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凯洛斯惊讶地看着景小楼手里的匕首, 情不自禁伸手去拿，想要看得更仔细点。
“哎——”君再野飞快打掉凯洛斯的手，他和景小楼不一样, 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这家伙, “让你看，没让你碰。”
凯洛斯抬眼看了君再野一眼, 收回手，很反常地没有反驳他。
“Anyway——”红发男人有些凝重地看向景小楼，“小楼，你从哪儿得到这把匕首的？”
“是艾利安的。”景小楼说，“他让皮肖塔带我来找，结果皮肖塔在看到它之后被吓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问他也不说，然后他就跑了, 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会把它抢走。”
“能把皮肖塔吓到——”
“所以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上面的标。”景小楼再次看了眼那图案, 果然, 伴随着眩晕感, 他看到上面的章鱼怪活动的比之前两次更加夸张，“而且，我能看到这图案在动，但是学长他看不到。”
凯洛斯看着那图案好半天，又扫了君再野一眼，最后抬头看向景小楼。
“我不知道怎么说，小楼, 但——在我眼里，它也是静止的。”
景小楼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但我见过这个图案。”凯洛斯舔了舔嘴唇说，“在过来你们的世界前，我找过很多资料，关于历史，关于那道封印，而我那次看见这个标志，是在那本《死灵之书》上。”
《死灵之书》，竟然是《死灵之书》。
“你说什么！”景小楼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
“——这匕首是那些所谓的旧日支配者的。”君再野补完了景小楼的后半句。
“对。”凯洛斯点点头，“不过，我知道它属于旧日支配者，但不清楚它究竟属于哪一位旧日支配者。”
“等一等。”君再野拧着眉毛摸了摸下巴，“可是，你，艾利安，还有那只鸟，你们不都是属于——那什么外神吗，怎么会有旧日支配者的东西？”
“你问到点子上了，但答案仍然是不知道。”凯洛斯耸耸肩，“说不定是祂那个亲王父亲留下来的。噢，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家伙——”
“我们知道。”君再野给了祂一个假笑，“你想说艾利安有个亲王父亲，还因为叛变被处死这件事对吧，刚刚那只猫把什么都跟我们说了。”
凯洛斯看着明显对祂不友善的君再野眯起了眼睛。
四目相对。
中间似乎有闪电噼里啪啦经过。
“我知道了……”景小楼低着头，指腹缓缓抚过匕首的每一面，他轻声开口，打断了凯洛斯和君再野无声的对抗。
“怎么了小楼？”凯洛斯抢先问道，声音里透着无限关切，“你想到什么了吗？”
“那本书。”景小楼说，“那本《死灵之书》就在艾利安手上。”
“你是说——”
“嗯。他把那本书藏起来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问过他，他告诉我他不知道那书在哪儿……他又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说着说着景小楼声线又开始颤抖。
艾利安，我真不该……
“没事了，小楼。艾利安那混蛋不在这儿。”凯洛斯放柔了声音安抚道，随后祂抬手，一朵淡粉色的花从祂手心生出，“看，是漂亮的花花，别哭了——”
就在祂要把花送到景小楼面前时，‘啪’的一下，君再野再次打掉了祂的手。
“别打鬼主意！”君再野举起枪上好膛凶狠说道，“我告诉你，我可都看着呢，小楼对你心软我不会，再动一下我就打爆你的头！”
花落在了地上，很快被石油状的黑色黏稠物吞噬。
凯洛斯冷下眼神回瞪君再野。
‘你那人类武器能不能对我起到作用，你可以，试试看。’
‘你以为我不敢？’
他们之间的小风暴稍微影响到了景小楼，暂时把他从被艾利安欺骗的痛苦中拽了出来。
“没关系，学长。”景小楼短促地笑了笑，随后按住君再野举枪的手，“我相信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小楼……”
“你可以信任我，小楼，真的。”凯洛斯真诚地看着景小楼笑了，“我说过，我现在能活着都是因为你，所以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不像那个就只会骗你的家伙，从来都是用更大的谎言来圆上一个，也不像某些人类，看不清事实，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只会将大话嚷嚷着要保护你。”
“嘿你——”
最后一句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君再野咬紧后槽牙恶狠狠瞪着凯洛斯。
就看见凯洛斯很是深情地牵起景小楼的手，拇指抚过指骨，上下翻转，又一朵花出现在景小楼手心，这次不是淡粉色的，这次是鲜红的，如血一般艳丽的玫瑰。
“我因你而活，小楼。”祂说，“也时刻准备好为你而死。”
或许是真的被感动到了，景小楼没有收回手，他看着那朵花，被撕碎到空洞的心里似乎被填补了一些。
不多，但总归是被填上了些什么。
“谢谢你，凯洛斯。”景小楼淡淡勾起唇角，“花我收下了，但——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而死。”
凯洛斯眼底兴奋翻涌，祂瞟了眼旁边快气到掐人中的君再野，挑衅样挑起了眉。不过正当祂想要低头亲吻景小楼手背时，景小楼恰到好处的抽回了手。
“我相信你。”景小楼说，“别再做更多了，我不需要。”
这给了君再野一丢丢心理安慰。
但紧接着凯洛斯回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和一个清晰的口型——
‘至少他收下了我的花，你呢，LOOSER？’
君再野：……
呸，这树根怪。刑警队长咬牙切齿地想，难怪人们都不喜欢绿茶，拳头硬了。
……
“现在我们怎么办？”停顿了一会儿，景小楼看向凯洛斯，“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凯洛斯犹豫着开口。
“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是兰利画的阵法送我进来。”凯洛斯加快语速继续说道，“如果我就这样带你们出去，还是会回到兰利和艾利安面前。”
景小楼沉默了，确实，他不想再回到那里了。
“可是，凯洛斯。”景小楼问，“艾利安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用我的身体？”
“对。不过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凯洛斯回答说，“我们必须得赶在祂被强制驱逐前离开这里，不然等兰利用你开门，我们都会死——或者我们可以祈祷艾利安能打赢，那样就简单多了。”
话音刚落，三人所处的空间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君再野打起十二分警惕。
“这是怎么了？”景小楼紧张地问。
“没什么。”凯洛斯说，“只不过是时间到了——小心！”
不等他提醒，景小楼便因为震动向旁边踉跄几步。
好在幅度不是很大，他很快稳住了自己。
不过——
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么的，景小楼不慎被那把匕首割伤了手心。他摊开手，血液不停地向外渗出，顺着景小楼的手腕滴在地上。
“你怎么样，小楼！”
君再野和凯洛斯立刻关切地围上去。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景小楼的血液渗入地面，仿佛被吸收那样很快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外面。
兰利俯冲攻向艾利安，就在那一刻，祂分明看到被艾利安操纵的景小楼的身体，他的眼睛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艾利安，你究竟——”
话没说完，突然，什么东西击中了祂，兰利从空中坠落在地，等祂想要翻身起来再摆架势，霎时间，祂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巨大的恐慌席卷祂全身。
“你对我做了什么！贱种！”
兰利愤怒且惊恐地看向艾利安，艾利安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仿佛刚刚祂看到的都是幻觉那样。
“我什么都没做，兰利。”艾利安平静的说道，祂看了眼地面，很快锁定刚刚袭击了兰利的东西，“事实上——就算我不想你死，你今天也是非死不可。”
“什么！”兰利气急败坏地嘶吼，祂仰起头，尝试伸出口器，但仍然失败了，“这——”
只见艾利安操纵着景小楼的身体抬起右臂，从手肘到指尖化为凶残利器。
“我们都只是棋子而已。”祂说，“只不过我醒悟的更早。”
“你说什么！！！”
“而且你动了小楼。”艾利安自顾自说道，“那么，留给你的路就只有——”
“死。”
……
这空间震动就如同它没由来开始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停止了。
景小楼抬头看向上空，黑漆漆的，和刚才没两样，他分不清这突然停止的震动是好是坏。
“老天，你们这些怪物。”君再野大声抱怨着看向凯洛斯，“现在这又是搞哪样？”
凯洛斯收起戏谑的模样摇摇头，“时间快到了，按理说应该……”
突然，景小楼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我、我感觉……”
下一秒，景小楼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再睁眼，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上一秒艾利安留下的战斗景象。他看到了让他理智全无，控制不住想要精神尖叫的一幕——
兰利残破的身体近在咫尺，头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一边，几乎没了动静。而他的手，他的右手，从指尖到小臂全都插在兰利的胸腔里。
柔软炙热的温度从手掌传向中枢神经。
景小楼正在握着什么东西。
稀碎，湿润，偶尔抽动。
能拥有这样的触感，那东西只能是——
兰利的心脏。
当景小楼意识到这点时，他从里到外打了个哆嗦，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杂音充满打满，随即整个人颤抖起来。
艾利安，你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景小楼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他晕的时间比上一次长，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梦，一些画面飞速切换着，有他父母的，有韩毅的，有艾利安的，还有些意义不明的。
但就像是泡影，景小楼怎么都抓不住它们。
“小楼……小楼……”
睁眼，他醒了过来。
天空蒙蒙亮，月影渐渐变淡，夜晚快要过去了。
“小楼，你醒了。”
景小楼循声看去。
他正被人横抱在怀里，有柠檬薄荷的清香，感觉是个让人安心的怀抱。随后他看见熟悉的脸庞，熟悉的金发，熟悉的——代表着欺骗与谎言的微笑。
景小楼猛地睁大双眼。
“艾利安！！”
第52章
“你怎么敢……艾利安, 你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的，艾利安。在你骗了我那么多次之后！”
景小楼从艾利安怀里挣扎着逃开，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就是…我就是个笨蛋！我那么相信你, 结果你才是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的那个！那些噩梦, 那些我分不清真假的恐怖情节，那些触须, 都是你，你才是那个一直想要我的怪物！”
艾利安满眼心疼地看着景小楼，祂向前一步，“小楼，我……”
“不要叫我的名字！”景小楼愤怒地制止了对方，他本来把自己崩溃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无论是君再野还是凯洛斯都没有发现, 但现在，就在他看到艾利安的那一刻起, 他所有伪装出的平静就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要骗我？而且是一而再, 再而三的骗我！看我信任你, 看我依赖你, 看我爱上你很有趣是不是！”景小楼用手背狠狠擦着眼泪，但不管他动作如何迅速，那些眼泪总是要逼比他更快一步流下来。
“而且你是怎么做到的，刚刚，你——‘你醒了，小楼。’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艾利安！”
黑发青年眼前朦朦胧胧失去了目标，只能凭感觉和隐约看到的金色确定艾利安的方向。
“你怎么能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 因为我是个人类吗？因为我是在你们外神看来格外渺小的人类，所以不值一提？可以随意玩弄？”他带着哭腔喊道。
“不, 我不是。小楼，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要玩弄你的意思。”艾利安解释说。
祂原本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有要骗你的意思’，但就在这么说出口前，祂意识到这样不对，而且有可能激起小楼更大的怒火，于是只好拐了个弯换种说法。
不过——
艾利安是真的没想骗他。
事实上，祂甚至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小楼。
“没有？没有！你说谎！”景小楼激动地说着，像是要把自己受过的罪全都发泄出来，“到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你分明一直在玩弄我！你享受我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是不是？一个傻瓜，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很有趣是——啊！”
叫喊突然被打断，景小楼只顾着冲艾利安倾泻怒火完全忘记了注意脚下。
他并没有离开那间厂房太远，如果他在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注意看，他就会发现自己被艾利安抱到了那间废弃工厂的门口，而这门口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子。
是的，景小楼就那么踩中一块石头崴了脚，眨眼间向后摔去。
“啊——”
他短促地惊呼一声。
但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艾利安瞬移到了景小楼身旁，赶在他把自己摔的惨兮兮之前再次把他搂进怀里并横抱起来。
“要注意安全啊，小楼，即使是在骂我的时候。”艾利安柔声说道。
“你——”景小楼抬眼，透过快要干涸的眼泪，他直直撞进艾利安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在这一刻，景小楼确定艾利安真的在意他。
但这样不行。
景小楼有自己的原则。
他强行让自己差点土崩瓦解重新变得柔软的心脏变得坚硬起来，“不用你管！你这怪物没资格说那话，放我下来——嘶！”
景小楼想要推开艾利安跳下来，但他没意识到自己这次崴脚崴的有多凶，稍一用力，右脚钻心的疼让他直接软倒在艾利安怀里，眼泪再次模糊视线。
低头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肿的和鸡蛋一样大。
“见鬼的……”景小楼狠狠抹掉眼泪，但疼痛还是让他没忍住骂了脏话，“……嘶，好疼。”
“别乱动，小楼。”艾利安把他抱的更紧了些，那促使景小楼蜷起膝盖。
“……你要干什么。”景小楼紧绷着嘴角，“我向上帝发誓，混蛋，如果你敢对我——”
艾利安放开一只手捂住他的脚踝，一阵暖意经过，再张开手，就看见景小楼脚踝上的肿胀消失了。
景小楼闭了嘴，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下来。
“现在动动看。”艾利安轻声说，“是不是好很多了。”
景小楼没动。
他不需要动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没事了。
但……
艾利安，你到底要我怎样。
景小楼有想哭了，他恨恨地攥起拳头向艾利安挥去，可这充满力量的一拳在接触到艾利安的胸口时却变得绵软无力。
“混蛋……”景小楼把头埋进艾利安的衣襟，随后他拽住他领口，用力让他低头，“你就是个混蛋，艾利安。”
“嗯，我是。”艾利安吻掉景小楼的眼泪，“如果这样能让你好一点，小楼……”
“不能！”景小楼大声反驳了他，“这根本不能让我好受，我——”
“相信我，小楼。”艾利安轻轻用自己的鼻尖触碰景小楼的，“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我爱你，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景小楼颤抖着攥紧艾利安的衣领，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就——告诉我真相，一切的真相，我要听你说，所有，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告诉我，我就原谅你，他想。
艾利安神情复杂地看着怀里的爱人，有一瞬间祂真的想要放弃所有的计划满足景小楼的愿望。
但是不行。
祂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祂不能在这时候放弃。
“小楼，我——”
就在这时，工厂的大门被推开，君再野和凯洛斯互相讥讽着走了出来，在看到艾利安抱着景小楼的下一秒，他们非常默契的停止了争斗。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君再野怒不可遏的冲了过去，“快放开小楼！你还嫌伤他伤的不够吗！”
艾利安抬眼看了他们一瞬，随即低头再次看向景小楼。
景小楼对突然出现的君再野和凯洛斯毫不在意，就像看不见听不到他们那样，他保持着拽艾利安领子的动作，目不转睛看着他。
“艾利安。”景小楼轻唤他的名字，“告诉我真相，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啊，你说啊！
景小楼在心里哭着说。
只要你告诉我，艾利安，哪怕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而是更残酷，我都会原谅你。
然而——
“对不起，小楼。”艾利安说，“我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景小楼的期待崩塌了，他捂住脸，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指缝流下。
“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景小楼咬牙，狠心从艾利安怀里翻下来。
“小楼！”凯洛斯一个瞬移扶住景小楼，随后向艾利安投去谴责的眼神，“你说你关心他，但你就是这么关心他的吗，艾利安。”
艾利安瞬间攥拳又瞬间松开，祂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小楼。
“皮肖塔呢。”祂问。
“跑了。”凯洛斯盯着他说，语气嘲讽，“我以为你早就想到那家伙会跑，你总是比我们想得更长远，不是吗。”
“你刚才是故意去兰利那边的？”艾利安又问。
凯洛斯冷哼一声。
“你想得美。”
“那你现在为什么帮我。”艾利安接着问。
“帮你？”凯洛斯冲祂狠狠翻了个白眼，“我在帮小楼，跟你没有屁关系，懂吗。”
景小楼紧紧抓住凯洛斯的衣服。
“……走，带我走。”他沉痛地小声说，“我不要再看见他。”
“好，好，小楼，我们这就带你走。”君再野站在景小楼面前挡住艾利安的身影，说完，他飞快跑去路边撬了辆越野车开过来，并且故意朝着艾利安站的位置撞去。
艾利安闪身躲过。
君再野把他当空气，拉开车门，不再看他一眼。
“上车。”刑警队长抬抬下巴示意，“我们这就走。”
……
车漫无目的地开着，后座上，景小楼呆呆坐在那里，像灵魂被撕成了碎片，凯洛斯在他旁边，想尽办法逗他开心但都无济于事。
君再野开着车，向后视镜瞥了两眼后，他开口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有想法吗，小楼？”
“你问他？”凯洛斯瞬移去前排，“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有想法吗？”
“不然怎样？”君再野回怼道，“外面到处都是想要抓小楼去开什么破门的怪物，我甚至不确定你这植物人是不是也想那么做——”
“我说过我现在只为小楼做事。”凯洛斯不满地打断他，“小楼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所以是的，我不会再让他进行仪式了。”
“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去个安全的地方。”
“哈哈，你告诉我现在哪里安全？”
“随便什么地方都——”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景小楼摸摸擦掉了眼泪，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再也没有哪天是像今天一样目标明确。
“我们去找《死灵之书》。”他突然说道。
前排两个人停了下来，凯洛斯瞬移回到景小楼身边，而君再野则皱眉看向后视镜。
“我也想找到那本书，小楼。”君再野说，“但现在除了是艾利安把它藏起来的以外，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他这人不怎么样，但话没说错。”凯洛斯附和道，“我们不知道去哪儿找它。”
景小楼低头沉思，视线不经意瞥过前排——
他看到被君再野收起来的那把匕首好像突然亮了一下。
“停车！”
“怎么了，小楼？”
“把匕首给我，学长。”景小楼润了润喉咙，“我觉得我可能知道该怎么找那本书了。”
君再野把车停在路边，随后将匕首小心翼翼交给他，“注意别割伤手。”
景小楼拿过匕首看向那个扭曲的章鱼图案。
他很确定刚才这东西亮了一下。
那么——
是什么引起它发光的呢？
景小楼扭头向后看去，他注意到就在刚刚，他们开车经过了一个路口。
“倒车。”他说，“倒回过路口之前。”
君再野照做。
果然，匕首上的图案再次亮了起来。
“你看到了，对吧。”景小楼看向凯洛斯问道。
“Yeah。”凯洛斯点头，“这次不止你能看到，小楼。”
“我想它是在给我们指路。”景小楼把匕首拿起来靠近右侧路口，图案更亮了一点，“错不了，右转，学长，这匕首会带我们找到《死灵之书》。”
“好嘞！”君再野很高兴看到景小楼不再难过，他发动车子，“坐稳了，我们出发。”
……
与此同时，艾利安回到了工厂里。
兰利的尸体还在那儿。
祂走过去，在周围的地上寻找着什么。很快，祂找到了，那是一颗石子，平平无奇再普通不过的石子。
但也就是它，在刚刚祂和兰利对峙时悄悄击中了兰利，从而导致那家伙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艾利安把石子拿在手里端详，半晌——
“出来吧。”祂说。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你知道我在。”川巡用祂毫无波澜的声线说。
“嗯。”
“那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川巡问。
艾利安没有回答。
祂顿了顿，将那颗石子丢给川巡。
“我想这是你的。”艾利安说，“刚才就是你对兰利出手，帮我杀了祂，对吧。”
川巡没接，任由那颗石子落地。
祂没否认也没承认。
“你很聪明，艾利安。”川巡说，“可惜你站在了神殿的对立面。”
“你们逼我的。在那次试炼前，我侍奉神殿，我以为我为神殿奉贤一切能改变祂们对我的态度，但是不，祂们仍视我为威胁。”
艾利安低头，再抬起，瞳孔里变成暗紫色一片。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猜忌，来吧，川巡，代表神殿的意志，审判我。”
川巡申请没有丝毫波动，祂撞开双手升到半空，随后变回小半原身，开口，空灵的声音充满整个空间。
“奈亚拉托提普的后裔，亲王尼格斯唯一的子嗣，准神级艾利安-塔尔伯特，因杀死S级同族，贵族阿布霍后代兰利，威胁神殿意图反叛，现被列入反叛名单，诛杀令正式生效。”
第53章
“往左拐。”
“右边。”
“一直往前。”
“多了, 倒回来。”
……
车开了将近40分钟，快5点的时候，景小楼手中匕首突然光芒大作, 那章鱼形状的图案保持在了完全伸展的状态变回了静止, 同时代表眼睛的位置红光闪烁，景小楼知道, 他们到了。
寒风吹过，跨越早已锈迹斑斑的施工挡板向里看去，李金斯私人研究所的标牌依稀可见，下面的生物工程实验室的小字却被腐蚀殆尽。
再往里是一片残垣断壁。
“……我爸妈的实验室。”景小楼看着那片熟悉的废墟，瞳孔微微颤抖，“早该想到的。”他轻声说。
“能感觉到这里存在陌生的力量。”凯洛斯扫过整块被包围的地界，“《死灵之书》肯定在这儿, 就是不知道被藏在了哪片残骸下面。”
君再野把车熄了火，通过后视镜看向景小楼, “小楼, 要不要你在这里坐着, 我们两个进去找。”
他担心眼前的实验室旧址会勾起他心中最痛苦的回忆。
“没事, 我可以。”景小楼浅浅深呼吸，随后拉开车门下车，“不用担心我，现在找到那本书最重要。”
三人穿过废墟走进实验大楼。
早在爆|炸案发生时，警方为了查明爆|炸原因和爆|炸点就已经清理过一遍了，后来结案，管理权便交还给了李金斯先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始终没有把这里拆掉重新装修或者把这块地卖给别家公司，就这么一直荒废着, 直到今天。
“跟紧我，小楼。”君再野拿出枪换上弹夹，戒备地盯着前方走廊，“这大楼很久没人进来了，如果不注意可能引发坍塌。”
凯洛斯翻看了个白眼，对君再野的戒备很是不屑。
“啧，有我在，怕什么。”祂说着将手臂变成藤蔓，伸长到走廊尽头，然后颇为野蛮地清理掉了这一路上的障碍物。
“这样顺畅多了。”凯洛斯邀功一样看向景小楼，同时做了个夸张的引导礼，“小楼，请——”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隆地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楼层震动起来，持续了有7、8秒的时间。
大概是凯洛斯刚刚清扫障碍物的时候把什么手推车和柜子一并扫走，不小心让它们顺着楼体滑了下去，这才引发连锁反应。
“看看，有你在才更害怕吧。”君再野冷笑道，“小楼，离他远点，这家伙不知轻重，指不定什么时候伤到你。”
“你这人类——”
景小楼一直在查看匕首，无心顾及那两人的争斗。从他们到达研究所旧址开始，匕首上的图形就没再变过，无论他在走廊里往哪边走，图案都是原来的样子。
看上去它只能告诉他们大致的方位。
现在怎么办？研究所这么大，该到哪儿去找？
景小楼想了想，虽然艾利安把书藏在他父母实验室的可能性不大，但那毕竟是他爸爸从旧书店淘来的，在他们的实验室里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艾利安……
景小楼狠狠掐了大腿一把，强迫自己把那个伪装成艾利安的怪物从自己脑子里抹掉。
那就是个混蛋，是个骗子，不要再想他了小楼，不值得。
旁边两人还在拌嘴，景小楼被闹得头疼。
“别吵了。”他蹙眉说道，“匕首的导航功能结束了，我们现在到四楼的实验室去找找线索。”
说完，景小楼率先向四楼走去。
凯洛斯和君再野停下来，几乎是同时向对方投去嫌恶的眼神后，快步跟上景小楼，如果不是楼梯间很近，他们说不定还会把‘谁更能保护好小楼’变成一项新的争斗。
景小楼本想爬楼梯，但令他惊讶的是，时隔7年，这研究所里的电梯竟然还能用，甚至那感应装置也仍在线。
在他经过电梯口时那‘叮’的声音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要不我们还是走楼梯吧，小楼。”君再野说。
凯洛斯瞥了他一眼，“你害怕了？”
“这跟害不害怕没关系。”君再野拧紧眉毛，“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这怪物不懂，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凯洛斯对此嗤之以鼻，“怕就怕了，别扯没用的。”
看着熟悉的电梯，景小楼倒是没想很多，他走了进去，上下观察后发现，这不是平常人使用的那种电梯，原本楼层按键的位置上只有一个数字键盘，上方还有个显示屏和一醉一游两个红色按钮。
股黯然是高端研究所，想要启动电梯还需要密码。
“要密码。”景小楼抿了抿嘴说，“或许我们还是走——”
“等等。”君再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也走了进去，随后用手肘碰了碰景小楼，“小楼你还记得吗，你父亲的笔记里，还想有一串被划掉的数字来着，用那个试试看？”
被他这么一提醒景小楼想起来了，他爸爸的笔记里确实有那么一串被划掉的数字，但他算了半天，既不是他妈妈的生日也不是他的，好像和他家没半点关系，于是景小楼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实验室相关，没再在意。
不过那12位数字他倒是还记得。
输入数字，斑驳的显示屏上显示密码正确。
但紧接着——
【请将手掌放在扫描仪上，同时直视前方，前往E级试验区需确认您的指纹和瞳孔】
伴随着机械女声，键盘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扫描仪，上方还根据景小楼的身高出现一个瞳孔扫描器。
“见鬼的！”君再野骂了一声，“安保搞成这样，他们在研究生化武器吗？”
就在景小楼要放弃的时候，就听见凯洛斯嗤笑一声，随即进到电梯，祂拨开景小楼和君再野，抬手几十条藤蔓呼地冲向扫描仪。
“喂你干嘛！”
之间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电梯里的灯光先是全灭，随后莫名恢复。凯洛斯收回藤蔓，随着几声冒出来的电流声，电梯门关闭。
【身份已确定，正在传送至E区】
“瞧见没。”红发男人低头，颇为得意地挑挑眉，“哪有那么麻烦。”
景小楼：……
君再野：……啧
物理解锁，行。
很快，电梯开始运行，景小楼立刻发现不对。
“怎么这电梯是往下走的？”他怀疑地盯着显示屏，“它刚刚提到的E级实验室难道——”
“肯定是什么地下研究，就像《生化危机》里的保护伞公司。”君再野摸摸下巴说，“而且刚刚用小楼你父亲的密码能够通过，说明你父母也参与了，我觉得那本书很有可能就在下面。”
书在不在不确定，但景小楼的父母肯定是参与了这个地下实验室的项目。他没再开口，静静等待到达。
大约过了1分钟，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您已到达E区，请做好防护】
“这研究所有点东西。”君再野边向外走边说道，“根据时间推算，这里至少是地下450米，而生物实验室高度差不多6-8米，也就是说我们差不多到了地下55层。”
离开电梯，三人进到一条走廊。
这走廊并非是直线的，而是按照某种规则弯曲着，就像什么鼹鼠挖的地道，四周被银色的隔热层或者太空毯包围，地上放着些肥料桶和金属箱。
景小楼看着眼前陌生的研究所，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直到刚刚，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父母，他只知道他们是著名研究所的实验人员，但对他们的研究项目——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背地里的，他一概不知。
难道说……
景小楼在心里推翻了之前因为皮肖塔而建立的猜想，同时有了个全新的，更大胆的想法。
或许，在这世界上，有那么一批人他们是知道旧日支配者和外神存在的。
他们在全世界建造研究所，而他父亲，因为意外发现《死灵之书》，可能是资源也可能是被迫加入了某种召唤项目。
根据那本笔记，景小楼认为他父亲被骗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也不排除造假的可能。
经历过艾利安的事后，景小楼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十二分的怀疑，当然也包括非他记忆中父母曾做过的事或者留下的东西。
想着想着，三人通过了走廊来到一处类似于主控室的地方。
和大多数科幻或者和研究相关的电影以及游戏里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栏杆，金属楼梯，大型机器和显示屏。
“哇哦。”凯洛斯吹了声口哨，“人类，真不简单。”
景小楼来到主机前，到处摸索着尝试找到开关。他不能肯定自己能够应对这种实验室里的电脑，但——
问题应该不大。
他对自己的黑客技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等等，小楼。”君再野拦住了他，“你确定要启动这玩意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再看看。”
“我们没时间了。”景小楼扭头凝重地和他对视，“而且我们是来找那本《死灵之书》的，这个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的意思是——”君再野顿了顿，“万一这研究所真的在研究怪物，启动机器不小心把它们放出来怎么办。”
年初他才刚玩过《生化危机2：重置版》，里面最后的篇章就是这样，主角下到保护伞公司的地下实验室中寻找血清，每开一扇门后面必定有怪。
景小楼手指顿了顿。
他同意君再野的观点，但——
“学长，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景小楼说着嘴角勾起个无奈的笑，随即按下按钮，启动主机。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整个实验室亮起了灯。
“往好处想想，如果我们身处游戏，那么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满地图去寻找电池或者发动机。”景小楼颇为乐观地说。
被他这么一提醒，君再野脑子里立刻闪过至少3部游戏是这样的，他笑出了声。
“而且，我们还有他。”景小楼边尝试在主机上操作边看向凯洛斯，“如果这研究所里真的有怪物，你会帮我们搞定，对吧。”
凯洛斯做了个滑稽的绅士礼，“我会扫清前方所有的障碍，为你，在所不惜。”
景小楼回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随即在主机的各个硬盘里搜索。
……
快到6点了，景小楼把每个机器都搜索过一遍，机密文件找到不少，但关于《死灵之书》的线索，仍然为零。
这可怎么办。
景小楼眉头紧锁，余光扫到实验室角落的监控，几秒后，景小楼突然有了想法，他决定换个思路去寻找。
终于，他在最普通不过的E盘里找到了存档多年的监控录像。
随机打开一个，他在里面找到了父母的身影。
时隔7年再次看到他们活着时的影像，景小楼鼻头一酸。
但他很快告诉自己不是现在。
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凯洛斯，学长，快过来。”景小楼把视频投到所有大屏幕上，“这些是当年爆|炸前的监控，我按照3倍速放，现在我们分头看，发现疑似那本书就告诉我，我暂停。”
5分钟后，凯洛斯有了发现。
“就是那儿，停下。”祂指着一块屏幕大声说道。
景小楼按下暂停。
“被挡住了，再往后倒一点。”凯洛斯伸出藤蔓来到屏幕前圈出了一个穿着实验室服装的男人，“看到吗，在那儿，爆|炸前几秒，他手里拿着的就是《死灵之书》。”
“那是——”君再野仔细看，“那是韩毅吗？”
“嗯，是他。”景小楼把那段监控截出来放大，“他……学长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有点匆忙，像是要把书偷走。”
“有点像。”君再野拖动视频，“看看他——噢。”
他拖到了爆|炸发生时。
君再野小心看了景小楼一眼，景小楼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看，他把书掉在这儿了。”景小楼找到了那一帧画面，但下一帧却变得很是奇怪，“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好像是那块地，把书吃进去了？”
“你没看错。”凯洛斯来到主机旁，祂撑在景小楼的椅子上，弯腰凑近，“准确的说，是那本书主动陷进地里。我敢说它现在就在那里。”
根据视频，景小楼三人来到位置，但那里光秃秃的，除了涂着防水材料的水泥地以及爆|炸的焦黑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怎么把它拿出来？”君再野说着看向凯洛斯，“你来？”
凯洛斯驱动藤蔓。
但就在它们接触地面的瞬间，地表泛起一层保护膜。
藤蔓尽毁，而地面却毫发无伤。
“旧日支配者的书，我暂时突破不了。”凯洛斯皱起眉，“得想想别的办法。”
“或许——”景小楼拿出了那把匕首，“我们用这个试试。”
他在那位置前站好，深呼吸，随后跪坐下来，双手握住匕首，举起，然后狠狠向地面扎去。
只听见一阵尖锐的鬼叫声。
匕首刺进地面，地面裂开一条大缝。随后裂缝坍塌，露出个一米见方的大洞来。
“老天。”在看见洞里的内容后，君再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洞里横七竖八盘踞着一大堆形似人类肠子的肉芽，而且那些肉芽好像还不是死的，它们在有规律的，像呼吸那样起伏着。
但《死灵之书》并不在那儿。
与此同时，景小楼眼前似乎闪过什么画面。
是……韩毅？
还有兰利？
这是怎么回事，景小楼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到了兰利杀死韩毅并丢到大街上时的画面。
等等！
兰利走了，景小楼注意到此时的韩毅似乎褪去了怪物化的样貌，他挣扎着伸出手，然后——
景小楼震惊地看着韩毅亲手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在腹腔里一阵翻找，然后忍着痛苦，把自己所有的内脏全都拽了出来。
“小楼，小楼？”
君再野的呼唤声将景小楼从梦魇中唤醒，景小楼惊魂未定起身，先是看了看君再野和凯洛斯，随后眼神呆滞地盯着地上按个形似腹腔的大坑。
“我……我…我看见……韩毅他……”
“你看见画面了？”凯洛斯问，“快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有可能是给你的提示。”
景小楼颤抖着声线把自己看到的复述了一遍。
“原来韩毅是兰利杀的，内脏是他自己……我们竟然没有检测出来。”君再野神情复杂地说，“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内脏剖出来？”
突然，凯洛斯打了个响指。
“我知道了，他是想告诉你们——”
“《死灵之书》就在这下面。”景小楼接过话说，他想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把这堆东西都挖出来，我们就能拿到那本书了。”
第54章
恶心, 真的好恶心。
那种滑溜溜又黏糊糊的触感，像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鱼，又像才被宰杀不过半小时的牛。
被碰到还会动。
不仅如此, 那些肉芽在被拽出来时, 受到挤压会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丢到地上, 上面还有些类似血液的东西拉丝。
这是种很强烈的感官冲击，没有喷射的血液和恐怖的音效，这些东西给人的感觉是极为冷静的，并且隐藏在冷静之下的，还有更令人汗毛直立的未知。
谁也不知道在扭曲的肉芽下面还有什么。
无论看过多少经典砍|杀片，cult片，或者血|浆片, 面对眼前的景象，最坚强的人也会理智下降并生理性反胃。
景小楼跪在那个洞口前, 强忍着不适一点点把那些内脏样的肉芽挖出来, 在呕吐反应的折磨下, 他已经这样做快20分钟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能够挖这些东西的只有他一个人，凯洛斯和君再野想要帮忙，但那些肉芽本能地抵触他们，越挖越多，最后只能由景小楼来办。
不过——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
很快，景小楼的手背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就像是某种古书的边角, 他艰难地扯掉一截较细的肉芽。
“我看见它了！”他惊喜地大声说。
“什么？《死灵之书》吗？”君再野连忙凑了过去，“在下面吗, 小楼，你看到了？”
“嗯，我摸到了。”景小楼奋力扒开最后一层肉芽，在凌乱的几层血液黏膜下，他看到了那本《死灵之书》，“马上就能——”
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过。
“拿到了。”
景小楼将那本书拽了出来，随即他整个人坐在地上，用袖子挡着血腥味大口喘气。
“我看看——”凯洛斯想要去触碰。
“你干什么！”景小楼立刻把书抽走抱在怀里，同时警惕地看向凯洛斯，他在担心祂会改变主意抢走这本至关重要的《死灵之书》。
凯洛斯立刻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放心，我不是要抢。”祂说，“我只是想确定它是不是真的《死灵之书》……我向你发过誓，小楼，我永远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相信我。”
景小楼犹豫片刻，最终选择相信凯洛斯。
他把书递给祂，问道：“你要怎么确认真假？”
“像这样——”凯洛斯将手放在了书的封皮上，几乎是立刻，祂碰到书页的地方变得一片焦黑，像是被灼烧了那样。凯洛斯收回手：“是的，这就是《死灵之书》没错。”
景小楼松了一口气。
随后——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他为自己怀疑凯洛斯道了歉。
“别，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小楼。”凯洛斯摆摆手，“被背叛后遗症，我明白的。”
君再野凑过去，擦掉封面上挂着的血丝，仔细端详众将那几个烫金的外文字符。
“呃，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说，“还以为会更——怎么说，更精致点。”
是的。
这本死灵之书和人们印象中华丽贵气且充满哥特风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看上去就是本很普通的古书，封面很硬，像是什么骨头制成最后包了一层皮，内里则是类似羊皮的纸张，有些发黄，但还算平整，没有残破。
缓了缓，景小楼接过《死灵之书》查看，他缓缓翻开几页。
手指划过书页。
不知道怎么的景小楼莫名感觉好像油乎乎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书是人皮做成的。”凯洛斯轻飘飘丢下一个‘炸|弹’，“封面是什么没印象了，大概是某位旧日支配者更换下来的躯体。”
景小楼手顿了顿。
“Eww！”君再野发出嫌恶的声音，“人皮？做这书的人有什么毛病。”
“那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奴隶。”凯洛斯耸耸肩，“人类奴隶。”顿了顿，祂又补充了句，“找找吧，小楼，这里面肯定有驱逐我们的方法。”
“呃——”景小楼抿了抿嘴，随后抬头看向那两人，“这里面好像都是古代拉丁文，怎么办。”
“别看我，我也没办法。”凯洛斯挑挑眉，“这书对我有防御机制。”
“我们不是事事都要靠你。”君再野给了祂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接着他来到景小楼身边，“试试翻译软件呢，我刚刚看这地方有信号。”
“我的手机在进去审讯室前被收走了。”景小楼说。
“我的还在。”君再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还有30%的电量，应该够用。”
两人从一大堆软件里翻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一个勉强能翻译拉丁文的，只不过这个软件不免费，为此君再野还小小破费了一把。
用着翻译软件，景小楼开始翻看《死灵之书》，让他感觉有些古怪的是，这书竟然还有目录。
但遗憾的是，这本书就连目录都有7页。
“太多了，好多咒语和阵法，我分不出来我们能用的是哪些。”景小楼求助样看向凯洛斯，“你研究过这本书对吧，该怎么找？”
凯洛斯点了点嘴角，“试试关键词，比如——外来者，天外来客，驱逐，这一类的。”
翻译软件并不准确，但有了凯洛斯的提示，景小楼终于在一堆和‘外’有关的目录中找到了最符合他要求的，他润了润喉咙把那一页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我们必须要建造一道屏障，一道非常大的，把那些该死的异种赶出去，得快些把屏障搭好……】
“听上去很熟悉啊，懂|王原来是跟旧日支配者学的。”君再野小小地调侃了一把。
在景小楼不赞同的目光里，他清了清嗓子。
“抱歉。”君再野有些干巴地道了歉，“后面怎么说，小楼，有告诉我们屏障被破坏后怎么修复吗？”
“嗯，但我们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景小楼有些复杂地快速瞥了凯洛斯一眼，然后立刻移开眼神。
书上确实给出了屏障出现缺口后的补救方式，但那需要他们捉住并肢解一只‘异种’，把它献祭了就能补上缺口。
虽然凯洛斯的确说过可以为他去死，但是……
还想用别的办法吧。
“我们可以新造一个屏障。”快速看完书中后续，景小楼说道，“这道新的屏障一旦生效，将彻底隔绝两个世界，同时，还将给予一切存在于世的异种族沉重打……”
所有存在于世的异种族。
景小楼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念那个金发的身影，随后他看向凯洛斯：“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凯洛斯，所以，我愿意在进行这个仪式前给你离开的时间。”
“离开的时间？”凯洛斯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离开的时间？”
“就——回去你的世界，你们外神的世界。”景小楼咬了咬唇角说道，“如果你留下，你就再也回不去那里了，还有更重要的，你会死。”
“啊，你担心这个啊。”凯洛斯好像完全无所谓那样耸耸肩，随后伸手揉乱景小楼的头发，“反正那里也不欢迎我，我为什么要回去，而且别担心，我死不了。”
景小楼的眼神更复杂了。
“喂，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君再野挤走凯洛斯，“事不宜迟，小楼，我们这就开始吧。”
……
另一边，川巡和艾利安的厮杀还在继续。
和兰利不同，川巡和艾利安没有私仇，并不想折磨对方，祂只是奉神殿之命杀死艾利安。并且，艾利安最早对祂的判断是对的，川巡的确隐藏了实力，祂所表现出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艾利安几次难以招架，险些被重伤。
“别再挣扎了，艾利安。”川巡控制黑刺持续进攻，“神殿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艾利安当然知道这个，祂没有回答，而是利用这个间隙休息。
“你还在等什么。”川巡又说，“如果你立刻投降，我可以宽容些，让你自行了断，神殿只想你死。”
艾利安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我不这么认为。”祂闭上眼，感受着十几公里外的景小楼。
祂看奥他拿到了祂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死灵之书》，祂还看到他从里面找到了仪式并正在研究所地面绘制阵法。
一切都在按照祂计划中进行。
还在等什么？
等——
小楼啊。
艾利安擦掉脸上血迹，双眼紧盯川巡。
“再来。”
祂想要的，就要到了。
……
景小楼他们乘坐电梯返回地面，随后找了片空地，景小楼拿匕首划破手掌，用自己的血画好了阵法。
“准备好了吗？”君再野问。
景小楼深呼吸。
“我必须准备好。”
说完，他捧着《死灵之书》来到阵法中央坐下，缓缓念动咒语。按照书里写的，他必须要一刻不停的念，反复念，直到天空出现漩涡。
‘轰——’
随着咒语被念动次数增加，景小楼开始感到眩晕，和不久前被兰利按住时极为相似。
但他嘴上不敢停。
一直念到天空中出现漩涡，下一秒，他仿佛坠入了什么幻想空间。
‘我在哪儿？’景小楼努力睁开眼睛，但周围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到，‘有人吗！’
他飘浮着，周围有水母一般的东西游来游去。
突然——
[小楼，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景小楼瞳孔瞬间缩小。
艾利安！
是艾利安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景小楼大声喊，‘你要阻止我开启屏障吗，艾利安！不可能，你阻止不了我！’
[别这样，小楼，别]
‘我一定要！’景小楼带上了哭腔，‘爱上你是我的错，我不能让全世界为我承担这个——’
[你没有错，小楼，不要惩罚自己]
‘不要再蛊惑我了艾利安！’景小楼咬牙拒绝，随后背诵那道咒语转移注意，‘你不能阻止我，我会开启屏障，到时候——’
[不要]
艾利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地慌乱。
[交给我，小楼，把一切都交给我]
[允许我进入]
熟悉的话语。
景小楼虽然看不见，但他相信自己一定已经泪流满面了。他擦掉眼泪，强忍着难过，颤抖着嘴唇告诉艾利安——
“不，我拒绝。”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被刀割，变成一片一片。
“再见，艾利安。”景小楼轻声告别，“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但……再见了。”
再也不见。
刹那间，空间里一片寂静，景小楼向上坠落。
他猛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阵强光闪过。
最终归于空白。
景小楼睁开眼睛向四周看去，奇怪的是，什么也没变。
就好像无事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
当然，变化有，只不过没有出现在他那里。
就在景小楼睁开眼睛的同时，川巡的最后一击正向艾利安袭去，但突然间，祂停住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在半空。
“这是——”
鼓声响起，仿佛幽冥地狱的大门被开启那般。
“这竟然是——艾利安！！！！”
大地摇晃开裂。
在川巡震怒的眼神中，艾利安身后翻滚的触手拔地而起，颜色从黑紫变为了鲜红，形态也比先前更难以名状。
抬头。
就看见艾利安的整个眼眶变为纯黑，瞳孔的位置则被血一样的红取代。
“It’s my turn.”
……
在那一刻，凯洛斯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祂皱起眉，抬头向废弃工厂的方向看去。
不对劲。
不只是他，景小楼也感觉到了。
“这不对，这不对！”黑发青年摇晃着从阵法中央爬起来，他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迅速愈合，“怎么会，怎么会——”
只有君再野还有些摸不清状况。“怎么了？”他问，“你们怎么这个样子？仪式成功了吗？”
景小楼颤抖着同框向他看去。
“仪式肯定成功了。”
但——
景小楼陷入巨大的恐慌。
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仪式是为了……
“艾利安！！！！！”
被困在半空的川巡勃然大怒。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你这老鼠！下贱的叛徒！！”祂呲目欲裂咆哮着，“你竟敢借用旧日支配者的力量！！！”
第55章
艾利安带着绝对的威压缓步走向川巡, 对于那些指控，祂全盘接受。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艾利安说道，声音冰冷而空灵, 仿佛与那些传说中的神祇融为一体, “神殿需要我成为叛徒才能除掉我，我只不过是, 随了祂们的愿罢了。”
川巡充满仇恨地看向艾利安，“你早就猜到神殿会对你动手，远早于我帮你杀掉兰利。”
“是的，我早就知道。”艾利安说，“早在神殿把任务交给我之前，剧本就已经写好。神殿总是这样，不是吗, 绝对的权威，没人能忤逆祂们。”
停顿了下, 祂接着说道：“那次的试炼, 我尝试过信任神殿, 但我失败了。这次, 我不甘心再当个遵从剧本的演员，再当个提线木偶。”
“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我重新写了属于我的剧本。”艾利安伸手划过虚空，属于旧日支配者的暗红色力量汇聚于祂掌心，“在我的剧本里，我将组建新的秩序，而你, 还有神殿，都将被碾碎。”
“艾利安！！！！”
“别介意, 这不是私人恩怨。”艾利安将掌心的力量移到川巡面前，“要怪，就怪你站错队伍——但我看你并没有后悔的意思。”
“你这个——”
在川巡震怒的眼神中，艾利安轻声道：“该还债了。”
下一秒。
艾利安攥拳，红光散开。
川巡死的悄无声息。
就像丢一把沙子进茫茫大海那样，眨眼便消逝的再也见不到踪影。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吗。”艾利安呢喃道。
祂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变异的触须收回祂身后盘踞着，仿佛一朵代表死亡的黑色大丽花。
“等我。”
遥远的神殿中，几位长老感知到川巡已死，新的力量诞生，并在向着祂们前来。
傲慢让祂们错过了逃命的最佳时机。
等再次尝试，已无法离开。
[我们要跟祂谈判]
[不！]
[神殿不容置疑，我们绝不谈判]
没等几位长老吵出个结果，就看见虚空中被划出了一个大叉，艾利安单手撕裂空间，踏着索命的步伐来到祂们面前。
长老们怂了。
[我们可以谈谈，艾利安]
但艾利安不，祂就好像屏蔽了所有人那样，摊开手，沉睡亿万年的力量在神殿的石砖上立刻生根，随后像病毒那样迅速蔓延开。
“存在几个世纪的顽疾，是时候迎接毁灭了。”艾利安如死神般说道，“神殿，拥抱死亡吧。”
……
另一边的景小楼还在恐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做了点什么，但看不到带来的影响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在墙壁上被打落的蜘蛛掉到地上后却神秘消失那样。
景小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你能感觉到什么吗？”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凯洛斯，“告诉我，新的屏障生效了吗？”
“我不知道。”凯洛斯收起了一贯的散漫，他拧紧眉毛，“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不，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不一样了。”君再野急吼吼问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凯洛斯看上去更是心急，“《死灵之书》呢？”
“在这儿。”
景小楼捧着那本书，君再野和凯洛斯立刻围过去，三人仔仔细细把那交代屏障的几页反复观看。
“所有的步骤都是按照这上面来的。”君再野说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景小楼眉头紧锁。
突然，他心里一动。
这会不会，和艾利安有关。
就在刚刚他跌进那个空间时，有听到艾利安的呼唤，也只有这个是书中没有表示的。
“让我再试试。”凯洛斯幻化出藤蔓，闭上眼更深层的感知，“我说不上来这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破土而出了。”
艾利安，你……
景小楼用力咬了自己的嘴角，疼痛让理智回归。
“我刚刚，在仪式中听到艾利安的声音了。”他轻声对那两人说道。
君再野大为震惊，“你什么？”
“你听见艾利安的声音了？”凯洛斯也满脸不敢相信，“为什么，那——不可能，像这种仪式你作为发起者不可能听到任何阵法外的声音。”
“可我确实听到了。”景小楼说，“我听见他问我，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感觉的到，他想要阻止我，所以我说了不。”
“……你说了不…艾利安……仪式……”凯洛斯陷入沉思，突然祂像是想到什么，“那本书！快！”
景小楼把书拿给他，“你发现了什么？”
“就——”一个猜想。凯洛斯接过《死灵之书》，顾不上灼烧，祂让景小楼把画着阵法图的那一页撕下来举起，透过光线，能看到图案上有被修改过的痕迹，“果然，这张图被改过了。”
“什么？！”君再野难以置信，“你说它被改过，被谁改过——等等！”
答案很明显了。
艾利安。
景小楼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摇晃两下，险些摔倒，幸好凯洛斯的藤蔓扶住了他。
“那么，凯洛斯，”他艰难地润了润喉咙，“你能看出，这个被修改后的图，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凯洛斯盯着那张图看了一会儿，随后要景小楼把它倒过来。
几秒后，红发男人突然瞪大双眼。
“老天爷，祂竟然是想——”
此时的凯洛斯看出了艾利安的想法，表现出的状态和落荒而逃前的皮肖塔几乎一模一样。
“冷静，凯洛斯。”景小楼抓住了他的领子让他低头，“告诉我，艾利安到底想干什么。”
凯洛斯神情恍惚。
“他——”
话音未落，三人就感觉脚下大地震动，风带起泥沙，凯洛斯突然痛苦跪地，紧接着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神降般响起。
【神殿已灭，新王登基，降者，赦，叛者，杀。】
这声音……
不等景小楼验证心中猜想，他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撕裂一道口子，震撼的一幕出现——
神殿中一片狼藉。
长老们被屠杀殆尽，遍地都是残破不堪的躯体，石柱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剩下的血液汇聚成河流，一遍一遍冲刷着古老的石阶。
而在最高的王座上，艾利安一袭白袍缓缓走下，圣洁而庄严的白和缠绕在祂身上的黑暗力量形成鲜明对比。
穿过空间裂口，他来到景小楼面前。
景小楼看见他的金色短发变为了长发，也看见那双眼睛被墨色染黑，瞳孔猩红一片。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冰冷的神情在看到景小楼的那一瞬间变得深情而柔软。
“艾利安，你——”
在景小楼怔愣的注视下，艾利安踏血向他走来。
随后对他伸出手。
祂说：“小楼，我来接你了。”
第56章
看着眼前这个和之前不一样了的艾利安, 景小楼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他后退几步，和凯洛斯还有君再野站在一起。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艾利安。”景小楼睫毛微颤, 视线扫过几乎变成屠宰场的神殿，“利用我向辜负了你的神殿复仇。”
艾利安顿了顿, 轻轻放下手：“小楼，我从来没想……”
“别。”景小楼打断了祂的解释，“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又没有阻止你们这些怪物掠夺我的世界。”
“小楼——”
“而且！”景小楼再次打断艾利安，“而且你不能像现在这样……艾利安，你怎么能……我是说——在你骗了我一大圈之后, 竟然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头发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还说要带我走, 你——你根本不在乎我，你甚至没有把我当成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个体来尊重！”
景小楼越说情绪越激动，他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耳朵里都是心跳，眼前都是眼泪。
相信他，他不想哭的。
但在看到艾利安的那一刻, 泪腺就不受他控制了。
“所以答案是不！”景小楼狠狠瞪向艾利安，“不管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我都不会答应你！”
他给过他机会了，不是吗。
刚刚在废弃厂房那里，景小楼对艾利安说，只要他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他，他就原谅他，无论那个真相是什么。
但是艾利安没有。他错过了那个机会。
而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小楼，我是不得已。”艾利安再次尝试解释自己，“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我发誓，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没用的。”君再野拔枪对准祂，“你听到他说的了，他不会跟你走的。”
艾利安对君再野的话没用任何反应，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我只是，想要带你回家，小楼。”
回家？
景小楼自嘲地笑了笑。
经历了这么多，再回家，回到那个充满了他和艾利安甜蜜回忆，但全部都是假象的房子里，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凯洛斯拍了拍景小楼的后背给他顺气，随后向前一步挡住艾利安的视线。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裂缝，神殿的任务，到通过小楼完成和旧日支配者族群的融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祂问。
融合？
景小楼听到这个猛地抬头。
“那是什么意思？”他看看凯洛斯又看看艾利安，问道，“什么叫通过我完成和旧日支配者族群的融合？”
艾利安没有回答，祂先是盯着凯洛斯放在景小楼后背的手，仿佛要把祂烧穿，随后他抬眼，就那么贪婪注视着景小楼，好半天才收回眼神转过身。
“我从来没想过引发战争或者什么，我安分守己，做我自己的工作，侍奉神殿，可神殿却想除掉我，只因我努力提升实力让那些长老有危机感。”祂说。
“祂们要我做叛徒，好，那我就做。”顿了顿，艾利安说，“只不过结果和祂们的想法不同，我赢了，祂们输了。”
景小楼不想知道这些，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艾利安的事越多，他就越理解他，越……
越愿意原谅他。
“——所以，我只是你复仇路上的一环。”景小楼躲开艾利安视线，感受着眼泪滑过嘴角，“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很早就开始了计划，早过裂缝出现。”艾利安说，“我算好了每一个环节，所有的细节，但我唯独没有算到你，小楼。”
景小楼用力咬住嘴唇才让它们不至于抖得厉害。
“那我父母呢。”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为了得到《死灵之书》杀了他们吗。”
“不。”艾利安沉声说，“我没有杀他们，他们的第一次实验，不仅制造了裂缝，还召唤了我，从那刻起，我就知道我和旧日支配者是有联系的。祂们呼唤我，告诉我如何得到力量……事实上，我尝试救你父母，但他们陷得太深了，我没能阻止。”
景小楼痛苦地捂住了脸，摇晃两下，险些坐在地上。
不要，他在心里呐喊。
别说了……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凯洛斯还想扶住他，只不过这次艾利安抢先一步。泛着红光的触须从虚空出现，挥开凯洛斯的手臂撑住景小楼。
冰凉黏腻的触感让景小楼抖了抖。
“走开。”他别过头不去看艾利安也不去看他的触须，“别碰我。”
别-碰-我。
别……
这几个字完全刺激到了艾利安。
“我不能让计划失败，神殿必须被拔除，但我爱你，我绝不会让你成为牺牲品，小楼。”祂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为了计划我伤害你了很多，但现在我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站在了最高点，我能保护好你了！”
艾利安再次对景小楼伸出手。
“跟我走吧，小楼，我们回到之前的样子，不会再有伤害，不会再有谎言，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
景小楼低着头泪流满面。
“然后呢？”他带着哭腔轻声问，“然后怎样？”
艾利安愣了愣。
祂不知道小楼口中的‘然后’指的是什么。
“如果我跟你走，放弃现在的一切，你要对我的世界做什么。”景小楼抹掉眼泪看向艾利安，“你除掉了神殿，你取代了神殿，神殿想夺回地球继续掠夺资源，把人类当成奴隶，那么你呢，你会放过这里吗？”
艾利安直直看进景小楼的眼睛。
“我会。”祂说。
“我得到了想要的公正，毁掉了神殿，剩下的，就只有你了。”艾利安缓步走向景小楼，“跟我走，我给你我的承诺，绝不对地球出手。”
“别听他的，小楼！”君再野大声呵斥道，“这家伙在骗你！”
“我严重怀疑你的承诺，艾利安。”凯洛斯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即便是你不想要，那么多同族都在觊觎这里，你要怎么阻止祂们。”
“我能阻止神殿，就能阻止所有人。”艾利安说。
景小楼停止了哭泣，事实上，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之前皮肖塔对他说过的话——“艾利安不会让你死的，祂在乎你，祂会把你好好的养起来。”
这样的爱，算爱吗。
艾利安是怪物，是外神，是超越人类的存在，他怎么会爱上他，一个渺小的人类。
除非——
“……或许你是真心的，但是，艾利安。”景小楼抬头看着艾利安血色的眼睛轻声说，“你对爱，和我想要的不同。你爱我，但你想要把我养起来，圈养，就像我小时候养的仓鼠，我爱它，我提供给它水和食物，让它住最豪华的笼子，会把它拿在手上爱抚，会亲吻它，就和你对我一样。”
艾利安看着他，心里突然非常难受。
不是受伤的那种，而是感觉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扭在了一起，无形的压力快要把祂挤扁。
“所以，我的回答仍然是不。”祂听见景小楼对祂说，“你走吧，艾利安，我累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有什么东西在离祂而去。
不，不行。
艾利安表情变了变。
祂不允许。
“你这次听清楚了吧！”君再野喊道，“小楼不想见你，赶紧滚——啊！！”
话没说完，君再野被震飞出去。
“学长！”景小楼又惊又气，他赶紧跑过去把君再野扶起来，“艾利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的艾利安周身围绕着危险的气息，黑色的具现化力量缠绕他全身，上面还附着红色的电流。
凯洛斯见势不妙立刻唤出藤蔓摆好防御架势。
“小楼，到我身后去。”
艾利安突然发动了攻击。
力量的交锋让景小楼瑟缩了一下，但君再野左腿严重骨折，犹豫片刻，景小楼决定陪在君再野身边。
“小楼……”君再野艰难伸手触碰景小楼的手背，“小楼，快……”
景小楼紧紧握住他的手。
“放心，学长，我不走。”他说，“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不会放弃你。”
“不……”君再野摇摇头，“快，快走……”
景小楼鼻头一酸，随后假装没听清，仍然陪在君再野身旁。
“我不会走的，我——”
话音未落，只见那边胜负已分，艾利安就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就打赢了这次战斗。
“凯洛斯！”景小楼眼看凯洛斯倒地，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眼前再次模糊一片，“别打了，收手吧艾利安，我，我——我跟你走。”
他认了。
被圈养就圈养。
无所谓了。
“只要你放过他们。”景小楼按住君再野，“我跟你走，我们重新开始。”
艾利安停住了。
事实上祂给凯洛斯留了情面，没下狠手，一是看在祂们曾经共同对抗兰利的份上，二是因为景小楼还在这里，而祂不想让他看到他杀人。
刚刚对君再野也是。
以艾利安现在的实力，祂可以轻易秒杀他们，快到小楼反应不过来。
不过——
艾利安没说话，祂选择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收起力量后，艾利安消除了身上所有的血迹走向景小楼。
景小楼呆呆地抬头和祂对视，“艾利安……”
艾利安对他伸出手。
一秒。
两秒。
第三秒的时候景小楼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啊！”
艾利安反手抓住他手腕，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进怀里横抱了起来，景小楼只来得及留下一声惊呼，再抬眼就是艾利安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你——”
看着渴望得到的人落进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艾利安感觉自己被填补完整了，祂低头想去亲吻他嘴唇，但被景小楼偏头躲过，于是这个吻滑落在唇角。
“你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小楼。”
艾利安吻遍景小楼的额头，睫毛，鼻尖，还有脸颊和耳廓，每一个都带来一次轻颤。
“我向你承诺，小楼，我会放过你的朋友，放过凯洛斯，放过你楼下那对老夫妻，同时，也不会让任何同族骚扰人类世界。”祂在他耳边说。
这……
算是威胁吗。
景小楼垂着双眼，十指搅在一起。
这不是艾利安，他想。
艾利安不会这么做。
用他亲爱的人威胁他跟他走，他爱的那个艾利安是永远不会这么做的。
“小楼！！”君再野拖着断腿艰难爬起来，“不要！不要跟他走！不要为了我们——”
艾利安抬眼看去。
“不！！！”
景小楼感觉到了祂周身气息那一瞬间的变化，几乎是忘记了思考后果，景小楼捧住艾利安的脸强迫他低头，然后直直吻了上去。
在那一刻，除了吻祂，他想不到任何能阻止艾利安的办法。
果然，他成功了。
艾利安不再关注其他的，祂重新占据主动，扣住景小楼后脑，用力深吻回去。
“……唔，艾、艾利安……我嗯…哈啊……太、太过……我…唔……”
趁着景小楼尝试抵抗的间隙，艾利安撬开他的牙齿闯进口腔，夺走了仅剩的空气，在里面疯狂掠夺，景小楼从未经历过如此有侵略性的吻，滚烫的绯红色爬上了他的脸颊，挣扎片刻，很快就被吻到神志不清。
一吻结束。
景小楼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谢谢你，小楼。”艾利安再次亲吻他唇角，“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以及——你尝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甜。”
是吗。
可你给我的感觉糟透了。
景小楼小口喘着气，垂下睫毛不去看艾利安。
但——
“可恶！你这混蛋放开小楼！”
“——别听，艾利安。”景小楼抓住艾利安的衣领轻声说，“走吧，带我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嗯。”
艾利安应了声，抱着景小楼跨过那道撕裂的空间离开了，过程中祂始终注视着他，像是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事物那样。
“我们回家。”
第57章
“我们到了, 小楼。”
艾利安用触须打开房门，随后轻声唤醒怀里昏睡过去的景小楼。在这之前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 景小楼几乎是在艾利安抱着他穿过裂缝的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呃, 这里是？”景小楼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他熟悉的办公桌, 而随着视线移动，景小楼看到了更多熟悉的摆设，他的柜子，床，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是他的房间。
但——
有哪里不对。
景小楼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视线更清晰。他能看到的越多，那种莫名的违和感就越强。
艾利安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祂看着怀里的景小楼，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刚睡醒的小楼真可爱, 祂想。
“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景小楼抬头问,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还被艾利安横抱着, 脸上一阵发热, 视线也不自在地移开，“放我下来。”
艾利安没有强求，轻轻把景小楼放了下来，而后借着弯腰的动作亲吻了景小楼发红的眼尾。
“这里是神殿的寝宫。”祂说，“我担心你会害怕，不适应，所以用了一点点小魔法让它看起来和你的卧室一模一样。”
景小楼心下了然, 低头看向自己脚尖。
果然。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我以为你要带我回家。”景小楼小声说，他已经在用尽全身力气在压抑自己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会说出些挖苦或者什么的话让艾利安不高兴。
“抱歉，小楼，再等一等吧。”艾利安充满歉意的说道，“神殿刚刚覆灭，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比如清算几个家族，处死密谋反对祂的家伙什么的。
“嗯。”景小楼乖巧点点头，随后走到书柜前，随便抽出一本他小时候的绘本走到床边坐下读了起来。
宠物就要有宠物的自觉，不是吗。
既然艾利安把他当仓鼠养，那他就乖乖的，遂了他的愿。
不过——
也不能让他太轻松了，宠物也有调皮捣蛋的，对吧，景小楼想，他都按他说的，自愿被绑架过来做他的宠物了，总得让这个骗子付出点代价。
艾利安神情复杂。
祂觉察到景小楼对祂的方式发生了改变，但祂不清楚是为什么。小楼还生祂气，这个祂知道，而为了弥补这段关系，祂必须小心。
“小楼……”
“我饿了。”景小楼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他看着艾利安慢吞吞地歪了下头，“我想吃麦当当的薯饼。”
你不是要办事吗，那好，我就要要你从人类时间给我带吃的来，你去还是不去。
“你想——”艾利安的表情由惊讶变为了惊喜，“好好，没问题，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这就去。”
艾利安消失了。
就那么——
Poof！
就在房间里不见了。
景小楼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狠狠哼的一声，随后他丢下绘本跑向门口。可就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景小楼看到的两个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把守在那里，就在他开门的那刻，它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见鬼的。
景小楼‘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惊魂未定的靠在门上安抚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原本打算逃跑的想法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呼——”
喘匀了气后，景小楼恹恹地扫过眼前房间里的一切，老实说，他讨厌这样，这根本不是他的房间，都是假的，和当初艾利安告诉他的谎言一样讨厌。
当然不只是这些，他最讨厌的就是——
“是什么？”
“啊！”艾利安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景小楼一跳，他惊慌地看过去，就看到艾利安笑容温和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麦当当早餐袋，“你吓到我了艾利安！”
“抱歉。”艾利安嘴角笑意更甚，“你刚刚说讨厌什么？”
“……”
景小楼抢过他手里的早餐袋跑到书桌前。
“你。”他给出了答案。
“小楼讨厌我吗？”艾利安问，“为什么？”
“……你找个镜子自己瞧瞧。”景小楼瞪着他说，“你的眼白是黑色的！瞳孔是红色的，当我看你眼睛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还有头发，我讨厌你现在这样。”
其实不。
景小楼不讨厌艾利安的新样子，但他还是那么说了，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样能让艾利安难过。
听完他的话，艾利安顿了顿，转身离开房间。
景小楼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纠结了一小会儿，索性不再去管。
当他拆开包装小口吃起薯饼的时候，艾利安回来了，而他的眼睛和头发也恢复成了本来的模样。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祂问。
景小楼只快速扫了艾利安一眼便移开眼神，继续吃着薯饼，同时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艾利安的改变。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半分钟后，艾利安走到景小楼面前半跪了下来，祂指了下他手里的薯饼，问道：“可以让我也咬一口吗？”
景小楼的手停在半空，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怎么，你们外神也要吃人类的食物？”
艾利安自动忽略了景小楼语气里讽刺的成分。
“可以吗？”祂问。
“……当然。”景小楼没理由拒绝祂，这里的一切都是祂的，包括他，也是祂的宠物。
景小楼把薯饼递了过去，没想到艾利安并没有接过去，而是抓住了景小楼的手，就着他的手在他刚刚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你——”
在景小楼整个人石化掉之前，艾利安放开了他的手，“谢谢小楼，很好吃。”
见鬼。
见鬼见鬼见鬼！
景小楼不自在极了，他丢开剩下的薯饼：“现在我不想吃薯饼了，我想喝奶茶。”
“好。”艾利安笑着起身，用拇指捻掉景小楼嘴边的残留，“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景小楼千方百计从记忆深处挖出了最难买到的品牌和口味，他本想着这次应该能难到艾利安，但是结果仍旧让他失望了。
不到3分钟，艾利安带着他想要的奶茶返回了房间。
“给。”祂还贴心的帮忙插好了吸管，“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小楼？”
景小楼：……
显然这些小事都难不倒祂。
景小楼只好把这些都憋在心里，然后让自己气成个河豚。
“我也不想喝奶茶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哒哒跑到床边把自己丢进被子里，然后用屁股对着艾利安，“我现在要休息了，不许打扰我！”
艾利安忍俊不禁。
真可爱呢。
在温暖的被子和枕头的加持下，很快景小楼真的困了，他背对着艾利安躺好，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不能睡！他想，谁知道睡着了这骗子会对他做什么。
可艾利安就只是来到床边帮景小楼盖好被子。
“我可以吗？”祂在他耳边问。
这是什么蠢问题。
景小楼没回答，只是稍微往里面挪了挪，在他的单人床上给艾利安留出空位。得到许可后艾利安轻手轻脚躺了进去，祂什么也没做，就那么从后面抱着景小楼。
“睡吧。”
景小楼用力咬住下唇。
离得那么近，让他怎么睡？瞌睡虫全都不见了。
僵持了好半天。
艾利安热乎乎的气息打在景小楼侧颈，麻痹感和灼烧感从那里扩散。
“哈……”
景小楼很不争气的有反应了，他羞愤交加，就差把头埋进枕头里。
艾利安也注意到了这点。
景小楼能感觉到祂的呼吸正在加重，搂着自己腰的手缓缓向下。
“我可以吗？”祂又问。
只不过这一次景小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不要。”景小楼按住了艾利安的手，小声拒绝，“我、我不想……”
他不想在这种地方，这种时间把自己交出去。
更何况——
他还没原谅他呢。
艾利安停了手，紧接着从床铺退了下去。
“没关系，小楼。”祂说，“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
说完，艾利安想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景小楼坐了起来，扭头瞪向艾利安，眼睛里再次蒙上一层水雾。
不会——强迫？
不会强迫他？
这句话莫名点燃了景小楼。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种话是想要什么？要他记住他的恩典吗，他可以那么做，但他没有。
压抑了那么半天，景小楼最终还是没忍住。
“艾利安——”
艾利安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小楼？”
“你说你不强迫我，但你已经在那么做了。”景小楼一字一句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来这个见鬼的神殿寝宫。”
“小楼……”
“你知道吗艾利安。”景小楼还在继续，“之前我听到君再野嘲笑凯洛斯变成了我的狗，嘲笑他不懂什么是爱，但我觉得，他至少肯为了我放弃回到你们的世界，一心帮我完成仪式，你艾利安才是真的不懂什么是爱。”
艾利安停住了。
就好像变成一尊雕像那样。
5秒，10秒。
半分钟过去了。
景小楼后悔了。他意识到那句话有多么过分，艾利安是在意他的，他知道，他不该那么说，他想气艾利安，想让他伤心，但他没想让艾利安这么难过。
“艾利安，我……”
可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小楼，其实，我也有事没告诉你。”艾利安动了，他一步步走回床边，景小楼看到他的眼睛变回了恐怖的血红色。
“你——”
艾利安伸手拨弄景小楼额前碎发，抚过他的脸颊，景小楼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瑟缩。
“为什么要害怕我，小楼。”祂低声说，“明明，是你选择的我。”
什——
景小楼瞳孔颤抖。
“你，你在说什么，艾利安。”
“在一切开始前，你租房子的时候。”艾利安手抚过景小楼下颌让他抬头，“是你选中了我，我本来想，如果没被选中就要用些手段，可你从那么多同族中一下挑中了我。”
景小楼有些恍惚地看着艾利安。
“所以——”
下一秒，艾利安把景小楼推到被子上，紧接着欺身过去，用极其具有侵略性的吻堵住了他的嘴唇。
“唔！艾…艾利安你……”
景小楼吓坏了，他想要制止对方，但刚一开口就被更炽热的亲吻夺走了口腔中为数不多的空气。
艾利安长驱直入，甚至不用费力撬开他的牙齿。
“……等、等一等……艾…唔……”
一个吻就让景小楼神志不清，想说的话也变成了意味不明的咕啾声。
既然语言上行不通，景小楼尝试伸手推开他，但很快泛着红光的触须们便从艾利安身后涌出，那些触须卷住景小楼的双手，把它们按在他头顶。
眼泪从景小楼眼角挤出。
艾利安没有理会它们，祂持续吻着景小楼，直到带走他全部的理智。下一步，祂抓住景小楼的上衣下摆，然后把它们全都推了上去。
“小楼乖，来，咬住。”
景小楼呆愣地遵从了艾利安的要求，他不知道自己咬住的是什么，他也分不清自己看到的都有什么，而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咬住的是自己的衣摆时，就看到艾利安埋头在他身前——
“艾利安……呀！”
刺痛伴随着温|热的感觉一同传来，景小楼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他喘着气，下意识松了嘴。
于是他的上衣便遭了殃。
艾利安的手顺势向下。
一同遭殃的还有景小楼的外裤。
感受着手掌下的肌|肤|触感还有温度，艾利安最后的理智也消失了。这是小楼，是祂爱到每一个毛孔，想要到快要发疯，想的不得了的小楼。
在艾利安念想的趋势下，触须们开始向景小楼最后一道防线进攻。
“什么东西……”景小楼迷迷糊糊感受到触须，他睁大眼睛，蜷起膝盖胡乱蹬着，“走、走开！艾利安，你——唔！”
下一秒两条触须堵住了他的嘴。
“小楼——小楼小楼小楼小楼。”艾利安一遍遍叫着景小楼的名字，随后握住他，上下抚过，拇指轻捻尖端。听着景小楼被堵住的惊呼，艾利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好爱你，小楼。”
景小楼被触须堵着嘴，只能发出简单的呜||咽声，多余的津*顺着嘴角一路向下。
他看着触须们像小狗那样搭在他身上，而艾利安手指圈住他。
没坚持太久，触须放过了他的嘴唇。
“啊——艾利安！”景小楼几乎是哭|喊着到达了顶点，“够了，够了，别——”
但是不行。
还不够。
景小楼看着艾利安抓着他的膝盖把他的腿折过来，这是做什么？他迷迷糊糊想，紧接着景小楼就看到，艾利安打开他的膝盖，就像是对待什么珍馐美味那样把他吃了进去。
“！！！”
同时，艾利安取了祂触须上的天然***。
先是食指。
然后中指。
直到景小楼第二次到达顶点，腰上彻底没了力气，艾利安才暂时放过他。
“够、够了，艾利安……放开我，不要了……”
话没说完，他手里就被放了个什么东西。
“小楼也帮帮我，好不好。”艾利安轻轻拨动景小楼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这没什么难的。”
景小楼看过去。
说真的，那可不是个普通的——那是个大家伙。
这东西……
过会儿它要……
恍惚着，景小楼轻抚了它，亲吻了它，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想要还是不想，然后，他看着它来到最终的位置。
艾利安指尖滑过景小楼膝盖，让他的小腿能更舒适的搭在他腰侧。
“小楼，我爱你。”
“唔！”在终于进去的那一刻，景小楼眼前绽放了烟花。触须们放开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识把它们挡在眼前，“……混蛋。”
混蛋，你怎么能——
“看着我，小楼，看着我。”
艾利安不允许他那么做，祂拿开景小楼挡住眼睛的手，吻掉他的眼泪，随后再次封住他的嘴唇。
“嘶——艾利安慢…唔……”
触须在他们身边筑成了类似巢穴的东西。
时间还长。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第58章
自从那天过后, 艾利安便开始没有节制起来，就像是一直被家养的狮子突然有天吃到了活的猎物那样，普通的食粮再也满足不了祂了。
景小楼在那个假的房间里待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
除了睡觉和吃一点东西, 其余大部分时间是在被艾利安抱住说爱他, 从一开始的抵抗到现在接近麻木，景小楼开始尝试在脑海里说服自己配合艾利安, 那样还能让他舒服一点，身体和心理上都是。
“小楼，小楼——我又没有跟你说过，我好爱你。”艾利安从后面环住景小楼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
景小楼没有回应，事实上他也没法回应。除了喘气，他嘴里有一大根管子, 是艾利安的触须变成的，它们经常会这样, 就像给那些生病躺在床上无法进食的人提供的食管那样, 仿佛照顾婴儿般给景小楼输送养分, 让他能在摄入很少热量的情况下不至于晕死过去。
景小楼甚至怀疑那些触须有自己的想法, 且不受艾利安控制。
“你不专心，小楼。”艾利安亲吻景小楼的下颌，在那周围的皮肤上印下无数个属于祂的印章，“想什么呢，在想我吗？”
触须们离开了景小楼的嘴唇乖巧退到一边，退出前还恋恋不舍地轻触他的嘴角，仿佛情人间的亲吻。
“没……没有！”
不等景小楼说完, 艾利安略带惩罚性地捏了下他的脸颊，然后趁着他吃痛再次亲吻嘴唇。
“——太过分了, 艾利安。”景小楼小声说。
眼前模糊一片，他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不远处被套上的斑点和斑点之间。
“不要再趁着我说话亲我，再有下次，我——”
“你会怎样？”金发男人继续亲吻爱人的嘴唇，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景小楼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再有下次，他就永远不理你了！
“真可爱呢，小楼。”
这才过去短短几天，艾利安已经拉着景小楼试过在房间里的大部分地方接吻了，床头，书桌，柜子，门口，当然还有地毯。
景小楼的房间里本来没有地毯，但有次艾利安坐在床边，景小楼跪坐在那里，不太情愿地亲吻祂的手指，为祂念书——大概是因为脸红红眼尾也红红抬头瞪着祂、眼睛亮晶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小楼太可爱了，艾利安忍不住欺负他。
那直接导致景小楼的双腿膝盖上有了大片的瘀青，没过多久还变成了紫色。
后来房间里就多了柔软的地毯。
“……太晚了，艾利安，我困了，想睡觉。”
但怪物还觉得亲吻不够多。
“小楼，小楼，叫我，叫我好不好。”艾利安抬手撩起景小楼额前碎发，亲吻他颤抖的睫毛，“叫我的名字。”
“不。”
“叫我的名字，小楼。”
“不要。”
“我爱你，求你，叫我的名字。”
“……不。”
眼见景小楼仍然拒绝，怪物扣住他抓紧被角的手，十指相扣，随后祂抓着景小楼的手放在唇边，顺着指节一路轻吻到手腕。
这样的温情，仿佛之前那个挥挥手就能摧毁一切的家伙不是祂那样。
“……太过分了…艾利安，”景小楼抽抽鼻子，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这个混蛋……”
“我是。”艾利安低声说，“但混蛋爱你。”
景小楼的理智快要被情感压过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像被灌了铅那样沉重，想逃离，但无可奈何，有时候又像变成了云朵那样轻飘，而艾利安的吻就是他通往极乐天堂的钥匙，他渴望祂的触碰，想要祂的亲吻。
“艾利安艾利安艾利安……”
“我在。”艾利安松开景小楼的手，轻轻挑过他的下巴让他扭头，随后强势吻住了景小楼的嘴唇，将所有祂爱极了的声音尽数吞没。
景小楼眼角再次流下一滴眼泪，刚好没入他们的吻，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让怪物心疼他进而停下来。
这不是艾利安，景小楼想。
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艾利安。
“小楼，我爱你。”金发男人板着景小楼的脸，在他嘴角到耳畔之间留下无数个细密的吻，“我爱你，我好爱你，小楼，别离开我。”
景小楼什么也没说。
他抱着胳膊，就像上课发呆那样无神地盯着墙角看，艾利安还不够细致，在他真实的房间里，墙角那里有一处发黑的痕迹，那是他小时候偷偷玩火导致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楼。”艾利安抱住景小楼，下巴搭在他颈窝里，用祈求的语气一遍遍念着，“叫我的名字，小楼，说你也爱我，求你，爱我。”
景小楼微微喘着气，感受着艾利安的温度，感受着祂留给他的，嘴唇上的疼痛。
他的嘴唇一定肿起来了，景小楼想，为什么，艾利安为什么总是钟情他的嘴唇，吻一遍不够，吻两遍不够，吻到他大脑缺氧才肯停下来。
想着想着，景小楼感觉感觉心里的那个黑洞更大了。
“艾利安。”他满足了祂的要求轻唤祂名字。
可下一句——
“我恨你。”景小楼哑着嗓子说。
其实不。比起艾利安，景小楼更恨那个听信了谎言，无可救药爱上艾利安的自己。
“小楼……”艾利安的声音在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恨你。”景小楼毫不犹豫说了第二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可以囚|禁我，你可以折磨我，甚至摧毁我的身体，但你永远无法囚|禁我的思想。”（引用圣雄甘地名言）
空气凝固了。
好半天后——
“我不信。”艾利安猛地圈住景小楼的腰，两人一起摔在被子上，祂把景小楼翻过来和祂面对面，接着捧起景小楼的脸，再次亲吻他嘴唇，“我不信，小楼，你骗我，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们两个之间，你才是那个骗子，我没骗你，我不爱你。”景小楼低声说，“我甚至不认识你。”
艾利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我爱的那个人，他有闪闪发光的金发，温柔的笑脸，清澈的蓝眼睛，眼底只有我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我好。”景小楼说，他越说声音越哑，越说，越带上了哭腔，“我怀念那个人，而你不是他。”
无论艾利安怎么说祂就是景小楼爱的那个，景小楼都予以否认，还闭上眼睛，怎么都不去看他。
沉默再次降临在房间里。
过了好久。
久到景小楼以为艾利安要放弃了，睁开眼睛，下一秒艾利安便再次吻住了他。
艾利安卷走了所有空气，只允许景小楼眼睛里看到的是祂，胳膊抱着的是祂的脖子，心里想的也只有祂。
仿佛只要吻到时间的尽头景小楼就会改口说爱祂那样。
景小楼晕了过去。
在醒过来的时候艾利安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而他身上的湿衣服也被换掉，好好的穿上睡衣躺在枕头上。
喉咙里火烧一样疼，心里也是同样。
“嘶……混蛋。”
景小楼的身体软的像面条一样，但他仍然咬牙坚持着起身找水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明只要景小楼轻轻叫一声“艾利安”，那个金发男人……不，那个怪物就会出现在房间帮他实现除了离开之外的任何愿望。
可能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吧，他想。
喝完了水，景小楼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安全。
抬手，遮住日光。
景小楼从指缝间感受那一丝丝的温暖。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真的太阳，但，有什么差别呢？只要艾利安想，每天都是黑夜。他曾经亲眼看见过艾利安在他被阳光刺到流泪后挥手又将夜晚带回了窗外。
袖口滑溜，露出手腕上的痕迹。
景小楼愣了下，随即坐起来，拉起衣袖检查自己。
他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自己身上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祂都做了些什么才会有这么多伤，看不到的时候没感觉有多疼，可当他看到了，那些擦伤突然就变得像火烧一样。
景小楼开始头疼。
艾利安就是个讨厌的骗子，不仅骗他感情，还骗他用那本《死灵之书》帮他获得旧日支配者的力量。
可——
他也说不上来，总感觉现在困住他的这个家伙，不是真的艾利安。
虽然景小楼对艾利安说“你只是把我当成宠物养”“我不爱你”“我恨你”，但在他心底，他不是这么想的。
景小楼相信艾利安还是在乎他的。
哪怕只有一点。
为什么？
因为艾利安是怪物，是外神，祂完全可以在欺骗他之后毫不留情抛弃他，甚至是杀死他。
但祂没有。
景小楼曾经看过很多垃圾狗血剧，他相信自己和那些脑袋空空的漂亮草包不一样，他拎得清。
气话归气话，但……
哎。
怎么会这样的。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景小楼狠狠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无声地哭泣着。很多时候他真的不想哭，不想让人觉得软弱，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或许因为他是天蝎座，是水象星座，天生多愁善感。
胡乱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景小楼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温柔的女人声音一直在对他惭愧地说“对不起”，那是个很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名字就在嘴边，景小楼却怎么也抓不住。
除此之外，她还告诉他，艾利安变成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
【祂的力量来源于旧日支配者，而在祂接受那些力量的同时，也在受其影响，不断向黑暗坠落】
受旧日支配者的影响……
“我该怎么办？”景小楼恍惚间问，“我要怎么让他变回原来的他？”
【你要……】
但在得到答案前，景小楼从梦中苏醒。
他看着天花板，没一会儿，眼泪打湿了枕头。
……
晚些时候艾利安回来了，“小楼，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金发男人笑着拿出一个猫包，拉开拉链，猫咪棉球从里面钻了出来。景小楼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他克制住了自己。
“你把棉球弄过来做什么？”景小楼冷声问，“像我一样，也关在这里做你的宠物？”
艾利安没有说话，只是半跪在他面前，伸手逗弄猫咪。
过了一会儿——
“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祂轻声说。
景小楼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要给我这种假象。”他说，“我会以为我爱的那个人回来了。”
艾利安顿住。
半分钟后，祂把猫咪从景小楼腿上抱下去，随后环住景小楼的腰，埋头在他怀里，让自己被景小楼的味道环绕。
“小楼，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吗？”艾利安轻声问，“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到世界各地去玩，去探险。”
“……你想做什么？”
“我想该是兑现的时候了。”艾利安抬头和景小楼对视，“小楼，我们现在就去吧。”
第59章 （捉虫）
景小楼同意了艾利安到全世界去旅游的建议,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吗。
而艾利安, 艾利安受到旧日支配者的影响也越来越重, 具体体现在祂愈发无法无天的想法上。尽管景小楼再不情愿，也被祂拖着在镜子面前接吻, 直到景小楼快无法呼吸才作罢。
有时候，早上景小楼起床刷牙，人还迷迷糊糊，头发乱蓬蓬，嘴里都是牙膏沫祂都会抱住他来几次。
景小楼痛苦也快乐着。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艾利安，所以……
去旅游或许是个好注意。
现在的艾利安好阴暗，没准多晒晒太阳就能好转了呢, 景小楼故意乐观的想。
一阵海风吹过。
“小楼——”
听到艾利安的呼唤景小楼下意识回头，但他还是反应慢了, 只见空中一道黑影直直朝他冲了下来。
然后。
那黑影叼走了景小楼手里的面包。
“啊！”
景小楼被吓的抖了一下, 周围响起不少善意的嘲笑声, 景小楼惊魂未定看过去, 下一秒对上了艾利安忍俊不禁的笑脸。
“我想提醒你来着，小楼。”艾利安靠在桅杆上，指了指天空，“这些强盗海鸥，尤其是威尼斯的，所有人都知道它们有多讨厌。”
啊，海鸥。
景小楼定了定神, 按住起伏的胸口，狠狠剜了艾利安一眼。
周围起哄的笑声更大了。
是的, 他们已经到达了旅游圣地威尼斯，现在正在观光渡轮上沐浴阳光享受海风。
半小时前景小楼还在房间里手势东西，现在就已经到了。根本不需要坐飞机或者怎么，艾利安只要挥手划破空间，他们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很方便。
只不过景小楼还不适应这种远距离空间穿越。
上一次他跨过空间还是在召唤那天，为了保住凯洛斯和君再野的命，他让艾利安抱着他离开，而在开始难受前他就晕过去了。
但这次不行，这次景小楼是清醒着跨过去的。
据艾利安表示那面包就是给他准备的，用来消除影响。而除了面包，祂还在他口袋里塞了巧克力，它们也能缓解不适。
“很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艾利安是这么说的。
景小楼有点不相信，祂都是外神之主了，还有旧日支配者的力量，随手可以撕裂空间，怎么会对小小的头疼束手无策？
他怀疑祂又在骗他，就为了能趁他难受的时候多抱他一会儿。
“我没有骗你，小楼。”艾利安迎风向景小楼走来，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亲吻额头，“记得吗，我向你保证过，再也不对你说任何假话，我是认真的。”
景小楼不自在地别开眼神。
不要屈服，小楼，这都是些糖衣炮弹！
“小楼？”
景小楼没答话，他推开身旁的艾利安，穿过甲板跑到游轮的另一侧去了，而在跑之前，他还没忘在艾利安的小腿上不轻不重踢一脚。
“哈哈哈哈你小男友生你气了，是不是？”一名带着墨镜的男游客不怀好意冲艾利安调侃道，“他可真好看，我就喜欢亚洲的，老兄，把他给我怎么样？我来帮你调理调理他。”
艾利安还不屑于搭理这种人渣，祂一个眼神都没给那家伙，绕过去，径直走向景小楼的方向。
走到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艾利安脚下步伐丝毫不受影响，祂来到景小楼身后，正好看到他因为海风发冷缩成一团，艾利安脱下外套给景小楼披了上去。
“就快要到码头了，小楼，我们去里面吧，这里风大，有脏东西。”
……
很快，游轮靠岸。
尽管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可欧洲就那么大点，能看的景点没几个，且重复率高，等景小楼和艾利安来到威尼斯最著名的圣马可广场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早知道这样，应该换个地方。”景小楼小声抱怨。
“不喜欢吗？”艾利安低头凑近他耳朵问，“没关系，我们可以换别的，爱琴海怎么样？”
景小楼连忙制止艾利安悄悄撕裂空间的动作，他宁愿忍受人挤人也不想再难受一次了。
绕着圣马可教堂走过一圈，另一侧背光的广场上，遍布贩卖纪念品和零食的小摊，艾利安突然变得殷勤了起来，拉着景小楼游走在各个摊位前。
“来，小楼，试试这个。”
“这顶帽子怎么样？”
“这颗宝石很亮，很配你呢。”
艾利安不断把各种小玩意戴到景小楼身上，夸张的游客帽，猫咪眼镜，彩虹旗，还有各种亮晶晶的珠宝。凡是被景小楼接受的，祂会立刻买下，然后给自己也配上一个凑成一对儿。
很快，景小楼被他的喜悦感染，也沉浸在旅游的氛围中。
“你戴那帽子好傻。”他拽下艾利安头上的编织草帽，随后换上一顶更傻的，缝着小狗吐舌头的帽子，“这样就好了，瞧！”
艾利安挑挑眉。
景小楼眉眼弯弯，给自己戴上个小猫吐舌头的帽子。
“好不好看？”他问。
“好看。”艾利安拉住景小楼手腕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你戴哪个都好看，甚至是戴上让你看上去像个秃子的那个。”祂开玩笑说。
景小楼略带嗔怪的瞪了祂一眼，丢下帽子，随后跑开了。
艾利安付钱买下两顶帽子，跟了过去。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就好像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时的样子，艾利安还是那个艾利安，景小楼也还是那个景小楼，和所有热恋的小情侣一样，他们牵手走过威尼斯的大街小巷。
直到——
“小楼你看，这两块宝石很适合做成手链。”艾利安站在某个摊位前，拿起两块未加工的宝石说，“做成情侣款，你觉得呢？”
景小楼愣愣地看着前方，没回话。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摊位上那两颗并排摆放的红色宝石吸引了。
红色。
鲜血一样的红色。
就像艾利安强行要他那天的眼睛的颜色。
“小楼？”
艾利安的呼唤声让景小楼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对上那双关切的蓝色眼睛，景小楼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后退两步。
怎么能，怎么能忘记发生了的。
“怎么了，小楼？”
艾利安伸手想要帮景小楼把跑到脸前的头发拨开，但让祂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景小楼‘啪’的拍开了祂的手。
“就……别。”景小楼无比气自己没有原则，被骗了那么久，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被哄好。
他轻咬舌尖，转身朝人群跑去。也没有目的，就是想躲开艾利安，哪怕只有1秒。
“小楼——”艾利安皱起眉，丢下宝石两步跟了过去，随后祂分开景小楼的手指牢牢牵住他的手，“不要乱跑，小楼，人多，会走丢。”
“你……放手。”
“别走，发生什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告诉我，我会改。”
景小楼抿了抿嘴，老实说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纠结来纠结去，也没有原谅艾利安，也没有继续记恨艾利安，就那么摇摆，除了折磨自己外什么结果也不会有。
“——我只是想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景小楼甩开艾利安的手，径直向前跑去。
突然。
‘啪嗒’一声，景小楼撞到了什么东西。
“抱歉抱歉。”他下意识道歉，等看过去才发现，他撞到的，是一位在广场上给游客画像的爷爷的画架，“真对不起，毁了你的画作。”
说完景小楼才意识到自己在意大利，而意大利人多半是不会英语的，于是他只好充满歉意的冲老人打手势。
老爷子很大度，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在看到跟来的艾利安后，他先是小小的惊讶了下，随后说了些什么意大利语，同时还打手势让两人坐下。
“这是——”
“他说我们很可爱，很适合被留在画布上。”艾利安翻译道，祂看了眼作画了老人，视线重新回到景小楼侧脸，“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刚到这里景小楼可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事，但——
那位老人衣着简单，脸上的胡须看上去许久没有打理了，画笔盒旁还放着破破烂烂的零钱罐。
景小楼心软了。
他拉着艾利安在小凳上坐下，随后对老人微笑，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艾利安扭头看了眼，景小楼刻意没有挨着他坐，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一拳还要多些。
“小楼，你离我好远。”
景小楼保持着微笑不理他。
半分钟后——
艾利安勾住了他的侧腰把他拉到身边。
“嘿！”
“嘘——正在画呢。”
景小楼抿了抿嘴唇，只得作罢。
随后艾利安得寸进尺，竟然揽住了他的腰，景小楼忍无可忍，红着脸打掉了祂的手。
“我还没原谅你呢！再碰我，你今晚去睡马路！”
第60章
艾利安向景小楼道歉, 随后收敛了许多。现在的小楼就像个小刺猬，要是把他气急了，说不定真的会把艾利安赶去睡马路。
不过——腰不可以碰, 勾勾手指总是可以的, 对吧。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艾利安尝试用圈着景小楼的那只手去触碰景小楼撑在凳子边上的指腹。景小楼发现了祂的意图, 不动声色地把手往里面靠。但在艾利安锲而不舍的追逐下，景小楼很快便无路可躲了。
‘艾利安！’
景小楼嗔怪地瞪了艾利安一眼，艾利安回给他一个抱歉的笑，随后示意那边的老画家还在作画。
“……”
混蛋。景小楼在心里骂了句，随后扁扁嘴，颇有些自暴自弃意味地把手撑回了原位。艾利安终于得偿所愿，成功勾住了景小楼的手指。
在剩下的几分钟里, 祂保持着表面得体，私底下不断捏着景小楼的指尖, 玩他的指甲, 以及轻轻剐蹭他的指腹。
在热闹非凡的圣马可广场上, 这样的小动作显得别有一番情调。
最要命的是——
景小楼就吃这样的小情|趣, 他觉得这样浪漫极了。
但，那是骗子艾利安。
真的要就这样原谅他吗？
“完成了。”老画家放下钢笔，将画纸从夹子下取出递给景小楼，“你们真甜蜜，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画过最满意的一幅了。”
景小楼听不懂意大利语，只好向艾利安求助。
“他说这幅画很棒，是近期最好的一张。”艾利安说。祂有意省去了老画家的前半句, 如果把它也翻译出来，小楼肯定又会脸红, 然后不自在地跑开。
不过说真的，他们刚刚确实很甜。
艾利安向画上看去，老画家的用笔很熟练，是那种复古的欧式钢笔画，有些卡通味道，但人物神态抓得极好。不仅把两人间那种闹别扭且在和好边缘反复试探的氛围画了出来，旁边还附赠了一小张Q版插画——在景小楼的想象中，他拿了一把100t的锤子猛砸艾利安头顶。
“就冲着这张Q版，我也要多给些。”景小楼摸了下画上的锤子，随后瞪了艾利安一眼，仿佛在说：下回我就用这个对付你。
随后景小楼从口袋里掏出纸币交给老画家，很不幸的是，他手里的那些欧元也是艾利安提前给他准备好的。
哎呀——
景小楼不自在地扭头，随后收起画，先一步向教堂大门的方向离开了。
艾利安笑了笑，拦住老画家找钱的动作，又加了张100欧的纸币，同时认真地向老画家道了谢。
“Molte grazie。”
说完，祂转身向景小楼离开的方向追去。
老画家看看手里的纸币，又看看景小楼和艾利安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啊。”
……
“小楼——”
这边景小楼目视前方走着，他听到身后艾利安在叫他，但他就是不回头，让艾利安着急也是景小楼解气的一部分。
而就在他盘算着怎么走能够让他和艾利安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不让艾利安轻易追上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你好！打扰一下——”
哎？
伴随着一句充满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响起，景小楼面前多了几个穿着很潮流的意大利男孩。
都是白皮肤浅发色，看着年龄不大的样子，满脸的青春气息，很像欧洲电视剧里常见的十几岁高中生。不过他们都很高，最矮的那个也比景小楼高出半个头。
“有、有什么事吗？”突然被一群巨人堵住去路，景小楼抬起头，有些紧张地问。
“你别紧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其中一个金发男孩站出来说道，看起来他就是这个小团体的头领，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补充：“我们在经营一个油管频道，今天出来寻找素材——这是凯尔，他觉得你很漂亮。”
说着他把一个留着羊毛卷的瘦高男生推了出来。
“嗨。”他对景小楼打了声招呼，但只看了景小楼的眼睛一秒，他就移开了眼神，“我刚刚走在那里，一下子就看到你，你可不可以……”
名叫凯尔的男生声音越来越小，再加上他有口音，景小楼基本上除了那个‘嗨’以外什么都没听懂。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很明显了。
景小楼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这些男孩是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但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那个领头的男生就出声打断了景小楼。
“凯尔是个笨蛋，还是个闷葫芦，但我发誓他是个好人。”他说着用手肘挤了挤旁边的凯尔，“我从来没见过这家伙对谁一见钟情过，所以，给他个机会吧，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跟他聊聊。”
啊——
难缠的青少年们。
街头搭讪什么的……景小楼抿了抿嘴唇。
“小楼。”就在这时艾利安赶来了，他帮景小楼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衣领，“我还以为你已经到教堂去了，他们是——”
看到艾利安后，那群年轻人都很惊讶，随后他们中的不少人向那个凯尔投去同情的目光，凯尔也有些丧气。
“这是你男朋友吗？”领头的那个问道。
是……
吗？
景小楼刚想借艾利安摆脱这群青少年，突然，余光扫过身旁的艾利安，景小楼想，这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
气一气艾利安的好机会。
于是——
景小楼向旁边走了一步和艾利安拉开距离。
“不，不是。”他摇摇头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不认识他。”
艾利安挑起了眉。
而那群青少年则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你叫凯尔，对吗？”景小楼来到羊毛卷男孩面前，抬眼看着他对他微笑，“你有笔什么的吗？”
“呃——有！”
一群青少年闹腾半天，传了至少7、8次才丢给他一支水笔，他红着脸把笔递给景小楼。
“谢谢。”景小楼笑容更大了，他拔开笔帽，拉过那位凯尔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了自己的号码，“你可以给我发消息，但我只是来这里旅游，如果你不想账单太长的话——”
景小楼拿出手机。
“——这是我的ig。”他说，“我们互关，以后就可以聊天了。”
羊毛卷凯尔满脸都是惊喜，随后重重点了点头。青少年们一片欢呼，为好兄弟要到crush联系方式而吹口哨。
过程中景小楼一直在注意艾利安。
艾利安表面上没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祂周围的气息已经危险的不能再危险了。
了解到这个让景小楼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羊毛卷凯尔问。
“景小楼，你可以叫我小楼。”
“小楼。”羊毛卷凯尔练了几遍，发音逐渐清晰起来，他攥紧手机小心靠近，“能，能合张影吗，我——”
艾利安眯起眼睛。
余光扫过，景小楼笑弯了眼睛。
“好呀。”他说着站到了羊毛卷凯尔身边，“拍完也发给我一份。”
青少年们的口哨声更大了。
就在羊毛卷凯尔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的时候，艾利安终于爆发了，他不由分说拉过景小楼的手腕带他离开了圣马可广场。
不过即便如此，祂也记得控制了力气，没有抓疼景小楼。
哎呀。
低头看着被艾利安抓住的手腕，景小楼努力抿嘴不让自己的嘴角翘得太起，他感觉心里像是有一支呲花在燃烧。
但这还不够。
还差最后一把火。
景小楼扭身，对着那边目瞪口呆的羊毛卷凯尔和他炸开锅的朋友们友好地挥了挥手。
“拜，下次见。”
艾利安脚步更快了。
景小楼扳回一局。
……
几分钟后，艾利安拉着景小楼左拐右拐，最终来到了一处小巷子里。
“——这里不像游客该来的地方。”景小楼轻声说，“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艾利安把他抵在墙边，低头，凑近景小楼的颈窝。
“小楼也学会气人了。”他低声说。
热乎乎的气息打在景小楼皮肤上，他向旁边躲去，但还没移动一厘米，就被艾利安圈着腰抱住，困在手臂和墙面之间。
“艾利安。”景小楼垂下睫毛，轻轻拽住艾利安胸前的衣襟，小声问道：“你生气了吗？”
“嗯。”金发的怪物大方承认了，随后祂埋头进景小楼颈窝，呼吸他的味道。
“我的小楼太优秀了，到哪里都会吸引目光。”艾利安说着轻吻景小楼颈侧，“但我心眼很小，这样美好的小楼，我只想一个人独占。”
景小楼满眼都是金色，他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我想要小楼只看得到我。”艾利安又说，“我想要你心里想的，嘴上叫的，还有吃进去的，都只有我，可以吗？”
景小楼被艾利安说的脸上一红。
但就在他开口前一秒，他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景小楼想去拿手机，但艾利安抢先一步从他兜里把手机拿了出来，他看向屏幕，是ig私信的提醒。
“还给我！”景小楼伸手去抢。
艾利安没给，还把手机拿得更高了一点。
“是那个盯着一堆稻草长了眼睛的长竹竿。”祂意味不明的说道，“他把你们刚刚的合影发过来了。”
景小楼眨了下眼睛，心下了然，随后继续抢，“给我艾利安，那是我的手机。”
艾利安再次把手机拿高。
“除非你让我把照片删掉。”祂说，“然后我就把手机还给你，小楼。”
“不要。”景小楼拒绝，“那照片拍的不错，为什么要删掉？”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连照片里的侧影都没看到。
艾利安高举着手机，点开操作页，手指放在删除上。
“还给我——呃！”
景小楼尝试跳起来抢夺手机，但那不仅没让他碰到艾利安拿着手机的手腕，还在落地时后背碰到墙壁，差点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摔在艾利安身上。
“小心。”艾利安扶住了他，“我不会把手机还给你，在你删掉那照片之前，但我更不想看到你为此受伤。”
景小楼站稳，抬头——
“答案仍旧是不，我喜欢……唔！”
下一秒，嘴唇擦过嘴唇。
两个人都顿住了。
四目相对。
“小楼——”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升温，艾利安眼里暗流涌动，祂单手捧起景小楼的脸，拇指捻过嘴角，看着近在咫尺的双唇，祂看进景小楼的眼睛，无声询问。
景小楼没有拒绝。
艾利安低头吻了过去。
唇齿相接。
景小楼闭上了眼睛，他睫毛颤了颤，缓缓抬手环住艾利安的脖子，青涩地回应着。
手机黑了屏，艾利安把它放回景小楼的口袋里，随后双手捧着景小楼的脸加深这个吻。
没人再去理会那张照片究竟有没有被拖进垃圾箱。
或者说——
从一开始就没人真正在意那张照片。
不远处的圣马可广场上依旧热闹，而在这边无人的小巷里，艾利安和景小楼在接吻，眼里只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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