不太可能的,想吃东西了。
他动作慢悠悠地扭过头,发现李嫂跟兰姨在卧室外,听着动静像是在帮他收拾今天早上推倒的积木。
“这么大的积木是昨晚先生拼的吗?”
“是啊,昨晚陆总陪他拼了好久,还表扬先生还是那么聪明。”
他用双手撑在地毯上,先用双臂费劲地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这两个月的力量训练没有白做,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不借助工具站起身,但慢慢来还是可以站稳的。
仅仅是想站起身的这个动作就需要十分钟来完成。
不过相比两个月前已经好很多。
沈君尧跟裴御走进屋时就看见这一幕。
穿着宽大病服的时序,正双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看起来是要站起来,不过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在做瑜伽?”
沈君尧不知道时序在做什么,以为是什么瑜伽康复运动。
时序脸都憋红了,他费劲的扭过头,看向走进来的这两人,发出声音:“救我,站……起来。”
裴御瞬间明白时序的意思,原来是站不起来,只能走上前握住时序的胳膊,把整个人他拉起来,然后扶着他走去旁边的沙发坐下,还是专门的那种固定式沙发座椅。
类似宝宝座椅。
沈君尧是没忍住笑出声,见时序憋得脸都红了:“为什么不喊阿姨?”
“尊严。”时序说。
沈君尧笑得更欢了,现在只会两个字两个字蹦出来的老板真的就跟小朋友没差了,还那么有个性。
时序坐到自己专属的座椅上,看见裴御要给自己扣上座椅的扣子,皱眉:“不扣。”
裴御手顿住,抬眸看他一眼:“不扣你会摔的。”
“不会。”时序表情坚定。
裴御只能依他,让他坐好后松开手,然后就看见时序没坐稳,直挺挺地往旁边沙发倒去。
时序:“……”身体歪倒,手忙脚乱,但是用不上。
裴御眼疾手快的拉住时序,把他拉起来,沉默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帮他把座椅安全带扣上:“还是乖一点吧老板。”
‘咔嗒’一声,安全扣扣上。
时序抿着唇,稳稳地靠坐在椅背上,却很气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行,还是得再努力一点!
沈君尧见时序神情恹恹的模样,似乎是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便坐到他身旁:“知道我们今天来找你做什么吗?”
“什么?”时序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管理集团里的事情,现在基本上都是沈君尧跟裴御处理,以他当前的情况可能连签个名都是很艰难的事情,更别说要他参与决策。
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现在他可以说出四个字以上的词语都算是很不错了。
好像这样当个没烦恼的好像也不错,就是不想呆在医院。
他想呆在陆文州身边。
“在你出事前,不是答应了跟瑞星合作吗?研究所那边已经出成果了,我们的vast系统跟山海芯片已经能够实现成为瑞星汽车的生态系统,山海手机与瑞星汽车的生态圈首次兼容结合,预计在下半年开始vast系统将全部替换上瑞星汽车里。”
时序眼神亮了些许:“真的?”
原来已经开始了,太可惜他竟然没有参与这个过程,这么酷的一件事怎么可以没有他呢。
裴御把手中的车钥匙递给时序:“要去试试看吗?”
时序看着这把车钥匙,眨了眨眼,慢慢地抬起手,想抓住。
抓的动作他练习了很久,包括陆文州还会带着他玩乐高积木,拼的时候还教他怎么捏着积木。可能是因为没有像练习走路的时候那样总是摔,给他影响留下更强烈的感觉,所以这个动作是他康复里进步最慢的。
裴御也没着急,就将车钥匙放低,想让他自己努力抓住。
大约是过了两分钟,这只用力得发颤的手抓住了车钥匙,动作笨拙。
时序用一只手抓住车钥匙,眉眼舒展,顷刻间笑了,看向他们:“抓住!”
沈君尧看见时序会因为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开心,心里是替他开心的,却还是在一瞬间觉得有些鼻酸,别开脸,摸了摸鼻梁,深呼吸压下自己的心情。
这人的自尊心又多强,他们是领略过的。
如今这样心里不知道得多煎熬才能够接受现在自理困难的自己。
“很棒。”裴御平时习惯寡言,也不是说肉麻话的人,还是把这声表扬说了出口。
时序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的车钥匙,笑弯眼梢:“开车~”
“开什么车?”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时序侧眸看过去,发现是陆文州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周慕云跟陈泊闻:“哦?”
周慕云被时序这个反应弄笑:“哦是几个意思?”
陈泊闻抬起左右手拿着的乐高积木盒:“看我们哥俩又给你带什么,这次可比上次的难度要大,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拼得玩。”
时序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养好身体,看见陈泊闻手中的乐高积木自然是感兴趣。
在他想看看时,就看见陆文州走到自己跟前,提了提西裤,单膝蹲下。
“为什么不吃东西?”
时序见陆文州这么问,顿时哑然,好吧,管家跟陆文州告状了,他撇了撇嘴:“想回家。”
陆文州怔住,倒是有些意外他会说想回家,猜到可能是什么原因,但他还是想听一下原因:“为什么?这里有专业的医生不是吗?”
“我,有钱。”时序看着陆文州,目光坚定:“请医生,回家,陪我!”
面前的五个男人表情几乎都是如出一辙的,除了无奈也没其他表情了。
“不回家,不吃饭。”时序吐字清晰,态度坚定地说。
陆文州没他办法,笑着站起身:“行,回家。”
“那……那吃饭。”时序听到这句话后,连忙抬起手,慢慢地抓住陆文州的西裤口袋,仰头眼巴巴望着他:“吃饭,好饿。”
陆文州低下头,对上时序这幅故意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是知道他会心软,简直是无奈得想批评,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他,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在医院会更有利于他康复,毕竟有专业的器械跟医生,但这家伙想回家了他不可能不同意。
最终只能屈指在他额头上一弹,视作惩罚:“以后再敢这样就要收拾你了,是教你绝食的,幼稚。”
“啊!”时序的手根本来不及条件反射摸自己的额头,抬手的动作就跟慢动作似的,最终拍上自己的额头,笨拙的揉了揉被陆文州弹痛的位置,幽怨盯着他,控诉道:
“你,那么凶,的?”
兴许是这个动作实在是迟顿感太强,确实是笨笨的,再想到这家伙原先有多聪明跟能干,现在成这样,就跟个小宝宝一样的说话,一顿一顿的。
五个男人看了心情都很微妙,面对二十几岁的时序,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慈父心理。
说是慈父,有两位仁兄也确实是五十了,如果早生贵子,也有个跟时序差不多大的儿子或者是女儿了。
“陆文州你说话小声点,吓到我小时序了。”周慕云揍了陆文州胳膊一拳,走到时序身旁拍拍他脑袋:“没事,哥哥保护你。”
陈泊闻干脆去把旁边的轮椅推过来:“要是陆文州再这么凶就不跟他好了。”
沈君尧帮时序解开座椅的安全扣,扶他站起身:“嗯,陆总确实是有点凶,对吧老板。”
“都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想回家,是有点差劲。”裴御握住时序另一只胳膊,让他在轮椅上坐好。
陆文州眼眸微眯,看着这四个人站在坐轮椅的时序身后,尤其是看见时序这家伙得意洋洋的样子,脑袋小幅度的晃,就跟只小猫一样,知道他是故意的,就知道大家都疼他。
他笑着点头,眸底尽是宠溺,举起双臂视作认错,无奈道:“好,行,我错了,我改。”
第127章 五千万127
时隔两个月后,时序终于回到陆家山庄。
工作暂时,斯坦福的学业暂停,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现在他连自理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尽管已经夸奖他进步很大,脑损伤的程度已经在这一年的养护中降到最低,想要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也知道只是时间的问题。
车缓缓停在主楼别墅前,车门打开,他被陆文州从车上抱下来,放到了轮椅上。
“既然回家了,那就不能够偷懒,我把这半年的工作尽量推掉陪着你。”陆文州把针织帽给时序戴上,怕他着凉,躺在床上一年抵抗力也是随之下降,最怕的就是生病。
见时序乖乖坐稳,这才推着轮椅往里面花园走去。
时序侧眸看向庄园大门口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此时正喷着水花,非常华丽,泉池里在太阳光线的倾洒下泛着粼粼水光,但是那满池的水……
他皱着眉,不由得觉得头疼,脑海里像是一闪而过什么,针扎那般的刺痛游走在头皮之上。
到底忘记的还有什么。
有点难受。
“怎么了?”陆文州察觉到时序好像不太对劲,将轮椅停了下来,走到他跟前单膝蹲下,见他一直盯着喷泉的位置,脸色不是很好看,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喜欢,喷泉。”时序垂下眸:“水太多,想吐。”
陆文州看向管家:“把喷泉拆了吧,不要了,还有后面的两个游泳池全部把水放了。”
管家点头:“好的陆总,我现在就吩咐人做。”
陆文州怕他想起之前不好的事情,医生已经说过出现逆行性遗忘的概率很大,时序已经忘记了之前为什么会坠海的事情,建议过如果忘了就不要让他想起。
“陆文州。”时序喊了声,看着他。
陆文州听着时序喊自己的名字倒是喊得挺溜的,笑道:“有什么吩咐吗?”
“我觉得……”时序深深凝视着陆文州,顿了一会,继续说:“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一定要想起的事情吗?”陆文州也没有刻意的回避这件事,至少在他看来时序会这么问并不是不舒服,至于看见那么水估计是当时受到的刺激。
要不然他会那么气跟心痛,这家伙总是敢做这么大胆的事。
时序乖乖点头:“一定要,想起来。”说完伸手慢慢拉住陆文州,目光真诚:“告诉我,呗~”
陆文州知道这家伙在跟自己撒娇,他站起身,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去:“看你表现,如果你没有乖乖练习的话我不告诉你。”
时序觉得自己肯定是忘记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不是计划求婚的事,计划求婚这件事他记得,也不是戒指,他怎么感觉好像除了戒指还有什么东西忘掉了。
实在是想知道。
他仰头望着身后的陆文州:“我乖。”
陆文州见时序这样仰头望着自己,本来就带着针织帽,脑袋毛茸茸的,动作带着些许顿感,心软得一塌糊涂,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只是要你乖乖练习,不是要你乖。”
自己需要的不是一个乖乖的爱人,他需要时序。
那个乖张耀眼的时序。
时序,快点好起来。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文州让一只专业的康复团队在家里全程陪着时序练习,只要他有时间也会全程跟着。
但更多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看得有些难受,比较多的时候会借着电话这样的借口,站到训练室外,不敢看。
因为看着时序一遍又一遍的摔,又一遍一遍的爬起来,练得浑身是汗也没有说过一句苦,哭肯定是会哭,不过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就算是哭,就算是真的很苦,也愿意咬牙坚持下去。
在他面前就没有说过要放弃。
现在已经可以慢慢地,从需要扶手的三米垫子,到不需要扶手走过去,再慢慢地不止三米,五米,十米,近千平米的练习室都能够慢慢地走完。
日落西山,余晖投落全落地窗撒入室内。
身穿黑色训练服的青年正在康复师的指导下做着桥式运动,扎着的头发已经湿透,衣服也因为汗意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但紧致的胸膛。
只见他胸腔向上,手臂与手掌力度均匀的下压,浑身因用力发颤,尤其是支撑着身体的手臂,颤抖得非常厉害。
脸颊透出运动过后的红晕,以及咬紧牙关用力的模样,非常非常认真。
这个动作对于正常人来说都会有一些难度,更别说是重度昏迷一年后的病人做这个动作,是非常难的动作。有的病人在做过康复都可能还会突然之间因为没有力气而摔倒,神经还不能很好地适应醒着的生活。
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恢复过程。
时序最终没坚持住,后背重重地砸在垫子上,发出一声闷哼,下巴的汗滴落在垫子上,而身下的垫子早就因训练湿了一块又一块。
他望着天花板喘息着,汗从额头滑落。
“时先生,要不休息一下吧?”一旁的康复师将水壶递到时序唇边,示意让他喝点水。
“不用,继续。”时序侧过脸喝过两口水,带着喘息的语气淡淡,眼里却没有丝毫疲惫,认真且坚韧。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桥式运动,撑不住就倒下,能继续就再来。
一遍一遍。
此时,训练室外的地面投落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凝视着训练室里的情况。
直到今日份的训练结束。
康复师正想给时序放松肩背按摩,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陆文州,他对上这男人的眼神,了然站起身,跟时序说了声明天见后就离开了训练室。
时序还躺在垫子上,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汗没过了眼皮,他闭上眼。
不一会,他就感觉一只手帮他擦掉了眼皮上的汗,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累吗宝宝?”
他睁开眼,正好撞入陆文州的眼神里,笑了声:“你又……躲起来,哭了?”
陆文州听着时序说话的语气,跟上个月比有了很大的进步,还会调侃他了,也能听得出语气里的调侃之意,就是字节还是有些顿感。
“嗯,我心疼。”
说着把时序从垫子上抱了起来,抱到自己腿上。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落在两人身上,就像是给油画添上最后一笔的色彩。
“叫你别看。”时序坐在陆文州的腿上。
陆文州抬手将时序脑袋上湿透的长发解下,指缝穿过对方满是汗意的发间,担心他感冒,拿过旁边的毛巾给他裹上脑袋擦拭着汗:“还是要看的,你都那么努力了,我怎么能不看。”
“我这样,乖吗?”
陆文州看着时序被自己用毛巾裹着脑袋的模样,只露出那张运动过后白里透红的脸,眉眼舒展,双眸透亮,见过这人在职场上锋芒毕露的模样,也见过撒娇的模样。
哪个样子都能让他心动。
“很乖。”
时序缓缓往前,用额头抵住陆文州的额头,垂下眸,目光落在对方唇上,他唇角微弯:“亲一下。”
陆文州环上他的腰身。
温柔至极的吻融入日落西山……
又一个月,时序开始尝试接触工作上的事情。
自从他醒来后,知道自己名下几大集团的股票开始上涨,这是好的预兆。
而他也知道沈君尧跟裴御在这一年里帮他成立了家族办公室,有了这只新的财产管理专业团队,他现在几乎也用做最终的决策,说yes or no就可以了。
当然,还是要练习一下自己的签名,毕竟现在写字跟狗啃一样。
所以时不时还是会被陆文州拎到他那里去。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此时总裁的办公椅上,时序正拿着个平板津津有味的看着小说,全然忘记今天的写字练习跟数钱练习任务,
他原本只是在翻看着新闻,是关于他那起绑架案的,不过具体内容倒是没有看见很多,各种八卦倒是看了不少。
想着自己现在可以拿起平板玩了,想着可以了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前后后看了不少新闻头条跟公众号,就这一个事件的内容,在他昏迷的这一年里就有各种内容层出不穷,还经常有媒体翻出来搞新的内容。
有从事件本身讨论的,也有从陆文州跟他的感情史出发的。
这一次在他醒来后更是在各种猜测下创造了不少关于他们两人的感情史,他看着看着,就跳出一个网站,不小心点开一本小说。还带着不少黄色小广告那种。
这本小说就叫《豪门大佬的在逃小娇妻》。
时序时家的养子,从小就生得极其漂亮。
却被家里的兄弟欺负,关小黑屋捉弄,后来因家族联姻嫁给权势滔天阴狠的大佬攻。
时序一开始不从,但却日渐被大佬攻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健硕的腹肌,以及经久不歇的打桩技术所操服,最终只能可怜地被迫敞开***以及鼓起来的肚子***
时序呆住。?
他低头认真看后面的字眼,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于是抱着猎奇的心态,翻开第一章。
…………
第一章初夜
【呜呜呜呜……不要了,老公……】
(以下是很刑的内容)
…………
时序:“……”omg,他瞪大眼。
怎么感觉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他咽了咽口水,又抱着好奇跟不好意思的心理,往下看,越看越上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姿势!!!看着看着,发现要收费了。
于是他果断的充了一千块。
嗯~又可以看了。
正好看到怀孕的剧情。
…………
第N章
【肚子里的宝宝踢你了吗?】
【嗯……】时序委屈巴巴,一副要哭来的样子,他抚摸着孕妇,眼泪汪汪望着陆文州:【好疼。】
【那老公教训他好不好?】陆文州温柔哄着。
时序茫然不知:【怎么教训呀?】
陆文州一笑,将已经孕期稳定的时序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棍棒底下出孝子。】
……
时序看得面红耳赤,天啊,怀孕,孕期……也玩吗?
好,好香啊~好看啊!给作者打赏!!他有钱!!
实在是看得太过于专注,全然没注意到办公室门被推开。
陆文州刚开完会,想着上来陪时序练一会字,毕竟最近抓笔练得还小有进步,虽然时序两个字写得还像是狗啃一样,他一走进办公室,还没出声就看见时序耳朵跟脸通红的,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且还是看得很专心那种,是不是还舔着下巴,跟只馋猫似的。
他以为是看吃播什么,毕竟最近的年轻人都喜欢肚子饿的时候看吃播来缓解自己的嘴馋,直到他走到时序身旁,扶着椅背,弯下腰,看见了平板上的内容。
页面构成很复杂,还弹出黄色小广告,但似乎不影响内容,而且他还看见了熟悉的名字,是他跟时序的名字。
……
【呜呜呜……怎么办,好像流出来了。】时序哭着说。
【怎么了宝宝,流什么了?】
【就……就是胸口……】
【胸口怎么了?】
【哎呀你真是讨厌,人家产nai了……】
【那要老公帮你吗?】陆文州笑问。
时序害羞的垂下眸:【可以帮我喝掉吗老公?】
……
时序看得入迷,全然不知到陆文州就站在旁边了,看见这一段的时候心跳加速,呼吸作乱,他觉得浑身好热,抬起双手握紧拳头,激动地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
动作却在对上陆文州目光的瞬间戛然而止。
陆文州弯着腰,单手撑在办公桌边沿,臂弯微压,将这家伙红得跟水蜜桃的脸倒映在眸底,他勾唇笑问:“在看什么呢宝宝?你的脸好红。”
时序顿时慌了,想要把平板盖上,结果一下子没拿稳平板掉到地板上,他下意识的弯腰要去捡,结果自己一个没坐稳往办公室前倒去,眼见就要撞到额头。
陆文州脸色倏然一沉,眼疾手快的用手撑在桌沿,避免时序撞到额头,另一只手拉住时序的胳膊把他拉回来。
平板‘啪嗒’一声跌落地面,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键,页面黄色小广告发出了嗯嗯哈哈的声音。
气氛,瞬间微妙了。
“……”时序被陆文州拉起来,靠坐在椅背上,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仰头望着陆文州。
陆文州对上时序这个眼神,见这家伙的脸都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还要跟自己装无辜,想笑,但还是克制着上扬的唇角,然后故作淡定问:“不小心点的?”
说着弯下腰捡起平板。
“嗯。”时序点头。
陆文州拿起平板随手划了一下:“还不小心充了会员?”
时序:“……”
“练字了吗?”陆文州把平板放在一旁。
时序摇头,见陆文州把平板放走,有些意犹未尽,他正想回头看陆文州,就感觉到这男人靠了上来。
从身后伸过来的双臂撑在办公桌两侧,力度隐匿在黑衬衫下,透出衬衫的荷尔蒙在这个姿势下铺天盖地的笼罩在身上,被臂弯完全圈在手臂间。
“不想练字?”
时序听着头顶落下的低沉询问,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内容:“不想。”
“还想看时序产nai?”陆文州低声笑问。
时序:“。”真的是,为什么要说出来!
陆文州将身前青年泛红的耳朵尽收眼底,眸色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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