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v开始)
天台风大,地面残留着白天暴雨过后的痕迹,水洼反着光。
白洛维在刚才的饭桌上喝了点酒,感觉发躁,只等了五分钟不到,频频看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曹远生怎么还不来?
白洛维前阵子在他面前碰壁太多次,已经歇了心思,今晚酒精上头,再加上送上门来的两粒药,又开始打主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洛维始终觉得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的曹远生是装出来的,人总会露馅的。
在药物的作用下,送上门来的,他能忍住不要吗。
411寝室里,阎骁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奇怪的反应。
沈意年刚洗完澡,打开浴室的门,就见阎骁冲进来,打开洗手池前的冷水龙头冲脸。
“队长,”沈意年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阎骁没说话,只顾着把冷水往脸上泼。狭小的浴室中热气还没散,浸润着沐浴露香味的空气聚拢,包裹着他的后背,黏上他的皮肤。
阎骁思绪逐渐飘远混沌,游离地想着,沈意年身上应该是同样好闻的味道。
而此时沈意年就在他边上触手可及,抱着衣服,像一头无辜的白色羔羊。阎骁没控制好自己抓住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道,在那节瓷白光滑的手臂上留下几个红色指印。
他贴合着沈意年的皮肤,掌心滚烫,像有一簇不会熄灭的火焰熊熊燃烧,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肆虐。
只是一个松开手的动作,让阎骁觉得无比艰难。
“我没事,”他的额发被冷水打湿了,眼睛里爬满红血丝,把沈意年往外推了一把,自己则往后退了退,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说,“你今晚能不能去找南复?他们寝室还有空床位……”
在众多练习生里,除了自己,沈意年也就跟南复算熟悉一点。阎骁没办法,只能让他去南复的寝室避一避。
奈何沈意年不太乐意。
他嘴角向下撇着,有点不明状况的委屈。
阎骁瞥了他一眼,动作粗暴地扯过毛巾擦脸,掠过他,往室内走。
沈意年似乎被他刻意忽略了。
却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沈意年存在感有多强烈,是沸腾的火山眼,妄念溪流的源头。
阎骁口干舌燥,从置物柜拿出新的未开封的矿泉水,仰头往下灌。
见沈意年待在一旁有些无错,他心生不忍,招招手。
沈意年挪过来两步,阎骁揉了揉他头发,低头给他安排任务:“你去找工作人员来,说我找黎PD有事。”
这下沈意年跑得飞快。
工作人员来得非常迅速,问阎骁具体什么事,因为现在黎漾不在大厂。阎骁有苦难言,又不好明说,只强调自己要跟黎漾联系。
工作人员只好拨了黎漾助理的联系方式。
阎骁通过黎漾,间接找到曹金生,跟曹家的家庭医生联系上了。
“心跳正常,没有头晕呕吐症状,发热,眼睛和喉咙干涩有刺痛感。”
“耳鸣是断断续续的。”
“对,有比较强烈的性.冲动。”
后面两通电话阎骁是避开了人,在浴室打的,他简单地跟家庭医生描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回答了对面几个问题。
曹家的家庭医生初步下结论说:“应该是助兴类的药物,更多的还不能判断。”还说会马上过来给他检查。
阎骁掐断电话,看着始终映在浴室门上的身影,拉开门,沈意年寸步不离地守着,站在灯光下,脸色煞白。
比起阎骁,他更像是出问题要看医生的那个。
阎骁把手机还给工作人员,说自己不舒服,待会儿家庭医生会来,要跟大厂门卫打招呼放行。
工作人员本来想留在寝室陪他等医生,见他再三强调说没事,终于走了。
寝室门关上反锁,阎骁又喝了半瓶水,坐回床上,望着墙壁上的圆形挂钟念清心咒。
沈意年就这么看着他,他一点办法没有。
阎骁没照镜子,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有多忍耐,欲望像凛冽的飓风扑面,把人掀翻,席卷进深不见底的汪洋。
他嘴上说让沈意年去别的寝室,眼神却充满侵略,快要把沈意年身上的衣服扒光。
“队长。”
“再问一遍,你走不走?”
“我留在这里陪你等医生……”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尚未完全落地,沈意年被阎骁擒住脖子摁在床上,野兽猎食般的凶狠迅猛,床铺发出沉闷的咯吱响声。
阎骁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承受根本算不上吻的啃噬。
沈意年的眼尾一下被刺激得发红,宽松的睡衣和胸膛之间留有大片空白余地,给人以可乘之机,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去大力捏揉。
…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白洛维的声音传来:“队长!队长!你在里面吗?”
白洛维在天台等了快四十分钟,没了耐心,他越来越没底,不确定阎骁有没有喝他给的水,有没有看见他塞的字条。
他必须得找到阎骁亲眼看见才放心。
白洛维先去训练大楼找了一圈,问了几个练习生,都说今晚没在这边碰见阎骁,他又找到寝室来。
喊门声打断了阎骁接下来的动作。
那声音持续着,见没有人应,终于停了一会。
片刻后,白洛维看见从门缝中漏出的光,觉得寝室内肯定有人,又开始敲门。
阎骁抄起保温杯砸过去,陡然的巨响伴着他那声喑哑暴躁的“滚”,打消了白洛维的各种猜测算计。
门外终于清静了。
房间内的旖旎气氛在诡异的安静中蛰伏,阎骁的理智短时间内回笼,沈意年被他面对面抱着坐在身上,双腿掰开在两侧,唇上水光潋滟,微微肿了。
他身上灼热的体温烫着沈意年,肌肤相贴时像要把对方燃尽。
手机震动,是条垃圾短信。
因为阎骁说身体不舒服,黎漾让工作人员把他的手机暂时归还,如果夜里状况没有缓解反而加重,有手机在身边至少可以随时联系上人。
阎骁摸着沈意年埋在他肩窝里的头发,缓和了力度,一下一下地吻着,在容易被人发现的修长脖颈上,控制住没有吮吸留下印记,只有在衣料可以遮盖的胸口肆无忌惮。
他一只手撑在沈意年的腰上,另一只手摸起手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说不用来了。
家庭医生来大厂的车程超过三小时,来回确实奔波,但大雇主曹金生发话让他过去检查,他没办法推脱,天涯海角都得去。
现在当事人自己说不劳烦他跑这一趟,家庭医生不放心道:“虽然只是小问题,明天还是抽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更保险。”
阎骁嗯了一声。
“今晚……你今晚有办法解决吗?”
“可以。”
阎骁简短说完挂了电话,没时间再分心。
…
第二天黎漾回了大厂,直接来找阎骁,曹金生与他几乎是同时到的。
睡醒后的阎骁已经恢复了大半,除了胃里有点不舒服,别的方面还好。
见曹金生这么大阵仗来找自己,阎骁回想一下自己昨晚被人算计吃药打电话找医生,搞这么一出,臊得慌。
曹金生拍他后脑勺,“跟我去医院。”
“小事。”
“我真怕你身体出什么毛病。”曹金生想到弟弟以前花天酒地的行径,严肃道,“最好做个全身检查。”
阎骁只得答应。
在曹金生讳莫如深的目光里,替自己辩解了句:“没出去乱搞,这次是个意外。”
不知道曹金生信没信。
其他练习生不明情况,只听说曹家来人了,以为是探班的。在窗户边看着阎骁钻进门口那辆黑色库里南,发出羡慕的喟叹。
唯独白洛维神色不安。
方荆远跟他说话,叫了他好几次没反应,面露不虞,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冷战了大半天。
阎骁去医院检查,顺带把白洛维给的那瓶水让人拿去化验,他当时喝掉了大半,还剩下一小口。
结果出来,和预料的差不多,里面残留着助兴的药剂。
阎骁现在的轻度耳鸣和没胃口,属于后遗症,等身体新陈代谢过两天自然会好。
医生只交代了他最近别碰烟酒,注意饮食清淡。
阎骁本来打算中午陪曹金生吃顿饭,曹金生临时有事,被秘书接走。
路边有家网红点心店,去医院之前路过看见许多人在排队,现在人没那么多了,阎骁慢悠悠走过去等了几分钟,要了多份灌浆曲奇和酪生蛋糕,打包带回大厂。
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不少练习生穿梭在宿舍楼和食堂之间的路上。
阎骁遇到沈意年和南复他们一群人。
沈意年是最先发现阎骁的,径直朝他走过来。南复和另外几个人也跟上来,“嗨,兄弟,就回了?”
他们不知道阎骁去医院的事,以为他出去放风,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手上的点心盒子。
“好队长,”南复说,“有福同享,有好东西一起吃。”
阎骁取了一份出来留给沈意年,其余的都给了他们。
回寝室的路上,沈意年捧着酪生蛋糕的纸盒,先挖一口尝了,小声问阎骁:“医生怎么说?”
“真的没事。”
阎骁说着打开寝室门,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口袋里滑出一管药膏,沈意年捡起来问:“医生给你开的吗?”
“不是,”阎骁撕掉包装上的塑封,低头亲掉了他唇边的一点奶油,“给你用的。”
第22章
沈意年拿着药膏进了浴室,阎骁洗干净手,敲了敲门问:“要不要帮忙?”
过了会儿,里面传出的声音细如蚊蚋,“不用。”
阎骁靠墙等着人出来以后,去食堂打包了两碗蔬菜粥。他胃口不佳,沈意年肚子被蛋糕撑饱了,也吃得不多。
睡午觉的时候,沈意年赖在下铺没走,两个人裹进一个被窝里。
沈意年找到舒服的姿势侧躺着,抓住阎骁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酸。”
阎骁轻一下重一下地揉着,不多久两人的困意地涌上来。
沈意年闭着眼睛迷糊地问:“你下午还去训练吗?”
“去,要不然跟不上。”
这次的公演是小组对抗形式,两个组表演同一首,每个位置上的每个练习生对会被拿出来作比较。虽然阎骁自己不在意这个,但自己的所得票数会影响小组总票数,他又不得不努力。
阎骁的训练态度始终称不上积极,肯定也不算消极,两者之间达到一个平衡点,让他在众多压力爆棚的练习生中显得不太一样。
工作人员采访时问到压力的问题,前几个练习生几乎是按剧本走的,被抛出的问题一引导,回忆进厂后的点点滴滴,一路过关留到现在不容易,面对镜头说不了几句,就眼泪哗啦,泣不成声。
工作人员要的就是这个煽情效果。
到了阎骁这里,完全是另外一种画风。
他说有压力,也说觉得累,训练到深夜是常事,不过情绪稳定,没半点要爆发流泪的迹象。
轮到沈意年,反应更淡然,甚至说漠然,像个缺少情绪的AI。
工作人员看了两人这段,心说你俩还挺般配的。
采访放出去,别家的画风都是“呜呜呜呜心疼我儿子”“心疼我老公”“宝贝不要有压力,尽力就好”“妈妈永远支持你”。
阎骁和沈意年这边飘过的一些弹幕则让路人看不懂,“不愧是你俩”“还得是你俩”“霸王永远的神”“配配配配配他娘的配!!!我没在吐痰,我只是在感叹!”
但凡有人好奇问霸王是什么,私信就会收到一些链接。
如果再好奇点开,就会发现里面有精彩同人文、绝美同人图、各种剪辑视频和小电影……阎骁本人看过的《106队霸和娱乐圈小鬼王的日常二三事》现在还在更新。
组织越来越壮大,蓝帽子倍感欣慰,她已经混成了群里公认的大粉之一,上次她在《自由奔跑》的录制现场偶遇阎骁,问他要了他和沈意年的签名,现在那把折扇在卧室的储物柜里供着。
她跟群里的小姐妹在蹲点抢大厂下次公演的票,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阿稚,下个月老公新电影路演,你去现场吗?”
“你哪个老公?”
“是我们的老公!大影帝!顾抒!”
对面非常敏锐地发问:“你是不是偷偷爬墙了?”
蓝帽子立即有种心虚感,她最近磕霸王上头,对顾抒的行程没有再时刻关注,她赶紧找借口搪塞对面好友,“有时间我一定去!”
下个月的事情下个月再说,现在她要进大厂看公演。
练习生50进30的公演现场,气氛比上次来得更加热烈火爆,小组对抗的表演形式让空气中仿佛嫌弃硝烟。
沈意年带领的小组总投票数赢过了另外一组,加上网络综合投票,五名组员均成功晋级。
他们像在登一座山,越往山巅去,掉队的人越多,留下的人越少。
阎骁被淘汰,是在30进15这一轮里,节目进入下半程,快要接近尾声。阎骁跟队友唱了首抒情老歌《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
能够得到知己
……”
台下各色的荧光棒跟着音乐节奏摇晃,上一个舞台的摇滚乐冷却了,变成缱绻的灯光,扫过每个人脸庞。
沈意年在舞台后方一隅,听着歌。
这次他跟阎骁没有同组,他的舞台已经走前面表演完了,当场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晋级十拿九稳。
他终于有了时间,没去后台休息,挨在不起眼的角落听歌。
看不清阎骁的脸,只有一道颀长背影。
歌也不是新歌,有伴奏的、清唱的,听他哼过许多遍。
每次都不一样。
舞台上走位变化,阎骁转身,回头时如有感应,朝沈意年这边的黑色帷幕望来,扬起了笑。光柱笼罩着他,又移走,只沈意年看得有点痴。
阎骁他们是最后一组,等他们唱完,演出就结束了。
先往常一模一样的流程,观众退场,工作人员计票,现场票数加上今晚八点前截止的网络票数,从高到低给出排名。
结果送到黎漾手上。
阎骁坐下不到十分钟,就跟其他练习生一同被召集回大厅。
人有时对即将发生的事会产生某种奇怪的预感,阎骁盯着黎漾手中的名单,便有了这种预感,他其实留得够久了,没什么遗憾,进厂对他来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算特殊的经历。
唯一让他感觉到不那么熨帖妥当的,是因为没有陪沈意年留到最后。
黎漾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曹远生,第16名。”
证实了那预感,就差一点。
一个名次的差距,阎骁止步于此。
他侧头在人群中用目光寻找沈意年,两人所在的小组站位相隔着一段距离,沈意年已经从后方绕路,扑上来抱他。
阎骁伸开双手牢牢把人接住,想也没想,低头吻他额头,安抚地拍拍他背脊。
没人注意到他们。
大厅被离愁湮没,太多人在一起拥抱道别。阎骁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抱住沈意年时却想把他藏在怀里捎走,多余的情绪蒸发不见,不过是想他开心一点。
***
大厂外的马路上有许多人逗留,他们其中大部分是刚看过公演的,演出结束后没有立即回酒店,而是在门口等待。
因为每次公演后,都会有一批练习生从这里连夜离开。
他们蹲守在这里,既希望见自家爱豆一面,又不希望看见他们真的走出来。
蓝帽子接了个电话,跟家里的兄长汇报行程,袖子被旁边的追星姐妹扯了扯,“阿稚,小道消息……”
蓝帽子紧张得咽口水。
“你家队长被淘汰了,16名。”
“假的吧?”
“里面一个化妆师透露的,八成真。”
这下蓝帽子不说话了,等了等才问:“小年呢?”
“沈意年晋级,第4。”
“淦,我的霸王分开了???be了???”
蓝帽子名叫陈稚,朋友们都叫她阿稚,常年活跃在追星前线,磕cp却还是头一回,想到她的cp一个留下一个淘汰,真情实感地难受了。
又过了半小时,被淘汰的练习生名单已不是秘密,节目还没播,不少人都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了消息。
夜晚依旧寒冷,月明星稀,不规则形状的云层游移,路灯下的树影相互重叠。
大厂铁门打开,陆续有拖着行李箱的练习生露面,被车接走。
蹲守的粉丝大声叫他们的名字,有人挥了挥手道别,有的情绪太低落直接钻进了车里,帽子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陈稚盯紧了每个从铁门内出来的身影,没有阎骁。眼睛盯花了,仍然没看见。
“不会是我看漏了吧?”她开始怀疑,让同伴帮着把关。
很晚了,敞开的大厂铁门重新关上,今天淘汰出局的练习生都走了,始终不见阎骁的踪影。
陈稚开始怀疑消息真假,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家队长没被淘汰?
不过,阎骁确实被淘汰了。
沈意年接受完新一轮的采访,再回411,寝室里属于阎骁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什么也没留下,阳台上的晾衣杆上空了大半。
白色墙壁上的挂钟安静地走着,沈意年坐在下铺的床垫上,感觉到累和沮丧,低着头发了会儿愣,又把抱着睡觉的玩偶抱回怀里,也忘记了去卸妆。
眼妆有些晕开,黏贴的星星亮片掉了一半,梳起的头发已经凌乱耷拉在眉骨上,让他看上去像参加乐园花车巡游后疲惫下班的玩偶演员。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想起自己还要收拾东西,搬去新寝室。
新寝室427在走廊对面,同样只有沈意年一个人住。
阎骁走之前替他申请了这间寝室,沈意年不懂用意在哪里,这边和原来的寝室布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阳台外的风景。
隔着两排翠绿楠树,对面是一排排独栋别墅。
大厂的几栋房屋本来也就属于别墅区的一部分,因有树木环绕,形成天然屏障相互隔开,练习生们也只在宿舍楼、训练楼等几栋之间往来。
沈意年站在427阳台上远眺,戴着耳机看着楠树群放空,对面一栋别墅的灯光忽然亮了。
窗户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阎骁根本没走,只是换了个地方,依旧离沈意年很近。
第23章
两个小时前。
阎骁在灯光耀目的大厅里接收了自己被淘汰的消息,按照规定,出局后,参加节目录制时被收上去的手机和一些私人物品,都被节目组归还。
手机再开机,剩下百分之三十的电量。
一堆电话和消息进来,阎骁忽略不管,给经纪人王恒回了消息,又给曹金生打电话。
曹金生提前得知了阎骁被淘汰的消息,突然看到来电显示,心里迟疑片刻,没想好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哥,生日快乐。”谁知阎骁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完全没提大厂的事。
曹金生心里波动,闪过诧异,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声音沉稳地说:“谢谢。”
印象中,弟弟曹远生从来不会记挂他生日。
秘书送来一个精致礼盒,打开是个玉雕貔貅,不足人掌心大,玉石晶莹剔透,形状圆润饱满,品相非常不错。
“从哪儿买的?”曹金生把玩着小摆件,仔细打量。
“自己上鬼市淘的。”阎骁说,“那晚整个鬼市上最好的货,现在在你手上。”
“你不是在大厂,哪里有时间?”
曹金生真正想问却又没说出口的是,你有那个眼光能辨真伪?
“中途大厂不是放了两回假吗,就出去逛了。”
第一次放假是因为十五名练习生去拍综艺,其余人当天放假,当时阎骁回了曹家。
第二次放假,阎骁带着沈意年去逛鬼市,两人淘了堆小玩意,其中最贵重的选来给曹金生当生日礼物。
曹金生对阎骁说自己淘的这话半信半疑,猜测背后可能有行家帮忙挑选。
阎骁笑得散漫,非常不要脸地说:“我就是行家啊。”
他笑完引出下文:“哥,跟你说件事,上回林总说要找人修复那批银盘,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上次大厂放假,曹金生在家中宴客,其中有个姓林的朋友聊起家中祖传的银盘,因年代久远,破损严重,想找文物修复师帮忙看看。
先不论银盘值不值钱,却是他家的老祖宗从北到南跨越大半张地图带来压箱底的,物件上寄托的是亲情与乡愁,难以论金钱。
阎骁当时看过图片,判断年岁,大约是明代产物,确实是老古董了。
他说能修,在场就没有相信的,以为说玩笑话。
阎骁不以为意,他也只是那么一说,会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林先生说自家存放银盘的地方正是大厂旁边的别墅。
现在阎骁参加节目被淘汰后,想起这事,就想托曹金生再问问。
曹金生问:“你来真的啊?”
阎骁理所当然:“没开玩笑。”
“什么时候学的手艺?”曹金生狐疑。
“好多年了。”
阎骁回答得模棱两可,反倒给了曹金生无限联想空间,曹远生与家里素来不亲近,高中时就去国外做了交换生,两三年没回家。回国后也不住家里,他有太多私人时间,要想瞒着家里人学点什么,也很正常,只是这些以前从未听他提过。
见他语气认真,曹金生答应下来去替他问。
“我不会冒然动人家老祖宗的东西,会先拿做旧的、不值钱的试手,到时候再看看效果,要是林总那边满意,我再开工。”阎骁说。
曹金生转达了他的话,林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文物修复师,颇有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架势,同意了。
跟阎骁加上联系方式,两人交流了一番,阎骁虽然还没看见实物,通过图片已经判断了银盘的损坏程度,需要预制一批软金属垫具,还有要用到的修复工具和材料。
对方说他只管去置办,当然也就免不了谈到价格的问题,材料费,以及阎骁的人工费。
阎骁说这个不急,就是要先借你的地方住住。
于是他在练习生宿舍楼对面的别墅里开始准备修文物,干回老本行。
***
再说蓝帽子陈稚在大厂蹲到半夜,没见阎骁出来,朋友劝她:“阿稚,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陈稚没办法,捏了捏发麻的小腿,从地上站起来。
背上的背包分量不轻,是今晚在公演现场给霸王CP应援的横幅和其他周边,陈稚给朋友们送了一些,剩下的不多。
附近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朋友说饿了,要去买吃的。
风已经停了,夜晚的天空呈现出灰蓝色,便利店的灯光溢出落地窗。收银台前一个穿工作服的女性在刷手机,烤肠机里的滚轴缓慢转动,几根焦红烤肠泛着油光。
陈稚在外面等朋友买完烤肠出来,手机上的约车软件显示出租车司机离她们越来越近,大约还有六七分钟抵达。
她们边东西边等车。
路的另一头有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朝这边过来,手上拿着酒瓶,非常大嗓门地打电话,听不清的方言里混着几句骂娘。
男人明显要去便利店,酗酒后气味熏人,两个女孩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路过她们,浑浊的双目自上而下扫过。
陈稚拉着朋友的手往旁边走,有意避开,男人没有推门进便利店,反而转身跟了上来。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
男人扯住陈稚的胳膊想要动手动脚,陈稚浑身一颤,手机没拿稳啪地掉到地上,朋友发出尖叫。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们两个加起来也敌不过。
挣扎中陈稚的背包从肩上拽落,她随手抓起什么,触感是一条冰冷的细长金属链,甩出去打中了男人的眼睛。
对方发出一声惨叫,松开手捂住眼睛,陈稚和朋友得以逃脱。
便利店的店员听见动静拨打了报警电话,网约车司机也来了,车头灯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两个女孩得以脱身。
警察来得很快,把人带去问话调查。
陈稚坐在警察后座惊魂未定地给家里人打电话,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金属链,链子的另一头挂着霸王群里定制的金属徽章,是沈意年的头像。
从警车上下去,男人仍捂着受伤的右眼在喊痛,另一只眼睛贼兮兮地张望。
陈稚见状气愤地朝他扬起沈意年的金属徽章当武器,派出所楼前的一块宣传立牌突然倒了,直直地往男人脑袋上砸去。
哐当巨响。
旁边的警察半点事没有,不锈钢的立牌仿佛长了眼,专门冲男人脑门去的。
陈稚和朋友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了害怕。
等风波结束,陈稚跟朋友回忆起这不可思议的一晚,再看沈意年的金属徽章都觉得邪乎,“这就是咱们娱乐圈小鬼王的威力吗?”
陈稚发了条微博,晒的是银链子上坠着的漂亮人物徽章。
不少人问是不是新墙头。
她回:“是保护神!!!”
“转发这个小鬼王,什么变态妖魔鬼怪都让道。”
***
林家那批银盘数量不少,大小不一,多数为平底缠枝莲纹,也有一些复杂的婴戏文,盘底和盘壁上凸起小儿蹴鞠、划船、放纸鸢的各种嬉戏场景,被多处折痕损坏了画面的连贯和美观。
平常别墅内没有住人,如今几乎成了阎骁的工作室,他外出跑了多趟选购材料,中午和晚上的饭点回大厂,在外面打包食物,回来给沈意年开小灶。
工作人员对这个已淘汰的练习生出现在大厂内见怪不怪,黎漾都没说什么,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这件事。
练习生们听说阎骁就住隔壁帮人修文物都很好奇,像南复这种,本来就跟阎骁比较熟的,围着多问了几句,最后不忘叮嘱阎骁下次带外卖进来别忘了他这个兄弟。
果然下回阎骁给沈意年带外卖,就会多带几份,不过他给沈意年的那份总会单独留出来,与给旁人的不同。
因为可以无条件地得到偏心纵容,沈意年逐渐变得任性,有时会开口跟向阎骁提要求,是他在训练之余无意间听某个练习生提到的海鲜餐或者小众料理,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他会跟阎骁说想要尝尝。
说出口的结果是他总能如愿。
除了在唱跳训练上表现得没那么游刃有余,脱离练习生身份的阎骁,别的事情好像可以轻松办到。
“明天中午还想吃什么?”阎骁主动问。
吃了几天大餐后,沈意年说:“汉堡和可乐。”
阎骁笑着问:“还有呢?”
沈意年绞尽脑汁加了一样:“鸡翅。”
他的头发剪短了,因为懒得自己扎头发,觉得麻烦,训练时间紧张的情况下不想花时间打理。
大厂内的理发师很专业,头发剪短了,脸型和眉眼轮廓更清晰,一张白净俊秀的脸满是少年气,仰着脸跟阎骁说想吃汉堡的样子像一个中学生在对家长提要求。
他的发质柔软,让人忍不住想揉,不像阎骁的摸上去是一手硬茬。
阎骁揉了把他的头发,说:“可以。”
这晚沈意年训练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寝室,有的练习生再次通宵,大家在为了好的舞台表现效果倾尽全力。
下半夜的宿舍楼走廊空旷而幽长,沈意年打开寝室门后,习惯性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灯光把他的脸庞映得苍白。
跟阎骁同住时,长时间的训练后他们或许会随便说点什么,房间里有断续的、让人觉得宁静的声响。
阎骁离开后,闲聊放松的时间变成了沈意年的独自发呆。
他靠着椅背休息了几分钟,没有很累,也不困,拿起衣服去浴室洗澡。到了阳台才发现对面别墅还亮着灯。
阳台上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
沈意年拿起来看,是他傍晚吃过的全家桶,东西吃完了,留下的纸桶。底部穿洞,用一根线连接着另外一头。
——传声筒。
沈意年此时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新奇地拿起纸桶,竟然真能听到对面阎骁闷闷的说话声。
他说:“沈意年,怎么还不睡?”
第24章
把沈意年堵在昏暗楼梯间讨吻的阎骁喜欢耍流氓,给沈意年做传声筒的阎骁却纯情得要命。
他的工服上粘了灰尘和银屑,拿掉嘴里没点燃的烟别在耳后,一边扯掉手中钳子嘴上缠绕的层层纸胶,一边问:“沈意年,怎么还不睡?”
传声筒里的音色听着要比平常闷和哑,响在夜色里,反而更性感。
沈意年望着楠树对面的灯光,被抓到把柄般,对着传声筒说:“训练好累。”
阎骁扶了把眼镜,脱掉工作服,笑了笑说:“撒什么娇。”
沈意年没觉得自己在撒娇,脸却热了,“我没有。”
“你工作顺利吗?”他问。
“顺利。”阎骁说。银盘的修复不算难,工序比较多而已,细致活儿,需要耐心和时间。
传声筒用起来自然没有手机方便,两人没多说,阎骁叮嘱沈意年:“早点睡。”
沈意年看着对面的灯火,没有再觉得屋子空旷和孤单,洗完澡后爬上床,抱着玩偶卷了卷被子很快入睡。
阎骁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宛如进入了舒适圈。白天工作累了,会出去串门似的溜达到练习生的训练楼里看他们训练。
导师有时候还会叫他监督练习生的训练,安排他打个下手。
他在楼走来走去,难免会有入镜的时候,虽有没有正脸。
这周练习生们的训练花絮放出去,就有网友发现端倪,毕竟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进度条3:18的位置,摄影小哥后面的那个黑色背影也是工作人员吗?看着好高啊,腿真长……】
【姐妹我也注意到了!】
【5:22,老师给南复示范舞蹈动作,沈意年旁边明显还有个人没拍到,衣角露出来了。】
【我也就浅看了五十遍这段花絮,把黑衣神秘人出现的所有片段截出来反复观看了,通过一系列对比可以确定他就是曹远生……感兴趣的可以移步我的微博置顶。】
【去看了,还真是!】
【卧槽你们都是显微镜转世吧???】
【举报了,已淘汰人员为什么还待在大厂干嘛?搞什么特权?大厂是他家开的吗,少爷做派就是不一样。】
【楼上有毒,他待在大厂又不是待你家,碍着你什么事了?!其他练习生和工作人员都没意见,你在乱叫什么!】
【言论自由,我说不得真话了?大家快来看,曹远生家的狗跑出来咬人了……】
【和平冲浪,嘴巴放干净点,就当积德了各位。】
七嘴八舌吵架的有,欢天喜地的也有,看热闹的更多。
霸王群里更是宛如张灯结彩又过了一次年。
“姐妹们,我冒昧地推测队长可能是去给小年探班的……”
“同意!”
“同意+1。”
“同意+2。”
“同意+身份证。”
“去探班,送送水果点心,问问宝贝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人抱到腿上酱酱酿酿……”
“桀桀桀(流口水发出怪笑)……”
网上各种线索基本证实了阎骁经常出现在大厂,至于原因,不明。
出道战前夕,阎骁转发《少年偶像之路》的微博,替剩下的练习生们加油,并单独@沈意年,“璀璨的星。”
《璀璨的星》是沈意年要表演的歌曲名,乍看没什么,在微博上单独拎出来却引人遐想。
要知道,从进厂前到被淘汰,阎骁甚至没有发过一条与自己有关的消息,微博荒得要长草,现在终于有了动静,却是为了沈意年。
阎骁不太熟练地在微博的各个版块浏览,刷到许多条跟moment106成员相关的新闻。
还全都是负面的。
正逐条看着,王恒的电话打进来:“白洛维的事你知道了吗?”
“在看。”
白洛维是跟阎骁同批淘汰的,出了大厂后暂时没有接到工作安排,现在106几个成员就像一盘散沙,聚不起来。
白洛维瞒着王恒跟一个富二代搭上线,把对方哄得高兴,跟着出海参加游艇party,一上岸就被原配截住当场掌掴。
狗仔拍到清晰视频,一夜之间传遍互联网。
“男小三”“豪门恩怨”各种狗血因素叠加,吸引了大批路人,导致事情快速发酵,闹得越来越大。
方荆远的粉丝也来添柴烧火……白洛维和方荆远在大厂内炒cp,收获了不少CP粉的同时,也让方荆远的唯粉对此深恶痛绝,曾在网上疯狂喊话让白洛维滚远点,别来沾边。
如今白洛维出事,方荆远唯粉冷嘲热讽,cp粉房子塌了哭天抢地,火上浇油,乱上添乱。
白洛维现在成了墙倒众人推,还有嘲他在大厂内立努力人设的,他在采访里说大厂放假自己待在练习室训练,网友却扒出当天他在参加聚会,朋友在ins上晒里图有他,时间对得上。
还有更早的,他在采访时背刺队友……
不管是过期的,还是新鲜的黑料,全都重新拉出来炒一遍,连带着106其他队员也遭殃。
阎骁也是刚刚才知道,孟格格和星雪前阵子参加了一档恋综,两人在节目录中关系破裂,勾心斗角,好姐妹已经撕破脸皮,装不下去了。
揽星娱乐公关部对网上发酵的舆论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王恒替公司高层转达了106组合解散的意思,问阎骁什么想法。
阎骁没想法,没意见。
听他这么说,王恒松了口气,他知道现在金海集团的掌权者曹金生现在对弟弟的事情颇上心,不好得罪人。
阎骁不仅对106组合解散没意见,还表露了自己要退出娱乐圈的意思。
这下轮到王恒吃惊了。
“玩笑话吧?”
“认真的。”
北吃饺子,南吃汤圆
“怎么就突然想退圈了?”王恒以为是他被节目淘汰出局受挫,再想想又觉得不对。
“觉得没意思,不想玩了。”阎骁这话说得恣意又混蛋,听上去真假参半。
“先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没跟你提。”他换上认真的语气,“跟公司的合同也快到期了,我没有续约的打算,这个圈子不适合我。”
王恒心说见鬼,你刚进公司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心只想往上爬。
“你现在……真在给人家修文物?”王恒狐疑地问。
“要是在不信,你明天亲自来看。”阎骁也懒得再费口舌解释。
“我来不了,忙着呢。”王恒手底下可不止106这么一个组合。
“那你忙去吧。”挂电话之前,阎骁说,“别忘了给沈意年投票。”
王恒听见这话已经习以为常,不再觉得奇怪,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练习生们的成团出道战将近,各家后援会的打投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阎骁的微博小号加了两个群,一个是沈意年的粉丝群,一个是霸王的CP群。
他弄小号的目的本来也就是为了支持沈意年,因为他的购买能力太强,先是被沈意年的大粉拉着入群,后面又因为不经意间暴露了cp粉的属性,被拉入霸王群。
阎骁在群里基本不说话,出钱出力却绝不含糊,过于低调,反而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大家只知道他性别男,特别壕,别的方面一无所知,连年龄也是个谜。
陈稚在阎骁入群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他了,跟朋友私底下猜测对方可能是个年纪不大家庭情况富裕的追星党,还在读书,时间不太自由,因此上线的时间比较少。
陈稚私聊对方:“弟弟,成团夜你去线下吗?”
阎骁隔了好久才回:“你叫谁弟弟?”
之前因为陈稚自制霸王的周边小卡送人,主动联系过阎骁,两人就这样认识了。阎骁点开她主页就发现,里面晒了好几条跟折扇有关的微博,扇子上正是他的名字,还有他给沈意年的代签。
对这个女孩顿时有了印象,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陈稚不知道网线那头连着正主,兴致勃勃地说:“叫你啊。”
阎骁:“我比你大。”
陈稚:“我不信。平时跟你说话,你都好冷淡,中学生装酷罢了,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不爱搭理人。”
阎骁无言以对。
陈稚回归到原来的问题上:“你去不去现场?”
阎骁肯定会去的,他现在离大厂演播厅也就几百米的距离,成团夜自然也会在,却没透露给对方,模棱两可地说:“看情况吧。”
陈稚说:“你要是去线下,可以来找我们大部队。”
“说真的小老弟,来面面基也不错,姐姐们人美心善,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阎骁看见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小老弟”,呛得咳了两声。
***
成团夜的前两晚,大厂外的应援气氛已接近高潮,蹲守的粉丝来自天南地北不同的地方,现下活动火热进行中,各家海报和横幅高高举着,五颜六色的灯海和花海交织,等待即将到来的舞台盛宴。
外面堵得水泄不通,阎骁这两天没离开别墅区。手头的工作也放了放,专程抽出时间去探班。
练习生们照旧彩排到下半夜,其中有个练习生多日来没有休息好,身体极度疲劳,加上临近决赛压力剧增,一下没挺住,身体累垮了,突然发高烧。
蹲守到下半夜的粉丝看见工作人员开车出厂,不明所以,长枪大炮也只拍到一两个剪影。
现在是关键时刻,丁点风吹草动就弄得人心惶惶,各种猜测都有。
越临近决赛,越容易出突发情况,考验人的心态。
节目组给练习生们提供了一次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机会,大部分人选择给家里人打电话,进厂这么久,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少数几个,打给了跟自己关系特别铁的朋友或者发小。
轮到沈意年,他有点茫然地看向策划。
对方提醒他:“可以打给自己的亲人。”
沈意年没有亲人,于是没接话。
对面又说:“打给朋友也行啊。”
沈意年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朋友,他的通讯录里只有经纪人王恒和公司助理的电话,除此之外,接到最多的电话来源于各种广告推销。
满室的沉默寂静,时间如同动静凝滞了。
他和工作人员相顾无言了将近半分钟,沈意年终于划开屏幕解锁,慢吞吞地按下连串背熟了的数字。
工作台上的手机震动,阎骁停下手里的焊接工作,摘掉护目镜,看见是沈意年来电觉得惊讶,立即接通:“喂,小年,怎么了?”
“他们说要找一个人打电话。”
听见是节目组的安排,而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阎骁放下心。
“你在忙吗?”沈意年问。
“没有。”阎骁抻了抻酸痛的脖颈,走到窗边眺望对面,阳光下绿树叶子闪闪发光,训练楼的房顶上飞过两只扑闪着翅膀的鸽子,“不忙,正好想找人聊会儿天,你就当是给我解闷了。”
沈意年听着阎骁的声音,忽然有点想他,尽管他们几个小时前才见过。
他的衣服上别着收声器,对着摄像机,这种情况下,他没头没尾地说想他会显得很突兀,很奇怪,在人类社会里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正常人是件有难度的事。
而沈意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挑起别的话题。
好在阎骁总会适时解围,“今天彩排顺利吗?”
沈意年诚实地回答:“耳返出了问题,下次应该不会了。”
阎骁又问:“累不累?”
“有一点,也不是很累。”沈意年一板一眼地回答。
阎骁被他正儿八经打电话的语气逗笑,两人私底下说话明明不是这样,“这边结束之后如果有假期,你想去哪玩?”
抛出的问题让沈意年短暂陷入沉思,他不由自主地顺着阎骁的话往下想,去看海上的日出,东山顶的烟花,崇明湾的庙会……
许多许多的畅想。
还拿不定主意。
“都想去。”他说。
阎骁说那就都去。
电话挂断之前,沈意年迟疑地问,如果没有出道成功那些地方还能不能去,阎骁说可以,并且做出了保证,沈意年才放心地说了再见。
第25章
沈意年跟阎骁打完了电话。
马上就是成团出道夜,这种时候人心浮躁,黎漾让他们专注舞台,不要去看网上的各种讨论,别被影响心态,所以手机还是需要按照规定上交。
工作人员心情复杂地接过沈意年的手机。
这次练习生们打电话给是开扬声器外放的,都会被收音。刚开始时,工作人员让沈意年打给父母或者要好的朋友,沈意年面露茫然,看上去像是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可以接他电话的人选。
实在不行,他这段会被后期直接剪掉。
没想到后面他主动拨了号。
数字是一个一个按出来的,通讯录里根本没有存号码,按键时动作却流畅,可见他将这串数字在心里记得很牢。
阎骁的声音一传出来,工作人员都不免惊讶。
随即又想,这不是挺会的嘛。
再加上两人对话的语气,倒不是说有多亲昵,稀疏平常却很舒服,这种细细品来更好磕。
这段一放出去,可以炒作的点很多。
工作人员深谙娱乐圈的套路,炒CP算是捷径之一,再看沈意年,目光里就多了点什么。
沈意年可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也管不着。从采访间出去碰上南复,南复扬手过来,想要勾肩搭背,被沈意年往旁边避开了。
南复手落了个空,也不生气,哥俩好地说:“后天就要决赛了,小年,你觉得自己能成团出道吗?”
从高层窗口望去,隐约能看见大厂外升起的巨幅海报,有时能听到外面的喧嚣热闹。
沈意年收回目光,“不知道。”
“哎,我也没把握。”南复说,“看着那些应援我是又期待又紧张,一想到决赛的场面心脏就怦怦直跳……”
“万一没发挥好就丢人了,现场那么多人,我爸妈还在台下看着呢。”
南复聊到自己父母,又想到刚才自己在电话里控制不住哭的样子,觉得有点丢人,“小年,你家里人要来现场看决赛吗?”
节目组是会给练习生的家长预留票的。
“我家里没人。”沈意年说。
“啊?”南复听说过沈意年的家境似乎不怎么好,但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真就孑然一身。
“对不起。”
沈意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队长说会去现场给我加油。”
南复顿时咽回去一肚子安慰的话,反被秀了一脸。
“趁现在还〖臖?〗有时间,我要去补觉,眯一会儿。”南复困倦地说,他打了个哈欠,眼睑下挂着的黑眼圈太明显,粉底液没盖住,透着青灰。连着熬了一周没休息好,皮肤状态差,还因压力爆了几颗眉心痘。
他趁人不备,偷摸沈意年的脸。
“小年,你的皮肤怎么就这么好?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不公平啊!!!明明一样熬夜,一样没休息,你的脸还是嫩得像鸡蛋!”
一通羡慕嫉妒恨的哀嚎后,南复终于走了。
沈意年嫌弃地搓了下被他捏过的脸,迈着步子,往训练室去。
***
成团夜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阎骁混进了现场,脖子上挂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工作牌,伪装得很好,哪怕是被拍到入镜,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
沈意年彩排结束后,从台上蹦下来,眼睛在找阎骁。
右脸被人从身后碰了碰,他一回头,阎骁就在身后,手里拿着惯用的黑色保温杯。
沈意年拿过来,拧开杯盖喝了口,味道微苦,后有清香余味。
“降火的凉茶。”阎骁说,“多喝点。”
沈意年仰起头又灌了几口,脖子上滚着汗,流经喉结,在聚光灯下金灿灿的发光。
他的手臂挨过来,身上热气腾腾。
“沈意年……”阎骁正要开口说话,舞台前方的工作人员举着话筒叫人过去,沈意年把杯盖快速拧好,还给阎骁,“队长,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说完匆匆跑掉。
他人到了台前,听工作人员沟通舞台细节,眼睛却在留意台下阎骁的动向。
阎骁根本没走,一直等他到深夜。
等练习生们的彩排彻底结束,阎骁靠着座位惊醒,似乎做了短暂的梦,醒来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帽子扣在头上,等着送沈意年回宿舍楼,自己再回去。
很像读书时代发生的情景,谈恋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在校园里游荡到寝室快关门,其中一个再送另一个到宿舍楼门口。
阎骁上辈子没谈过,没这么等过别人,有些事情无师自通。
出了大楼,外面有凉风扑面,最近气温回升,已经不让人觉得冷了。路上铺着一盏一盏暖黄色的灯,飞虫在草丛中隐没。
沈意年走在阴影里,还剩两步台阶,耍赖似的不走了。
领先了几步的阎骁回头看了一眼,倒退回去,弯腰躬身。
沈意年默契十足地跳到他背上。
阎骁手臂穿过他的膝盖窝,熟练地把人往上颠了颠,“轻了。”
沈意年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颈侧,“是衣服的重量减了。”
“等决赛结束了好好休息。”阎骁有点心疼。
“想去看日出和庙会……”沈意年嘀咕,阎骁说的那些他可没忘。
“知道了,都去。”
路途不远,被阎骁走出了很长的感觉,时光悄然变慢。
成团在即,大厂内外灯火通明,被各色灯盏装点成了异世界,远远望着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唯有跟自己依靠在一起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
决赛当天,大厂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傍晚观众陆续进场,天黑之前,场馆已经人满为患。
阎骁一身黑,隐匿在五彩斑斓的应援现场,群里陈稚正疯狂@他。
“小老弟,你来现场了吗?”
“来了。”
“!!!!!!!”
陈稚激动地发了连串的惊叹号,“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我穿了件酒红短卫衣,戴着蓝色的帽子,在b区后前排的位置。”
阎骁视线在对面的b区搜索,大致锁定了一顶蓝帽子,她和身边朋友举起的横幅上写着:“霸王霸王,为爱痴狂!!!”上面还有乱七八糟的粉色爱心和涂鸦。
阎骁:谢谢,有被土到。
陈稚还在问他的位置,阎骁:“不用特地找来,我不太方便见面。”
对面发过来一个小猫失望的表情包。
“山高路远,有缘自会相见。”
“怎么老气横秋的?”
“本来就上年纪了。”
陈稚不清楚阎骁为什么不愿意碰面,不过见他坚持,也不能勉强:“那好吧,你实在不愿意面基就算了,我们一起为小年加油!”
自从上次半夜遇到酒鬼差点出事后,陈稚的追星热情大减,再者三次元的事情忙碌,也就剩下霸王这么一个墙头实在放不下,这次来了,好像要释放掉所有热情。
从黎漾登台说开场白起,场子就没冷过,像锅里的水咕噜咕噜被煮沸,欢呼呐喊声不停顿。
跟阎骁座位相邻的女生恰好是沈意年的粉丝,还是位妈粉。
沈意年出场前几秒,她扯开嗓子唱:“沈意年啊啊啊啊啊妈妈爱你——”
气吞万里如虎。
震耳欲聋的声音把阎骁吓了一跳。
“沈意年——”
“今晚必须出道——”
“给妈妈争气口啊——”
嗓子快喊劈叉了,喉咙冒烟,阎骁暗地里佩服,为母则刚,真是一点也不肯认输。
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位女生声音实在太大,吸引了摄影师的注意,镜头突然聚焦过来,投放在前方的大屏幕上。
旁边的阎骁不可避免地入镜了。
他自己先是愣了愣,没法躲避,干脆抬手泰然地冲镜头打了个招呼,扬唇淡笑。
场内的沸腾声明显变大了。
阎骁身边刚才喊话的女生满脸错愕不可置信,动作夸张地捂住嘴,b区的陈稚攥着朋友的手臂,一副急需吸氧的状态。
不止是她,今晚所有霸王粉都得疯。
纵使之前想过成团夜阎骁会来,但猜测归猜测,真正亲眼看到还是会觉得特别梦幻。
摄影师特别懂事地把镜头停留了足足二十秒,镜头中的阎骁坐姿随意,身形提拔如松,戴了副金丝框眼镜,黑色衬衫口袋里插着一朵红玫瑰,仿佛上世纪的绅士跋山涉水来赴一场约定,来见他的爱人。
连抬手打招呼时,手腕上系着的蓝丝带似乎也在蛊惑人心。
《少年偶像之路》的决赛是在网络上进行实时直播的,广大网友们也看见了这一幕。几乎同时,#霸王#、#曹远生玫瑰#、#曹远生蓝丝带#等词条冲进了微博热搜前排。
沈意年的粉丝都清楚,沈意年的应援色是蓝色,这次线下的应援物之一就是蓝丝带,现场很多沈意年的粉丝手上也都戴着。
他们手里的应援花则是红玫瑰。
一开始沈意年是106组合里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苍白阴鸷,仿佛空气难以被人发现,粉丝们便想要用这种形式来证明。
最珍贵的小鬼王,要配最热烈的红玫瑰。
阎骁口袋的红玫瑰和手腕上的蓝丝带,明目张胆地在说——
他为沈意年而来。
相对于磕到昏厥的cp粉,大部分路人磕到的是那张脸,涌出各种关于阎骁长相的讨论:
【有阵子没关注了,曹远生是不是去整容了,他原来长这副模样吗???他不是高傲自大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尖酸刻薄肾虚样吗?这位帅哥你谁啊?】
【脸还是那张脸,但好像变了个人,曹远生是上了什么“30天提升气质”培训班吗?】
【我明明不吃他的颜,现在要转粉了……】
【金丝眼镜、黑衬衫、玫瑰花、蓝丝带,s感爆炸!!!这是可以说的吗?】
【之前他作为练习生出镜,好像没有看见他戴眼镜,别说,现在小眼镜一戴,斯文败类的感觉就来了……】
【我是老粉,队长在采访里说过他轻度近视,今晚估计是为了看清台上的小年才戴眼镜的吧。】
【磕到了磕到了。】
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决赛现场更热闹,一个接一个舞台上演。灯光暗下去,音乐响起来,干冰机喷出大量缭绕烟雾,人心仿佛在跟随着浮尘,在强劲的节拍里震颤。
阎骁扶了扶眼镜,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一点。
沈意年染了头银发,格外耀眼。冷白的皮肤,纤长卷翘的睫毛下生着一双冷清厌世的眼,表演完,那双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直到看见阎骁。
他们隔着喧哗的人山人海相望。
每一个舞台表演完,当组的练习生会有暂短的几分钟替自己拉票。
主持人采访完旁边的练习生,轮到沈意年,主持人笑着说:“今天现场来了很多小年的粉丝,小年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吗?”
沈意年安静地想了想,片刻后只比较简单地说:“感谢大家的支持。”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大片回应的欢呼。
主持人主动接过话茬:“小年还是像以前一样话少,虽然他不善言辞,相信大家还是可以感受他的真挚,他给大家展现的优质舞台就是最好的诚意。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他!”
等到所有舞台表演完毕,就是紧张的计票环节,现场投票结束的同时,网络投票通道也随之关闭。
所有人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练习生们在台上屏息静候,主持人说完了结束语,黎漾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晋级名单,登台宣布。
黎漾吊胃口,九人出道位并不是按照从高到低,或者从低到高公布,而是从中间开始。
“截止今晚九点为止,票数排名第五,以第五名的成绩成功出道的练习生是——”
现场所有人跟随黎漾的话心潮起伏。
“南复!”
台下爆发出阵阵尖叫,南复的男粉站起来摇旗,旗子上画着粉色小猪吃泡面的图案,是南复之前在一档慢综艺里模仿小猪吃东西的很出圈的画面,后来粉丝们不断进行再创作,大家一看到小猪吃泡面就知道代表南复。
镜头把应援旗上的图放大,惹来台上台下大笑连连。
南复听到自己成功晋级出道的消息,狠狠松了口气,差点原地蹦起,看见大屏幕上的旗子又哭笑不得地捂了把脸。
身边的其他练习生纷纷上前与他拥抱,恭喜他。
接着黎漾又宣布了第四名和第六名,第七名,第八名……
剩下的出道名额越来越少,到现在还没有听见自己名字的练习生越来越紧张,有人脸上压抑着焦急,努力保持微笑,有的已经掩饰不住情绪,看上去忐忑不安。
沈意年作为尚未出结果的一员,站在舞台灯光的边缘,耳朵里灌满声音,周围的一切好吵。
他心绪繁杂,依旧用眼睛去找阎骁。
两人相隔太远,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见,于是阎骁冲他做了个手语。
以前106组合要拍一支公益广告,王恒特地找来特殊学校的老师教了他们半天手语。
阎骁比划的那句话是,“我为你骄傲。”
不论结果如何,我为你骄傲。
就在沈意年望着台下出神的这秒,光突然聚拢在他身上。
他被灼热的、强烈的光柱包围,全场所有人的视线像浮尘,围绕在周身,这是与潮湿阴暗的地底截然不同的地方。
黎漾的声音如同幻梦:“恭喜总票数排名第三的练习生——沈意年!”
“他是《少年偶像之路》中出现的绝对黑马,从寂寂无名开始,他并不是瞩目的存在,却在每次公演中飞速进步,不断带给导师和粉丝们惊喜的舞台……”
沈意年忘记后续是怎么下台的了,九人名单全部公布完毕,有人淘汰,有人晋级出道,大家哭着,笑着,相互拥抱。
上空撒下许多星星般的金色碎片,他仰头望着,伸手抓了一把,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观众席。
阎骁还在那里,微笑注视他。
仿佛一直在,永远不会离开。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系统非常突然地在阎骁脑海中发出声音:“恭喜宿主,沈意年的好感值累积达到9900,只差100积分你即可完成本世界的任务,届时可自行选择去留,你可以用10000积分购买重生卡,返回原来的世界,也可以在本世界过完一生后,再投放到新世界继续接任务,积分将为你保留。”
“你有什么打算?”系统问阎骁。
“我会留下来的。”阎骁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这辈子太好,阳光明媚,沈意年还在,他舍不得离开。
***
出道战落下帷幕,观众离场散去,练习生们离开舞台,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开始扫尾清场。
“沈意年呢?”
刚成团的九名练习生准备去庆祝,果然发现沈意年人不见了。
昏暗的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旷安静,灰尘的味道四处弥漫,偶尔有人的说话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阎骁揽着沈意年的腰将人抵在厚重的门上,亲得有些急切凶很。
沈意年攥紧了他的衬衫衣料,仰头承受,呼吸间越来越急促,腰间被揉得发红滚烫。
大概被弄疼了,他挣了一下。
阎骁在混乱中扯下腕间的蓝丝带,绑住他的双手,声音沙哑:“别乱动。”
门外,交叠的脚步声好像近了,人很多,其中南复的声音清晰可闻:“小年到底跑哪去了,还吃不吃夜宵……”
就在门后的沈意年眸光潋滟,含着水光,衣服半挂在身上要脱不脱,埋在阎骁胸前喘息。
阎骁捂着他的嘴,没让他发出半点声音,一边低头去亲他□□在外的肩膀,留下两个红痕。
“他肯定跟队长在一起。”外面的声音离楼梯间越来越近。
“我给队长打个电话好了……”
阎骁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亮屏,嗡——嗡——嗡——
发出震动声响。
沈意年一惊,被绑住的双手姿势别扭地想要去碰手机,阎骁先腾出手,直接关了机。
外边的人应该没有听见,没过多久,脚步声又远了,他们坐电梯走了。
漆黑的楼道里温度又升。
***
决赛结束,网络上关于《少年偶像之路》的讨论只多不少,节目的热度迟迟不降,短时间内成为大家讨论的热门话题。
陈稚晒了很多组今晚出道战的舞台照片,镜头里捕捉的大部分是沈意年,还有阎骁被摄影师狙击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侧脸。
她说:“下半年就要准备出国留学了,之后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追星了,今年最开心的事情之一是粉上霸王……明明知道磕cp最忌真情实感,还是无法自控地去相信那么多的美好瞬间是真实存在的,牵手,拥抱,亲吻,无人角落里藏匿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希望队长和小年好好的,不管以后怎么样,在我心里,霸王今晚已经白头偕老,厮守了一生。
再说一遍,今晚真的很值!!!”
关注陈稚的霸王粉纷纷感性地留言转发,留下了各种彩虹屁和花式祝福。
今晚阎骁口袋里的玫瑰和手上的蓝丝带本来就很出圈,短短几小时内,CP粉呈爆炸式增长,超话里到处是安利的糖点。
就在CP粉狂欢时,一个名为“打假钮钴禄氏”的微博号发了段博文:“求求姐妹们别磕了,睁大眼睛分清糖和屎的区别好吗!你们磕的那些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那些所谓的糖点只是包养合同里明文规定的戏码,谁信谁傻bee!!!”
凌晨两点,微博热搜榜上,#沈意年曹远生包养合同#的话题后跟着一个“爆”字。
第26章
决赛完毕后,到了最后关卡没能成功出道的练习生只能黯然离场,现实残酷无比。
其中一个姓汪的练习生经过沈意年的寝室时,发现门虚掩着没关,见四下无人,监控也已经撤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推门就进去了。
沈意年回来,发现自己的床铺和箱子有被翻过的痕迹。
他的东西不多,唯一的贵重物品要算阎骁送的那块手表,正好端端戴在他手上,其余的都不值钱,行李箱连上锁的必要都没有。
他自己都忘记了,箱子最底层被几件衣服压着的一份合同。
是当初曹远生给他拟定的包养合同。
上面明码标价,赤裸裸写着沈意年被曹远生包养能得到哪些好处,又该尽哪些义务,要如何配合营业。
沈意年收到这份合同时无动于衷,只想着在妄灵村怎么弄死曹远生省得他再烦人。
后来这具芯子里换成了阎骁,沈意年直觉他变了个人,还挺喜欢,改变心意愿意跟他做情人,却被阎骁拒绝,沈意年反而变得有些缠人。他不懂得爱,那时只觉得想多点时间跟阎骁待在一起,赖在他身边,于是不死心地将包养合同带着,以为在大厂或许能用上。
不管是包养,还是别的,总之阎骁别想甩开他。
等一天天相处下来,沈意年在阎骁的陪伴里卸下心房,两人真发展成了情侣关系,包养合同自然被抛之脑后。
没想到有天会被有心人意外翻出来。
不止翻出来,还拍了高清照片,高价卖给了营销号,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王恒打电话过来,阎骁才知道这件事。
他无法辩驳,合同确实是真的,原身曹远生拟定的,尽管不是他自己干的,想赖也赖不掉。
阎骁只好无奈地解释:“以前做的混账事。”
王恒在那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语气:“你对小年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阎骁说,“我要说合同是在玩游戏,过家家,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你觉得呢?”王恒反问。
阎骁也知道不靠谱,陷入沉默。
王恒见惯了娱乐圈的风浪,再离谱的事都碰到过,建议道:“直接冷处理吧,不需要回应,用不了十天半个月,过个两三天,网友的注意就被转移了,不用太较真。”
阎骁嗯了一声。
他自从在《少年偶像之路》中被淘汰后,如同人间蒸发,根本没再露面,已经处于半退圈状态,那些风浪波殃及不到他。
可沈意年刚组成限定组合,他才是被架在风口浪尖上的那个,阎骁不能置之不理。
他跟沈意年一商量,沈意年的反应出乎意料:“可以直接公开吗,我们的关系?”
“你想公开?”阎骁问。
沈意年点头。
“太早公布恋情对你以后的发展来说弊大于利。”阎骁客观分析。
沈意年一听这话,不太高兴。他如今在阎骁面前情绪不遮掩,心思都写在脸上,那是明晃晃的占有欲,眉眼间挂着被拒绝后的不虞。
阎骁见他有半天时间没安排,先不管其他,带他去一趟游乐场,把人哄高兴了再说。
好巧不巧,两人帽子墨镜捂得再严实,还是被人认出来,偷拍了照片。
沈意年明知道有镜头对着他们,根本不遮掩,低头去咬阎骁手里的冰激凌,两人相处自然而亲昵,没半点要避嫌的意思。
果然几个小时之后,微博上又刮起血雨腥风。
阎骁翻图片看了看,把他们拍得还挺帅。只不过评论底下不太好看,包养合同曝出来后,无论他和沈意年有什么互动都会被说成炒作。
既然沈意年想公开宣誓主权,阎骁也就干脆挑了条评论回复:是真的。
【“cc喝粥不加糖”:我真的抓心挠肝想知道队长和小年到底怎么回事!是逢场作戏吗呜呜呜我不听我不听!】
【“你芭芭”回复“CC喝粥不加糖”:醒醒吧姐妹,包养合同都曝光了还要骗自己吗,曹远生不过是想玩玩罢了,互动是假的,关心是假的,照顾是假的,你磕的cp也是假的!】
【“曹远生”回复“你芭芭”:是真的。】
阎骁是用曹远生的大号回复的,评论完一秒钟之后再刷新,底下炸出无数条评论在放烟花。
几乎同时,阎骁所在的霸王群里有人把刚才的评论截图发了出来。
“OMG正主下场了!!!”
“这个世界好疯魔!!!”
“呜呜呜呜呜呜他说他们是真的!!!只要他敢说我就敢信!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阎骁:倒也不必。
他在群里一直充当壕无人性的神秘角色,虽然不怎么说话,群里还是有人喜欢时不时cue他。
譬如:“弟弟,你怎么看?”
“土豪,你怎么看?”
很多东西阎骁不好回应,多数时候保持沉默,这会儿也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说了五个字:“日久见人心。”
娱乐圈的新闻层出不穷,永远不乏新鲜事,这场包养合同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人淡忘。
106组合解散得悄无声息,当初被戏称为“全员恶人”的六个成员只剩下沈意年一人逐渐站稳了脚跟,稳步向前。阎骁退圈,白洛维身陷丑闻,李肃被赌债压着这辈子脱不了身,星雪和孟格格开直播重新当网红……
霸王粉的数量也在经历过迅猛暴增和陡然下降之后,趋于平稳状态。
有人谩骂着离开,有人默默脱粉,也有人选择留下来。
霸王群经过一番动荡之后,剩下的粉丝大多心态很稳,又比较佛性,冒泡的人少了频率低了,反而呈现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状态。
一年后,沈意年所在的限定团解散,他与揽星娱乐的合约到期,没有选择再续约。
阎骁去揽星大楼接沈意年的那天下午,天空蔚蓝,风把云吹得丝丝缕缕。初夏的阳光穿透树梢,投下浮动的光斑。
阎骁等了不到十分钟,看见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大楼里出来。他高挑清瘦,衣角被风鼓起,脸上映着树荫下的阳光,看见阎骁后展开笑,五官莫名有了几分昳丽的味道。
阎骁拍拍自行车后座,“上来。”
今天路上堵车太厉害,他是靠两条腿蹬过来的。
沈意年跳上后座,抱住他精瘦的腰,指着不远处支起篷子的小摊,“我想吃雪糕。”
“行,给你买。”
那条林荫道好长,上坡又下坡,巨大的香樟在半空交汇搭桥。沈意年咬着雪糕感受风从脸上吹过,一只手抓着阎骁的衣角,把剩下的一点蛋筒喂给了阎骁。
两人到家时正值傍晚,云霞漫天。
自行车在长巷里弯弯绕绕,在一处垂满粉红花枝的院墙外停下来。
沈意年在阎骁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院门。
新房子准备好有段时间了,沈意年半月前跟团有活动,这周才回,跟阎骁搬进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却不让人觉得陌生。
这个家是他们慢慢地一点一滴搭建起来的,床和沙发是一起挑的,窗帘的材质和地板的颜色是一起选的,柜子的位置是一起设计的。
“家”在沈意年脑海中终于有了具象的概念。
他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楼,阎骁在做晚饭。沈意年凑过去帮忙洗菜,阎骁说:“冰箱里有西瓜。”
沈意年在他面前还是孩子心性,听闻立即放下手里的苋菜,弹了弹手上水珠,搬出冰箱里的西瓜。用水果刀切一半,勺子舀出正中心最甜的那块,喂到阎骁嘴边。
阎骁切着胡萝卜丁,低头张嘴吃了。
沈意年抱着西瓜开始享用,问他:“还要吗?”
阎骁摇头,继续处理食材,“你也不能多吃,留着肚子吃饭。”
沈意年说好。
听见外面小狗的叫声,他抱着西瓜站在屋檐下边吃边看,是邻居牵着狗绳在遛狗。
太阳落山了,树梢上知了仍叫个不停。
“小年。”阎骁从厨房探出头。
“别忘记给瓜苗浇水。”
沈意年放下西瓜,从工具房里拎出洒水壶灌满水,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出去。
瓜苗是他们刚搬进来那天邻居送的,一半黄瓜,一半苦瓜,阎骁在院子的东南角翻了块土,排排种了。
灶上的锅里奶白鱼汤煮沸,阎骁把火关小,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沈意年在小路上来来回回,拎着水壶给每一株瓜苗浇水,两条腿的裤脚高高挽着,露出莹白的小腿,拖鞋上蹭了泥。
“回来吃饭了……”阎骁朝窗户外喊。
沈意年提着空水壶又跑回去,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冲干净脚,脱了鞋,进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把脚擦干,穿鞋。”
阎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往下瞥了眼。
沈意年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他不说话,晃了晃双脚,望着阎骁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狡黠。
似乎吃准了阎骁拿他没办法。
在日复一日中被纵容出的天真任性,越活越回去了。
果不其然,阎骁踹过来的一双棉麻拖鞋,准确撞到桌脚,停住了。
沈意年在桌底下把晾干的脚丫套进去,手上捧着碗,嘬了口鲜美的鱼汤,满足地说:“好喝。”
吃完饭两人出门散步,沿着长长的河堤漫无目地闲逛。路遇一段宽敞的斜坡,一侧的墙壁上镶嵌着颗粒状的白砂,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像闪闪发光的银河。
一群小孩在斜坡上跑来跑去,上边的草坪上是两个摆摊套圈的,十块钱五个圈。
沈意年套中了向日葵造型的闹钟,阎骁瞅准目标,如愿扔中一包烟,撕开塑粉,倒出一根,借摊主的打火机点燃。
两人坐在台阶上,阎骁是上风口,他手指夹着烟拿开一点,拍拍沈意年的腿,“换个位置。”
沈意年闻见了烟味却懒得动。
阎骁干脆单手把他抱过去,沈意年非但没避,反而凑近烟嘴,想尝个新鲜。
被阎骁用手挡住,“学点好的。”
沈意年:“你可以我也可以。”
“我戒烟行不行?”阎骁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惊讶,这念头来得突然却又理所应当。
沈意年已经当真,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好啊,我监督你。”
阎骁:“想我戒烟?”
沈意年点着烟盒上的字,一个一个念:“吸、烟、有、害、健、康。”
“听你的。”阎骁说。
自从沈意年上次在组合里为了拍mv去医科大学取景,亲眼目睹了吸烟者的肺,就想着藏阎骁的烟,不过阎骁总能找出来。
沈意年为此还把黑乎乎的肺设置成了自己的屏保,阎骁早起看时间,只觉两眼一黑,倒回床上无奈至极地搂着沈意年笑:“宝贝儿别这样,怪吓人的。”
瞌睡都吓醒了。
当天就又把沈意年的屏保换回来,选了张护眼的森林风景照片。
这次阎骁松口答应戒烟,沈意年多少有点意外,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狐疑,“真的吗?”
阎骁说:“总要戒掉的,不然你怎么放心。”
他答应得轻易,开玩笑似的漫不经心,往后的日子里沈意年还真没有看见他再抽,在茶几和床头柜上倒是能经常看见薄荷糖,一半被阎骁用来代替烟,一半被沈意年当零嘴吃了。
***
某个周末晚上,沈意年沉寂许久的微博有了动静,发了个直播通知,突然开直播。
关注他的粉丝们满头问号地点进直播间。
【求问,我们年年宝贝是不是被盗号了???】
【沈意年开直播???彗星撞地球了?我赌五分钱,被盗号了。】
【我跟着楼上压十块钱。】
【呜呜呜呜呜不孝子你终于出现了,你知道没有你消息的这些日子里妈妈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妈妈整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浅胖了五斤,以前妈妈每年夏天可是要胖十斤的!】
【现在什么情况,急!】
直播间乌漆墨黑,只有网友们发出的弹幕在不停滚动。过了五六分钟,一张放大的脸怼着镜头,死亡角度,不影响五官的精致,吹弹可破的皮肤近看也没有半点瑕疵。
沈意年没察觉到摄影头打开了,还在设置参数,动作明显不熟练。
直播设备都是今天才到的,他第一次用。
“队长……”沈意年回头朝书房外喊了一嗓子。
阎骁略显低沉的声音模糊地从外间传来,“怎么了?”
“帮帮我,不会弄。”
“来了。”
阎骁甩着手上的水珠过来,家居服的袖子还挽着,边走边摘掉身前的围裙,“我看看。”
从沈意年喊队长的那刻起,霸王粉就已经被这个惊天大糖砸得晕头转向了,弹幕飞快滚动,完全看不清字,只剩下一些啊啊啊啊的尖叫。
阎骁拉过电脑前的电竞椅坐下,凑近看,发现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间有画面了,只是画质不太清晰。
他替沈意年换线路,重连了摄像头,把话筒也一并弄好。
“可以了,你来吧。”
沈意年发现直播间画面果然正常了。
阎骁在旁边像个陪小孩完成家庭作业的家长,沈意年不熟悉直播流程,他就提醒:“打个招呼吧。”
沈意年对着话筒说:“大家好,我是沈意年。”
一如既往没什么新意的话,干巴巴的,熟悉他的老粉却倍感欣慰。
自从限定团解散后,他几乎没了消息,加上与揽星合同到期没有签新公司,圈内一下变得查无此人,粉丝们担心他也学阎骁默默退圈,以后再见到他都不容易了。
沈意年今晚突然开直播,让他们喜出望外。
阎骁帮沈意年盯着直播间,见很多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他弯腰凑近沈意年旁边的摄像头,坦然地问了声好:“哈喽大家,好久不见。”
“大家刷慢点,我们看不清弹幕了。”
【我的老队长!!!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捂脸尖叫)(阴暗爬行)】
【纯路人,上次看到曹远生还是因为包养合同的事,不懂就问,现在这两人是什么情况,又在炒作吗?】
【炒你妈,曹远生都退圈又必要炒吗?!我素质低我道歉,不过你要是来煞我风景,我道完歉继续骂你……】
【卧槽,他们俩是同居了吗?我不懂,且大为震撼。】
【何止同居,看这状态明显是老夫老妻了。】
【小年要是个女的,他俩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吧?】
【传下去,霸王修成正果,沈意年生了双胞胎,队长好福气……】
【传下去,来年两人还会生三胎……】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他们在一起了,霸王szd!】
【霸王永不be!】
阎骁回答了几个比较友好的弹幕问题,沈意年则没怎么说话,操作鼠标点了点,打开了一款中式风格的恐怖游戏《蓝鸢》。
游戏正在加载中……
沈意年瞄了眼弹幕,问及他今后的打算。
“以后的打算……先做一段时间游戏直播,是我喜欢的形式……”
《蓝鸢》是金海集团旗下的西巢游戏工作室推出的一款恐怖游戏,画风华丽细腻,玩法丰富多样,可自行选择游戏中的不同角色探索,上架没多久,受到一致好评,发展势头很好。
沈意年的限定团解散后短期内没有别的打算,他过了把舞台瘾,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打算。阎骁见他对游戏感兴趣,便提出了这个建议,可以试试直播。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陪伴了。
游戏加载完毕。
沈意年看向摄像头,弹幕纷纷开始嚎“啊啊啊啊这个男人看我了!!!”“妈的心跳加速小鹿乱撞”“含笑而终”,接着就见沈意年把摄像头往下拉,对准了鼠标键盘。
不仅仅他没再露脸,连身边的阎骁也从镜头中消失了。
这样就自在多了。
他把直播界面缩小,放到屏幕左下角,把游戏画面放大,专心玩游戏。
弹幕哭天抢地:
【我的好大儿呢,我的老队长呢???】
【儿子好小气啊,让妈妈多看看你的漂亮脸蛋儿怎么了(吸溜)(流口水)(口水不争气地射出来)。】
【不孝子!!!】
【我真的要闹了!撒泼打滚,胸口碎大石,钻火圈!】
【求求姐妹们正常一点,别把我宝贝吓跑了,有摄像头能看看手也不错了,卑微.jpg】
阎骁扯过椅子,用自己的手机注册了小号,在沈意年直播间蹲着,发现粉丝们嘴上吵吵嚷嚷的,等沈意年进入游戏选择游戏角色后,他们就被慢慢带入了游戏中……
沈意年选择的角色身份是鬼市中的药材铺掌柜。
来他铺子里买药的,有的是人,有的是披着人皮的鬼,还有精怪。
恢宏却陈旧的地下城长满了高大的灵荆树,夜里开花,血红的穗子垂坠,抬头一望,半空中好像流淌着无数条血泪。
地下城的屋舍密密麻麻修筑在诡异的黑色峭壁上,底下只有一条街道通行,路边散落的白骨随处可见,鬣狗四处巡逻乱吠,在当中行走的玩家不小心触发某个条件,就会引来鬣狗撕咬,因此而毙命。
各种死法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
游戏中的背景音和各种音效也堪称一绝,NPC的配音阵容强大,无比契合角色本身,拉人入戏。
沈意年开播之前已经玩了一段时间,为了给直播间观众更好的观看体验,直接选择了一个没玩过的新身份,重头开始玩。
【救命小年为什么会选药铺老板这条线!这条线真的很难,我没去论坛看攻略前活不过半小时T_T】
【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了,不仅要应付上门的客人,药铺里的几个伙计也非常难缠……】
【背景音乐怪好听的,听久了瘆得慌,家人们保护我……】
沈意年操纵游戏人物完成了一些日常任务后,游戏时间半夜十二点,药铺门前悬挂的灯笼由红转白,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是个穿着旗装的小萝莉。
她来买药,其中有一味药材沈意年的药铺里没有。
弹幕:【(捂脸)我不敢看了,这里必死无疑,小年应该拒绝做这单生意的,不该跟着小女孩回家查看具体情况。】
【没玩过药铺老板这条线,小萝莉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看她的脚就知道了……】
游戏界面上,小萝莉底下一双绣花鞋,反着套在脚上。
【鬼上身了,游戏设定里,她只有反着穿鞋才能回家,不然就会迷路。】
【草她背后是什么东西?!】
【MD吓死老子了!】
小萝莉在前面带路,沈意年跟着她出了地下城的主干道,两人来到渡厄河乘船,靠近水边,小萝莉的后脑勺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沈意年动了动鼠标,水鬼的脸又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游戏出bug了吗,小萝莉身上的水鬼怎么没有攻击玩家?】
【不应该啊。】
【有人遇到过小年这种情况吗?】
《蓝鸢》的游戏论坛里很快有人把今晚沈意年玩游戏的视频上传。
【“求问各位大神们遇到过上面这种情况吗?本来跟小萝莉回家是必死无疑的,在渡厄河边肯定会遭遇水鬼的第一次攻击,但是他顺利登船了……”】
【“登船以后,在渡厄河上会遇到船夫设下的陷阱……”】
【“下游同样危机四伏,河底的水鬼附在船上想要寻找替身……”】
【“还有同船的书生,进京赶考落榜,被人骗来地下城输光了回乡的盘缠,看见药铺老板心生歹意……”】
而这些,沈意年通通躲过了!!!
他在恐怖游戏里玩出了另外一种画风,坐在船头欣赏渡厄河两岸的风景。
崖壁上的石刻,高耸入云的灵荆树,沸腾河水中的雪莲,撑着竹篙过来询问的狐面货郎……
都是风景。
【我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不得不第10086次感叹《蓝鸢》的画风真的好美啊好细腻的啊。】
【阴间的美也是美……】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把游戏玩成这样的?】
【举手弱弱地说一句,会不会因为他是小鬼王呀?】
【笑掉了老子的大牙,你出钱给补牙吗?】
【炒他小鬼王人设的可以歇着了,都是陈年老梗了,就别再拿出来闹笑话了。】
【虽然不信,但就他妈的很诡异。】
【那些开嘲讽的,你们怎么解释游戏里的情况?】
……
玩个游戏也能吵起来,阎骁见怪不怪,在沈意年的直播间当起了房管,看见来闹事的直接禁言拉黑。
阎骁先前没玩过《蓝鸢》,现在看沈意年玩了近半小时,游戏瘾被勾上来了。
“换我来试试?”
沈意年点头,松开鼠标,打算给阎骁让座位。
阎骁拍了下摄像头,压得更低,彻底看不见桌前的范围。他抱着沈意年坐在自己腿上,圈着他给自己当新手引导,“我不熟,你得带我。”
沈意年窝在他怀里没动,抬头看了眼阎骁后,认真地替他盯着屏幕,“你按右键打开药铺老板的背包,给船夫付钱。”
阎骁照做。
“要多给三个铜板。”沈意年提醒,“他会悄悄给你一个线索。”
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厉害啊。”阎骁夸道。
沈意年往后靠了靠,将身体的重量全部依附在身后的人身上,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摄像头里看不到两人现在的姿势,话筒没关,声音清晰传到直播间,沉寂许久的霸王粉今晚重新活过来了!
阎骁玩了将近两小时,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发现快到十一点,要休息了。
他现在的作息比较规律,沈意年也基本跟他同步。
沈意年把游戏存档,阎骁替他向直播间的观众说再见:“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早点休息,下次直播会提前通知,感兴趣的可以关注这个号。”
见弹幕挽留,他挑了几个比较正经的问题回答。
——“这是不是队长和小年两个人的号?”
“不是,是小年自己的号,他有想玩的游戏会在这边开播,我纯属打酱油路过。”
——“什么游戏都玩吗?”
“看他自己喜欢,最近应该玩《蓝鸢》比较多,他很喜欢这款恐怖游戏。”
——“队长退圈后就没消息了,是回家继承家产了吗?”
“家产有大哥操心,我每年坐等拿分红就行了,我在修文物。”
至于“队长和小年是不是在同居”“还这么早就下播是不是要去做别的什么事情嘿嘿”“一夜几次”“一周几次”“最喜欢哪种姿势”之类的越来越离谱的问题,阎骁直接选择了忽视,当做没看见。
“大家晚安。”他抬手关掉直播,打了个哈欠。
沈意年的视线从黑掉的电脑屏上收回,似乎对弹幕的问题上心了,边走边问阎骁:“队长,你最喜欢哪种姿势?”
阎骁被一句话撩起心头火,捏着他单薄柔软的一层后颈肉,似笑非笑地反问:“你不知道?”
沈意年缩了缩脖子,心里知道也不敢说答案。
正确答案是,阎骁喜欢把他抱在怀里正面上,爱人的眼泪和汗液无处遁形,欲望如潮水席卷,打出白沫。
沈意年精疲力尽睡着前,手还搭在阎骁胳膊上,没了力气,一次次滑下,又被阎骁重新捞起来,“没力气就别瞎撩,别跟弹幕学坏了。”
沈意年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含糊地嗯嗯应几声,满脸潮红埋在他胸前胡乱点头,好像此刻无论说什么他都无条件认同和答应。
阎骁觉得他的反应可爱,重新低头亲他。
沈意年太困,灼热的气息烫得他瑟缩了一下,彻底不愿意再动了,在深夜微弱的床头灯里露出一张干净无害的脸,像新展开的画布,仍人为所欲为,涂抹任何想要的颜色。
阎骁用柔软的被子裹住他,一起抱住。
***
沈意年开播后的第二天下午,收到了直播平台那边的私信,询问他是否有签约意向。
他的首次开播无疑是成功的,他是限定团成员,团解散不久,积累的人气还在。阎骁的出镜炸出了大批CP粉,再加上《蓝鸢》本身的热度,从昨晚沈意年直播开始,论坛里关于他游戏操作的楼盖了一层又一层,分析他在游戏里的每个举动。
这些吸引了多个直播平台,纷纷向沈意年抛出橄榄枝。
对比考虑了各个平台给出的签约条件和福利,沈意年最终选择了月亮TV。
平台给足了沈意年排面,他入驻平台的第一周有开屏推送,首页中心位展示,还给他定制了专属礼物。
沈意年直播间人气爆棚,为了回馈观众,直播少不了要抽奖。
系统自动抽了两台最新款手机,五把机械键盘,六个666红包。
沈意年给游戏里的药铺老板套上保护铠甲,用镰刀杀死周围的小怪,瞄了眼屏幕右上方,“剩下最后一个中奖名额,我自己来抽吧。”
弹幕纷纷:【“抽我!”】
【“儿子看看妈妈!”】
【“最后一个肯定是大奖!”】
“抽个人驱邪。”沈意年设置抽奖动态,“真正有需要的人点击‘参与抽奖’,没需要的不要参加。”
弹幕:【“???”】
【“你这个奖品是认真的吗???”】
第27章
弹幕又吵翻了。
黑粉如同难缠的苍蝇,一见有机会就嗡嗡缠上来。
【“抽个人驱邪,今天真是开了眼,你还真是把炒人设刻进骨子里了,真当自己是小鬼王了。”】
【“好好玩你的游戏别发疯,别搞这种噱头……”】
【“小年说了有需要的人点击抽奖,你们要是不信,别参与就行了。”】
【“来直播间找存在感的都是纯种傻逼。”】
……
直播间的房管一手一个禁言,快要忙不过来。
沈意年专心设置抽奖,对那些嘲讽的人视若无睹。
点击鼠标,屏幕上的ID快速滚动,再点击,又停下来。
显示中奖用户:一生平安。
沈意年:“一生平安,有需要可以跟房管联系,24小时有效。”
他平静地说完,也不管其他,继续玩游戏。
下播后,直播间新上任的房管跟他联系:“今晚中奖的那个一生平安私信我了,我截图给你。”
对方是个初中生,想请沈意年帮忙看宅。
她爸爸是包工头,中年发迹,事业顺风顺水,半个月前搬新家住进了别墅,夜里常常听见有异动和婴儿啼哭的声音。
沈意年了解完对方的诉求,跟房管说要他约时间。
房管依言照办,及时与对方沟通好,表现得十分专业,内心却对沈意年驱邪这件事打了个大大的疑问号。
阎骁知道后倒是没说什么,翻了翻日历,说:“改天我陪你一起去。”
下个周末,沈意年花时间去那个初中生家里走了一趟,打碎了玄关处一面无关紧要的镜子,事情就算办完了。
全程不到半小时。
初中生是沈意年的粉丝,自然相信他。即便根本没用,能借这个机会亲眼看看自己的偶像也是好的。
她家父母把上门的沈意年和阎骁当成骗子,碍于女儿的面子,明面上没说什么。见沈意年最后走的时候也没说要钱,才放下心来。
初中生送沈意年出门,不太确定地问:“驱完邪了吗?”
沈意年点头:“没什么事了。”
他和阎骁一走,初中生就在网上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今天沈意年和阎骁来她家的整个经过,还晒了两人的签名。
评论里好多人在喊“羡慕”,过了十几分钟,被一个营销号转发,事情发酵,质疑声也变多了。
【沈意年和阎骁这两口子真有意思(姑且称他们为两口子吧,毕竟情侣关系八成也是假的),一个说自己在修文物,一个帮粉丝驱邪,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炒作方式吗?】
过了两天,初中生替沈意年辩驳:“小年来过我们家之后,半夜的怪动静没有了。”
【真的假的?】
【不会是沈意年连同他粉丝一起来骗人的吧?】
不管外面怎么质疑,谣言满天飞,沈意年完全不在意,固定时间开播,做《蓝鸢》的游戏任务,挖掘新玩法。
下次遇到抽奖活动,他抽的奖品全凭心意,偶尔还是会给出一两个驱邪名单。
长此以往,他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习惯了。
临近年尾,直播平台五花八门的活动多,沈意年在直播间抽取了今年最后一个幸运观众,赠送□□的驱邪大礼包。
这位幸运观众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娱乐圈新晋小花苏惜雯的经纪人。
苏惜雯近半年来运势特别不好,倒霉到极点,隔三差五生病,到手的资源都能长翅膀飞了。
经纪人变得疑神疑鬼,担心对家在玩阴的,毕竟圈子里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多。
沈意年周末去了苏惜雯的住所,兑换驱邪礼包,没隔几天在网页自动推送的新闻上看见苏惜雯出院的消息,听说了还接到了王牌综艺。
圈子里消息传播快,人脉关系错综复杂,有了苏惜雯这个成功案例摆在前头,来向她经纪人明里暗里试探打听的人不在少数。
后面经纪人又联系沈意年,问他接不接活儿,钱不是问题。
沈意年自然是不接的。
唯一请动他的办法只有直播间抽奖,导致直播间蹲守的人越来越多,人气爆棚。
【年年宝贝既然会驱邪,是不是也会算命吗?我这条苦命需要你来算算……】
沈意年看弹幕是随即的,“不会算命。”
【搬新家了,好想请小年去我家看风水。】
沈意年:“不会看风水。”
【那会祈福吗,年年快保佑我发大财行大运容光焕发貌美如花!我可是你十年老粉!!!】
沈意年:“……”
他干脆不理了。
直播间画风越来越奇怪,这群人有的是唯粉,有的是霸王cp粉,有的是游戏粉,有的是事业粉,但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行为,进直播间第一件事——许愿。
【惊呆了老铁,你们真把我儿子直播间当许愿池了?人家许愿还得往池子里抛一元钱硬币,你们倒好,一群白嫖怪!我扔个硬币先许为敬,妈妈马上要高考了,儿子快保佑妈妈高考顺利……】
弹幕们纷纷表示不就是一块钱的事吗。
月亮TV最便宜的礼物是一块钱的小星星,屏幕上顿时刷出无数小星星。
离谱的是,粉丝们把沈意年的照片做成了表情包。
照片上的他好看是好看,冷着张脸,冰山一般,头上还被p了顶帽子,“一见生财,天下太平”,这是把他比作黑白无常了。
转发这个沈意年,身边小人退散,妖魔鬼怪全走开!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令人意外的是,空空道长转发了这组表情包。
空空道长的账号粉丝不多,平时都是弟子在管理,实际他的名号不小,苏惜雯的经纪人就曾去找过他,曹远生当初也是他的顾客。
这一转发,只能说明沈意年的表情包彻底火了。
阎骁是偶然间在自己助理的朋友圈发现沈意年的表情包的,他近半年来一直在忙,金海集团打算和文物保护研究院联合设立文物保护专项基金,开展古建筑修复、古籍修复等多项活动。
金海集团这边是阎骁在全权推进项目,事事亲力亲为,出差也比较频繁。
最后专项基金的启动仪式安排在滇陈古城,时间定在元旦。
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得闲,阎骁在落脚的酒店刚刷手机,就发现五分钟才跟他道别的助理在朋友圈发了沈意年的表情包,许愿年终奖翻倍。
阎骁评论:“准了。”
助理:“果然灵验!!!”
阎骁:“表情包发我。”
助理:“OKOK。”
阎骁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放松地倒在大床上,一张张欣赏完,全部保存到手机的专属文件夹里。
几天不见,怪想家里的宝贝。
这会儿沈意年正在家直播,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立即起身接电话。
电脑屏幕上的游戏角色逛鬼庙还没结束,头顶的招魂幡随风而动,檀香袅袅,整个画面充斥着诡异的红色。
【年年宝贝快回来!妈妈害怕……】
【刚才不怕,主播人一走,连BGM都变阴森了,瑟瑟发抖.jpg】
【抱紧自己.jpg】
【谁给小年打电话了?他接电话的样子真的好迫不及待,好不值钱!】
【别问,问就是老公查岗。】
【霸王是真的!!!】
沈意年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外面气温低,飘着银针似的小雨。阎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在家里吗?”
“嗯,今天也开直播了,我现在到阳台来了。”
“那我们视频。”
电话挂掉,阎骁发了视频过去。
沈意年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穿了件灰色线衫,头发又长长了一点,阳台灯光照亮了他身后的雨丝。
“不冷吗,去加件外套。”阎骁说。
沈意年取了件外套披上,特地把手机摄像头往下,对准自己的脚,主动报备:“穿袜子了,没有光脚跑。”
阎骁夸他,他就笑,跟刚才坐在电脑屏幕前面无表情在游戏里屠杀小怪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回酒店了?”
“嗯,事情差不多忙完了。”
阎骁放松地靠着枕头,“你要不要过来玩?”
阎骁要参加完项目启动仪式才能回去,沈意年在家待得太久,不如出来逛逛。
“我不想一个人出门逛。”
“我陪你。”
“你有时间?”
“那边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了。”阎骁声音如同蛊惑,“过来我带你玩儿。”
沈意年似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想判断他是否真的有时间,而不是为了把自己拐过去。
阎骁突然拿过床头柜上的工作平板,解锁后是满屏的古籍资料,他划拉了两下。
视频另一头的沈意年看见自己的表情包出现在平板上,脑袋四周还被p上了金光。
阎骁语气虔诚地对着表情包许愿:“沈老师,快来陪我。”
沈意年面对直播间观众的各种许愿没搭理过,仍由发疯,不过阎骁他还是要理一理的。
他的直播还在继续,不好离开太久,对阎骁保证说:“我明天就出发。”
视频挂断,就又去直播。
沈意年拖着鼠标动了动,弹幕全在问跟谁打电话,是不是老公。
沈意年看见他们故意逗他的那个称呼,在摄像头捕捉不到的地方脸颊发热,手指操纵鼠标的速度丝毫不见变慢,键盘被按出清脆的响声。
阎骁洗漱完回了封邮件,打开月亮TV的页面,进了沈意年的直播间,看他玩游戏当做晚间娱乐。
沈意年误点了平台的PK模式,屏幕上方赫然出现一个PK条,右边跳出别人的直播间,对面的主播在热歌劲舞中。
沈意年看着屏幕:“……”
他没找到关闭的按键,鼠标箭头四处乱晃。
弹幕给他解释:【宝贝别找了,暂时关不掉,等五分钟的PK时间过去才能关。】
对面是舞蹈区排名靠前的主播,粉丝战斗力强,刷礼物的非常多,迅速在PK上占优势,沈意年这边被压制得死死的。
不过沈意年本来就是误点,也没想要做PK任务。
平台广播通知:用户“老队长”在您的直播间种下了一片银河。
银河是月亮TV最贵的礼物,两千一个,观众送出之后系统会进行小喇叭播报,还会自动引发抽奖活动。
“老队长”种下了一片银河x2。
“老队长”种下了一片银河x3。
……
“老队长”种下了一片银河x5。
直播PK条立即反转180°,沈意年直播间成为碾压的一方,直播间观众高喊“老板大气”,“小年宝贝虽然妈妈不给力,但你老公给力,妈妈倍感欣慰”,“不愧是队长”“我很满意这个女婿”。
直播间的老粉都清楚“老队长”皮下是谁,沈意年刚开播那段时间,阎骁几乎天天在,后面忙去了,名字也始终在贡献榜前排挂着。
对面的榜一大哥垂死挣扎,试图反击,被接连不断的银河彻底摁死。
因为绝杀,PK没到五分钟提前结束。
沈意年玩着玩着游戏,被银河的礼物特效闪花了眼,看见系统跳出来的PK奖励,才意识到自己赢了。
弹幕提醒他:【宝贝你不谢下礼物吗?】
沈意年看贡献榜名单,第一位是再熟悉不过的ID。
“谢谢老队长的五十个银河。”
“队长破费了。”
弹幕上的那群妈粉和霸王粉不死心地调戏他:【怎么这么谢的,丝毫没有诚意,这种事情还需要妈妈教你吗?】
【应该这样这样口口口口……再那样那样口口口口……】
沈意年直接给阎骁发消息:“花太多钱了。”
阎骁回他:“宝贝难得打PK,怎么能输。”
沈意年被直播间观众一口一个宝贝叫着,见多了,快对这俩字麻木了。再看阎骁发过来的,热意还是止不住,心尖滚烫。
想听他亲口叫。
想到明天就要去见他了,好心情止不住,脸上都带着笑。
下播前,沈意年跟直播间观众请假,“接下来几天要出门,直播时间不定,大概率不播,大家不用等。”
【“宝贝出门玩吗?”】
【“好好玩儿,玩得开心哟。】
【“注意安全!”】
隔天沈意年下午四点多到滇陈,阎骁在机场接到人,两人在古城的特色馆子里解决晚饭。
这家网红馆子味道一般,名声在外,是被炒起来的,阎骁也是第一次光顾。
沈意年吃得马马虎虎,肚子不饿,更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外面刮大风,天气预报说寒潮来临,古城的路上游客依旧不少。下过雨的地面反着光,像积压在河底的大块鹅卵石。行李箱的滚轮从上面轧过,阎骁一手拉着箱子,一手牵着沈意年。
酒店前台看见和阎骁一起进来的沈意年,悄悄打量,眼睛里闪过激动情绪,目送两人进了电梯。
沈意年进房间先参观,衣柜里挂了几件阎骁的正装,床头柜上是他的电脑和眼镜,这里有阎骁生活的气息。
“先去洗澡,换身衣服。”阎骁打开沈意年的行李箱整理东西,把睡衣拿给他。
沈意年在浴室洗了热水澡出来,钻进被窝里,用遥控打开投影仪,找到昨晚粉丝们给他安利的电影。
阎骁坐在床边,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电影刚开始不久,窗台上的线香只燃了一小截,房间里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洁净香气。
沈意年压着胸前的被子有了睡意,他没告诉阎骁,他出差的这段时间自己睡得不太好。
现在涌上来的困倦包裹着他。
他趴在阎骁身上,听着模糊的电影台词,眼皮耷拉下去。
房间昏暗寂静,除了前方的屏幕没有其他光源,窗外响起呼呼风雪声。
阎骁低头看了眼埋在胸前的人,亲了一口,视线重新投向屏幕,手指捻着他的一揪头发,摸索他脸颊温热的皮肤。
【系统……】
阎骁在脑内唤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冰冷的机械音终于响起:“怎么了,宿主?”
阎骁:“太久没见了,突然想起你。”
像素小人反应良久,两颊蹭出可疑的两抹红,“累计积分满一万之后,我就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了。”
阎骁提出疑问:“好感值继续增加不能再兑换积分了吗?”
系统:“当然啦,每个世界的积分都是有上限的,不然好感值一直增加,积分也一直增加,商场里的东西迟早要被宿主们兑换光。”
“既然你不打算利用这一万积分回到原来的世界,那可以用它来买点东西。”
系统说着说着,又把“美白丸”“大力丸”“时间暂停卡”“骨骼修复液”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商品念了一通,像个推销员。
阎骁说:“我先攒着吧。”
“不会过期吧?”
系统:“积分是没有期限的,可以留到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使用。”
阎骁:“那就好。”
“暂时没问题了,你可以继续休息了。”
系统:“等你进入下一个世界,我会自动被唤醒的,届时再为你服务,我亲爱的宿主。”
系统模仿人类的语调打了个哈欠:“再见。”
***
早上阎骁被闹钟吵醒,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衣污。儿二期无吧椅随后助理又来了电话,怕他睡过头。
沈意年也被吵醒了,从被子里爬出来,想要跟阎骁一起出门。
两人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解决早餐,助理送来工作证给沈意年,让他得以跟阎骁一起入场,参加文物保护专项基金的启动仪式。
现场来了不少主流媒体报道这次活动,随处可见扛着摄像机的人。
跟阎骁分开后,沈意年在台下选了一个偏角落但又没有很靠后的位置,耐心等待仪式的开始。
阎骁作为项目负责人上台发表演讲时,现场媒体举起了一排排的摄像头,沈意年手里的设备比较简单,只有一台手机,也举起来,对准阎骁拍了几张。
他自觉拍照技术不错,捕捉到了阎骁清晰的笑脸。
启动仪式过后,下午还有收尾工作,应付完晚上的饭局,阎骁才算彻底忙完。
他带沈意年去看古城的夜景。
滇陈最出名的地方是沿河两岸的千年古寺和石窟,天色一暗,两岸亮起万盏灯,金灿灿连绵一片。
河中有夜游船,船头挂着大红灯笼。下雪时分格外静,摇橹的水声清晰入耳,古寺中传来缥缈的撞钟声和诵经祈福的吟唱。
阎骁把沈意年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提了提,两人的影子倒影在水中。没有撑伞,肩膀和头发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
今天是元旦,又是新的一年。
往后余生,还要如此度过许多许多年。
“队长,我送你一份新年礼物。”
沈意年送出的项链上坠着密封的袖珍小球,后来阎骁不离身地佩戴。
里面装的那点东西是沈意年从妄灵村带出来的。
——他仅剩的一点骨灰。
不老不死的邪物向人类献上了自己的弱点,俯首称臣,献上所有。
从此星河流转,不论世事变迁,甘愿陪他生,陪他死。
他找到了他的归途。
他在时光洪流里逐渐忘记了妄灵村,忘记了祠堂的大火,三百年前的阴诡地狱变成模糊而遥远的噩梦,终被驱散。
河边有大人带着小孩放花灯,摇曳的烛火承载着愿望飘远,水波潋滟。
“许个愿吧。”阎骁也取来一盏,放到沈意年面前。
“希望你爱我。”
至永远。
帝国皇子Alpha攻 x 病弱厌世Omega受
第28章
巨大的碰撞声在空气里炸开,车身翻转朝下,玻璃被震碎,道道裂痕犹如瞬间蔓延生长的蛛网。
阎骁艰难地睁开眼睛,满目猩红,世界是颠倒的。
他被恰在座椅中间动弹不得,头上血流不止,滴答,滴答,血珠洇湿了衣服。
只坚持了不到十秒,他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阎骁浑身疼得像被重型卡车碾压过,眼球生涩地转动,打量病房中的一切。
始终在病房守候的老管家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没顾得上维持往日的绅士做派,着急忙慌地大声呼叫医生和护士。
一群白大褂步履匆匆挤进门内,围着阎骁做各种检查。
阎骁除了痛,暂时没有别的任何感觉。脑海召唤系统,熟悉的像素小人形象出现在,“欢迎来到消灭渣攻系统,近年来渣攻频繁出没,干扰社会治安,不利于和谐社会的构建……”
阎骁打断他:“都是熟人,一模一样的开场白就免了。”
系统:“……”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老宿主。”
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衣污。儿二期无吧椅系统不再废话,直接把这个世界的背景和原身的各种相关资料传输进阎骁脑内。
原身阿兹亚·温柏斯是帝国的三皇子,Alpha,出生后不久被鉴定出信息素等级为A。
要知道,皇室七名皇子中信息素等级参差不齐,有最劣等的F,大部分是平平无奇的C和D,除了大皇子和五皇子是B,最瞩目的便是等级为A的温柏斯。
温柏斯自小深受国王和皇后宠爱,张扬跋扈,四处作威作福。
帝后的偏爱结束在温柏斯成年后第二次分化的那天,他分化失败,陷入晕厥,苏醒后再也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医生告诉他,他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等级也退化到了B,随着时间的推移,倘若治疗效果不佳,还有继续退化的可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易怒,像不定时炸弹,一有不如意不顺心的地方随时可能爆炸,让身边的人时刻提心吊胆。
阎骁躺在病床上,默默接受了属于原主阿兹亚·温柏斯的记忆,从小照顾他的老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还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吗?”
阎骁开口,喉咙干涩嘶哑:“我没事。”
老管家见他面容平静,没有胡乱发脾气迁怒于他,愈发诚惶诚恐。
医生恭敬地开口:“三皇子殿下,您刚苏醒不久,现在需要去治疗舱内进行大约半小时的检测和治疗。”
汤○漫家
阎骁配合地答应。
老管家用轮椅推着他前往治疗室,试探地问:“殿下,去往717星球的行程是否要推迟?”
是了,阎骁这才想起,原主这次出门是为了赶往717星球。
去见一个人。
中央匹配系统显示,他与偏远星球717上的一个Omega信息素匹配度高达100%!
他的主治医生认为高匹配的信息素可能对治愈他的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有显著效果。
所以温柏斯这次出门是去见那个Omega的。
没想到在去星舰港口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肇事者是两个飙车上头的富二代,温柏斯倒霉碰上他们,当场毙命,身体里换成了来自异世的阎骁。
经过管家的提醒,阎骁抬手打开手腕上的光脑,查询了一些东西。
里面有关于跟原身匹配度高达100%的Omega的信息,他叫兰格,目前跟随母亲在717星球生活。
光脑中浮现出一张兰格的生活照。
照片中的Omega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地毯上,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阳光从窗外倾斜照入室内,细碎的金色阳光落在他漂亮却苍白的面孔上,眼瞳像流光的玉石。
除了发色,其余都是阎骁熟悉的样貌,和上个世界里差不多。
阎骁问系统:“是他吗?”
像素小人背着手,点点头:“请您代替渣攻阿兹亚·兰格攻略对象兰格,获得好感,累计积分,等积分达到10000,系统将自动判定您完成任务……”
系统还在交待其他注意事项,阎骁仍在看兰格的照片。
因光脑设置了隐私权限,除了阎骁自己,周围的医生和管家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众人只见这位传说中性格暴戾的三皇子殿下盯着光脑虚空处的一点,极其认真专注。
柔和而坚定的目光一寸寸在照片上描摹,仿佛恶龙在凝视属于自己的宝藏。
“殿下,去往717星球的行程需要取消吗?”老管家又问了一次。
阎骁回神,关掉光脑界面,面前治疗室的玻璃门像面镜子,照见了他车祸后狼狈的模样,蓬头垢面,胡子邋遢。
这一世的初次见面,阎骁想给爱人留个好印象。
“劳伯,见面推迟到三天后,请你替我转达歉意。”
“好的,殿下。”
治疗舱的舱门缓缓关上,阎骁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浅蓝色的温暖液体保温,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在无形中消散了不少,大脑得到充分的放松……
717星球。
全星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内。
兰格端坐了一整天,挺直的腰背感觉到阵阵酸痛,从早上九点开始,到现在已经下午五点。
夜幕快要降临。
餐厅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华丽水晶吊灯的光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四周陈设,他坐在其中,眼神空洞,像失去了灵魂可以被任意摆弄的布偶娃娃。
对面的母亲频频看向光脑,耐心终于快要耗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服务生第N次过来询问:“夫人,你们要等的人还没来吗?”
郦澜夫人摆摆手,并不想搭理对方。
服务生坚持问:“请问需要先点菜吗,你们可以边吃边等。”
展开的菜单上罗列着佳肴美馔,无一不是价格昂贵。
郦澜夫人只瞥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态度倨傲地说:“不用。”
服务生合上菜单,面带微笑地走开了。
兰格腹中空空,只有早上出门前吃了几块饼干充饥,而他清楚这里的食物他和母亲根本消费不起。
母亲非要约在这里的,是想要撑场面。
“我去趟洗手间。”
兰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凳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立即遭到郦澜夫人的怒斥:“兰格,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兰格没有反驳她,自己走开了。
在去洗手间的走廊上听见刚才来餐桌前询问的服务生与同伴小声吐槽:“4号桌的客人赖在餐厅一整天了,就点了两杯苏打水……”
“真不知他们来干什么的。”
“那还用说,穷鬼出门体验生活……”
“我们竟然要为这样的人服务,真晦气……”
兰格从他们面前路过,目不斜视,恍如没有听见那些窃窃私语,服务生认出他那头显眼的银色长发,心虚地扯着同伴快步走了。
兰格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来来回回洗了几次手,抬头看见镜中人,苍白厌世的面孔,呆滞无神。
他想,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应该看不上这样的自己。
兰格觉得母亲的消息来源可能有误,他怎么会和帝国的三皇子殿下拥有100%的高匹配度,三皇子要亲自过来寻他见面。
母亲很有可能被耍了,所以他们今天白等一天,被狠狠地放了鸽子。
说实话,兰格对帝国的三皇子并不感兴趣,对阿兹亚·温柏斯这个名字却不算陌生,他经常会出现在一些娱乐新闻当中。
星际199年,电视机已成为老古董,不再在市面流通买卖。兰格在废品站淘了些材料,自己制出了成品,是他送给自己的18岁礼物。
古董电视机接收的信号有限,可调频道只有两三个,其中有个娱乐台,兰格经常在里面看见有关阿兹亚·温柏斯的小道消息,说他夜会情人,出海举行派对,在赌场一掷千金,同时跟多个Omega往来过密等等。
狗仔拍得比较模糊,视频中往往只有Alpha的一两个侧影,即便没有正脸露出,不难看出对方身形高大,和举手投足间的嚣张气焰。
他今天没有出现,反而让兰格松了口气。
他不想被母亲当作廉价的礼物送出去,送给一个有滥交嫌疑且脾气很差的Alpha。
从洗手间出去以后,兰格跟母亲商量:“他可能不会来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啪”,一声脆响。
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兰格的脸往一遍倾斜,持续的嗡鸣声响起,过度的饥饿感加剧了他身体的不适,他差点没有站稳。
郦澜夫人的话刺入耳中:“这个买家不要你,那就找下一个。”
兰格的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
阎骁在医院躺了三天的治疗舱,总算能坐着轮椅出院。
现在的医疗技术极其先进也不能让他的腿迅速恢复如初,他坐着轮椅,在老管家的陪同下前往星舰港口,去赴一场迟到的约。
他甚至来不及去追究肇事者——那两个富二代的责任,好好拾掇了自己,就要去见717星球见兰格。
快到星舰港口时,老管家看向光脑神情严肃,快速浏览着讯息。
阎骁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他:“劳伯,怎么了?”
“对不起殿下,”老管家先是抱歉,随之深深鞠了一躬,跟阎骁认错,“我的光脑出了点问题,导致三天前给郦澜夫人的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还有更糟糕的在后头,老管家继续说:“郦澜夫人刚刚告知我们,兰格不方便再与我们见面了。”
“什么?”
“发生了一点意外,兰格的腺体出了问题,正在医院抢救……”老管家语气沉重,“殿下,那位小少爷以后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废人了……”
“您还要去见他吗?”
第29章
阎骁没有犹豫地在港口登上了私人飞行器,前往717星球。
717是一颗小星体,地处偏远,从帝都主星过去需要将近二十个小时。
飞行器抵达时,正值傍晚,717星球经过了一天的日光曝晒,空气中充斥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这里作为帝国的垃圾处理站,又被称作为垃圾星。
街道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垃圾处理场,一群本地居民在进行垃圾分类,身后的处理器运作发出巨大的噪音。
老管家推着轮椅上的阎骁快速通过,附近捡垃圾的小孩衣衫褴褛,有的朝他们打招呼,有的冲他们做鬼脸吐舌头,还有胆小的只敢偷偷打量。
过了这条街,进入居民区,风从巷弄中吹进来,把垃圾的腐臭味吹散了不少。
周围四处可见的铁皮房子一座一座叠加,盖得很高,像摇摇欲坠的废弃灯塔。天黑后,窗口亮起了昏黄的灯。
兰格的家就隐匿在这其中一个窗口后,只不过现在阎骁需要赶去医院见他。
垃圾星的医院和帝国的中心医院截然不同,混乱,无序,破败,人来人往。
阎骁坐在轮椅上本就不方便,老管家推着他左右避让人群,头上的礼帽和衬衫领结不一会儿就歪了,显得有点滑稽。
“殿下,这里太混乱了,应该让保镖进来保护您的安全。”
阎骁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穿过拥堵的长廊,看见一抹亮色,是郦澜夫人。
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样式繁复的衣裙褪色泛旧,依稀可见其华丽。
同时郦澜夫人也看见了坐着轮椅的阎骁和他的管家,她提着裙摆迎上来,行了一个礼,非常有眼力见地说:“三皇子殿下,很荣幸见到您。”
“兰格呢?”阎骁开门见山地问。
他面色不太好看,几天前刚经历过车祸身体正在恢复中,又长途奔波,人很疲惫。语调一冷下来,凌厉的五官带着几分暴戾与煞气。
早些年郦澜夫人还在帝都星时,在皇室的误会上见过还未成年的阿兹亚·温柏斯一面,少年倨傲,骨子里散发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如今再见面,只感觉他身上的气势更加慑人,传闻他二次分化失败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稍有不如意就会迁怒于人。
郦澜夫人现在还摸不准他对兰格的态度,既没有夸大,也没有遮掩,实话实说道:“兰格现在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中午醒过,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二位请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
挤挤攘攘的病房里摆着十来张病床,全部住满了人,地上的行李袋和堆积的生活杂物几乎快要挡住路。
郦澜抬脚嫌弃地轻轻踢开门前的脸盆,走向靠窗的床铺。
床边的窗帘单薄又破烂,满是污渍,还被烧出了两个焦黑大洞,拉起来也起不到遮挡隐私的作用。阎骁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兰格。
不等身后的老管家动作,他自行操纵着轮椅向前靠近。
过道狭窄,没走多远,轮椅就被地上的行李袋卡住了。
病房内的其他病人和家属纷纷看过来,阎骁和老管家的穿着不算华丽,却有几分考究,面料看着就昂贵,整洁干净得不像是垃圾星的原住民。
“你们是?”两个护士进来给病人换药,发现两个出众的陌生面孔,不由多看了几眼。
郦澜夫人主动道:“他们是来探望兰格的。”
兰格,护士有印象,一个腺体受损的Omega。
想到这里,护士目露同情,走到兰格的病床前检查,往吊瓶中注射新的药液,重新调试了输液速度。
老管家解救被卡住的轮椅,把阎骁推过去。
病床上的兰格面上罩着呼吸机,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治疗仪器在床头静默工作。医院统一发放的白色棉被下,他单薄的身形削瘦如纸,苍白的眉眼没有生机,看上去一樽易碎的雪白瓷器。
阎骁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虚空握了握,忍住没有探出手。
“这里有没有条件更好的病房?”阎骁转头问郦澜夫人,“环境太差太吵,他现在需要静养。”
“殿下,”郦澜夫人委婉地告知,“这里连治疗舱都没有。”
其他条件自然也欠缺。
“我要见兰格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如果可以,及时办理转院,给他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阎骁没有迂回,直接表露了自己的目的。
这不是一个前来探病者应有的态度。
现在的兰格对他来说还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们之间的牵绊只有那个极其罕见的100%匹配度。
郦澜夫人自从见面后就在关注他们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她现在摸不准对方对兰格的态度,按理说,三皇子见面询问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兰格的腺体受伤状况,关心还他有没有残废,还是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Omega。
但他不是。
他见到昏迷不清的兰格后,第一件事是直接提出见医生和办理转院手续,俨然已经把兰格划分到了自己的阵营,在不确定兰格的腺体是否完整的情况下。
郦澜夫人阅人无数,此时竟分不清他话里是真心还是假意。
郦澜夫人后悔了,她应该对兰格更有耐心一点的,不然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
被阿兹亚·温柏斯放了鸽子的母子二人从酒店餐厅出去,兰格和郦澜夫人在贫民窟前的街道分开。
郦澜夫人并不与兰格同住,那个家太小了,太破败,她的情人能够替她提供更好的住所。
郦澜夫人离开前告诉兰格:“作为一个Omega,你早晚要嫁人的,不如听我的安排,普通的Alpha供不起你的药费,还会嫌你麻烦……相信我,妈妈不会害你的。”
“既然三皇子没有来,我们找下一个就是了,虽然比不上皇室,经济条件至少要看得过去。”
“回去用冰袋敷一敷脸颊,尽快消肿,这样不好看。”
兰格伫立在灰茫昏暗的街头听她说完这席话,顶着微肿的脸颊回到铁皮房子里。
难得的一次好运气,他刚关上门,外面才开始下雨。
小腿被冰凉的东西撞上,是圆头圆头的机器人六六。
“主人,您好,欢迎回家。”
兰格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下,打开桌上四四方方的笨重铁块,古董电视机里蹦出连串雪花噪音后,画面逐渐清晰,传来娱乐记者的新闻播报声。
兰格沉默地站在窗前看雨,六六陪在他身边,不懂得人类的情绪,一起看向防盗窗格后的雨幕。
717星球的雨是灰色的,连绵不断的,下起来没完没了,雨水里有股酸腐味。兰格讨厌717星球的下雨天,极少在雨天出门。
雨滴敲打着锈迹斑斑的窗棱,喧嚣又寂静,灰色的雨帘中每个透光的窗口如有一座座孤立的岛屿。
古董电视机里的主播又提到了阿兹亚·温柏斯,兰格不由回头看向电视。
六六的眼睛扫描到他脸上的伤口,“主人,您受伤了,需要我替您处理吗?”
兰格依旧没有回答,孤岛屏蔽了外界的信号。
而六六跟他相处太久,已经学会了自作主张,呼哧呼哧地在家中寻找,搬来了药箱和冰袋。
兰格躺在那张捡来的沙发上,盖着毯子,脸上冰敷着,喝完仅剩的一管营养液充饥。
雨短时间内不会停,古董电视机里进入一段新型营养液广告,六六适时把电视机声音调小,兰格身体深处涌上无法抵挡的疲惫,眼皮直往下掉。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隔天上午被开门声惊醒。
郦澜夫人转动锁孔里的钥匙,畅通无阻地进入屋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男人,随之闯入的还有浓烈的雪茄味。
从体格看,两人都是Alpha。
其中更壮的那个,留着一撮胡子,正在抽雪茄。
他们泰然自若,如同这间屋子的主人跨进来巡视,目光锁定了沙发上刚睡醒的兰格。
Omega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是昨天外出时穿的,没有及时换下,一夜过去衬衣褶皱地堆叠在他身上,随着猛然坐起的动作衣摆被掀开一角,露出弧线单薄却无比漂亮的腰身,领口处的锁骨粉红诱人。
两位Alpha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满意。
至少他们对Omega的漂亮皮囊感到满意。
“郦澜夫人果然没有骗我们……”
“那是当然啦,怎么敢欺骗二位。”
“价高者得,一个Omega不可能伺候两位Alpha的。”
“怎么不能,那样用起来别有滋味……”Alpha发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声。
兰格站在卫生间里,隔着门听他们大肆谈论自己,双方竞价,自己仿佛是小型拍卖会上的一件残次品。
六六守护在卫生间门口,待在里兰格最近的地方,但什么也做不了。
“兰格,”郦澜夫人叩门问,“我能进来吗?”
两个Alpha的声音暂时远离,兰格通过光脑启动屋内的摄像头,发现两人去了大门口,相隔有段距离。
他拉开门,郦澜夫人顺势进来,劝说道:“他们在717星球上最大的垃圾处理工厂任职,明天去暮霭星出差,需要一名Omega随行充场面,你陪他们出席几场舞会就行了……给出的时薪很高,能抵你半年所需的抑制剂费用……”
“你考虑考虑。”
“我不想去。”
“别任性了兰格,”郦澜夫人审视商品般审视他,“你全身上下只有这副漂亮的皮囊值钱点,而这些是我给你的,你是我生的。”
“好了,你就放心吧,他们承诺了不会用久标记你的,不用担心。”
兰格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后腿一步,防备地说:“你比我更清楚,富人的承诺有多不可靠。”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刺痛了郦澜夫人,她想起过往,面目瞬间变得难堪狰狞。
片刻后,她低头整理裙摆,再抬头已恢复了冷静,“你在家好好收拾出门的行李,今晚会有人来接你。”郦澜夫人不容置疑地说。
外面的两个Alpha似乎还没有就价格问题分出了高下,抽雪茄的走过来拨开面前碍事的六六,朝门后的兰格说:“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兰格没有说话。
郦澜代替他回答:“是栀子花。”
“那太可惜了,我更想要酒系Omega,操起来闻着更带劲。”他说着打开光脑,解除隐私模式,向外投放影像,赤/裸的两句身体交缠,被粗暴压在地板上的Omega配合地打开双腿,脸颊和胸膛挂满红酒汁。
他用轻蔑的语气对另一个Alpha说:“栀子花太清淡,让给你了。”
兰格听着那阵呻/吟和啧啧的吮吸声,胃里翻涌不止,撑着洗手台干呕,“……让他们离开我家。”
郦澜夫人显然也被外面Alpha的行径冒犯到,打开卫生间的门不悦地说:“陈董,还请收敛一点。”
兰格把卫生间的门反锁,等他们走了之后许久才从洗手台前直起腰,六六没有听见动静,不断在外面转来转去重复敲门:“主人,你还好吗?”
“主人,你还好吗?”
“主人……”
兰格抬头看向镜中人,自己的模样变得极度陌生,银色长发被冷水浸透以后湿漉漉地垂在肩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迷茫而灰蒙,像灾难后失去家园被迫流浪的乞丐。
手指僵硬得失去知觉,他终于拉开门,屋子里堆满了他捡回来的破铜烂铁,和一个由他制造出来的独属于他的机器人。
他问:“六六,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的,主人。”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呢?”他苍白着脸,呢喃反问。“一旦发情期来临,我就会像狗一样被人轻易控制,去到别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
他坠入深渊,没有解脱的方法。
曾在路上偶遇的老人告诉他,“兰格”在失传的在星际古典语中,意为“神明私藏的珍宝”。
可能老人弄错了,兰格并非珍宝,而是污垢,像717星球上腐沤的垃圾一样随处可见,早已溃烂,散发着腥臭味。
在六六充电待机的那段时间,兰格轻易在他的废品材料库里找到一个尖锐的铁锤,对着自己腺体的位置扎下去,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染红了镜子与地砖。
他在感到痛的同时也感到解脱,臆想中排练过无数次的事情,终于付出行动后,竟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不想成为一个Omega。
不想有发情期。
不想成为母亲手中的筹码。
不想这样活着。
***
717星球医院。
阎骁从兰格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了更详细的情况,腺体损伤不可逆转,短期内无法正常分泌信息素,也极有可能影响以后的生育。
如今社会Alpha掌权,Omega处于弱势地位,一个不能生育的Omega往后处境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医生描述兰格的情况时,于心不忍,数次停顿。
他误会面前的Alpha是兰格的未婚夫,多次提及“有可能治愈”“只需要精心照顾,康复的几率会大大增加”等,希望这位Alpha能对自己病中的Omega多些耐心与呵护。
阎骁听完道谢,表现得礼貌得体,之后又回到人群拥挤的病房向郦澜夫人提出帮兰格转院的安排。
三皇子愿意接手,郦澜夫人自然乐意。
反倒推着轮椅的管家迟疑地问:“殿下,您真的要将他带回帝都星吗?”他话里满满的不赞同,语气恭敬却又直白锐利。
恭敬是对三皇子的,尖锐是针对郦澜夫人和尚未苏醒的兰格。
“一个腺体受损的Omega可能会丧失他应有的价值。”老管家客观冷静地劝阻。
阎骁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眼眸深沉,似乎在思考老管家的话,“劳伯,你应该知道100%的匹配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抚慰剂和特效药了,既然有治愈的可能性,”他轻声笑了,“我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仿佛察觉到背后的视线,阎骁转动轮椅回身,发现病床上的兰格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多少。
喧闹的空气顿时安静。
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一个坐在轮椅上衣冠楚楚,一个身上被插满了管子面目苍白。
阎骁率先破冰,推动轮椅向前,“你好,我是阿兹亚·温柏斯。”
兰格那双淡棕色的眼睛眨了下,无比空洞。
与此同时,阎骁脑中传来系统的播报声:“……初次见面,好感度-999,积分-999。”
“本世界任务难度升级,请宿主继续努力,挽救劣势。”
第30章
兰格在自己的病床前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Alpha,不是母亲带回家的那两个,却也同样讨厌。
他神智还未完全回笼,眼神也不能完全聚焦,只能看清对面的大致轮廓。
这个Alpha坐在轮椅上,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额头和眉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方说的那些话缥缈地传进耳朵里,“……100%的匹配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抚慰剂和特效药了。”
即便现在的兰格处于病中思维迟钝,也听明白“100%的匹配度”这个关键点。
帝国的三皇子,阿兹亚·温柏斯,经常出现在家中古董电视机里的那个人。
是个花边新闻无数,情人众多的Alpha。
不过现在兰格的精力有限,没维持多久的清醒,又昏睡了过去。
在这期间,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离开717星球,回到阔别依旧的帝都星,被转移到圣玛丽医院。
圣玛丽医院坐落在帝都著名的鹿溪山下,环境优美,医疗设备先进,招揽了帝国最出色的一批医生,是皇室的御用医院,专门为皇室和贵族服务,不对外开放。
阎骁替兰格办理好转院手续之后,回了趟自己的家。
自从阿兹亚·温柏斯二次分化失败后,他就从皇宫搬出来,独居在西城区的私人庄园内。
见他回来,庄园内所有佣人列阵在两侧等候。
阎骁不习惯这么大阵仗,忍着浑身的不自在被老管家推着进了屋。
“殿下,诺塔大人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书房的门推开,里面的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他有一头淡蓝色头发,草草扎了一个鱼骨辫垂在胸前,眼眸是金色的,五官俊秀小巧,体型看上去更像Omega,实际是Beta。
诺塔看见阎骁后立即放下茶盏起身,表情急切到有些虚假:“殿下,您的腿怎么了?”
诺塔最擅长收集情报,这也是阎骁提前通知他来的原因。
阿兹亚·温柏斯出车祸的事,阎骁让人瞒了下去,没有大肆宣扬,但诺塔不可能不知道。
此刻却在装模作样。
“没什么,出了点意外。”阎骁淡淡地说。
他瞥了诺塔一眼,诺塔竟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今天的三皇子,让诺塔察觉到哪里不一样。
“我要的东西查到了吗?”阎骁问。
“当然。”诺塔甩掉脑袋里奇怪的猜想,露出像狐狸一样的招牌笑容,打开光脑把加密资料面对面传输给阎骁。
“兰格,22岁,Omega,栀子花香型信息素,等级为D,出生在帝都星……
兰格的母亲在大学时与阿盖尔·迪威科相恋,两人的恋情不被阿盖尔家族所接受……”
诺塔胸前的鱼骨辫甩了甩,对阎骁说:“您知道的,那些大世家讲究门当户对,还有信息素匹配,把人当牲口。”
他拐着弯把皇室和阿兹亚·温柏斯也一起骂了,留心阎骁的反应。
换作以前的三皇子肯定生气,现在的阎骁却没有心思理会他,视线快速在浏览光脑上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郦澜孕晚期被迪威科的正牌未婚妻设计挖掉腺体,差点死掉了。导致兰格早产,从小身体虚弱病痛不断。
兰格是个低等级Omega的现实,彻底斩断了郦澜跨入上层阶级的美梦。
迪威科与同是贵族的未婚妻结婚后,郦澜周转于各个男人之间,以此获取钱财,成为圈子里著名交际花。
也是从那时起,别人都称她为夫人,或是郦澜夫人,不知是尊称还是戏称。
诺塔点评:“好一出情天恨海的大戏。可兰格未免太无辜了,人的出生是不能由自己选择的。倘若有得选,估计他不会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诺塔说对了,所以那人划伤了自己的腺体,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兴许是因为今天的三皇子看上去脾气格外好,让诺塔什么都敢问:“殿下,您要因为100%的匹配度娶他吗?”
诺塔暗戳戳用看畜生的眼生偷瞄他。
阎骁敷衍地嗯了一声,懒得解释,继续往下看。
兰格十二岁之后,郦澜夫人带他离开帝都星,随不同的情人前往不同的星球定居。逗留的时间长短不定,短则五六天,长则好几年。
在郦澜夫人的众多情人中,有一个人很特殊。
他叫塞恩,出声于717星球,曾是帝都星著名的药物研究院的研究成员,在AO信息素研究方面颇有天赋,但为人刚愎自用,工作中出现重大事故被解聘后,他回到了出生地717星。
诺塔调查出的结果显示,郦澜夫人早在与迪威科交往时就与塞恩来往密切,两人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老朋友了。
兰格刚成年时,信息素紊乱,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抑制剂对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身体还会出现各种排异反应。是塞恩研究出了适用于兰格的药剂,如今药剂配方在郦澜夫人手里。
兰格从小到大的遭遇,使得他比其他Omega更加恐惧,或者说憎恶发情期的到来。
发情期对他是如同瘟疫一样的存在。
他因此受制于郦澜夫人,如浮萍般跟随她辗转于不同星球生活。
他光脑上下载最多的书籍是《机械制造》《电视机的制作方法》《钢铁的奥秘》,常去717星球的大小废品站里淘一些工具,制作工艺品在星网上售卖,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
他最喜欢的伙伴是机器人六六,拥有一台能不稳定接受信号的自制古董电视机。
偶尔会去花鸟市场买栀子花苗,不过717星球的土壤和气候不适宜草木生长,栀子花没开过,总是连根腐烂。
……
阎骁通过那些文字的描述了解完兰格二十二年的人生。
最后附加的一页,记载的是一项隐秘事迹。兰格在八岁那年,被送出去过。
那时母子二人在暮霭星定居,当地的摩西林家族暗中买入一批AO幼崽。摩西林家族患有罕见的遗传性基因疾病,族人身高体型巨大,族中Alpha天性嗜血,极容易在二次分化前暴毙而亡。
家族话事人连同三位前药物研究院成员拟定了五〇九计划,购买一批AO幼崽试药,进行人体实验,把他们作为研究对象。
一周后,兰格因为信息素等级为d,被筛选淘汰,逃过一劫。
没有人知道他在摩西林家族的实验室里度过了怎样的七天。
直到五年后,摩西林家族衰败,五〇九计划意外曝光,那批实验体被解救,各种触目惊心的资料和实验影像被公诸于世。
兰格至今不知道自己参与五〇九计划是郦澜所为。
当年迪威科正好携现任妻子在暮霭星参加宴会,被兰格撞见,时间过于凑巧。后来郦澜夫人对他说这一切都是迪威科妻子的算计,兰格相信了。
真相往往来得更加残忍。
八岁那年的经历给兰格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厌恶给Alpha当药。
如今的阎骁却因为要治疗自己的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找到他,这对于兰格来说无异于灾难。
诺塔越往下查,对兰格的同情越深。
倘若三皇子直接娶他,给他名正言顺的身份,他的处境会好上许多。但倘若只是因为两人信息素100%的匹配度而把他强行拘禁在身边,只为了治疗Alpha的疾病而存在,那他何尝不是步入了跟八岁那年同样的深渊?
“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阎骁打算诺塔的思绪,“重新查一查我这场车祸。”
“原来殿下的腿是因为出车祸……”诺塔表情浮夸。
阎骁懒得揭穿他的演技,“肇事者是两个飙车的富二代,事情始末看似合理,但过于巧合,偏在我去星舰港口的路上遇见。”
诺塔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低头行礼:“是。”
阎骁在庄园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收到圣玛丽医院的消息,兰格醒了。
阎骁动身赶往医院,在医院入口处碰到被巡逻队拦截的郦澜夫人,没有身份证明,郦澜夫人无法进入医院,饶是她花言巧语嘴说干了,巡逻队大队长丝毫不为所动。
“殿下,我真是太担心兰格了。”郦澜夫人看见阎骁后,用手帕掩面啜泣,“他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行呢?”
阎骁的轮椅停下,冷淡地审视她说:“夫人放心,圣玛丽医院有全帝都最尽职尽责的医护人员,会好好照顾兰格的。”
郦澜夫人噎了一下,“他们终究是外人,这人生地不熟的,兰格肯定也不习惯。”
阎骁没反驳她说的话。
郦澜夫人顺道跟着他一起进去,巡逻队长见三皇子没有出声阻止,也就放行了。
医院内部整洁干净,他们到达病房时,兰格正在治疗舱中接受治疗,护士告诉阎骁,还需要等十分钟左右。
别的情况阎骁也已经清楚了,兰格在717星球医院做的腺体修复手术还算成功,转院后有治疗舱等先进的医疗设备辅助治疗,大约一周后可以出院。
护士离开后,病房内愈发静谧。
阎骁用茶具沏了一壶茶,给郦澜夫人倒满,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对方受宠若惊。
“夫人,”茶汤沸腾,升起缥缈白烟,阎骁的声音平静无波澜,把茶盏推了过去,“兰格这些年,辛苦你照顾。”
郦澜夫人被这一句话惊起后背冷汗,定睛再看阎骁,又看不出什么。
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义雾而,尔期无吧椅好像话里并无深意,只是她自己想多了。
“身为他的母亲,都是我应该做的。”郦澜夫人脸上露出笑容。
“殿下,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接下来您打算拿兰格怎么办呢?”
郦澜夫人压根不相信帝国的三皇子会娶一个平民Omega,最大的可能是他将兰格豢养在身边,无名无分。
郦澜夫人的试探阎骁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看向门口的玻璃视窗,淡声打断郦澜夫人接下来的话:“兰格回来了。”
“夫人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病房门推开,护士送兰格进来。
他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衣服过分宽大,像是空荡荡地挂在瘦削的骨架上。
眼眸是低垂的,发现病房中有人,才向上抬眸。
淡棕色的眼瞳比琉璃剔透,却毫无神采,透着疲乏。
躺治疗舱并非完全无痛,痛觉神经敏感的人会被每次长达半小时以上的治疗过程折腾出一身冷汗。
兰格大概属于痛觉敏感的这类人。
银色长发被扎成低马尾,松松垮垮垂在脑后,皮筋快要散了,几缕发丝被汗液糊在脸颊上。
与阎骁短暂对视后,他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阎骁的脚已经能够下地,只是不便长时间站立。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忍痛走了几步,走到兰格面前。
伸手过去——
病房中的其他人下意识感到紧张,屏住呼吸,兰格的身体更是崩成了一张弓。
那只手绕到兰格脑后,小心地避开了他覆盖着白色纱布的腺体,摘下快要掉落的黑色皮筋。
然后用手指拢了拢他脸庞上垂落的发丝,重新扎好。
好像曾经重复过千万次,动作无比熟练。
兰格怔怔望着阎骁,忘了任何反应。
因为刚躺过治疗舱的缘故,他细长的手指上粘着透明蓝的药液,连护士也没发现。
阎骁扯出手帕,抓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擦拭干净,从头至尾,动作轻缓。
“兰格,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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