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61意外
◎可以是男朋友◎
夏晚晚的成绩比预估高出十多分, 投档双宁大学稳进,但临床医学专业分数线比较高,她没有百分百把握一定能报上。
但她还是想冲一下试试。
于是她第一志愿报了双宁大学, 第一专业选择临床医学。
何念音留在了临宜, 胡宁月选择去北城读金融专业。
她身边熟悉的人,只有林慕白和她一样,报考了双宁大学。
填报志愿的时候, 夏晚晚和林慕白一直通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按照之前在纸上写好的学校和专业在电脑上点击着。
报学校的时候,林慕白还没回临宜, 他在电话那端笑着问夏晚晚:“你考虑的事情怎么样了?”
夏晚晚滑动鼠标检查专业有没有填错:“什么事情啊?”
“我从男闺蜜转正的事儿啊,你不说等我回来给我答案吗?你别跟我说你忘了。”
夏晚晚手里动作一停,含糊其辞道:“没忘……就, 我想找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林慕白“啧”了两声:“夏晚晚同学, 我怀疑你在敷衍我,但我没有证据。”
夏晚晚滑动界面到底, 确认无误后点了“提交”,然后靠在椅子上转啊转:“没有敷衍你,其实我……”
“没关系,你慢慢想,”林慕白嗓音愉悦, 似乎翻着纸张,电话里有“哗哗”声响,“反正咱们俩大学也在一个学校, 来日方长,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回答我。”
夏晚晚心里像浸了蜜, 喜滋滋的甜。
她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手指勾起头发卷来卷去:“其实不用那么长时间,我考虑好了,批准你的转正。”
话说完,夏晚晚听见话筒里“扑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下了。
她把手机贴紧耳朵问道:“林慕白,你怎么了?你那边是什么声音啊?”
“咳咳……没事,问题不大,”林慕白傻乐地回应道,“晚晚你说的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哈!耶斯!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不许食言!等我回去我可就不是男闺蜜了……”
“嗯,不是男闺蜜了,”夏晚晚红着脸,轻声道,“可以是……男朋友。”
她自己说完羞的不行,快速挂断电话,双手捂住脸颊。
夏晚晚捧着脸一个劲傻笑,反复地复述:
“男朋友,男朋友……”
她从椅子上起来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扯过坐在床头的兔子抱在怀里狂吸。
手机消息音响起,是林慕白的消息。
夏晚晚滚一圈趴在床上,忍着狂烈的心跳点开消息栏。
林慕白:你好啊,女朋友。
女朋友。
夏晚晚唇角笑得弯出一条弧度,她兴奋地抱住巨型白兔玩偶在床上一圈一圈地滚。
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
简直跟做梦一样!
夏晚晚捋捋炸毛的头发,努力平复自己的激动,再次点开她和林慕白的聊天记录确认。
她把手机放在心口处,咬紧下唇。
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她终于,还是留住了那束属于她的光。
从此以后,她会和她生命里的光芒,并肩前行。
兜兜转转,最终还好我们没有走散。
夏晚晚一整天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吃饭的时候也在笑。
何扬吸溜着面条,手背挡住嘴跟小何朗吐槽道:“小不点,你看咱姐,不知道在那傻乐什么呢,不会是恋爱了吧?”
小何朗一脸懵懂,肉手抓着围兜里的面往嘴里塞,傻乎乎地笑。
“算了,你还小也听不懂,”何扬装模作样的拍拍何朗的头,“咱们可能要有姐夫了,嗯,肯定是这样。”
这句话小何朗听懂了,小奶音学着话:“姐夫……姐夫!”
夏晚晚笑容消失:“……”
何扬心虚地看向夏晚晚:“……”
何斌皱眉踢何扬一脚:“赶紧吃饭,吃完饭写作业去!”
这小子真是,说的话没一个字是他爱听的。
什么姐夫,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不管晚晚和那个臭小子怎么样,最后都得过他这一关。
何斌愤愤地吸一大口面。
他家的小白菜啊,就这么让别人拱走了……
一想到自己当亲女儿养了这么久外甥女要被别的小伙子拐跑,他就很难过。
心痛无处发泄。
一会儿多给小扬布置点课外卷子让他做吧。
吃过晚饭,夏晚晚去厨房帮何斌刷碗,丁慧和何斌最近升职加薪,工作特别忙,陪伴小何朗的事情就交给了无事一身轻的夏晚晚同志。
夏晚晚牵着何朗的小手来到她的卧室,让小何朗玩她床上的毛绒玩具。
小何朗双眼放光,一屁股坐在床上抓起床头那只比他还大的巨型玩偶兔:“姐姐,我要玩介个!”
“这是那天抱你回来的漂亮哥哥送我的,你还记得他吗?”
小何朗把头埋在毛绒绒的玩偶兔上,露个小脑袋摇摇头。
安排好了何朗,夏晚晚盘腿坐床上,点开手机。
她找到与何念音和胡宁月的三人“福禄寿”小群,犹豫几秒,最终决定打字发出消息:
我是禄:姐妹们,跟你们说个事情,我正式脱单啦!
消息发出一分钟后,群炸了。
我是福:!!!!什么什么!!!我的天呐这是什么爆炸式消息啊!!啊啊啊啊!你和谁在一起了!是林慕白吗!你俩谁先表白的!在哪表白的!五分钟,我要你们全部的内容!
我是寿:念音你别问那么多!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脱单对象是林慕白吗?
我是福:还用说么!肯定的呀,除了林慕白谁能入的了我们小晚晚的法眼!
夏晚晚:……
自从建了这个“福禄寿”三人群之后,何念音提议一人选一个吉祥字当群备注,夏晚晚直接把她俩的好友备注也给改了。
她美滋滋地笑着回复:是林慕白,就挺突然的,说来话长,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就是我们已经在一起啦。
我是福秒回:说来话长,你就长话短说!
我是寿紧跟: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就三言两语表述一下!
夏晚晚:“……”
怎么之前没发现她们俩这么又默契呢?
夏晚晚正琢磨怎么说,何念音按捺不住吃瓜的心直接打来了语音电话。
她接通,电话里传来何念音咋呼的声音:“啊啊啊啊!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我早就说你俩有情况,你还非跟我解释,怎么样,现在成真了吧!快说说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没?一起逛街没?还有……”
胡宁月接话:“kiss没!”
两人一起在电话里起哄:“哦哟哟哟哟——”
夏晚晚捂住额头。
小何朗被两个怪姐姐的声音吸引来,转过小脑袋看着夏晚晚。
“别怕别怕,她们是姐姐的好朋友,不吃人,”夏晚晚顺顺小何朗的后背,关闭外放,将手机贴在耳边,“你们俩可以了,今天才确认关系,哪有……那么快!”
最后一句话夏晚晚说的没有底气。
要说kiss吗……
她醉酒偷吻那次应该不算吧……
这种正式的……应该在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才算。
嗯,所以不算。
夏晚晚摸着嘴唇:“真的没有,我们报考之后连面都还没见呢。”
“真没想到啊,咱们仨第一个脱单的居然是晚晚诶,别看晚晚平时温声细语的,居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胡宁月笑了两声,疑惑道,“对了念音,你和凌程平时不也挺好的吗,我记得咱高一凌程大雪天在演出厅外面等你给你送礼物,你别跟我们说你俩是普通同学?”
何念音那头默了几秒,语气不似方才那般玩闹,而是沉着道:“我们跟晚晚和林慕白不一样,他们彼此了解对方,很合适,我和凌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我和他从初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夏晚晚和胡宁月没说话。
她们不知道说什么。
安慰何念音?她不算失恋,她和凌程从来就没恋过。
说下一个会更好?好像也不太合适宜……
气氛尴尬时,何念音笑了两声道,轻松道:“干嘛呀你们,我什么事情也没有,我集才华与美貌与一身的人,终身大事问题不愁的!跟你们说个社死的事情。”
夏晚晚被勾起兴趣:“什么呀?”
“唉,”何念音难以启齿,“咱们吃散伙饭那天晚上,我跟我妈去见她的朋友,我在包间外面摔倒,不小心把别人裤子扯下来了……”
“哈哈哈哈,你这,太抓马了吧!”胡宁月笑出鹅叫,“幸好是不认识的人,要是以后再见面,可怎么面对呀……”
何念音连连附和:“说的就是呢!”
夏晚晚三个女孩子你一眼我一语地聊着,时间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晚风吹散了夜空上铺散的微云,闪着光的星星像一颗颗钻石,镶嵌在黑色的幕布上。
明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
胡宁月和她们聊完天有点口渴,下楼梯去找果汁喝。
客厅乌黑,这个时间胡谨翔蒋洁二人已经睡下了,她打着哈欠开厨房的灯,灯亮一瞬,高脚凳上闪出一个人。
“啊!”
胡宁月吓的叫出声,后退一步。
“你叫什么,是我。”李央用叉子叉起泡面吃,“你也来吃夜宵?”
胡宁月半张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你也是的,大半夜吃东西不开灯,吓死个人了。”
李央睨胡宁月一眼,没多说什么,抱起泡面桶喝汤。
胡宁月给自己倒了杯橙汁,端着杯子走出厨房时,李央在身后喊住了她:
“胡宁月,陪我聊聊呗。”
胡宁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转身走了回去,拽过一张高脚凳坐在李央身旁,仰头喝橙汁。
李央喝了口泡面汤:“我记得你之前,对林慕白也有过好感吧?”
胡宁月舔着嘴唇,干脆地承认:“对啊,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对他早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了。”
李央用叉子捞汤里面剩下的断面,哼出一声笑来:“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夏晚晚?你跟何念音交好我理解,她母亲是知名的大提琴家,她有家世和背景,但我始终搞不明白,你这么……心比天高的人,为什么和夏晚晚成了好朋友?”
胡宁月喝掉半杯橙汁,不假思索道:“因为她长得可爱。”
李央:“……”
她无语:“胡宁月,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咱俩什么时候心平气和的聊过天?”胡宁月揶揄地笑笑,没再开玩笑,讲出真话,“晚晚她是一个温暖又善良的女孩,接触时间长了我发现,她身上有种想让我亲近的魔力。”
李央捞面的动作一顿,偏头凝着胡宁月。
胡宁月双手托腮,无比认真道:“晚晚在我心里比林慕白重要的太多,我不会因为一个根本不属我的感情,而丢掉一份值得我珍惜的友谊,人不能太贪,要懂得取舍。”
她扬起下巴,对李央手中的泡面桶道:“就像你现在这样,总妄想用叉子去捞起剩下的碎渣面,这太难了,如果你一味的执着,连美味的汤也顺着叉子的缝隙溜走,最后汤也凉了,面也没吃好。”
李央捏紧手中的叉子,眸光暗了下去。
她双手握住泡面桶,感受着余温。
胡宁月喝光杯子里最后一点橙汁,打开水龙头清洗完玻璃杯,拍拍李央的肩膀,回了卧室。
厨房里再次只剩下李央一人。
她呆呆地望着沾着水珠的玻璃杯,上面映出她迷茫的面孔。
她倏地自嘲一笑。
是她太贪心吗?
——
因为自己成功“转正”,林慕白一直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和夏晚晚的聊天记录。
他恨不得把那段截图打印出来挂在胸前。
两人正式确定关系,不出意外,他们未来几年会在同一所大学,也许毕业之后还会留在一座城市工作。
想想都开心。
可是,意外来临了。
62 ? 62食言
◎是我对不起◎
林虞城过世了。
他和救援队一起去支援发洪水的南安村, 林虞城为了救人,自己不小心被卷进涛涛洪水当中遇难,连人都没找回来。
林慕白和丛娟得知这个消息时, 两人还在外地。
他们听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家, 却再也见不到林虞城的人,只看见了他救援队的队友带回来的遗物。
队友们说,林虞城凭借一己之力救了八个受困人员, 自己却没能从大水里逃出来。
在得知父亲死讯的一瞬间, 林慕白觉得天都塌了。
他的亲生父亲,明明前几天还和他在一张桌上吃饭, 兴致勃勃地和他一起构画大学未来的蓝图,这才过了几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过世了。
他甚是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丛娟更是受不了打击, 精神失常, 每天喊着林虞城的名字,林慕白怕母亲再出什么意外, 和几个亲戚一起将丛娟送到医院里。
丛娟眼睛哭的生疼,她面容苍白地坐在病床上,疯狂的抓着自己的脸,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喃喃林虞城的名字。
听着母亲凄惨的哭声,林慕白心揪成一团, 刀剜似的疼。
他红着眼眶站在丛娟病床旁,二叔把他叫出门外。
林慕白弓着背跟林二叔走出病房,用袖子抹了把泪。
二人面对面站着, 二叔安抚地拍拍林慕白后背:“别太难过了, 你爸走了, 你是个男子汉, 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你妈以后还得靠你呢,你要是垮了,你妈怎么办?”
林慕白哽咽地点点头。
“你们报考还没截止吧?”林二叔忽然问。
林慕白摇摇头,鼻音浓重道:“没有,截止到今天晚上十二点。”
林二叔思忖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小白啊,你妈妈现在的状态你也看见了,她需要人照顾,她失去了丈夫,现在离不开你,要不……你改改志愿,别报双宁大学了,咱市的临宜大学虽说比双宁差几分,但也不错,你考虑考虑改报临宜大学,这样离你妈妈近,没课的时候随时能来看看她。”
林慕白一直低下的头猛然抬起,眸光闪动着犹豫和错愕。
林二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摆手解释道:“小白,二叔没有别的意思,双宁离临宜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真是不近啊,你看你妈妈现在的情况,如果你去了双宁读书,要真有什么事情,你坐高铁回来要好几个小时。况且临宜大学不比双宁差多少,你自行斟酌斟酌。”
林慕白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话最终被他咽下去,只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好。”
林二叔进了病房,留林慕白一个人在原地愣神。
他顺着墙面滑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压制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医院长廊。
晚上林慕白满怀心事的回家,抽出空看了看手机。
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两条是夏晚晚发的。
晚晚:你是今天回临宜吗?
晚晚:今天晚上志愿报名就截止啦,然后开始录取,过几天应该就会出结果了。
林慕白熄灭手机屏幕,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他没开灯,在黑暗中摸出电脑。
电脑开机,幽蓝色的光照清林慕白憔悴的面孔。
他抹把脸,点击鼠标进入报考网址。
鼠标划过“双宁大学”一旁的箭头,只要他轻轻一点,学校就会修改。
林慕白指尖微抖,他深深吸口气,拿起手机点着备注“晚晚”的聊天框。
他盯着一行行聊天记录看了几分钟,还是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他告诉晚晚做什么呢?
他跟晚晚说,他要换学校了,但这个学校没有她期待向往已久的医学专业,让晚晚放弃自己的梦想和他报一样的大学吗?
这是他人生中的意外事故,凭什么要晚晚放弃自己的生活和心愿来陪他呢?
晚晚不该为他的遗憾买单。
她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
夏晚晚有两三天没联系上林慕白了。
她给林慕白发了几条微信,始终没有回音。
夏晚晚以为林慕白在外面忙没时间回复她,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没过多在意。
高考第一批次录取截止的后一天,夏晚晚收到了林慕白的回复。
林慕白:我回来了,前天回来的。
林慕白:你有时间吗,我在小区公园的假山等你。
彼时收到消息的夏晚晚刚起床不久,睡眼惺忪地回了个“好”。
外面天气雾蒙蒙的,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夏晚晚回完消息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钟了。
下雨天容易让人困倦。
夏晚晚起床后简单地洗漱一番,吃了放在锅里的早饭,被小何朗缠着玩了会儿,跟丁母招呼一声然后出门赴约。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要去见林慕白,心里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潮湿的雨气携裹着青草的味道扑鼻而来,夏晚晚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小雨中。
她到了公园的假山,一眼就看见了林慕白。
他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没有打伞,颓然地低头站着,单薄又孤独的背影隐没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中。
夏晚晚小跑过去给他撑伞。
“林慕白。”
林慕白闻声回头,定定地看着夏晚晚,将她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夏晚晚有点猝不及防,她正想开口说话,听见耳边林慕白的啜泣声。
林慕白紧紧拥着夏晚晚,埋在她的颈窝哭的泣不成声。
夏晚晚感觉到了肩膀处衣服的湿润。
林慕白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用手抚着林慕白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没过多问什么。
牛毛细雨扑簌簌地顺着黑色的伞滑下,汇聚成一颗颗晶莹的雨滴掉在地面,砸在水坑上泛起一圈圈波纹。
林慕白哭了好一会儿,他把夏晚晚抱的更紧,嗓音暗哑道:“晚晚,我爸过世了……”
夏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轻轻推开林慕白,单手扶住他的肩膀:“林慕白……”
千言万语的安慰汇集在心头,可夏晚晚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亲生父母离世是什么滋味了。
那种被掏空心脏的疼痛,不是旁人一两句“节哀顺变”能安抚的。
那是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伤。
林慕白低着头,抹抹鼻尖,语调低哑的不成样子:“我……我改了报考的大学,我没报双大,最后报了临大,我妈妈她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离不开人,我想离她近一点……方便照顾她,对不起晚晚,是我食言了……”
他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脸颊上沾着水珠,已经分不清是雨滴还是他的眼泪。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弯着背脊,仿佛一颗大雪压弯的松树,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没关系,这都没关系的,”夏晚晚眼眶红了一圈,她抚上林慕白的脸,抬起他的头,“林慕白,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是你妈妈最脆弱的时候,她需要你,你要留在她身边陪她,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不用跟我道歉。”
林慕白眼中浮上一层泪水:“晚晚,我想过跟你说的,但临大没有你喜欢的专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放弃自己的前程和梦想……对不起晚晚,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就……”
“我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所以根本无需自责,”夏晚晚捏捏林慕白冰凉的耳朵,轻声道,“如果你因为男朋友这个身份而在心里受到桎梏,我们还可以先像以前一样,你别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林慕白眼神慌乱地望着夏晚晚,摇头道:“不是晚晚,我不要跟你分开……”
“不分开,我只是不想你有那么大的心里压力,”夏晚晚目光柔和地解释着,“我答应过你‘转正’,这个承诺一直有效,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夏晚晚左手举着伞,右手环住林慕白的腰抱他,在他耳边坚定道:
“我会等你的。”
女孩的拥抱很温暖,林慕白拥住夏晚晚,闭眼感受着她的体温。
这么多天流血的心,在夏晚晚这里得到了暂时的治愈。
“谢谢你,晚晚。”
雨势渐小,天空上乌蒙蒙的云逐渐顺风飘散,天边的一角露出淡淡的阳光。
天晴了。
——
夏晚晚去参加了林虞城的葬礼。
她看见林虞城遗照时,回忆起他是南风镇那场地震中救她出来的救援队队员。
殡仪馆里哭声不断,夏晚晚端正地站着看向林虞城的黑白照片,悲伤的情绪中多了肃穆。
她至今还记得林虞城对她说的话。
“你要勇敢的活着,你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才会安心。”
“你好好的生活,带着你父母那份,精彩的活下去。”
相框里的林虞城面带微笑,一如当年一般慈祥和蔼。
夏晚晚眼眶酸的不行,她仰头,还是没能止住流下的泪水。
人生有太多的悲欢离合,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擦肩,可能就是永远再也不见。
夏晚晚擦拭眼泪,余光瞥见林慕白。
他紧握双拳,眼底一片血红。
她不希望她今后的人生中,再有遗憾和错过了。
丛娟没能从打击中走出来,时常念叨林虞城,偶尔夜里梦游拿起小刀有自残的倾向。
林慕白一步不敢离开丛娟,怕她伤害到自己。
夏晚晚会去林慕白家里看丛娟,丛娟记得夏晚晚,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热情地挽住她的手聊天,聊的最多的是林虞城的事情。
有好几次聊着聊着,丛娟会突然看向墙上的钟表,嘴里叨咕着“小白他爸快回来了,我得给他做饭吃,晚晚你也留在这吃啊。”
夏晚晚想伸手去拦,最后都会默默收回。
这是丛娟思念亡夫的方式,她不该打扰。
林慕白也默许了母亲这种行为。
夏晚晚惦念在疗养院的肖英,提前收拾好行李去了双宁。
她走之前给林慕白发了消息:
我要去双宁看我奶奶啦,这段时间不能去看你和丛阿姨了,等我放假回来再去看你们。
夏晚晚发完消息,放下手机继续收拾着生活用品。
林慕白一直没回复。
第二天夏晚晚上了高铁,林慕白才回消息:
我昨天陪我妈去医院了才看见,祝你开学快乐!咱们假期见!
夏晚晚浅浅地笑着,回道:
你也是,开学顺利,假期见。
高铁飞速前进,窗外的风景留下一道残影。
夏晚晚带的行李多,何斌和丁慧本打算送她来,结果何朗生病,两人抽不开身,只能让她一个人过来。
她吃力地拎起两个大行李箱,后面背着米色双肩包,胸前挂着电脑包,抬高下巴随人群往出站口走,生怕一个不注意看不见路。
电梯人满为患,从站台上往下看全是一个个密集的脑袋,夏晚晚气喘吁吁地放下两个行李箱,琢磨着怎么把东西拎下楼。
她正发愁,有人叫了她一声:
“夏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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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63胜负
◎想我了吗◎
夏晚晚寻声转身, 看见来人后,惊讶道:“迟峻?”
迟峻朝夏晚晚挥挥手,呲牙一笑:“好巧啊, 我听宁月说, 你也报双大了。”
“是,”夏晚晚左右望望迟峻身边的东西,“你也报双大了吗?”
迟峻向上抬抬鸭舌帽,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沾在额头前:“对啊, 咱们以后可是校友呢。”
“是啊是啊。”
夏晚晚礼貌的笑笑,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巨多的行李箱上。
出站的人渐渐减少,电梯上的人所剩无几,列车员维持着另一个站口的秩序, 站台传来下一趟列车报站的声音。
差不多可以走了。
夏晚晚撸起袖子, 正准备发力一手提起一个大行李箱时,左边的行李箱先被迟峻拎起来了。
“就你这小身板能拿这么重的行李箱吗, ”迟峻左手提起夏晚晚的粉色行李箱,右手拎着自己的,毫无压力地下楼,“我帮你吧。”
夏晚晚攥攥自己落空的掌心,提着另一个行李箱跟在迟峻身后。
“谢谢你呀。”
“客气, 都是同学,”迟峻颠颠夏晚晚的箱子,“这么多东西, 你一个人怎么拎的啊?”
夏晚晚站在电梯上扶住行李箱的拉杆, 防止它掉下去:“临宜站那边不用走电梯和楼梯的, 检票口出门就是高铁, 中间在站里可以用箱子滑轮。”
电梯一节一节下落,与地面持平时迟峻再度把两个箱子拎起来:“你一会儿要去哪啊?现在不是返校时间,学校不让进。”
夏晚晚拖着箱子:“我在学校附近订了个宾馆落脚,我要先去看我奶奶。”
两人按照出站的标识找到了“出租车”口,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夏晚晚接过迟峻手中的粉色行李箱,道谢着:“十分感谢。”
迟峻睨着夏晚晚笑:“我说了,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夏晚晚微笑着回应,从玻璃窗看着外面出租车的情况,没再和迟峻多说什么。
等出租车的人很多,人与人像夹心饼干一样挤在一起,电话声与交谈声充满整个空旷的场地,人声杂的连回音都没有。
夏晚晚出站晚,排在最后一个,她来回摁着拉杆上面的按钮,踮起脚尖往队伍的前面瞧着。
迟峻排在夏晚晚前面,他余光瞄到了夏晚晚的动作,侧过身问她:“你着急吗?要不你排我前面?”
夏晚晚摇摇头,软软的声音小的快要淹没在杂声中:“没关系,我不急,谢谢你。”
迟峻无奈地笑道:“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好几遍谢谢了。”
夏晚晚尴尬地笑笑。
迟峻回身,他微微偏头瞥向夏晚晚,从兜里掏出手机,取消了网约车记录。
长队人见少,轮到迟峻时只剩下一辆出租车。
他回头对夏晚晚道:“下一趟高铁要两个小时之后,出租车也不会来得这么快,你跟我拼个车吧。”
夏晚晚看看腕表:“你去哪呀?”
“我跟哥们约的时间还早,先送你回去。”
时间确实来不及了,疗养院探视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截止,夏晚晚没再和迟峻客气,把拉杆箱放在车的后备箱:“好,谢谢你啊。”
迟峻:“……”
他这一天听到“谢谢”的次数比一个月都多。
两人上了车,夏晚晚报出宾馆地址,疲惫地靠在车座上闭眼靠在后座。
前座开车的大哥颇有意味地笑笑:“小情侣一起来上学啊?”
迟峻心剧烈地跳动一下,他怕夏晚晚介意,刚要解释,夏晚晚倏地睁开眼,肯定地拒绝着:“不不不,我们是刚才在车站碰见拼车的。”
司机师傅“哦”了一声,带上墨镜挡太阳,没再说什么。
夏晚晚长长舒口气,捋了捋脸颊旁的碎发,默默靠了回去。
迟峻摸着下巴,酸酸地笑道:“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啊?还拼车的,咱们也算是高中同学啊夏晚晚,这么冷漠。”
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夏晚晚脖颈凉凉的,她裹紧衣服,一脸认真道:“我说的也没错,咱们确实在拼车呀。”
迟峻:“……”
风呼啸着吹进车里,迟峻摁住自己飘起来的头发,寻思几秒,问夏晚晚:“听说,你跟林慕白在一起了?这事是真的吗?”
夏晚晚懒懒地睁眼,语调带着丝倦意:“不算吧,没正式在一起。”
“哦,”迟峻松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夏晚晚没听清他后面那句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说什么,”迟峻翘着二郎腿,点开手机微信,“咱俩现在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了,还是老乡和高中同学,加个好友呗。”
夏晚晚咬咬唇,觉得迟峻今天又帮她拿行李又让她拼车,她拒绝也不太好,点点头,用手机扫了迟峻的二维码。
反正加上微信也不等于常联系,她微信好友二百多人,平时常聊的朋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关系近的朋友。
她发送好友请求后,看见了聊天栏置顶消息栏中与林慕白的消息。
消息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夏晚晚发的那两条信息。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带着丛姨检查完,丛姨情况怎么样了。
她指腹触碰着屏幕,在是否点进林慕白的聊天框犹豫不决。
夏晚晚凝着屏幕看了好半天,把手机息屏,侧过身看着窗外划过车窗的片片落叶。
迟峻侧眸瞟见夏晚晚手机屏幕,在看见她微信消息置顶林慕白的时候,属于男孩之间的胜负欲涌上心间。
他双手握拳。
他就是不甘心输给林慕白。
这次他一定会牢牢地把握机会。
到了宾馆,夏晚晚快速放下行李,简单地梳了梳头发,打车直奔疗养院去。
高三一年忙的她只来双宁看过两次肖英。
几个月不见,肖英的头发几乎全部花白,苍老的脸上沟壑加深,但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肖英神志清醒,没再把夏晚晚认成儿媳何晚,拉着孙女的手亲昵地聊了好多话。
肖英褶皱的双手抚上夏晚晚的脸,感慨道:“我们家晚晚真是长大了,考上双宁大学,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爸妈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一提起何晚和夏志远,夏晚晚心里抽痛着疼,她强忍着涌出来的泪水,尽力笑道:“奶奶,我在这上大学,只要放假就来看您,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就租个房子,把您从疗养院接到我身边,我照顾您。”
夏晚晚和肖英坐在疗养院的长凳上,夕阳从鳞鳞火烧似的红云中奔涌而出,光束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在二人身后形成火红的光景。
肖英慈爱拍拍夏晚晚的手:“好,好啊,你好好读书,毕业找个好工作,奶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肖英的声音很虚弱,说着说着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晚晚顺顺肖英的后背,傍晚秋风凉,她扶着肖英的胳膊:“奶奶,我过两天还来看您,天凉了,您回屋吧。”
肖英咳嗽着慢慢起身:“唉,人老了,不中用了,也是,天晚了你回去也不安全,过两天再来。”
“嗯。”
夏晚晚和工作人员阿姨说了一声,背起双肩包走远了。
她高高梳起的马尾一晃一晃的,迎着傍晚的霞光离开。
肖英拄拐弯着背脊站在原地,直到夏晚晚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身影彻底消失,肖英才慢吞吞地往屋走。
工作人员扶住步伐缓缓的肖英,踌躇着问道:“肖阿姨,您真的不打算告诉您孙女吗?趁着现在病情不重,去医院看看也许还来得及……”
肖英沉重地叹叹气,想到夏晚晚兴高采烈的小模样,愁容消散,坦然地笑道:“我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这样了,就不给孩子添麻烦了。”
她只想在自己剩下的生命里多见孙女几面。
这是她生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了。
——
很快到了开学时间,夏晚晚去学校报道,认识了新的同学和室友,忙碌了几天,开始新生入学军训。
大学军训的项目和高中大差不差,不同于高中的是,大学晚上也有训练。
休息之余教官教同学们唱军歌,医学院的学生们非常配合地地打开手电筒挥舞着手机,胳膊随着教官唱歌的节奏摆动。
夏晚晚置身其中,回想起自己高中军训时候的那段日子。
她那时候怕见生人,不爱说话,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群很好很好的同学和朋友,让她觉得高中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美好。
也是因为上了高中,她和林慕白才得以重逢。
三年的时间眨眼而逝,即使她和林慕白没能在同一所大学,只要两人的心里都惦念彼此,他们就不会分开。
累了一天,夏晚晚洗漱好之后疲倦地躺在床上,忘了关手机直接睡着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夏晚晚惊的小腿一抖,从睡梦中醒来。
她半睁开眼,昏沉沉地去拿枕头下方的手机。
是微信消息,林慕白发来的。
林慕白:我们今天也开学了,我刚来学校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军训了?第一天军训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高中时候累?
夏晚扬起笑意,困得眯着眼睛发了条语音:“累,等你军训你就知道了,不仅要早起,晚上还得接着训。”
三十秒后,林慕白回了语音消息,嗓音清润的好听:“那你好好休息,咱们有时间再聊。”
“晚安,晚晚。”
夏晚晚抿嘴傻乐,反复听了好几遍那句“晚安,晚晚”。
只要两人互相记着彼此,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都不是问题。
夏晚晚把手机贴在胸口处。
她和林慕白一定不会走散的。
两周的军训很快过去,军训期间迟峻来找过夏晚晚,说要和她一起吃饭,夏晚晚拒绝了。
她自认为自己和迟峻没有很熟。
高中除了运动会一起读运动会稿件那次,两人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
从两人初次见面来看,迟峻一开始应该是讨厌她的呀,为什么现在总来找她呢?
难道是……因为胡宁月?
迟峻暗恋胡宁月,但胡宁月不喜欢迟峻,偏偏她和胡宁月是好朋友,胡宁月去北城读大学,所以迟峻想从她这里下手,探知胡宁月消息。
一定是这样。
于是夏晚晚趁着胡宁月给她视频通话时,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胡宁月。
胡宁月正在做高数题,听完夏晚晚一本正经的分析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她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摇头否定:“nonono,他之前是因为家里原因跟我近一点,后来我们都不怎么说话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就不可能喜欢我。”
“这样啊,”夏晚晚不解挠头,“那就奇怪了……”
后来夏晚晚跟胡宁月分享了别的事情,两人没在过多讨论这个问题。
大学开学后,医学院的课程很多,别的学院的学生参加了好多社团和活动,夏晚晚每天泡在图书馆里背书,整理上课的笔记。
她一直觉得医生是个神圣的职业,他们身上肩负着人的生命,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就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丁点的差错。
忙过两周,夏晚晚终于抽出时间去疗养院看望肖英。
她买了一堆肖英爱吃的水果,到了疗养院之后发现好多熟悉的面孔穿着志愿者的衣服三三两两地围在老人身边。
工作人员小英认识夏晚晚,她开心地向夏晚晚解释道:“这是双大的大一志愿者,来我们疗养院看这些老人。”
“哦哦。”夏晚晚了然。
她室友米暖也在这个社团,她听米暖提起过周末要去当志愿者,没想到是来这个疗养院。
夏晚晚看着肖英乐呵呵地被一群志愿者围住,没上去打扰,找个石墩坐在一边等着。
迟峻给一位老爷爷削苹果,他看见了坐在一旁看手机的夏晚晚,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爷爷,朝夏晚晚那边走去。
夏晚晚正晃着腿玩消消乐,光线忽然被挡住。
她抬头,看向挡她光线的人。
夏晚晚又惊又喜,跳着站起来:“林慕白!”
林慕白双手插兜,薄唇勾起浅浅的笑,嗓音撩人入骨:“想我了吗?”
夏晚晚盯着林慕白展颜轻笑,脸颊旁浮现两个深深的酒窝。
迟峻脚步停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刺眼的一幕。
64 ? 64修罗场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他在原地驻足几秒, 拳头紧握,调整好面部表情朝两人走了过去。
夏晚晚正跟林慕白指指肖英所在的位置,话说到一半, 被突然冒出来的迟峻打断。
“晚晚, 这么巧,你也来这了?”
林慕白转身看着距夏晚晚不足三步远的迟峻,一个跨步挡在夏晚晚面前, 低眼睨他:“好久不见啊迟峻, 你也考双宁大学来了?”
迟峻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拧起眉头, 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久不见个屁。
说的好像谁是奔着你来似的。
他没惯着林慕白,直接挥手拨开林慕白的肩膀,笑滋滋地对夏晚晚道:“我记得你不是我们部的呀, 你怎么也来参加志愿活动啊?”
被推得一个趔趄的林慕白:“……”
夏晚晚指着肖英回应道:“我不是志愿者, 我奶奶在这家疗养院,我是来看她的。”
“这样啊, ”迟峻继续套近乎,顺着夏晚晚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你奶奶呀,我们刚从她那边离开,你奶奶长得眉眼跟你很像……”
林慕白掸掸袖口, 咬牙切齿地瞪了迟峻一眼,再度挡在夏晚晚前面:“既然你是来忙学生部工作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你抓紧时间专心忙你的志愿者工作去吧, 别耽误了彼此时间。”
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迟峻咬咬后槽牙, 直勾勾地盯着林慕白, 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接话。
林慕白也不甘示弱,神色凛然地睥睨迟峻,微微眯眼。
两人相隔仅一步之遥,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周围的空气却火药味十足。
视线交错,闪出噼里啪啦的电光。
站在一旁的夏晚晚:???
什么情况?
她以为这是他们男孩子之间独有的打招呼方式,没过多在意,转头看见肖英身边的志愿者们都散了,拎起两塑料袋子水果往肖英那边走过去。
林慕白扬唇,漫不经心扯出一抹笑:“你抓紧忙你的去吧。”
他话说完,越过迟峻跟上夏晚晚的步伐。
迟峻咬起腮帮,侧头看向林慕白和夏晚晚并排而走,火气极大。
他黑脸盯着林慕白的背影,陷入沉思。
正午的日光掠过天空中飘飘悠悠的白云,半明半暗地投下一缕缕光束。
夏晚晚给肖英捏捏肩,唠起自己这段时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林慕白走了过来,单膝着地蹲在肖英面前:“肖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肖英浑浊的眼睛迟钝地眨眨,从头到尾端仔细地端详着林慕白,摇摇头。
夏晚晚轻轻捶着肖英的肩膀,笑着引导奶奶:“您记得南风镇的疗养院,那个经常被欺负的小男孩吗?”
肖英从花坎肩的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稍稍凑近林慕白,依旧摇摇头:“我这人老了,忘性大,对这孩子一点印象也没有。”
夏晚晚转转眼珠,换另一个角度试图勾起肖英的回忆:“我这么跟您说您肯定能想起来,您记不记得之前咱家疗养院里住着一个小男孩,因为长得秀气经常有女孩来咱院子门口偷看他?”
“啊!我记起来了!”肖英猛地一拍大腿,乐呵呵地笑着摸林慕白的头,“是又鸣吗?哎呀,你这……几年过去这孩子长成大小伙子了,真俊啊,比小时候还好看呐,快坐奶奶身边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诶。”
林慕白起身坐在肖英的另一旁,一只手被老人紧紧握住。
林慕白在南风镇疗养院那几年没少受到肖英的照顾。
那时候肖英看林慕白一个小孩子,明明跟自家孙女差不多大,总是体弱多病,没有一点小孩子的活泼劲,她很心疼,经常做各种滋补的汤和美食给林慕白吃。
肖英亲切地拍着林慕白的手,像见到亲孙子一样激动的热泪盈眶:“真没想到你还记得奶奶呀,那场地震太大了,能活着出来的都是上天的眷顾,你跟晚晚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
林慕白看看夏晚晚:“奶奶,我跟晚晚是一个高中的同学。”
“是呀,”夏晚晚晃动双腿,俏皮一笑,“我们还是同桌呢。”
“真好,真好啊,能重逢都是缘分……”肖英在夏晚晚和林慕白之间来回看了看,瞧着自家孙女笑得羞答答的小样子,内心猜到了几分,她小声询问林慕白道,“你跟晚晚,你俩处对象呢吗?”
肖英声音已经很小了,但夏晚晚离她很近,还是听见了,她脸色憋的红红的:“奶奶!”
林慕白自然地笑笑,故作深沉叹气:“快了,我正追晚晚呢,还没追到,奶奶,您有机会多在晚晚面前说说我好话,帮帮我呗。”
夏晚晚的小脸更红了:“……”
肖英闻言转头去看夏晚晚,慈爱地劝道:“晚晚啊,又鸣这孩子不错,模样好,性格好,最主要的是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你别犹豫太久错过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林慕白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夏晚晚连声“啊”着点头应和:“是是是,您放心奶奶,我会认真考虑的。”
夏晚晚瞪圆眼睛看向林慕白,像一只生气的小猫咪,看得林慕白心里直痒痒。
三人叙了会儿旧,肖英到了午睡时间,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拄拐回了屋里。
志愿者们的任务也圆满结束,聚在一起整理着东西。
夏晚晚和林慕白并肩走出疗养院,二人的影子被阳光拉长。
走到一片绿荫小路,夏晚晚停下脚步,揪起林慕白的衣角兴师问罪:“你为什么那么跟我奶奶说?”
林慕白无辜:“我说什么了?”
“就说你在……追我啊!”
林慕白挑眉一笑:“我说的不对吗?我确实在追你啊,那我应该怎么说?”
他吊儿郎当地“啧”了一声:“那我跟奶奶说咱俩就是普通同学?普通朋友?这不是骗人呢吗?”
夏晚晚:“……”
她沉吟片刻,小声咕哝道:“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林慕白收敛起懒散的笑意,认真地凝视着夏晚晚:“你相信我晚晚,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夏晚晚眼睫微微颤了两下,点点头,她松开林慕白的衣角,握住他的手腕:“丛姨怎么样了?”
林慕白反手牵住夏晚晚的手:“好多了,离我爸过世有两个月了,我妈神志已经恢复清醒,就是偶尔晚上还会偷偷抱着我爸留下的东西哭,但她身体状况在慢慢恢复。”
“那就好。”
夏晚晚偷偷瞥向两人牵着的手,心脏蹦蹦乱跳。
她低头看鞋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疗养院的?”
“你那天跟我聊天说的,”林慕白偏头望向她,“你自己忘啦?”
夏晚晚挠挠头:“不记得了。”
可能她和林慕白聊天的时候随口一说,她真的忘了自己提过这件事。
风吹动树叶旋转着飘落,日光顺着摆动的树枝倾泻落下。
“你能在在这呆几天?”
“就一天,我今晚坐高铁回去,明天回家陪陪我妈,周一回学校上课。我远道而来,你要不要请我吃个饭?”
“好呀,”夏晚晚调皮地笑笑,“我请你吃食堂吧。”
林慕白气佯装生气:“我大老远来,你就请我吃食堂,太没诚意了!”
“什么叫没诚意呀,双大食堂很好吃的!”
“我不管,我要吃大餐,不去食堂!”
“去嘛去嘛,尝尝,我们食堂美食可多了!”
“……”
夏晚晚晃着林慕白的胳膊和他说笑打闹着,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声音幽幽道:
“我知道哪有好吃的,我请你们吃吧。”
夏晚晚吓的向后退一大步。
林慕白面色不善地盯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迟峻:“……”
怎么还阴魂不散呢?
迟峻手臂搭上林慕白的肩膀:“走吧兄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有钱,今天我请客,请你和晚晚。”
林慕白冷冷挥开迟峻的胳膊:“滚。”
“这么暴躁呢,”迟峻再次揽住林慕白的肩膀,带着他走往前走,“就前面那家店,火锅特别香,你今天可是有口福了,快走快走,待会儿人多排不上座位了。”
林慕白甩开迟峻的手,转身走到夏晚晚身边与她十指相扣。
夏晚晚惊讶地去看两人牵住的手,内心狂喜又有些害羞,神态不自然地偷瞄迟峻这个外人一眼。
迟峻:“……”
想比之下,林慕白镇定许多,他紧紧牵住夏晚晚,挑眉对迟峻道:“带路吧。”
迟峻:“……”
他有时候真的挺想揍林慕白一顿的。
于是,本该夏晚晚和林慕白的二人午餐,因为迟峻厚脸皮的加入,硬生生变成尴尬的三人。
火锅店人声鼎沸,铜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一块块十字花的蘑菇漂浮于汤料上方,锅里圆滚滚的彩色丸子反着油光的色泽。
夏晚晚夹起一块羊肉放在蘸料碟里,迟峻紧跟着往她的小蝶里殷勤地塞了块毛肚。
“你吃这个晚晚,他家毛肚特别好吃。”
夏晚晚瞅着碗里的毛肚:“呃,谢谢,但是我不……”
“她不爱吃。”
林慕白凉凉地瞥了迟峻一眼,从夏晚晚的碗里夹走毛肚一口吃掉。
迟峻:“……”
迟峻贼心不死,又给夏晚晚夹丸子。
丸子还没到夏晚晚的碗里,又被林慕白截胡。
迟峻“啪”的一声把筷子摔放在碟子上,怒视林慕白:“你想干什么?”
林慕白挑衅地笑着:“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夏晚晚咬咬筷子:……
她不懂刚才还勾肩搭背好的像一个人似的俩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剑拔弩张,她吃的有点渴,从座位上起来到免费饮品区找饮料喝。
夏晚晚手指划过一排排饮料,侧头看位置上僵持不下的林慕白和迟峻。
男孩之间的相处这么喜怒无常吗?
不理解。
好像有那么一点……幼稚呢?
此时,幼稚二人组已经展开唇枪舌战。
林慕白翘起二郎腿:“迟峻,你有毛病吧?你跟踪我和晚晚?”
迟峻凉凉一笑:“你才有病,什么叫我跟踪你们,从疗养院出来来火锅店就那一条路,我正好碰见的好不好?路是你家修的,你走我不能走啊?”
林慕白怒吃一口肉片:“你为什么跟我俩一起吃饭?你不觉得自己特多余吗?”
迟峻不敢示弱捞起大块毛肚,狠狠戳放在碗里:“我不觉得。”
“你现在就像个大电灯泡你懂吗?”
“我不懂。”
“……”
“你……”
林慕白没想到迟峻耍无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胜利一回合的迟峻悠哉悠哉地涮着毛肚:“我这叫自己创造机会,打不过,我可以加入你们。”
“……”林慕白气笑了,连连点头,“好好,你加入吧,反正你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跟晚晚单独待在一起。”
迟峻噎住:“………咳咳咳……”
一顿饭就在三个人的诡异气氛中吃完了。
迟峻本想继续履行“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励志跟夏晚晚和林慕白死磕到底,后来他们部门的部长找他有事,他不得不走了。
林慕白长舒一大口气:“可算走了,真碍眼。”
夏晚晚看着林慕白的样子觉得好玩:“你俩怎么回事?好一阵坏一阵的呢。”
林慕白:“谁知道,迟峻有病,你在学校也离他远点,别被他拉低智商了。”
夏晚晚:“……”
果然,男孩之间的相处方式好幼稚。
夏晚晚陪林慕白逛了逛附近的公园,两人聊着彼此的大学生活。
那几个小时,夏晚晚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回到高中的时候,两人从未分开过。
可时间不等人,到了时间,林慕白打车去高铁站,临行前抱住夏晚晚。
他抚着夏晚晚过肩的长发,感受她身上的温暖,依依不舍道:“我过段时间会再来看你的。”
夏晚晚笑着回拥住林慕白结实的腰:“等十一假期,我就能回临宜啦。”
“嗯。”
今年的中秋节和十一假期离的很近,林慕白中秋节陪着丛娟回了老家,在夏晚晚生日那天发了生日祝福,给她邮了一只粉色的水晶发夹。
十一假期,夏晚晚带着大包小裹回家,一个月未见,小何朗又学会了好多话,见到夏晚晚想的不行,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哼唧唧地撒娇要和夏晚晚一起睡觉。
何扬高考迫在眉睫,性格较之前沉稳了些,每天在屋子里徜徉于题海中。
可是十一假期,夏晚晚却没能和林慕白见面。
【📢作者有话说】
迟峻追爱指南:
打不过我就加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茶茶:“你有病!”
游离状况外的晚晚:“你们男生好幼稚哦。”
65 ? 65忠告
◎异地恋的危机◎
林慕白趁着十一假期, 带着最近状态不错的丛娟去林二叔家新开的乡村民宿逛逛,换个环境缓解心情。
夏晚晚假期回临宜没打算多待,她想着看看家人和朋友, 然后见见林慕白之后就回双宁陪肖英。
她这次去双宁见到肖英脸上逐渐加深的皱纹, 心里很是酸楚,肖英已经七十多岁,夏晚晚想尽可能在肖英有生之年多陪陪她。
夏晚晚陪了小何朗几天, 本想问问林慕白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走走, 林慕白回她消息说他和丛娟去乡村民宿了。
两人发消息时是中午,夏晚晚用过午饭困意席卷神经, 昏昏欲睡地抱着巨型玩偶兔靠在床头。
兔子应该是被丁慧洗过,上面散发出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她看见林慕白的回复后,内心失落了一小下, 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回了个可爱兔子表情包,加了一句话:
好的, 那咱们下次有时间见。
午后的阳光从明净的玻璃中照进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夏晚晚侧身,屋内灼热的温度让她愈发迷糊,她眼睫轻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阳光照在眼皮上, 眼里是一片红色。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夏晚晚被震的猛地睁开眼。
她滑动屏保解锁。
林慕白:这空气挺好的,环境也不错, 有点像咱们小时候的南风镇, 你要不要来玩几天?
夏晚晚抿紧唇, 回道:
我明天下午要回去看我奶奶, 没时间去啦。
她惋惜地叹口气,又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过去:
等下次有机会一起去。
林慕白那边很快地回个“OK”,然后给她发了几张风景的照片。
绿荫田野,百花齐放,蝴蝶迎着明媚的阳光翩翩然飞在半空,俨然一副美丽的画卷。
夏晚晚盯着风景图看了一会儿,保存了图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抱着毛茸茸的兔子躺在床上。
反正一次见不到也无所谓啦,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用脸蹭蹭兔子玩偶的大脸,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夏晚晚这一觉睡得很熟,她正梦见自己在南风镇看星星,忽然被轻轻拍醒。
她颤着长睫睁开眼,一张放大的稚嫩小脸出现在面前。
小何朗撑着身子趴在床上看晚晚,很不开心地鼓起小嘴道:“姐姐,爸爸妈妈他们都不陪我玩,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夏晚晚刚醒,身上睡得有些软,她伸手捞过何朗抱在怀里,说话时眼睛还没睁开:“你想去哪啊?”
小何朗抱住夏晚晚的脖子,撒娇道:“去哪都行,我不要在家,动画片都是看过的,我想出去溜达,姐姐带我去嘛~”
他“哼”了一声,小胳膊环在胸前,唉声叹气道:“你说他们大人也真是的,他们说没时间带我,我自己要出去,他们还不让,真是自相矛盾。”
夏晚晚被何朗小大人似的模样逗乐了,笑得肩膀直晃,她困意全无,坐起来捏捏何朗的脸蛋:“你长得还没门高呢,自己去走丢了都不知道,去换衣服,姐姐带你出去逛逛!”
“好耶!”何朗溜溜地下床,踮脚开门跑出去换衣服。
夏晚晚揉揉眼睛,掀开毯子准备去梳头,点开手机看时间时发现何念音给她发了条消息。
我是福:有时间没?我找了家新开的奶茶店超好喝,我请你!
夏晚晚望着手机的消息陷入沉思。
她……倒是有时间。
关键是她得带着何朗一起,这就得跟舅妈打声招呼了。
夏晚晚梳梳炸毛的头发,到客厅时瞄了眼在厨房洗水果的何斌,然后敲了敲丁慧卧室的门。
“进。”
夏晚晚推开门:“舅妈。”
丁慧坐在床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眼睛一直盯着电脑:“随便坐,怎么了晚晚?是不是小朗去闹你了?这孩子跟他哥一样,一点都待不住,你要有事的话不用管他,他自己闹着闹着没意思就消停了。”
“没事,我正好也要出门,可以带小朗一起去,”夏晚晚揪起衣角,小心翼翼地观察丁慧的神色,“呃……但,我约了念音。”
从夏晚晚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来看,丁慧自打同意何斌认女儿后,对何念音没有那么排斥,高三那年何斌隔三差五地让她给何念音带好吃的,都是当着丁慧的面给的。
但毕竟是带着何朗去见何念音,不管怎么样也得先考虑丁慧的感受。
果然,在夏晚晚说完话后,丁慧打字的手停在键盘上方,几秒后,又重新落在键盘上敲着:“行,你带小朗去吧,你看着他点,傍晚凉,别带他玩太晚。”
夏晚晚点头应着:“好的舅妈。”
她轻轻关门离开。
丁慧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抬头看着夏晚晚离开的身影,眼底的神色明暗闪动。
有些事情和血缘一样,只能顺应它的发展,根本斩不断。
——
还不到夏晚晚腰高的小奶娃穿着蓝色的背带裤,像一只出笼的小鸟,欢欢喜喜地蹦跶出门。
夏晚晚怕何朗乱跑,牵起他软乎乎的小手,提前给他打预防针:“一会儿还有个姐姐跟咱们一起哦,她是我的朋友,你别怕。”
何朗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不怕,小朗喜欢姐姐,也喜欢姐姐的朋友。”
夏晚晚深呼一口气,心里没由来地一股紧张感,来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牵紧何朗的手。
何朗感觉到手被捏紧,仰着小脸看夏晚晚。
夏晚晚根据何念音给她发的消息,来到奶茶店的二楼。
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不同于一楼的聒噪,二楼的都是一些附近工作的白领和学生,空间内只有低语的讨论声。
何朗个子小,迈着小短腿爬楼梯费劲,夏晚晚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何朗环住夏晚晚的脖子,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眼神看向一处,伸出小拳头指着二楼拐角处的帘子里,在夏晚耳边嘀咕道:“那有一个漂亮的姐姐。”
麻麻说过不能用手指头对人,不礼貌,但他想给姐姐指路,就用小拳头好啦。
路痴晚正单手按开手机找何念音说的位置,听见何朗的话后,顺着他胳膊的方向看过去。
白色帘子被风吹的晃动,或隐或现地露出何念音那张极其明丽的面容。
她微卷的长发垂在肩膀,眼睫轻垂,低头滑动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夏晚晚将何朗放下来,牵起他的手掀帘走了进去。
“念音。”
小屋内没有人,只有何念音逆光坐在那里。
何念音听到夏晚晚的声音后抬起头,往右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快来坐。”
她目光触及迈着小步走过来的何朗,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忍不住蹲下去看他。
夏晚晚坐在软凳上,摸摸何朗的小脑袋:“小朗,叫姐姐。”
何朗笑着露出洁白的小乳牙,奶声奶气地喊道:“漂亮姐姐好!”
“你好哇,嘴这么甜呀。”
何念音伸出手轻捏何朗鼓溜溜的脸颊,眼眶发热。
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己的弟弟,这个跟她有一半血缘的亲人。
感觉很奇妙。
夏晚晚看透了何念音的渴望,哄问何朗道:“小朗,让这个漂亮姐姐抱抱你好不好?”
小朗不认生,自来熟,张开小短手:“姐姐抱。”
何念音惊喜地冲夏晚晚笑了笑,拥过何朗把他抱在腿上坐着,扯过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这是姐姐特地给你买的牛奶,还热乎呢,你尝尝。”
小何朗很有礼貌,在何念音怀中仰脖看她:“谢谢姐姐。”
他小胖手捧起杯子滋溜溜地喝着。
何念音摸着何朗的脑瓜顶,爱不释手。
夏晚晚猛吸一口红豆奶茶,“咕嘟”一声咽下去:“采访你一下念音同学,大学生活怎么样啊?”
何念音rua奶娃娃的手顿了顿,唉声叹气道:“别提了。”
夏晚晚竖起耳朵:“怎么了怎么了?”
“我之跟你说过,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男孩裤子扯掉了对吧?”
夏晚晚吸着奶茶点头。
何念音凑到夏晚晚耳边,蹙眉道:“他和我是一个大学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跟他还经常在校园里碰见!”
夏晚晚惊:“我的天,你们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缘分?”何念音疯狂摇头,“孽缘还差不多,不过没事,临宜大学那么大,我以后也不可能天天都能碰见他。”
夏晚晚同情地抚摸何念音的头顶。
“不说我了,你和林慕白怎么样?还异地呢?”何念音又rua起小何朗肉肉的小胳膊,一脸姨母笑。
小奶娃真的太软乎了!手感真好!
夏晚咬咬吸管:“还那样。这个假期林慕白带他妈妈去民宿了,没见到面,下次再约。”
何念音单手托着下巴,提醒闺蜜道:“你们继续这样可不行啊,一年见不上几回,时间长了感情会淡的。”
夏晚晚嚼着红豆,思考了几秒,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虽然不见面,但可以用手机发信息联系,不会太影响感情的吧?
“你还小,你不懂,”何念音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给出忠告,“你知道我妈和你舅当年为什么离婚吗?就是因为她总去别的地方演出,一个月都回不上三次家,这样时间一长两口子感情淡了,所以分开了啊。”
夏晚晚摩挲奶茶杯,陷入沉思。
何念音见夏晚晚心神不宁的模样,拍了下自己的嘴,挽着夏晚晚的手臂转圜道:“当然,你和林慕白跟我妈他们肯定不一样,你们心里都有对方,我的意思是,他不在这,你可以主动去找他,两个人的感情不都是这么维系的吗,他有事抽不开身,你就主动点呗。”
夏晚晚认真考虑,重复何念音的话:“我主动找他……”
她重重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何念音贴紧夏晚晚,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
夏晚晚拨开何念音脸颊旁的碎发,揶揄地笑着问:“你很懂啊,怎么,你是不是在感情方面有什么进展呀?”
何念音松开挽住夏晚晚的手,抱起奶茶喝:“……我可没有,无爱一身轻,我独美挺好的。”
何念音话说的很轻松,但夏晚晚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何念音不说,夏晚晚也没多问,两个女孩你一眼我一语地聊天,直到明媚的太阳染上一层澄黄,她们才离开奶茶店往家里走。
何朗听不懂两个姐姐的交谈,喝完牛奶呼呼睡着了,何念音抱着小奶娃,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
到了小区东门,何朗醒了,非要自己下来走,夏晚晚牵着摇摇晃晃的他往楼区走。
路过那片广场,夏晚晚回忆起高考之后,林慕白抱着何朗送她一起回家的场景。
她走着走着,拿出手机给林慕白发了条消息。
念音说的对,既然林慕白忙,她可以去主动找他。
日落西沉,橘红色的余晖笼罩大地。
暮色正浓,夜晚将至。
小何朗打着哈欠,偏头看发消息的夏晚晚,好奇询问:“姐姐,你在看什么?笑得好开心。”
夏晚晚笑着收起手机:“姐姐在给喜欢的人发消息,所以开心呀。”
何朗歪着脖子不理解:“什么是喜欢的人?”
夏晚晚手指点点下巴,仔细想了想,有感而发道:“喜欢的人就是,你和他哪怕相隔很远,但只要跟他说一句话,并且得到回应,你会感觉连晚风吹过来都是甜的。”
因为有你在,我的世界满是光亮和美好。
——
翌日,林慕白在桃李村民宿前的木桥上盯着手机看。
他将手机息屏,对着漆黑的屏幕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林慕白?”
林慕白满怀期待地转身,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笑容消失。
66 ? 66死心
◎我只喜欢她◎
李央手里捧着一束刚采摘的淡黄色花, 又惊又喜地跑上拱桥:“真是你呀,你也来这玩吗?”
林慕白眸底的喜色尽数收起,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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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道:“嗯, 我陪我妈来的。”
“陪你妈妈来的?”李央很意外,心里暗喜,朝林慕白走近几步, “你没带夏晚晚一起呀?”
林慕白按亮手机, 看向屏幕等消息:“晚晚说今天会过来。”
“这样啊……”
林慕白这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彻底浇灭了李央燃起的那丝希望的火苗。
可是她心里依旧硬撑一股劲, 不想轻言放弃。
林慕白自认为和李央并不是很熟悉,他见李央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把手机揣进兜里打算换个地方等夏晚晚。
李央握了握手里的那捧花, 跟在林慕白身后走了过去。
林慕白找到一个长木凳, 大咧咧地坐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橘猫弓起身子轻盈地跳上木凳, 它不怕人,揣起手手趴在林慕白旁边,晃动毛绒绒的长尾巴。
林慕白闲着无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摸挑逗着小橘猫的下巴,小橘猫先是炸毛地“喵”了一声, 然后舒服地眯起眼睛。
他看着这只橘猫,脑海里无端印出夏晚晚的脸来。
林慕白边撸猫边笑道:“你跟她挺像的,都这么爱炸毛。”
小橘听不懂话, 高冷地打了个哈欠。
“这猫挺可爱的, 我昨天和同学出去采风, 在草丛里遇到好几只这样的猫咪。”
林慕白收回rua猫的手, 侧身寻声看去。
李央笑盈盈地走到橘猫面前,伸手要摸它毛毛的大脑门。
小橘哈气拒绝摸摸,傲娇地瞥过猫头。
李央吓的缩回手,看着林慕白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它可能只是不喜欢你手上的花粉味道,”林慕白抚摸橘猫的大脑袋,宽慰李央,“这附近的猫都是村里人养的,很通人性,不会轻易挠人的。”
林慕白疑惑。
她怎么跟来了?
李央点了两下头。
林慕白不习惯和不熟悉的异性单独待着,觉得特别扭,他一把捞起橘猫放在腿上,左右扫视寻找周围有没有其他可以等人的地方,李央却忽然问了一句不着边的话:“你和夏晚晚在一起了吗?”
林慕白勾勾猫猫下巴,仰头看着李央,肯定道:“没正式在一起,不过快了。”
果然是真的。
李央心口滞痛,她强压下心里一闪而过的疼,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这么优秀,长得也帅,对你有好感的女孩应该不少吧,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夏晚晚呢?”
为什么是夏晚晚?
既然夏晚晚都可以,为什么她不行?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她?
林慕白蹙眉睨看李央,纯黑的眸底眼神坚定,语气毋庸置疑:“因为她也很优秀,在我心里,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我配不上她。”
李央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连语调都尖了几个度:“你在说什么?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夏晚晚?”
她向后抓了把头发,不可思议地笑笑,将心中积压已久的酸楚和疑问和盘托出:“林慕白,夏晚晚到底哪好?哪儿吸引你?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
喜欢她。
最后三个字李央没能说出口。
这三个字就像刀子,李央仅是想想都痛到无法呼吸,更何况是说出来。
因为夏晚晚漂亮?
这一点李央不否认,夏晚晚虽不像何念音那样美的令人惊艳,但她的五官轮廓是好看的,她是那种温婉到极致的甜美,一笑起来眼睛像月亮,让人忍不住想去接近。
可仅仅因为这个,林慕白就喜欢她吗?
林慕白错愕地望着情绪激动的李央。
他不明白,明明是李央先问他的,他只是如实回答而已,她怎么就好像要哭了呢?
他没说错什么啊。
林慕白转头看看四周,迷茫地抬抬手劝道:“李央,你先冷静冷静,别哭,要被别人看见会以为我欺负你,这儿的人都很热心肠,他们会扛锄头打我的。”
李央:“……”
她愤恨地用手擦掉眼泪。
她怎么会对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直男有好感啊?
李央不服气地质问:“林慕白,你到底喜欢夏晚晚什么?我哪不如她,我到底哪不好?我跟你同学这么多年,咱高中都毕业了,你总得让我输个心服口服吧?”
林慕白薄唇微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林慕白挑挑眉,他放下猫猫,双腿交叠在一起,坦率地笑道:“你很好李央,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人也漂亮,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但是——”
李央握紧拳头,死死盯住林慕白,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不喜欢你。”
林慕白轻飘飘吐出几个字,神情淡然,他唇边勾着笑容,但那双好看到勾人的桃花眼底却静如止水,像是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李央觉得自己像被人泼了盆冰水,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她苦笑了一下。
这确实是一个……让她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林慕白转过头看向趴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橘猫,摆弄着它的耳朵,橘猫象征性地喵了两声,主动用头顶蹭蹭他的掌心。
林慕白看着橘猫亮晶晶的眼睛,再次想起夏晚晚来,眸底浮现一抹浓浓的笑意,继续说道:“可是我喜欢晚晚,只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那个人,她在我心里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李央握着花束的手垂落在身侧,几片淡黄色的花瓣被风吹落在地面上。
夏季的风吹的很柔很轻,李央头脑昏昏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夏晚晚,有你这么好的男孩喜欢她。”
林慕白轻笑了一声:“恰恰相反,我觉得晚晚能喜欢上我,才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李央低头,没再说什么,她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狼狈,勉强露出笑意:“再见了,林慕白。”
这次彻底再见了。
林慕白颔首:“再见,你很好,以后肯定会遇到满眼都是你的男孩。”
李央的眼眶里再次涌出苦涩的水雾。
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呢?
她张张嘴,为了她最后那点自尊心,她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我走了林慕白,祝你假期玩的开心,有机会再见。”
“嗯,拜拜,你也是。”
李央转身,慢慢走远。
她走到拱桥时,回身留恋地眺望不远处长木凳上的林慕白。
他穿着白色的T恤衫,纯黑色的运动裤,在一颗成荫的绿树下慵懒地交叠双腿而坐,一只手臂搭在长凳背上,另一只手逗着橘色的小猫,怡然自得地笑着。
林慕白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坐在那里,俊郎的气质就足够让人目光流连。
可是这个男孩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李央抿紧唇,扔掉了手里的花,坦然地走下拱桥。
胡宁月说的对,放弃不是自己的东西,人不能太贪心。
她相信自己会遇到更好的。
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举着风车,呼呼啦啦地跑过拱桥,一人一脚把桥上的黄色小花踩的稀碎。
林慕白坐在木凳上,又等了十分钟左右,手机铃声响起。
是夏晚晚打过来的。
他满心欢喜地接起来:“喂晚晚,你到哪了?”
“林慕白,我……”夏晚晚顿了顿,十分歉然道,“我今天去不了了,疗养院这边说我奶奶身体不舒服,我就提前回双宁了,现在在高铁站,实在对不起啊。”
林慕白无所谓道:“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没关系,这都小事,咱们下次再见呗,你回去好好照顾肖奶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好,对不起林慕白。哦,我要检票啦,先挂了。”
“拜拜,到双宁给我发个消息。”
“好。”
挂断电话,林慕白看着和夏晚晚的通话记录,出神好久。
他失落地轻叹口气,捏捏橘猫的肉脸,自言自语道:“今天见不到晚晚了……”
橘猫“喵”了一声,懒洋洋地换个姿势揣手手,用屁股对着林慕白。
林慕白:……
“你好好晒太阳吧,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他把手机揣进裤兜,长腿迈着大步往二叔家的民宿走。
到了民宿门口,林慕白看见丛娟笑呵呵地跟二婶和几个游客聊着天。
父亲过世后他难得见母亲笑的这么开心,没去打扰,直接走上楼梯,可丛娟看见了儿子,在他身后叫住他:“鸣鸣啊,你来一下。”
林慕白下了三阶楼梯,走向丛娟身边。
方才跟丛娟一起聊天的客人已经走了,只剩丛娟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对面的软皮沙发上。
林二婶坐在收银台前按着计算器,机械的女声不停地发出“加三百、加二百四十八”等等数字声音。
丛娟拢拢身上的白色镂空披肩,给林慕白倒了杯茶:“没见到晚晚啊?”
林慕白端起茶抿了一小口:“肖奶奶身体不太舒服,晚晚先回双宁了。”
“没关系,”丛娟摸摸儿子的脑袋,看出他的沮丧,安慰儿子,“等下次放假再见面呗,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林慕白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茶,点点头:“我没事的妈,您感觉怎么样,来这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这山清水秀的,空气还好,我刚才还跟你二婶说呢,以后我老了就在这边买个房子养老。”
“行啊,到时候我也来陪您。”
母子俩说说笑笑,丛娟眼神复杂地打量儿子,还是提起了那件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儿子,妈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67 ? 67日记
◎你有你的信仰◎
丛娟冲柜台里的林二婶挥挥手, 林二婶俯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灰色烫金皮的日记本递给她。
丛娟双手接过,用血色极浅的指腹深情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皮,眼里涌出一层泪。
林慕白看着母亲手里的日记本, 瞬间了然这可能是父亲的遗物。
“这是你爸爸每次救援都会随身带的日记本, 每次救援任务结束的时候,他就记一篇日记,”丛娟回忆起林虞城, 悲伤的眉眼浮出怀念之情, “你二叔怕我睹物思人,一直没敢把这个笔记本交给我, 这几天见我情绪稳定不少,才敢拿出来交给我。”
林慕白抚上丛娟的手,喉咙哽咽:“妈……”
丛娟擦掉眼角的泪水, 拍拍儿子的手, 笑道:“妈没事,你别担心, 妈刚才坐在柜台那边,把这些日记从头到尾看完了,妈妈觉得,应该把这份日记交给你,你也看看。”
林慕白讷讷地盯着丛娟塞进自己手里的笔记本, 心里如同刀片划过,血淋淋的疼。
他抖着手指翻开日记本,扉页是林虞城写的一行飘逸的字:
愿世间无疾苦, 无灾难;愿所有人都能一生平安。
林慕白的泪“唰”地一下不受控地涌出眼眶, 一滴滴泪水落在“平安”两个字上, 晕染出一圈浅浅的黑墨。
他飞快地用袖子拭去日记本上的泪珠, 紧皱眉头强行憋回眼泪,翻过扉页看后面的日记:
2013年5月1日,阴。
今天跟着救援队来到南海湾送物资,这昨晚下了一天的雨,山路泥泞不好走,车进不来,我们只能把物资放在肩上扛到灾区,路上差点遇到山体滑坡,幸好领队反应快让我们躲过一劫,我们平安把物资送到目的地,虽然过程艰险了一点,但结果是好的,值了。
……
2016年10月1日,晴。
今年十月一和救援队一起出任务,本来答应好和老婆儿子回家探亲又食言了,临走前丛娟跟我大吵一架,如果这次救援顺利应该可以提前一天回去,到时候买点好东西回去哄哄媳妇,好几天看不见她挺想她的。
……
2017年4月6日,雨
天气不好,震区路不好走踩了一脚泥,余震加下雨让本就困难的救援雪上加霜,刚才又被余震震醒,不敢睡,怕一觉醒来没有命救其他被困人员员,我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忽然有点想家了。
……
林慕白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上面写着完整的日期,第一行匆匆留下一个“丿”的黑色笔墨,再也没有下文。
下文永远也不会有了。
林慕白眼睛通红,他合上本子,紧紧捏着日记本边缘,指尖泛白。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笔记本似千金重,沉甸甸的。
丛娟心疼地抚摸儿子的后颈,声音哭的沙哑:“妈妈看你这段时间在查加入救援队的事情,以前我真的不理解你爸爸,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趁着清闲的日子去参加什么救援队,只身前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前几天你上学,你爸爸在那场洪涝中救下的几个人来咱们家道谢,我忽然就……理解你爸爸了。”
林慕白皱起鼻子吸了吸,从沙发旁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泪水。
“看完这本日记,我感触挺深的,”丛娟也红了眼睛,笑容带着一丝裂痕,“我相信,要是重来一次,你爸爸还是会选择挺身而出救人,这是他的信仰,妈妈知道,你有和你父亲一样的信仰。”
林慕白讶异转头看向丛娟。
丛娟含着热泪的目光无比坚决:“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但你要答应妈妈,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知道吗?”
林慕白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他没再压制自己的情绪,任由涕泗横流,他抱住母亲,声线有力地保证:“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谢谢你,妈妈。”
丛娟抱住儿子的后背,鼓励似的拍了两下。
不知不觉间,她的儿子已经从小时候弱不禁风的小男孩长成可以独挡一面的男人了。
她想依靠儿子,也舍不得儿子,但这些不能成为束缚孩子的理由。
本该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雄鹰,不能因为她的自私而折翅囚在这一方天地当中。
她的儿子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子汉,有自己的意志和愿望,不是她一个人的避风港。
“小白,”丛娟像林虞城生前一样,唤着林慕白现在的名字,语调夹杂哭腔,“你得带着你爸那份信仰,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
夏晚晚到了双宁站,没等出租车,约了个网约车急匆匆地往肖英所在的疗养院赶。
明明只有十几几分钟的路程,夏晚晚在车上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焦灼的很,不停地给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肖英的情况。
她到的时候,肖英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她花白的短发凌乱地散落在耳边,鼻腔内插着氧气管,双眼紧闭。
只有床头旁滴滴直响的生命检测仪代表了老人还有生命体征。
护士小英在一旁调着输液器的速度,一个回身见夏晚晚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摆摆手示意她已经没事了。
夏晚晚扶着门框大喘气,缓了好半天才走进房里。
小英是专门负责肖英的护士,小英之前还和夏晚晚开玩笑说,她和肖英名字里都有“英”字,说不定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肖奶奶没事,就是老年病,我们给她输了点氧气,过一会儿就没事了,”小英在病历本上记录吊瓶的时间,“你陪奶奶吧,等瓶里的药没了喊我过来拔针。”
夏晚晚点点头:“谢谢小英姐。”
“不客气,你这跑一头汗,快坐下歇会儿吧。”
“好。”
夏晚晚摘下双肩包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轻手轻脚地扯过旁边的凳子,坐在肖英病床前给她掖被子。
小英护士走到病房门口,回身看着这一幕。
小姑娘一看就跑得很急,扎着的高马尾松散的不成样子,额前额后都是碎发。
她叹口气,轻轻关上房门。
肖奶奶这病是老毛病,治不好的,需要时常吸氧维持,可这万一有一天氧气对肖奶奶也不管用了……
小英不敢往下想,她不敢直接告诉夏晚晚,怕小女孩受不了,她和负责人一致认为不能由着肖英隐瞒家属,她回到护士站找出电话簿,拨通了何斌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肖英奶奶的家属吗,这里是……”
下午的阳光很好,但肖英一直在沉睡中,夏晚晚就没拉开窗帘。
半透光的窗帘挡住太阳,映出一圈发散的光影。
半个小时后,肖英终于清醒过来。
夏晚晚一喜:“奶奶……”
“吓坏了吧,”肖英颤抖着褶皱的手给夏晚晚擦汗,“奶奶这都是老毛病了,我都跟小英护士说过不用叫你过来,那孩子犟,非偷摸把你喊过来,你这,是不是爽约人家小林了?”
夏晚晚拧开暖水壶的盖子给肖英倒水:“没关系的,我跟林慕白解释过了,我们说好下次见。”
“小林是个好孩子,长得好,性格好,最重要的是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很了解,”肖英睡得身上很麻,怕碰到手背上的针,慢慢地翻身,“你上大学了,是个大姑娘了,想处对象奶奶是不会反对的,奶奶非常支持你和小林搞对象。”
夏晚晚的心砰砰直跳,她吹吹水漂浮的热气,别别扭扭道:“知道啦……”
她放下双喜搪瓷杯,走上前去帮肖英翻身。
肖英伸出手指点点夏晚晚的脸颊:“还害羞了。”
“没有,不是,”夏晚晚低着头,心虚地辩解,“是刚才那热水熏的。”
肖英笑了笑,没继续说这个话题,问道:“我记得小林以前叫林什么鸣来着?”
夏晚晚晃动水杯吹热气:“林又鸣。”
“对,林又鸣,你看我这记性,”肖英仰头看着滴药水的吊瓶,“你别说,这孩子改成现在的名还挺好听,林慕白,慕白……”
夏晚晚端起水杯不停地呼呼,一层热雾飘到脸上,熏的她眼皮发热。
吹了好半天,水才凉下来,她扶起肖英,喂她喝水。
喝完水的肖英唇上有了血色,她把枕头垫在床头靠着,语重心长地叮咛孙女道:“晚晚,两个人再次相遇都是缘,你们要好好珍惜,如果互相喜欢,别再错过了。”
夏晚晚重重点头:“您放心吧奶奶,我们心里有数。”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林慕白。
空间的距离不会是他们感情的障碍。
绝对不会是。
——
十月中旬,夏晚晚的大学生活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每天上课做实验,她报了一个学校的摄影团,参团的学生都是双宁大学的摄影爱好者。
夏晚晚是一个很喜欢拍照的人,她喜欢用照片记录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小的时候夏志远和何晚经常带她去全国各地玩,两人过世后她备受打击,一个人窝在家里哪都不想去,高中好不容易走出阴霾却没时间去。
现在上了大学,终于可以有时间去旅游拍风景啦!
夏晚晚趁着课余时间练习构图和拍摄角度,她将自己拍下来的周边风景分享给林慕白。
林慕白每次都会回复她一张他身边的景色。
分享欲是最高的浪漫。
可是有一次,夏晚晚给林慕白发了一张猫咪图,林慕白好久没有回她。
她以为林慕白学业忙,没有时间,没过多在意,反正也不是着急的消息。
她听念音说过,临宜大学大一时候有好多讲座,新生必须参加。
老师讲了新的内容,夏晚晚忙着背书,没再想这件事情。
一天后,在夏晚晚已经快忘了这件事时,林慕白突然给她回了消息:
晚晚,抱歉,我才看见,对了,我跟你说件事情。
68 ? 68改变
◎少儿不宜啊◎
我顺利参加春天救援队了, 就是之前我爸爸在的那只救援队伍,通过了审核之后,我就可以去参加队里的训练了!
夏晚晚发自内心地为林慕白高兴, 林慕白给她发消息时她正躺在床上整理着相机里的照片, 看见回复后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坐在床上盘腿欢喜地回道:
太好啦!恭喜你呀!
她之前和林慕白聊天时,林慕白每次提到救援队都有说不完的话, 兴致盎然的样子是夏晚晚从未见过的。
但林慕白一直碍于母亲的情绪不敢正面提, 只能看着手里里救援队的信息,渴望的发呆。
现在看来, 应该是丛姨过了心里那道坎了。
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林慕白给夏晚晚回了条语音,通过手机的话筒夏晚晚都能听出他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过几天可以去参加训练了!我提前了解过很多资料, 像我这种年满18周岁的, 训练之后可以跟着救援队去一些危险不大的地方,但到了二十几岁, 就能参与到真正的救援任务了。
晚晚我跟你说,我十一假期的时候看了我爸的日记,感触挺深的……
夏晚晚没打断林慕白,认认真真地听完林慕白发来的每一条语音,嘴角浮现浅浅的笑意。
时间已经很晚, 寝室漆黑一片,屋内只亮着几盏浅黄色的小灯,柔和的灯光透过床帘的缝隙照在夏晚晚的床上, 或明或暗地映着放在上面的风景照片。
她和她喜欢的人, 都在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和梦想而努力。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夏晚晚希望这种平静又美好的生活, 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进入十二月份, 天气骤然降温,临近期末,学业课程也更加繁重。
复习不完的专业课,老师的一项项严厉要求让学生们的心和室外的温度一样,凉到了极点。
细胞学的老师是个端庄稳重的女老师,叫蓝琴,头发短短的,个子不高,讲话很柔和,要求很严格,长得有点像少儿频道的金龟子老师。
同学们私底下都叫她“铁面蓝”。
有大胆的学生在课堂上问:“老师期末考试能不能给我们画画重点?”
蓝琴和蔼一笑,语气却严肃到不容置喙:“你们将来去医院看病,每个病人得什么病也要提前给你们画画重点吗?”
全班鸦雀无声。
这两个月夏晚晚既要复习,又要兼顾摄影团,加上学校组织的各种会议讲座,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时间连在一起,连午饭都只能买个饭团对付一口。
上课时间中午食堂人很多,夏晚晚挤不上座位,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吃。
下过雪的天空蓝的透明,夏晚晚来到学校后操场,拍掉长凳上的雪,靠边坐着撕开饭团包装。
双宁这边比临宜稍微暖和一点,不至于冻的手拿不出来。
双宁大学后院有个湖,冬天结了层厚厚的冰,夏晚晚刚开学那阵来过,这的湖跟实验中学的差不多大,但没有那里的清澈见底。
夏晚晚啃着饭团,一圈圈白气不断从嘴边呼出。
她望着结冰的湖愣愣出神。
时间过得好快,高一她和何念音还有胡宁月一起坐在湖边吃饭团好像才发生不久似的。
算来,她们三个也很久没见了。
好像……也很长时间没有见林慕白了。
自从上次林慕白说他参加救援队后,两人再也没见过。
夏晚晚一心扑在学业当中,林慕白参加训练,估计这会儿学校那边也有课程任务,他们这段时间连线上聊天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她嚼着紫菜,眺望远方一片银装素裹。
中午放学时间,校园人群拥挤,嘈杂的交流声充满学校各处,让本来冰冷的天忽然有了温度。
夏晚晚吃掉最后一口饭团,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拍拍被压褶的羽绒服,走到湖边上面的拱桥,一只手搭在桥的栏杆上。
湖冻得和镜面一样,夏晚晚从冰上的倒影可以看清自己的脸。
夏晚晚看着冰面上她的模样。
杏眸粉腮,唇色被天气冻的有些淡红,几个月的时间,这张脸褪去了当初的青涩,经过大学这半学期的洗礼,多了几分成熟女孩的韵味。
将近四个月的大学校园生活,她结交了好多新同学,参与到学校的活动当中后见识了好多之前没有见过的世面。
夏晚晚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阴影,变得开朗爱笑,她甚至愿意敞开心扉主动去交新的朋友。
她现在是一个崭新的夏晚晚,可同时,她也觉得自己离过去的生活和人越来越远。
那种在计划之外的抓狂感,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可偏偏她看不见也摸不到,想去追寻都无从下手。
她低眸盯着透明的冰湖,扯平唇角,两个小酒窝浮现在脸颊旁。
本来凝重的神情在酒窝出现后,又回归了原本的温婉和甜美。
夏晚晚杏眸弯弯,笑了笑。
看吧,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样。
大家都在为变得优秀更努力,其他都没有变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看看来她还是不够忙。
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天上飘落起了几片纯白的雪花。
旋转的雪花点缀着校园的每个角落,与来来往往的人交错相映,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下雪中是温暖的,雪停后是晴朗的。
无论哪一种,都是最值得回味和等待的。
——
时间飞速流逝,一月份所有考试结束,夏晚晚收拾好包裹准备“打道回府”。
何斌给夏晚晚打了电话,说到临宜站会开车去接她。
寝室四个人,另外两个女孩是双宁本地的,考完试直接奔家去了,只剩下家在外市的米暖和夏晚晚。
夏晚晚正收拾着行李箱,胡宁月在“福禄寿”的小群里发消息:
姐妹们!我后天回临宜!你们几号回来,咱们要不要约个时间出去happy一下!
我是福:好哇!我明天也放寒假了!晚晚呢?什么时候回临宜?
夏晚晚“嘭”的一声盖上行李箱,回复:
我今晚到家,那咱们约这周末怎么样?
我是寿:好,那就这么定了!
我是寿:OK,我真的好想你们啊!等我见面一定要亲秃你们!!
夏晚晚看着何念音发来的消息,捂嘴咯咯乐着。
“看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米暖正撕胶布打包行李,被夏晚晚笑声吸引凑过来看,八卦地笑道,“呦,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夏晚晚笑着摇头,把手机递到米暖:“不是,我高中几个好姐妹,约着假期一起出去玩。”
米暖抻着脖子看了看,失望地“哦”了一声,回到自己床位继续收拾行李。
她扯开胶布,发出一声刺耳的“撕拉”声:“晚晚,之前我在疗养院见到那个又高又帅的男孩,是你男朋友吧。”
夏晚晚锁行李箱的动作停住:“还……还不是。”
“还不是……”米暖重复夏晚晚的话,说出自己的理解,“那以后会是呗?”
夏晚晚拎起行李箱立在墙角,舔唇点点头:“嗯。”
自己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
“欧呦!”米暖扔下手里的胶带跑过来,激动地抱住夏晚晚,“我就说吧,你俩关系肯定不一般!他看你那个眼神啊,真的,啧啧啧,深情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夏晚晚不确定地问米暖:“真的呀?”
“可不呗!我跟你说那男孩长得真好看,可真养眼!尤其是他那身材……”米暖冲夏晚晚勾勾手,示意她靠近自己。
夏晚晚疑惑地凑过脑袋。
然后,她就听米暖在她耳边欠嗖嗖道:“睡了也不亏啊!”
夏晚晚:!!!
她脸颊巨红,推开米暖:“你说什么呢!”
米暖浑不在意道:“诶呀,你害羞什么,成年人谈恋爱嘛,这不……正常程序吗,你谈了就懂了,啧,我跟你说真的,你未来男朋友那么帅,个子那么高,一看就……”
“你你你,你快收拾东西去吧!”
夏晚晚怕米暖再冒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虎狼之词,推着米暖回到她的床铺。
米暖不死心,转头继续跟夏晚晚叨叨:“真的晚晚,等你亲身体验你就知道了……”
“我亲身体验什么!”夏晚晚脸红的都快烧熟了,连连挥手制止米暖,“打住打住吧,打包衣服,抓紧去打包衣服……”
“好啵。”
米暖不情不愿地闭上嘴,给纸箱子粘胶布。
夏晚晚长呼几口气,手忙脚乱整理床下桌的物品,一个梳子连着掉了好几回。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米暖那句话——
睡了也不亏。!!!
什么啊这是?
不想不想不想!
米暖搬起箱子,偷瞄姿态不自然的夏晚晚,脸上露出调皮的坏笑。
唉,晚晚还是年纪太小,经历太少。
等夏晚晚真的恋爱了,就会知道她今天说的肯定没错。
哼哼哼。
等着瞧吧。
夏晚晚订的下午高铁票,她去学校的快递站邮寄好包裹,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大学生返乡高峰期,夏晚晚到了临宜站被人群挤的走不动路,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找到何斌。
何斌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团子。
何朗见到夏晚晚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亮直接飞扑过去抱腿。
“姐姐,我好想你!”
夏晚晚俯身抱起小何朗,颠了颠他:“姐姐也好想你,你好像沉了不少呀。”
小娃娃撅起嘴,不开心了。
夏晚晚被他这副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能不沉吗,一天得吃四顿饭,”何斌盖上后备箱,打开后座车门,“你们俩快上车,外面冷。”
进了车里,何朗在宝宝座椅里握住夏晚晚的手:“姐姐,我晚上要跟你睡。”
“行啊。”
夏晚晚捏着小朗的胖手玩,
睡觉的时候被窝里多一个小团子,肯定很暖和。
吃过晚饭,夏晚晚帮丁慧洗了碗,冲了个热水澡放松地躺在床上。
她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望天花板放空,手机语音提示音响起,她翻了个身去拿。
是林慕白。
夏晚晚无端想起中午的时候米暖那句睡了也不亏,脸颊“唰”地染上一抹红。
她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按下接通键。
“喂?”
69 ? 69危机
◎感情疏离◎
“你回家了吗?”
林慕白似乎是刚睡醒, 嗓音里蕴着微哑的倦意。
夏晚晚揪着床上毯子的毛毛:“嗯,下午刚到家,你什么时候放假呀?”
林慕白咳嗽两声:“就这两天吧, 我还有一门考试。”
“这样啊。”
对话戛然而止,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
夏晚晚觉得这种突然间的陌生感很难受,却又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
这时,卧室的门被悄悄推开, 一只黄色皮卡丘抱着白色小毯子悄摸摸地走了进来。
何朗一身连体皮卡丘睡衣, 迈着小短腿颠颠跑过来,手脚一并用力爬上夏晚晚的床, 躺在她怀里童声稚嫩道:“爸爸给我洗完澡啦,我来找姐姐睡觉觉。”
电话里的林慕白笑出声问道:“你小弟呀?这么黏你?”
方才凝固住的氛围被天真烂漫的何朗打破,夏晚晚心里涌现的那点微妙感瞬间散去, 她抱住何朗软软的身体:“是啊, 我回来他说想我了,非要跟我一起睡, 比之前还黏人……”
说着说着,夏晚晚想起了什么,她视线落在埋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奶娃身上,转了转眼珠,对手机那边的林慕白冒出一句话:“你之前见过我弟弟, 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他变化挺大的, 你要不要看看他?”
话筒里传来林慕白揶揄的笑声, 因为他声音有些哑, 透过话筒传进夏晚晚的耳朵极其富有磁性。
夏晚晚的耳朵慢慢浮上一抹红。
“那……你要是不方便, 我就不给你打视频了。”
“方便,寝室的人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就我一个人在,”林慕白轻咳两声,话锋一转,“我愿意打视频通话,因为我……挺想你的。”
林慕白的声线干净又低沉,加上那丝暗哑,勾人意味十足。
夏晚晚的心狂跳不止,她倒扣过手机,抓抓头发,抿住唇疯狂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何朗不解地抬头,眨巴眼睛看向傻笑的姐姐。
没一会儿手机视频电话的铃声响起,夏晚晚连忙捋顺被自己抓到炸毛的长发,调整好表情,接通。
那张她思念许久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嗨!”
身穿黑色卫的林慕白衣躺在床上,头发乱蓬蓬地遮住了眉毛,他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笑得阳光。
何朗听见林慕白声音,好奇地跪坐起来看夏晚晚的手机。
夏晚晚把手机屏幕对准一脸懵懂的小何朗:“你看他,是不是跟六月份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哄着何朗道:“小朗,叫哥哥好,你还记得这个哥哥吗?他抱你一起玩过。”
不到三岁的孩子没有什么记忆,他虽不认识屏幕里的人,但还是呲牙笑着,乖巧地叫了声“哥哥好。”
林慕白应了一声:“你弟眼睛长得真像你。”
“是吧,我也感觉。”
“你换个角度,我想看看你。”
“哦。”
夏晚晚把手机屏对准自己,她盯着手机里的林慕白,两人相视而笑。
话题再次终止。
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明明那么期待和他通话见面,可现在真的说上话了,却不知道开口聊什么。
这种微妙的距离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而且她敏锐地察觉到,林慕白也是如此。
沉寂了几秒后,两人同时出声。
“那个……”
“我们学校……”
林慕白顿了顿:“你先说。”
夏晚晚努力找着话题:“你放假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呀,我和念音还有宁月说好了这周末出去,你要一起吗?或者咱们俩单独约个时间?”
“我……”林慕白低眸,面露难色,“我后天考完试,但是救援队里有个任务,我得去参加,恐怕没时间。”
夏晚晚点点头,轻松地笑笑:“没事,你忙你的,等你有空下来咱们再约。”
“对不起啊晚晚。”林慕白眼皮微垂,看起来很疲倦,他语气里满是愧疚,“你每次约我,我都……没能如期赴约,不过忙过这段时间应该就好了,临近过年肯定不会有事,到时候我去找你。”
“好。”夏晚晚怕林慕白有压力,柔声宽慰他道,“咱们线上也可以聊天呀,你忙你的,暂时不见面没关系啦,我跟念音和宁月聚完之后,得帮着家里置办年货,照顾小朗,也很忙,正好过段时间咱们都没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见面!”
小何朗正趴在一旁玩床头的巨型玩偶兔,听见姐姐叫他名字,他拖着比他还大的兔子爬过来,圆脸贴在夏晚晚的肩膀上冲着手机屏笑。
看着姐弟俩笑得如出一辙的纯净,林慕白觉得自己内心那块积压许久的沉闷和忧愁瞬间挥散,他轻轻舒口气,释然一笑:
“谢谢你,晚晚。”
“跟我客气什么,挺晚了,你休息吧,咱们有时间再聊,拜拜。”
“嗯,拜拜。”
视频电话挂断,夏晚晚望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愣神许久。
直到何朗抱着她的胳膊“咿咿呀呀”的撒娇,夏晚晚才缓过神来。
她伸胳膊揽过软嫩嫩的小娃娃,脑海里回味着刚刚和林慕白的聊天。
仔细想想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生疏的感觉。
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也可以拉开亲近的人之间的距离。
更何况她和林慕白之间分离了不止二十一天。
两个人步入大学分隔两地,她有她的生活,林慕白也有自己的新圈子,她和林慕白各自融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却在不知不觉间与他们曾经共同交集的日子渐渐远离,越走越远。
有些感情,仅靠线上的寥寥几语是无法维系牢固的。
时间就像一把钝刀,一天复一天地磨着关联两个人之间那根细绳,不知何时这把钝刀慢慢就会将绳子磨出一个缺口,最后彻底断掉。
夏晚晚眸色暗沉,她用力晃晃脑袋没再继续往下想。
不会断的,不会断掉的。
现在只是微微有了一点裂口,她相信自己和林慕白很快会将它弥补完整。
小何朗不愿意看见不苟言笑的姐姐,他伸出小手戳夏晚晚的脸:“姐姐笑一笑,笑起来有酒窝,好看。”
夏晚晚握住何朗的小爪爪,唇畔扬起笑,脸颊旁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
“嘿嘿,小郎喜欢姐姐笑,我困想睡觉,要和姐姐一起……”
何朗的小短手抱住夏晚晚的腰,他把脸埋在夏晚晚的怀里蹭啊蹭。
夏晚晚低头亲亲他的小脑门:“好,咱们睡觉。”
她把何朗安置在自己旁边,扯过毯子盖在他的肚子上,关掉了卧室的灯。
夏晚晚毫无困意,她靠坐在床头,一下一下地轻拍何朗,借着从窗帘缝隙洒进屋里的月色,看见了那只被何朗扔的头脚颠倒的巨型玩偶兔。
她轻手轻脚地趴过去,拽过兔手抱住。
兔子眼睛黑漆漆的,毛茸茸的大脸上始终挂着纯真的笑。
她看着看着,想起林慕白在游乐场攀登时洒脱又恣意的模样,将兔子紧紧拥在怀里。
那个她记忆中阳光潇洒的少年永远不会变。
正如他们对彼此的心那样。
来之不易的久别重逢,三年朝夕相处的一点一滴,距离不会成为他们感情的阻碍。
一定不会的。
窗外繁星点点,月色皎洁,窗户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把夜景衬的如梦似幻。
夏晚晚来了困意,她把兔子当成枕头枕着躺下,手臂虚环住熟睡的何朗。
小奶娃睡得很香,应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吧唧了两下小嘴。
她贴了贴白兔玩偶的脸,嗅着上面薰衣草的香气,闭上眼沉沉睡去。
——
临宜大学第七公寓。
舍友们回来聚在一起对参加的活动意犹未尽地讨论,林慕白睡不着,下了床一个人双手插兜站在阳台看星星。
“挺有情趣啊,你在这欣赏星空呢?”
林慕白身子未动,回眼一看,许维安叼着根烟进了阳台。
许维安用指腹从烟盒里顶出一根烟,对着林慕白:“来一根?”
林慕白低头盯着那烟看看,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咬在嘴里。
许维安顺手摁下打火机给他点了火。
烟头火光燃动,暗黑的阳台闪着微弱的红光,烟雾飘起,林慕白觉得自己嗓子眼灌入一口辛辣的气体,烧的喉咙发痛,他忍了忍咳嗽,手指夹起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许维安从容地吞云吐雾,笑了声:“你第一次抽烟啊?平时课程设计作业要强也就罢了,这事还逞什么强?”
林慕白凉凉地瞥了看笑话的许维安一眼:“你懂什么?这叫面子。”
许维安:“……”
许维安吸口烟:“你今天怎么了,往常这个点你不是在做设计图就是忙什么……救援队的事,今天怎么忙里偷闲来阳台赏风景了?”
林慕白往阳台上的烟灰缸掸掸烟头的灰。
他掸着掸着没了耐心,干脆直接把烟摁灭:“因为好看。”
许维安:“……”
这人拽的真是没法沟通。
许维安呵呵一笑,掐灭手里的半截烟:“行,好看,你自己看吧,我没您这闲情雅致,我洗澡睡觉去了。”
“许维安,你说,两个感情很好的人分隔两地,时间长了感情真的会变淡吗?”
许维安打算回去洗漱,林慕白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
他本想调侃林慕白几句,转头却看见林慕白伤神的表情,戏谑的话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他自从认识林慕白这几个月,还没见过这拽哥对一件事情这么用心。
许维安经常看见林慕白给一个备注“晚晚”的人发消息,即使有时候不聊天,林慕白也会看着聊天界面愣神。
许维安猜到了几分。
他背对林慕白,拍拍兄弟的肩膀:“只要两个人心不分开,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一大男人别总等人家女孩主动,你积极一点,别让人姑娘心凉。”
林慕白低着头,若有所思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维安怼了林慕白一拳头:“谢个屁,大老爷们之间不用搞这些客套的,你要真想谢我明天帮我把那尾稿结了!”
被怼的一个踉跄的林慕白:“……”
林慕白怒视笑哈哈的许维安走出阳台,极其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点进他和夏晚晚的聊天框。
从他家里出事,他和夏晚晚的联系就逐渐变少,在他加入救援队后,学校的事情加上救援队的训练和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他每天从早忙到晚,甚至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夏晚晚很理解他,所以慢慢减少了发消息的次数,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关系已经大不如前。
林慕白很害怕这种失去,他在尽力去弥补。
可挡在两人中间的疏离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滋长。
许维安说的对,他需要积极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趁着现在裂痕不大,一定可以修复两人的感情。
晚晚将他视作生命里的光,可晚晚何尝不是他世界里的小太阳呢?
林慕白无法想象,在南风镇那几年如果没有夏晚晚,他那些病魔缠身的日日夜夜会多么难熬。
只是后来小太阳被乌云遮蔽了光,是他亲手挥散了阴霾,让阳光重散光芒,可如今也是他亲手把他的小太阳推远。
从前触手可得的温暖,现在却渐渐遥不可及。
他要紧紧抓住自己的此生挚爱,绝不会再次失去她了。
70 ? 70裂痕
◎我要你的一辈子◎
今年除夕比往年稍晚, 但因为何扬快要高考学习任务紧张,所以何斌和丁慧不打算带孩子们回丁父丁母家,一大家子人留在自己家里过年, 两口子早早地就开始置办起年货来。
何扬马上快要高考, 几次三番地想凑热闹帮家里买年货,被何斌斥住,让他回屋好好复习。
小何朗会走路之后也帮着忙活收拾屋里, 小短腿扑腾扑腾的, 帮的全是倒忙。
这还是夏晚晚来到何斌家以来,除夕一整天人最齐的一次。
而夏晚晚除夕之前, 一直没见到林慕白的面。
林慕白本来跟她说好,等救援队队里的事情一忙完,就赶回家, 但林慕白回家时他奶奶在老家犯了老毛病, 丛娟提前带着林慕白回了老家。
临近过年加上所有的事情都聚在一起,夏晚晚和林慕白阴差阳错的再次分隔两地。
其实夏晚晚从内心觉得没什么, 对方有事情,互相体谅,几次不见面,不会影响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
那点存在他们之间的陌生疏离感,等以后有时间聚在一起, 肯定会慢慢消散的。
不急于这一时。
爆竹声噼里啪啦地接连不断响起,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绽放于黑夜当中,闪出一道又一道色彩纷呈的光亮。
屋内燃起焚香, 何斌和丁慧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热汤锅里沸腾的饺子冒出团团热烟, 一片喜气洋洋。
何朗带着喜庆的虎头帽坐在宝宝座椅上, 伸出小手扑腾要糖吃。
何扬除夕之夜被特许了一天的休息,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激情四射地打游戏。
夏晚晚坐在餐桌前看着何朗怕他掉下来,她无聊地摆弄起手机,和“福绿寿”群里的两姐妹以及寝室群的几个姐妹们抢红包玩。
她给何朗递了一颗软糖,自己含住一颗草莓糖继续打字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林慕白发来的消息。
林慕白: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
夏晚晚盯着那行字浅浅一笑,回道:
你也是!新年快乐!
她把这两句简洁的话发过去后,眸光闪动,又发了一句过去:
你今年回你奶奶家过年,人是不是特别多呀?
林慕白秒回:是啊,早上光是认七大姑八大姨认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寒暄,我还是喜欢那些年我们一家三口人一起过年的时候,人太多吵的头疼。
林慕白:我奶奶她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我爸那件事对她打击特别大,她看见我之后特别高兴,缓过来一点,这几天起色看起来还不错,我以后抽空经常回来看看她。
……
林慕白一直和夏晚晚分享着自己回老家过年的事情,夏晚晚双手捧着手机不停地打字回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回到了高中那几年无话不谈的时候。
夏晚晚聊着聊着,突然想起自己的奶奶来。
虽然早上跟肖英打过视频电话,可林慕白这么一提,反倒勾起了她对肖英的思念。
肖英的身体前段时间愈发消瘦,她有一次周末去看肖英,正好碰见从临宜过来的何斌在肖英的房间。
当时她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奶奶身体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才会惊动舅舅跑来一趟。
可无论是何斌还是护士,乃至肖英本人都让她放心,不过是一些常见的老年病,没有大碍。
可是夏晚晚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夏晚晚匆匆回了两句,然后发了条语音过去:
林慕白,我想起了我要给我奶奶打个视频,咱们一会再聊。
林慕白:好,你先忙。
又是以“你先忙”这样的话语结束。
只不过这次说的人是林慕白,而不是夏晚晚。
——
聊天结束后,林慕白靠在墙上滑动他和夏晚晚之间的聊天记录。
步入大学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从一周发一两条消息,到后来一个月都没发过一条消息。
每次都是夏晚晚以“你先忙,有时间再聊”收场。
林慕白双腿交叠,长长叹口气。
虽说聊不聊天的到也没什么,只是他和晚晚的关系……好像越来越远。
从高中时候的无话不谈到现在连线上聊天都小心翼翼,有一股莫名的疏离感横叉在他们之间,谁都跨不过去那一步。
他说过,不会让晚晚等他太久,可是却又让夏晚一直在等他。
平房的室内寒冷,窗户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屋里热菜热饺子冒出缥缈的热乎气渐渐融化了冰霜的一角,把贴在上面的火红色“福”字边缘浸湿。
外屋内传来瓷盘瓷碗碰撞的清脆“叮当”声,摆好盘的林奶奶呼喊自己的孙子:“白啊,来吃饺子了!”
“诶,来了奶奶。”
林慕白将手机揣进棉外套兜里,怅然若失地摇头笑笑。
他不能让晚晚再这样继续等他了。
无尽的等待最后怕是会伤了他喜欢的人的心。
他要主动一点,一定会让两人关系恢复如初。
除夕过得晚,双宁大学开学开得早,夏晚晚甚至不能留在家过元宵节,过了初十便开始收拾行李为返校做准备。
夏晚晚觉得这样也好,自己还可以赶回双宁陪肖英过节。
林慕白正月初十那天给夏晚晚打电话,说自己还有四五天回去,想和她约个时间见面。
但夏晚晚那时候已经在双宁了,她跟林慕白说明了情况,于是他们的约会再次无疾而终。
林慕白给夏晚晚打电话时,夏晚晚正蹲着往行李箱里叠衣服,她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地上,和林慕白打趣道:“咱们俩好像大学时候就九月份见过那一次面吧,之后再约不是你有事就是我没时间,感觉有点像……牛郎和织女?一年只见一次面那种。”
“别胡说,咱们俩才不是呢,”林慕白笑着纠正夏晚晚,叹口气道,“大一上我们学期都忙,不是又是要开会又是参加讲座的,加上我还有救援队这边,时间紧很正常,这学期估计没这么多事情了,我到时候周周去找你,让你见到我烦为止。”
夏晚晚嘁声笑了笑,看向手机屏幕:“行啊,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算话啊!”
“必须算话!我每周都去找你,直到你见到我吐槽——”林慕白掐着嗓子搞怪道,‘诶呀怎么又是你林慕白,你为什么又来了’为止。”
夏晚晚笑:“我吐槽之后呢,然后你就不再来了?”
林慕白拽拽地哼了声:“那不能够,你就算吐槽我也来,我就在你眼前晃悠,我要让你……”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夏晚晚屏住呼吸,等林慕白接下来的话。
然后,她听见林慕白语调欠欠的,低沉又坚定道:“我要让你,烦我一辈子。”
夏晚晚咬住下唇,眼眶热热的。
她用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轻声应道:
“好啊,说好了,一辈子。”
——
正月十五,夏晚晚陪肖英在疗养院里过元宵节。
疗养院的年味很浓,门外的医护和护理人员忙里忙外的给疗养院的老人们送汤圆和元宵礼物,病房的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为院里增添了一丝喜气。
“晚晚,你尝尝这个花生馅的汤圆,”肖英颤抖着手给孙女盛了一碗圆滚滚的汤圆,“院里的汤圆每年做的可好吃了,甜又不腻。”
肖英的手不停地在颤,盛汤的时候洒了不少。
夏晚晚感觉接过肖英手里的碗。
“诶呀,人老了哪都不中用,”肖英苍老的脸色挤出笑容,眼角的褶皱愈发地深,她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拭桌子上撒的汤,调侃自己道,“记性不好,这手脚也不好使了……”
夏晚晚心底一酸,她咬了口汤圆,想劝肖英,但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她嚼着汤圆,花生的甜滑顺着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奶奶,我还有四年毕业,等毕业之后我在双宁找个医院上班,然后租房子把您接到身边住,到时候我照顾您。”
肖英慈祥地抚摸着孙女的头:“行,奶奶等你,不过你留在双宁,小林那孩子也在双宁吗?他要是在临宜,你们就分隔两地,会不会影响你们感情呀?”
“对了,有些事奶奶得嘱咐你,”肖英迟疑一下,斟酌着词汇,“你和小林处对象奶奶不反对,但是吧,你们年轻人这……血气方刚,正是有活力的时候,但有些事不宜太早,晚晚你是女孩子,奶奶怕你吃亏,你懂奶奶的意思吧?”
夏晚晚自然听懂肖英的弦外之音,她小脸一红,含糊其辞道:“那个……我们俩暂时还没到那一步……”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忽然响起米暖提林慕白那句——
你男朋友长得真好看,可真养眼!尤其是他那身材,
你睡了也不亏!
肖英见夏晚晚羞的头都快低进碗里了,没再继续说什么,笑着转话题道:“行,你懂就好,你多吃点汤圆,你看你瘦的,不能为了美减肥饿坏身体,太瘦了也不好,将来万一感冒发烧的,会扛不住的……”
夏晚晚捧起碗喝着碗里的汤,听着肖英关切的絮叨,心底暖乎乎的。
日子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开学之后,夏晚晚的课程表一天排的满满当当的,加上她抽空要去参加学校的摄影团,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她在摄影团,遇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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