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实醒了,自然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欢喜之人,不必多说。愁的人便是沈风铃了。
此时她一袭红衣,枕着左臂,躺在柴房的屋檐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沈风铃抬起右手,摇了摇手腕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可她的心情却不那么美丽。
并非是沈风铃真的想李明实有个三长两短,而是她愁李明实醒来定要将往事问个清楚。究竟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可是把沈风铃愁坏了。
富阳沈氏与鬼玺之事,或可与李明实透露一二,毕竟李明实也牵扯其中。李氏一家因曾救助沈风铃及奶娘,而遭灭门横祸,沈风铃心中抱有愧疚。而金府和王府惨案以及九转血魔功,却是万万不能透露给李明实。沈风铃想了想,若是将修炼魔功之事叫李明实知晓了,她定会提着剑说天下妖魔,当斩尽斩。
思至此处,沈风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搓了搓胳膊,阖眼蹭了个舒服姿势,继续在心里把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然而就在此时...
“沈姑娘。”
娘嘞!念谁谁来啊。
沈风铃听到李明实唤她的那一刻,控制不住的苦了脸。但沈风铃不愧是沈风铃,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翻身跃下屋檐,三步并作两步的近身李明实,牵起她的手,声音愉悦的说道:
“好妹妹,你可醒了!姐姐还想着下午去看看你呢~”
李明实默不作声的抽回手,点了点头。沈风铃看着李明实苍白的脸,心中微微叹息,继而说道:
“明实妹妹,快进屋坐。”
李明实看了一眼沈风铃所指的柴房,她收回视线,平静的回答道:
“不必。”
李明实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想请教沈姑娘几个问题。”
沈风铃不等李明实将话说完,便将食指按在李明实的唇珠上,娇媚的说道:
“好妹妹,我知道,可姐姐今天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李明实皱了眉头,问道:
“为何?”
为何?沈风铃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心中念叨自然是没想好怎么回答咯,嘴上却说着:
“自然是想多见见明实妹妹,要不然你都不来找我。”
说罢,沈风铃还抬手佯装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李明实皱着眉看着沈风铃,毕竟身为峰主涵养极高,她忽略了沈风铃的做作,直奔主题的问道:
“请问沈姑娘,当年你们被追杀之事的原委?”
提及此事,沈风铃心中沉甸甸的,她一改玩笑的模样,低声说道:
“我出自富阳,族中有一至宝,名唤鬼玺。当时三族交战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便有人打起鬼玺的主意。沈氏隐居地被破后,我与奶娘携带鬼玺侥幸逃出,被一路追杀。直至奶娘晕倒,幸得李前辈相救。”
听到沈风铃提及父亲李赞,李明实眼神暗了暗。
“后来向李前辈辞行,我们便一路北上,歇脚在一座偏僻小镇,一位书生...帮助了我们。偶然间,书生发现了鬼玺,为了换取功名利禄,便暗中将消息递给仇家。我和奶娘不得已躲进十万大山中,奈何对方来势汹汹,更有当地猎户与猎犬相助。最终奶娘携鬼玺,只身一人引开所有人,再也没回来。”
沈风铃说完,亦是心情沉重,她轻声补充道:
“这便是事情的原委,没曾想连累了你们。”
说罢,沈风铃规规矩矩的站好,向李明实深行一礼。
李明实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追杀你们的是何人?”
“不知。”沈风铃摇了摇头。
李明实锁紧眉头,沈风铃知晓李明实定是不信,于是说道:
“最初挑起事端之人,我知晓身份。后来有多路人马参与其中,我并不完全晓得他们的身份,有人族,也有妖族,有好人,亦有坏人。其中咬的最紧的,是一身覆青麟的妖类。”
李明实闻言顿时取出墨玉雕刻,问道:
“可是这样的鳞甲?”
沈风铃看了看说道:
“是。”
“你并不知道这妖的身份?”李明实再次确认道。
“不知。”沈风铃严肃的说道。
闻言,李明实有些失落,但很快收拾好情绪。李明实心想或许从源头梳理,能得到些线索,于是问道:
“最初的是哪些人?”
“曲水卢氏。”沈风铃没有隐瞒。
李明实心头震荡,曲水卢氏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不仅武学造诣上研究极深,更是跟各大顶级门派交好,布满各州的阵通馆幕后势力,正是曲水卢氏。
“但后续之事,卢氏并未参与,他们所来并非为了鬼玺。”
李明实疑惑的看着沈风铃,沈风铃摇了摇头,不愿多说卢氏之事,而是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多年,参与其中的人族,我几近一一晓得,而其中的妖类,我却不知道是谁派出的。明实妹妹,你可有什么线索?”
李明实垂头看着手中的墨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可能来自妖宗。”
沈风铃想了想施晴,说道:
“可能不是。”
一时间,二人无言而立,悲伤压抑的气氛充斥其中。
末了,李明实缓过神,对着沈风铃拱了拱手说道:
“后续如有其他消息,还望沈姑娘告知,李某先行告辞。”
沈风铃点了点头,李明实没有多言的转身离去。沈风铃看着李明实即将消失在竹林中的身影,忽而高声问道:
“若重来一遍,你们还会出手相救吗?”
李明实顿住脚步,背对着沈风铃,清冷的说道:
“我或许不会,但我父亲一定会。”
沈风铃看着李明实的背影,发自内心的笑了。
午后的日光洋洋洒洒的落在秦澜的身上。
此时的她倚躺在不息林峰顶郁郁葱葱的苍木上,身侧枝干上坐着的是黑发高束的林声。
林声小心的捧着一只雏鸟,指尖轻轻捋过雏鸟头顶的绒毛,亦是悠哉游哉。
秦澜半阖着眼享受风的吹拂。她目光落在远处偏院中李明实身上,李明实手持挽春剑,一板一眼的练着基本功。虽然未动真气,但动作干净利落,倒也显得英姿飒爽。秦澜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林声瞥了一眼老友,手上的动作不停,挪揄问道:
“我怎不知,你如此爱笑?”
秦澜笑意更浓了,侧头问道:
“你觉得如何?”
林声抬眼看了片刻在下方练剑的李明实,说道:
“资质平平,若无机缘,止步元婴。”
秦澜努了努嘴,有些不爱听,于是说道:
“我倒觉得不错。”
林声闻言侧头看向身边倚靠着的秦澜,只见对方毫无察觉,自顾自满眼笑意的看着李明实。林声手上捋鸟的动作也停了,她低声说道:
“她是霜宫之人。”
“嗯。”秦澜不明为何林声说这些,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林声又看了一眼秦澜,没有作声。反倒是秦澜过了片刻后,感慨道:
“我总算理解,为何你天天捧着些雏鸟把玩。”
“不一样的。”林声出声反驳。
“有何不同?”秦澜反问道。
“眼神,不一样的。”
秦澜挑了挑眉,许是没有听懂,并未作答。
事实上,她确实只当是老友随意说的一句话,并未往心里去。
待到李明实收势,身上已经微微出汗。她将挽春剑送回剑鞘,一回首便见白衣华贵的秦澜立于身后。秦澜总是把腰板挺的直直,尽显从容自信。
“明实,可是心中郁结?”秦澜走上前问道。
李明实有些疑惑的看着秦澜,秦澜笑了笑说道:
“你的剑套路流畅,但剑势沉重。”
李明实垂眸点了点头。
“可是与上午寻沈姑娘有关?”
李明实又点了点头。
秦澜见李明实安安静静的样子,联想到方才林声说的话,不知怎得心中不是滋味,下意识的说道:
“明实,往后若是伤痛气郁,不必忍耐,都可说与我听。”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秦澜率先反应过来,她解释道:
“呃...我的意思是...”
“好。”
李明实轻声说道,下一秒她抬眼看向秦澜。秦澜看到了李明实眼中的柔和,于是笑着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便是字面之意。”
至此,小鱼儿第一次对陈潭露出了笑容。
李明实将挽春剑柄往前送了送,顶着秦澜的手。秦澜心中似有所感,再一次握住挽春剑柄。而这次,秦澜没有错过李明实神情的变化,于是说道:
“明实可是喜欢这样牵着?”
闻言,李明实脸颊有些发热,但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又补充道:
“觉得心安。”
秦澜笑着点头,她抬手将李明实鬓角被汗水染湿的头发别在耳后。耳根的酥痒,让李明实偏了偏头,她问道:
“我何时能出不息林?”
秦澜想了想林声的话,掂量着说道:
“仍需个把月。”
李明实蹙眉点了点头,秦澜见状问道:
“明实可有急事?”
李明实身为祭祀,本就时日无多,现下却还不知道仇人是谁,自当心中急切。她点了点头说道:
“嗯,我想再回君山沼泽一趟。”
而那里,还有一只鳞甲妖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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