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趁商晔去后备箱取东西的时间,陈浅先坐电梯上了楼。
商晔双手抱着江念乔送她的油画,指尖勾着昨晚给陈浅买的高跟鞋的手提袋,一边等电梯,一边思考上去该怎么给陈浅赔罪。
她本以为等待她的是厉声诘问,没成想一进门,看到的是在沙发上抱腿缩成一团,表情楚楚可怜的陈浅。
商晔:“?”
陈浅一双含水的桃花眼忧伤地望着她,说:“商晔,我们分手吧。”
说实话,商晔想到了陈浅很有可能是在演戏,但那一瞬间心脏还是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窒息了几秒。
她忙放下东西跌跌撞撞地跑到沙发,在陈浅脚边跪下,从下往上地去看陈浅低着头藏在刘海下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像是在开玩笑。
“既然你最喜欢的人回来了,我拦在你们中间也没意思。你们想再续前缘就继续吧,不用顾忌我背着我偷偷摸摸的,本来我就是后来的,是我不该再占着你。”
商晔彻底慌了,老婆忽然疯言疯语怎么办。最该她解释的时候偏偏舌头急得打了结,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浅仿佛被她的“不做解释”弄得更伤心了,又说道:“一开始,我们在一起不就是个误会吗。你只是看上了我装出来的江念乔的那副样子,说到底,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吧,现在她回国了,你可以去找她了,和你喜欢的清纯温婉的女孩子在一起,你们可以柏拉图,我统统都管不着了。”
“不,不是的,”商晔嘴唇颤抖着,几乎快要哭出来,她强忍住哽咽道,“我现在只喜欢你,以后我也只喜欢你。我真的对江念乔再没有任何念想了,她回来后我只把她当朋友,不,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听闻这话,陈浅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睫,带有几分狡黠地悄悄打量着她。
可惜商晔整个人陷入慌乱之中,无从顾及陈浅的变化。
她继续解释道:“她今天只是找我帮忙搬家,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我发誓我连这种念头都没有过。陈浅,你平时都那么了解我理解我的,你今天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说出这种话呢?”
“呵,”陈浅嗤笑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的为人,你也知道我知道你骗我后不会有太大反应,你更是早就想好了事后该怎么向我解释,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地瞒着我偷偷和江念乔见面,对吧?”
商晔:“……”完蛋,她没想到陈浅把她看穿到了这个地步,她再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你不狡辩了?”陈浅问。
商晔掂量了一下肯定和否定回答会导致的两种后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错了。”商晔摇尾乞怜道,“我不该瞒着你帮江念乔搬家,但我真的对她没有别的想法。”
“陈浅,老婆,求求你了,把那句话收回吧,以后也想都不要想分……分开这件事了。”
“哦?”陈浅眯起眼,挑起商晔的下巴,“那你先说说,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何必要瞒着我去做呢?”
“……”商晔顿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背后果真还有其他原因!
陈浅跟着伸长手钳住她的下巴,道:“你要是不说清楚,那分手的事我还要继续考虑考虑。”
商晔也逐渐镇定下来,是演的吧?陈浅果然是在演她对吧?
但她一点都不敢拿分手这件事做赌注,如果她继续隐瞒,万一陈浅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就是担忧着这个万一,让她在两人的对峙中落了下风。
商晔叹了口气,承认道:“是的,我去帮江念乔搬家有别的原因。”
陈浅坐直了,洗耳恭听。
商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相册给她看,说:“我去江念乔家,是想找这幅画。”
她一手举着手机,却将脸埋进沙发,像是没脸见人似的。
陈浅端详着她手机上拍下的那幅油画,应该是出自江念乔的手笔,但和她一贯出名的温柔浪漫的画风不同,这幅画……准确的说是画中的那个人,被描绘得诡谲阴鸷,目光贪婪,面容可怖。
陈浅:“这……不该是江念乔的黑历史吗?”江念乔还画过这种少儿不宜的画啊。
商晔闻言把脸埋得更深了,像鸵鸟一样,一动不动。
陈浅:“…………这画的是你啊?”
商晔:“昂。”
陈浅深吸了一口气。
商晔:完蛋了,人设崩塌了,这下子真的要被老婆抛弃了。
陈浅叹了口长气,惋惜道:“这就叫没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吗?我感觉要是一开始遇见这样的你我们都不需要磨合了欸,简直是天造地设一拍即合。”
一开始就不去搞那个什么柏拉图,多好!
商晔惊奇地抬起头,像看外星人一样望着陈浅。
即便是在恋人面前,谁又能真正做到完完全全的坦诚相待呢,其中最难堪的,最痛苦的,就是要将自己不可告人的阴暗一面剖露出来。
从前她对上江念乔的时候,江念乔不喜欢不接受她的这一面,还画了画讽刺她,伤害她。最终她被伤得鲜血淋漓,甚至还患上应激。于是她只好将这不讨喜的一面藏起来,不准备再给任何人看到。
但她没想到陈浅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接纳了她,在看到她如此难堪的一面后,竟然还会喜欢她。
商晔怦然心动地想道,还是更喜欢她,了吗?
陈浅拍拍她的肩,道:“没关系的啦,我知道她们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很丰富,这幅画大概有夸张了那么八九分吧哈哈哈。”
“……”商晔惶惑,陈浅到底是什么态度?
商晔仍跪坐在地上,趴在她腿边的沙发上,从臂弯间翘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陈浅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只可怜兮兮没有自信的小狗,真是怪可怜的。
这和平时的商晔一点儿都不像。
陈浅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喜欢你,当然是会喜欢你的全部。”
商晔的眼睛变得潮湿起来,又把头埋了下去,不过不是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而是伏在陈浅腿上,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紧紧地抱着她,久久的,久久的,难以平息。
陈浅问她:“所以你是去江念乔家当特工了?”
商晔那天听到江念乔无意间提起这幅画,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一想到这幅画有可能被带到了江凌,离陈浅这么近,便让她难以安心。
因此江念乔提出让她帮忙搬家时她便一口应下,就是想看看她带回来的那些油画里有没有这幅画,虽然后面是要找江念乔要回这幅画还是怎样,还没决定好,她就接到了陈浅的视频电话。
商晔说:“她带回国的放在别墅里的画里没有那幅画。”
陈浅猜测:“可能和她展出的作品一起委托给机构保存运输了,或者就是根本没带回国。”
商晔沮丧道:“也是,她可能根本没把那幅画放在心上,早就扔了也说不准。”
陈浅觉得扔了倒不至于。除非是她很不满意的作品,不然一个画家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画作。而且,画的还是商晔,江念乔不会对她那么绝情。
她们在这里空想也无益,陈浅目光扫过立在玄关边的那只艺术品专用运输箱,问:“那就是江念乔回国送你的礼物?你看过了吗,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那幅画?”
“不是,”商晔走过去把箱子搬到客厅,“我看过了。”
“画的什么,给我看看。”
商晔迟疑了一瞬,还是听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拆开。
“画的也是我,”她有点难为情,“不过比原来那幅好看多了。”
拆开层层保护,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幅无论是用色还是笔触都无比温柔的肖像画,这才是江念乔一贯的画风。
“商晔……”陈浅看得失神。
商晔都不好意思承认画上的人是她,“江念乔她给我美化了挺多的。”
这不是美化,陈浅舌尖动了动,话语却被吞没在喉间,这是她在作画时倾注的情感。
“江念乔她……”
“她怎么?”商晔问。
江念乔她还喜欢你。陈浅想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陈浅接道:“江念乔把那幅画藏在了这幅画下面。”
商晔惊奇地问:“在这幅画下面?你是说这下面还有一层画布吗,还是说在画框里?”
“你不觉得这幅画和之前那幅的尺寸一样大吗。油画是可以直接在旧画布上作画的。一种方法是用画刀先刮去不平的笔触,再用白色丙烯颜料覆盖旧画,之后再在上面作画。”
“还有一种方法,是直接在旧画上作画,用新画掩盖旧画,如果需要的话,创作者可以利用二者的颜色和肌理相互叠加,以达到一种新的融合的效果。”
陈浅走上前,对照着手机里的照片,仔细地端详着那幅画,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旧画的笔触。
“我感觉下面真的有原来那幅画欸,”陈浅说,“如果你想确认的话,找专业机构用红外成像技术应该可以显示出来。”
商晔皱起眉,看向那幅画的眼神变得厌恶:“不必特意把它找出来了,我相信你说的。”
陈浅很珍重地抚摸着画框,说:“不知道江念乔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不过这幅画画得真的很好,而且在知道它下面还叠加着原来的那幅画之后,感觉它变得更珍贵了。”
江念乔眼中的商晔的两面性,完美地融合在了这幅画中。最后它仍是一幅以温柔为主色调的画,就说明江念乔眼中的商晔还是温柔占得更多。
“你很喜欢吗?”商晔问,问的仅仅是画,“喜欢我就把它挂起来。”
陈浅鼓了鼓嘴,这个木头,这相当于是江念乔送给她的情书啊,哪有把前女友送的情书挂在家里的,就算是大文豪写的情书也不行!
“不用挂,家里的条件不够,挂在外面会受损的,你按它原来的样子收起来就好。”陈浅说。
她才不用天天看着江念乔的画,即便江念乔的画技再高超,她对商晔的描绘都不能做到准确详实。
而商晔就待在她身边,她可以看到她的无数面,她可以完整地拥有这个最真实的商晔。
商晔一边收画,一边问出方才就介意已久的一个问题:“陈浅,难道你一点都……都不怀疑我对江念乔还有念想吗?”
老婆相信她是好事,可是怎么会一点醋都不吃?!这让她还怪可惜的。
陈浅迷之自信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跟我在一起后就被我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对我爱得死去活来,从此对你来说,其他莺莺燕燕管她是白月光还是黑月光都成了过眼云烟。”
“老婆你还真的是……”商晔凝噎了,“……真的是太了解我了。”
商晔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被陈浅伤心地说要分手的那个景象吓到腿软。
“老婆你当时为什么不考电影学院而是考的美院?”
陈浅:“哈哈哈,我也是遇见你之后才开发出的表演天赋。”
商晔:“……哈哈哈。”
是夜,在一个说早也不早,说晚也不太晚,睡前做点什么刚刚好的时间点。
商晔问道:“老婆,你还记得一件事吗?”
陈浅:“咩啊?”
商晔:“那个……就那个……你说要给我看的小兔子……”
陈浅想起来了。
今晚确实该安抚一下商晔老婆受伤的心灵。
陈浅从衣柜里把道具翻出来,换下睡衣。
复习一下,有一只兔耳朵发箍,一件连体式红色抹胸皮衣,和一条黑色吊带丝袜。
穿好后,陈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时,商晔提着那双christian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进来了。
陈浅:完美!
她坐在床边,商晔单膝跪地,温柔地托着她的脚腕帮她换鞋。
换好鞋,陈浅的脚仍抵在她的大腿上,踮着足。尖细的鞋跟一下又一下地刮着她,像小猫伸出的尖利的爪子,挠得人有点疼,但更像是挑逗。
商晔抚摸着她的脚踝,目光迷恋地从下至上地掠过,一寸一寸,想要据为己有。
“好美。”商晔说。
“不过——”她疑惑道,“你为什么在发抖呢?”
陈浅红着脸:废话,要被吃干抹净的兔子当然会害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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