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算计人的事情很少做
关于新故事的人设,周醒昨晚到家就构思好了,但手作店刚开业,孟新竹暂时没空陪她玩。
周醒也不催,反正日子还长,她们有的是时间。
每日早出晚归,她有认真工作,个人岗位职责力求尽善尽美,贯彻上级指示,制定业务指标,处理客诉时,偶尔被客人骂也能从头到尾保持礼貌和微笑。
作为酒店业主方,她的存在也起到一个警示和监督作用,防止管理方摸鱼不做事,但也没仗着自己权限高,瞎指挥。
她性格好,没官架子,人又精神又漂亮,部门员工都挺喜欢她,私底下喊她“小经理”,几次当面不小心说漏嘴,她也不在意,说职称面前加个“小”,感觉还怪可爱的。
入职满一个月,周存伟来看她,问她习不习惯。
周醒对他爱答不理,专心做报表。
“过阵子董事会聚餐,你跟我去吧,去见见世面,咱们父女俩不能一直都吵吵闹闹的,让外人看了笑话。”周存伟慈父脸。
“不去。”周醒拒绝得干脆,只觉他虚伪。
酒店事业,她说不上多喜欢,家里做这行,她没得选,也没什么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大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走的时候,妈妈说她迟早要回来,她还嘀咕呢——等她回来的时候,孟新竹和周凌该分手了吧?
一语成谶,她回来了,她们也真的分手了。今年她走鸿运,事业爱情双丰收。
周存伟说的应酬,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帮大叔大婶饭桌上吹牛互捧,要么就各家小辈拎出来,乱点鸳鸯谱。
这种饭局小时候她跟妈妈参加过几次,没意思,万一有人不知道她性取向,给她介绍对象,那更尴尬。
但也没直接拒绝,周醒说晚上有约了,走不开。
“你就是不想去。”
周存伟揭穿她,“这边你就认识一个竹子,除了跟她卿卿我我,还能有什么正事。”
“知道还说这些。”周醒开始烦了。
跟周存伟说话的时候,她耐心流失极快,情绪化严重,暴躁易怒甚至因此哭泣流泪并不是罕事。
据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防御机制,网上还给起了名字,叫失望性情感隔离,她不是唯一的“病患”。
她本就是情绪纤细的高敏感人群,爱激动,眼眶还浅,周凌家楼下,跟周存伟那场对峙,至今让她耿耿于怀。
眼泪一出,气势陡然变弱,想说的话没出口,想做的事,少了几分愤怒加持,也没能付诸行动。
来时候飞机上她想得好好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要让他们一提到她周醒的大名,夜里都害怕得睡不着觉。
可实际真的很难做到。
恨与爱同样都需要用尽全力,折磨他们,也在折磨自己,她试着那样做过,然而打砸和撕骂只是短暂酣畅。
如果需要用他人的苦难来获取快意,那连她自己都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心理出现问题。
某些豪门打脸剧,前后落差是为刻意制造爽点来满足观众,但生活不是连续剧,外人看来的“爽”,需要她付出大量的时间和感情。
可妈妈受过的委屈呢,她独自承受的那份苦难,该叫谁来偿还?
周醒还是不甘心。
只是动动嘴皮子不痛不痒骂几句?程度太轻了,并不能消除她心中的恨。
她单手撑腮,拧眉思索。
周存伟还在劝,“你长大了嘛,能担事了,去给爸爸充充门面,听说你刚回来不久,就能给家里帮忙了,很多叔叔阿姨都想认识你,想当面夸夸你。”
厌恶皱了下眉头,情绪又极快淡去,周醒仰靠椅背,似在考量。
“你现在住哪儿呢?”周存伟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跟她闲聊,“听说你没住酒店。”
“跟竹子租房住。”周醒顺着他话,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那也太不方便了。”
两指无声叩击桌面,周存伟思索片刻,“要不我再给你们买个小公寓,或者这种两室的小户型。”
周醒诧异扬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转性这么快?”周醒挑眉,无聊转笔,“之前叫你买房,跟要你老命似的,现在居然主动提出给我买房,安的什么心。”
“什么叫要我老命。”周存伟不满,“你那房子多贵啊,我刷卡的时候,有一下退缩吗?我给你付的全款,你别忘了。”
“那你留着也没用。”周醒理直气壮,“你死了都是我的。”
周存伟鼻孔撑大,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周醒笑一下,“你又买房,陈小柔还不得疯。”
说到这个,周存伟缓了语气,“之前她确实对你有很大意见,还不是因为你跑到家里闹事,到处砸个稀巴烂。但我后来已经开导过她了,都是一家人嘛,过年回老家,还不是要坐一张桌上吃饭。”
“所以要给我买公寓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周醒有意引导。
周存伟顿了两秒,“是啊,她提出的,说公寓以后甭管买还是租,都好处理。”
“她吃错药了?”周醒问。
“爸爸开导得好呗。”
周存伟腆着个老脸,“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不愉快,我年纪大了,你弟弟又还小,你正是主事的年纪,我们以后都得靠你呢。”
原来如此。
“你原先对我们有气,我们都能理解,那时候我们确实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但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该消气了。”
他小心观察着周醒脸色,见她没言语,又自作聪明道:“抓紧让竹子看房吧,就像上次那样,到签合同的时候,直接让我去刷卡。”
“买给竹子?”
“可不是!”周存伟拔高音量,似是十分气愤,“你们的事我都有听说,周冰冰就是随她爸了,为人歹毒得很,竹子没房不要紧,我给她买,以后我罩着。”
当晚回家,周醒把这事跟孟新竹说了。
“你怎么回答的。”孟新竹问。
“我说得征求下你的意见。”周醒答。
孟新竹摇头,“不需要。”
意料之内,周醒挠挠下巴,“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洗衣机“滴滴”几声,孟新竹起身,周醒自觉拿了衣架跟上。
“他态度转换那么快,只有一种可能,酒店股权转让没他的份了,他在巴结你。”
孟新竹说起上次端午回老家,在卧房阿嬷给她的嘱咐。
“阿嬷跟我说,你还小,很多事好的坏的分不清,让我帮衬着点。我那时候还不太明白,现在结合周存伟的迷幻操作来看,老太太应该是担心你被骗。”
洗好的衣服抖落抖落撑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湿漉的洗涤剂清香,周醒把衣服挂在窗边架子上,回头:“怎么骗?”
孟新竹小幅耸肩,“谁知道呢,不过他突然向你示好,说不定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暂时麻痹你。”
周醒深觉有理。
阿嬷叫她回来,一开始就表明让她继承家业,之前她忙着跟周凌撕逼,故意赖在车行,周存伟觉得她不成气候,没拿她当回事。
现在她在酒店站稳脚跟了,也让周存伟看到她的实力,老东西终于坐不住。
“让你去酒店,是为了测试你的能力,也是为了挑你的错,但你没错可挑,就算有错,他也不能过分指摘你,因为你毕竟是他亲生,其次是阿嬷还在,他不敢翻出太大的风浪。”
周家的事,孟新竹这么多年比周醒见得多,什么人是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
“这饭局来得莫名其妙,说不定就是他为你攒的,想制造出一种父女和睦的假象。现在用物质来收买你,感情来绑架你,将来股权转让时,才好对你洗脑,方便实施操作。”
周醒坐在沙发,表情呆呆,“这么复杂。”
“不然呢?”
孟新竹轻弹她脑门,“你去他家里又打又砸,陈小柔恨都恨死你了,之前那套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到手,现在你上班才几天,又要给你买,你想想觉得合理吗?”
周醒蹙眉回忆,跟陈小柔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那女人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现在突然说和解,确实反常。
“我也想过他们是为巴结我,因为陈小柔她儿子还小嘛,有心折腾,一个小破孩顶什么事,更别提还有阿嬷那尊大佛压着。”
周醒也不笨,只是还年轻,想问题也那么深。
孟新竹摇头,“巴结你是不假,但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会不会突然翻脸。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股权攥到手里,周存伟确实已经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他做这些,应该就是为了他儿子,他或许不会全部拿走,但至少从你手里分一半。”
“他凭什么!”周醒顿时恼怒,“酒店是妈妈打拼来的,为酒店她付出了多少,小三的儿子凭什么!”
“不过没那么容易啦。”孟新竹安抚,“否则他何必费心来‘润物细无声’地讨好你。”
“我就不能先下手为强吗?”周醒讨厌被人惦记,“就不能彻底绝了他们心思,还能报复到周存伟。”
孟新竹静坐不语。
周醒胳膊肘撞撞她,“你有什么好主意。”
她抿唇笑,眼底浓浓兴味,周醒一看就知道她有办法,沙发上蹦,“快说快说!”
孟新竹勾勾手指,“过来。”
周醒拎高耳朵凑近她,想想又不对,“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怕什么。”
“不太好意思。”孟新竹掩唇,“我一直是笨笨傻傻可爱小女人形象,这种算计人的事情,很少做。”
“哈!”周醒表情夸张,“你还算计得少?世纪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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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可以开始勾引我了
自己单方面被算计和与孟新竹商量着算计别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一整晚,躺在床上叽叽咕咕画策设谋,周醒最为感慨是孟新竹心思之缜密、细致。
“我们吵架那阵子,你也是这么算计我的,对吧。”
坐在办公室很多无所事事的空闲时间,周醒用来回忆她们的过去,跳出当事人有限视角,挖出不少细节。
比如她们第一次吵架,她不当心摔了排骨汤,还强行把送人的手表收回,事后愧疚反思时,在书房看见孟新竹往手腕上拍膏药,尽管心里憋气憋得要死,还是忍不住跟她搭话,表示关心。
当时用了多大劲儿她自己不知道?捏住手腕,把表摘下来,要真受伤也该是手肘,并非腕部。
肘击和膝击是非常强大的攻击手段,关节技中具备高杀伤性,周醒学过拳,这些都是基本常识,手肘骨骼坚硬,那种程度也根本不可能伤到。
再结合几日前孟新竹那番感人肺腑的表白——她说心动很早,雨里荡秋千的时候便生出好感。
“当时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周醒翻旧账,扣住她两只手腕把人押在床上,要听实话。
“你用大脚趾也能想得到,假若真的厌倦,何必还大敞着门专程让你看见呢?”
孟新竹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是给你递台阶,我知道你很自责,也想间接告诉你,我没事。”
果然!
“我的大脚趾才想不到这些,哪儿像你,浑身上下都是戏。”
周醒松手,“哼”地背过身去,“骗子,都是为了钓我,哄我帮你办事。”
“可钓你哄你都是因为喜欢你呀。”
孟新竹趴在她肩膀,“喜欢你才会想套路你,不然我干嘛不去套路周凌。”
周醒才不傻,“你套路我,不就是在套路她?一石二鸟,你多厉害。”
“但出发点不一样。”
孟新竹软着声气哄,“套路你是为了接近你,但接近你的同时,自然就远离她。所以最后我们在一起了。”
周醒闷不吭声。
“也不要紧。”孟新竹摸摸她头发,“等你再长大些,长到我这个年纪,兴许就会变得跟我一样聪明。”
周醒嚷嚷起来,“什么叫兴许,我肯定会变聪明的,而且我本来就不笨,我都是甘心被你骗。”
“对对对,是我太坏太狡猾。”
她好大胆,直接抓了人手往衣里探,“那我这种坏女人,你喜不喜欢?”
掌心充盈,触感令人心惊,周醒侧过身,猝不及防跌进她水光潋滟的眸,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你就会说好话哄骗我。”
血烘热大脑,周醒哑着声去咬她唇。
周醒特别好哄,喂饱就成,她手腕交叠举至人面前,“你要实在生气,就把我捆起来,随便怎么惩罚我。”
“是惩罚你还是满足你?”周醒偏不,关键时缩回手,抱胸藏到咯吱窝,“我才不上当呢。”
但当纯白蓬软的奶油被推来唇边,周醒还是没忍住张嘴,顶端镶缀的红粉樱桃滋味绝好,她舍不得吃,含在唇瓣玩耍。
挖掘出一条沟壑,水自有流处,孟新竹很擅长引导,接下来就不用她费力了,躺平接受侍奉便好。
这方面她们异常合拍,偶尔纵情过度,只觉疲惫,并不厌倦,还能抱在一起闲聊天。恋爱的感情真好。
结束,无聊将她长发勾缠在指尖,平复呼吸,周醒无可奈何道:“你又狠狠拿捏我了。”
深吸气,孟新竹翻身来与她面对面,“怎么总是受害者口吻,好像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能因为智力不对等,就一直怀疑我,否定我,我也会伤心的。”
“什么叫智力不对等……”
周醒哭笑不得,把她圈来怀里,“好吧好吧,对不起,你别生气。”
话音刚落,她“欸”一声,“我干嘛给你道歉啊,我又没做错什么。”
“怎么样,我就说你智商低吧。”她坏笑。
“其实我不是真笨,我都是装傻,跟你学扮猪吃老虎,你都被我吃干抹净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聪明蛋呢。”
周醒抱她来满床打滚,“我们是笨瓜组合,笨笨傻傻可爱小女人和憨头憨脑乖乖暴——”
“好鬼畜的形容。”孟新竹大呼肉麻。
周醒幸福眯眼,“反正现在你躺在我的床上,就是我的人,别的不重要。”
“是我的床!”孟新竹纠正。
“那我在你床上,我是你的人。”周醒顺从。
跟猫猫讲话会不自觉变夹子音,和周醒整日厮混在一起的孟新竹也沾染了几分蠢气,学她嗲嗲说话,哼哼撒娇,袒露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一面。
这种状态非常微妙,像鱼儿和水,只在有她气息环绕的场景,才能这般生动活泼,悠闲摇摆尾鳍。
“和你在一起,我很放松,很自在。”连表白也变得频繁,成为生活中的日常。
孟新竹捧起她脸,“你感觉不到我的变化吗?我以前可从来不这样,我也可以很严肃很正经,至少在我独处时,或者工作时。”
她们光溜溜贴在一起,尽管已经互相欣赏过千万遍,周醒还是脸红了。也许因为她热忱和专注的剖白,也许因为压在手臂的胸。
“跟你说正经!”孟新竹察觉到她走神,顿时一个爆栗。
周醒痛呼,“那你把衣服穿上。”不然她总是忍不住瞄。
“滚蛋,不想说了。”孟新竹翻身下床,“真扫兴。”
“你不说我也知道。”周醒起身套上睡衣,嘚瑟。
翌日晨,换上孟新竹新买的西装套裙,周醒开车先把她送到手作店才去上班。
今天消防检查,上午忙了一阵,午饭后有了空闲,周醒拨通周存伟电话。
关于饭局,周醒昨天没急着答应他,说回去考虑考虑,现在她考虑好了,要去。
“这就对了嘛。”
周存伟笑声爽朗,沉浸在慈父角色中难以自拔,“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聚会,别人也带家属。我们镇上那个谁,你小时候常常去他家小卖店买东西那个刘叔,他也要去,他早些年做海产生意发了嘛……”
竟然还话起家常来了,周醒不耐烦掏掏耳朵,手机开免提扔到一边。
午饭后总想吃点甜的,周醒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坨巧克力,撕开铝箔纸慢悠悠啃。
“你听没听我说啊?”周存伟半天没得她一句应。
“那你也把家属带上呗。”周醒说。
周存伟“啊”了声。
周醒重复一遍,又道:“你不是说人家都带家属,那你也把家属带上,你儿子老婆都带上。”
“这……”周存伟有点拿不准她意思。
“昨晚回去,竹子姐跟我说了很多,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不等他问,周醒叹了口气,继续:“她说我在这边,就只有阿嬷跟爸爸了,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虽然我还是更依恋妈妈,但人嘛,活在这世上,要长大,也要学着变通。”
接着她道歉,为上次去别墅打砸以及跑小孩幼儿园威胁这两桩事。
“我脾气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我也不是没分寸的人,只是出出气,毕竟你们当时那些事也做得挺过分……反正都是我的不对,我挺愧疚的,干脆你把陈小柔带过来,我当面跟她道个歉,咱们和好得了。”
嘴里一通胡扯,周醒脸不红心不跳。
这都是小时候练出来的,不写作业,装病不去念书,骗钱买零食吃等等。
周存伟觉得她态度转换有点快,但他做贼心虚在先,加之本就有所图,起先还推辞,担心饭桌上两人打起来,周醒一番花言巧语,他最终被说服。
“你得答应我,见面不能翻脸,你不能骗我。”周存伟嘱咐。
周醒笑了,“我还担心你骗我呢,你们两个打一个,我不是对手。”
周存伟“呵呵”两声,“说笑了,全家上下谁能是你对手。”
“周凌啊。”周醒说起上次打架那事,“她力气还挺大的,一巴掌直接把我扇懵。”
“那你没事吧。”周存伟干巴巴表示关心。
“她也脑震荡了。”周醒岂会让人小看。
电话挂断,晚餐时间定在本周六,周存伟答应带老婆孩子一起来。
周醒马上给孟新竹拨了电话,那边“哈”一声,“让我说中了。”
“那到时候你来吗?”周醒问。
孟新竹思索几秒,“要不我现在去找你,我们当面细说。”
周醒求之不得,“正好,我一直想带你尝尝我们酒店的菜,这次我们吃免费的,我偶尔也行使一次东家的特权。”
孟新竹应好。
也不能占用太多时间,耽误她工作,店里继续忙了会儿,四点整,孟新竹搭地铁去酒店。
进门时,正遇上酒店大堂,男人看着三十往上,西装笔挺,面相较为温和,只是脱发严重,已经半秃。
“孟小姐。”他竟然记住了她的姓氏,笑容满面来迎。
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孟新竹直道来意,“我找周醒,小周经理。”
大堂领会,神秘一笑,“这边请。”
孟新竹今天穿得很素,早上起晚也没来得及化妆,电梯轿厢银色镜面显现出她模样,身材纤细,面容恬静,唇色淡浅似乎有些气血不足。
“我的样子跟上次差别很大,对吧。”孟新竹对镜梳理长发,不知怎地,戏瘾就上来。
大堂愣了下,跺跺脚反应过来,实话实说,“还是很漂亮的。”
“我离婚了。”
孟新竹回头,朝他凄然一笑,“我在外面玩女人,被我老公发现,把我扫地出门,我的计划失败了,一分钱都没拿到。”
“啊?”大堂呆住。
“谢谢你,但不用安慰我了。”
她手指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现在只能寄托希望在你们小周经理身上,希望她不要忘记我们之间过去的情谊……”
说着说着,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被发现,她要是敢不管我,我必要她好看!”
大堂吓傻,蜷起肩膀,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嘻嘻,见笑了。”
电梯门开,孟新竹率先走出,等候在外。
大堂战战兢兢,谨慎朝前迈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周醒办公室呀。”孟新竹表情恢复正常,“请带路。”
周醒觉得今天的大堂有点奇怪,道谢后顺嘴关心几句,见他唇瓣微颤,欲言又止,主动问其情况。
当着孟新竹的面,大堂不好说什么,谎称楼下有事,急急忙忙走掉。
办公室门合拢,孟新竹“噗呲”笑出声,电梯间内的情形简单复述一遍,“他是被吓的。”
“他应该是难过。”周醒说:“上次我还给他画大饼来着,说你要再给我开家酒店,我让他做总经理。”
孟新竹到底善良,“那早点死心也好,免得成天惦记着。”
“也是巧了。”周醒给她倒了杯温水,“剧情正好跟我的新故事新人设衔接得上。”
“被富豪老公赶出家门,离异带娃的花瓶少妇求职遇前任,发现当年被她弃之如敝屐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为集团总裁……”
周醒嘎嘎乐,“这人设够刺激吧。”
“那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家门?”孟新竹不解。
“你偷人啊。”周醒说。
“我偷谁了?”孟新竹拧眉。
“偷我。”周醒拍胸脯,“其实都是我的阴谋,我对你余情未了,隐藏身份接近你让你犯错,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故意不说,就想看你走投无路低声下气来求我。”
孟新竹一声冷笑,“你还挺长情。”
“这其实是个纯爱剧本。”
周醒屁股往沙发上一坐,拍拍大腿,“来,可以开始勾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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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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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没安好心
书到用时方恨少,周醒不知该如何精准组织措辞来描述爱情,描述此刻的感受。
当然也不差她这一句,古往今来多少诗人、作家讴歌赞美,她没几两墨水的肚子憋不出什么好屁。
一定要说的话,她交出的答卷上面明明白白两个大字——真实。
大腿沉甸甸的分量,空气中缭绕的熟悉馨香,独属她绵软低柔的音色。
手掌触碰到,鼻尖嗅到,耳朵听到,便是真实。
更深一层,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合拍。
随口胡诌的人设,随机发生的剧情,也只有孟新竹才会娓娓不怠陪她玩耍。
有爱与宠溺的成分,但孟新竹亦然乐在其中,比如现在,坐在她怀里扯着她领带晃,说“你不会不管人家的吧”?
“车子没有啦,房子也没有啦,我要租房要吃饭,还要养小孩,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求你发发善心啦——”
周醒自己编排的人设跟剧情,这时候却有点演不下去了,靠在沙发上笑。
“就算心里乐开花,面上也不能流露出来,你现在可是集团总裁欸,这么没城府吗?”孟新竹不满她总是出戏。
“那我是舔狗,我绷不住了。”
周醒一把抱住她,“我日夜想你,抓心挠肝,你都到我面前了,我还装得二五八万算怎么回事,我当然要好好对你,宠你了。房子车子我给你买,小孩幼儿园学费我出,咱俩明天就上民政局领证。”
四目相对,安静几息。
孟新竹叹气,“好蠢,你这样会把人惯坏的。”
“那你就更离不开我了,因为你从别人那里,体会不到跟我在一起时的好,就算暂时跑路,一段时间的心理落差后,最终会回到我身边。”
周醒满脸机灵相,朝她眨眨眼,“什么心机手段,都不如真心换真心来得热烈和持久,因为真心无法作伪,真心不会欺骗。”
好一个真心无法作伪,真心不会欺骗。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中央空调温度偏低,办公室里待久了凉嗖嗖,但周醒怀抱温暖,孟新竹坐在她大腿,手臂勾着她脖子,感觉踏实,心中善意促使,想迫切回馈给对方同等的安心。
“要不我们结婚吧?”孟新竹忽道。
周醒还当在戏里,“嘻嘻嘻”笑,“看吧,这不就被我征服了。”
“我是说真的。”孟新竹收敛笑意。
“是真的呀。”
周醒跟个二傻子似的,“不过你得先等我求婚,待会儿我给管家打个电话,让他申请航线,我们坐私人飞机去丹麦……”
话讲一半,周醒忽地顿住,睁大眼定定看她。
也意识到这想法有些冒失,她们才在一起多久啊。
孟新竹起身,端起桌上纸杯,走到饮水机前,面对墙壁缓缓呼气吐气,平复心绪。
周醒被晾在原地,像悬浮半空,上不去下不来,一颗心飘飘忽忽。
孟新竹刚才说的结婚,是指现实还是戏里?周醒不敢问。
万一是她会错意,岂不尴尬。
“你快下班了吧?”孟新竹喝了口水,悄然把话题回收。
抬头看眼时钟,周醒木木点头。
“对了,周存伟打电话跟你说什么来着,玩半天差点忘了正事。”
之后孟新竹再没提过结婚的事,周醒一度怀疑自己听错。
晚饭后,周醒换了便服随她返回手作店,作为店铺登记注册的首名黄金会员,周醒热衷陶艺,空闲时来烧制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水杯碗碟。
今天她却没打算去陶艺区,银饰区徘徊,嘀嘀咕咕,“好多都是情侣欸。”
“是的,做戒指的比较多,戒指也简单。”
负责银饰区的店员知道她是老板女朋友,笑着问她,“今天不玩泥巴啦?”
周醒回头看了眼,孟新竹在前台跟书庭聊天,完全没关注到她。
“算了,改天再说吧。”
洗澡的时间,很适合用来闭上眼睛认认真真想点事情。
周醒今天想的是结婚。
领证肯定是领不了的,民政局暂时还没开通这项业务,但婚纱照、婚宴和蜜月旅行等,并不难实现。
姓孟的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呢?到底是不是她听错呢?
周醒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也不好意思问。
连续好几天,她闷闷不乐,眉头难舒展。
转眼到了周六,手作店玩了一整天的泥巴,饭局时间到,周醒独自赴约,大老远就看见周存伟带着老婆孩子在饭店门口接。
“叫姐姐。”周存伟推推小孩肩膀。
小孩不懂大人之间恩怨,让叫就叫,声音脆亮。
陈小柔拎着包站在一旁,点点头算打过招呼,没言语。
周醒双手插兜,“来了。”
饭局上溜须拍马那一套,周醒不太习惯,吃得也不多,大多数时间都闷在桌下玩手机,叫到她名字了,她才端起杯,说“吃了头孢”,以茶代酒。
左边坐的周存伟,旁人有什么话他都给含糊着挡了,比如介绍对象。
右边坐的陈小柔,周醒全程无交流,她的忍耐力上限就到这儿。
对此,周存伟已十分感恩戴德,两人不打架他就谢天谢地了,乐呵呵说:“没事,慢慢来,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周醒心说鬼才跟你培养感情。
酒桌上浪费一个半小时,终于快熬到结束,孟新竹发来消息,问进行到哪步。
[快结束了,你过来吧。]
[好的。]
十五分钟后,饭店门前几人撞个正着。
“竹子来啦!”
周存伟喝得晕乎乎,吆喝旁边老头,“老刘看,竹子来了,老孟家那闺女,你还记得不。”
孟新竹满脸假笑应付,又望向他身边陈小柔,“你也来了。”
陈小柔看她一眼,没言语。
刚跟周存伟结婚那阵子,陈小柔确实有试着努力融入周家,周凌和她父母不太好相处,她便把突破口放在孟新竹身上,但孟新竹对她始终客气而疏离,并没有深交的打算。
老太太那边更是不待见她,周凌三十岁的人了,过年还有压岁钱可以领,甚至连周醒姨妈家的双胞胎和来拜年的冯念都有,偏偏不给她小孩发。
有意针对和冷落,渐渐陈小柔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现在孟新竹却拉着她手温温柔柔讲话,问她明天想不想去手作店玩。
“……有趣的手工,数字油画,还有石膏彩绘,小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去。”陈小柔果断拒绝。
她没忘了周醒去别墅打砸那次,就是这个姓孟的哄得她开门,把狼崽放进家。
现在装得良善,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周家人个个都阴险歹毒,陈小柔跟周存伟结婚几年,起先犯蠢就算了,现在怎么可能还上当。
孟新竹倒是对她态度感到惊讶。
股权的事,周存伟没跟陈小柔讲吗?还是讲过了,她不愿意配合?
“你玩过石膏娃娃没。”周醒在旁跟小孩搭话。
小孩先摇头,又点头,“玩过。”
“那明天去姐姐那玩。”周醒蹲下身,捏捏他脸。
小孩是无辜的,周醒没必要把上一辈的仇恨带到他身上,对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态度平常。
但做戏做全套,跟小孩装样子不难,小孩看不出,她自己也没那么难受。
“你们不急着走吧?”周醒又抬头问周存伟,“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天我想带小弟去竹子手作店玩。”
“玩啊。”周存伟满脸醉红,对陈小柔摆摆手,“明天带孩子去。”
“我答应来跟你吃饭,已经够给你面子了,现在又去什么手作店,有意思吗?来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
陈小柔表情不耐,竟当街跟周存伟吵起来。
饭局的人还没彻底散干净,中年醉汉像满街乱丢的一次性纸碗,忍不住让人抱怨“谁这么没素质”的同时,想捡起来塞进垃圾桶。
周存伟当着这么多人被下了面子,顿时火大,接着酒醉吼了一句。
从小到大,周醒见惯他这副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但妈妈决不会像陈小柔这般,抱着孩子站在路边,话不说一句,眼眶憋泪。
按照她妈的性子,周存伟现在已经被两巴掌掀翻在地。
“你嚷嚷什么?”周醒可不会惯着他,“几瓶马尿下去,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懂事。”周存伟指陈小柔。
周醒白眼,“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来时候她答应好好的。”
周存伟试图讲理,也是不想让周醒看出破绽,“人家给了台阶下,就乖乖下,绷着做什么?都多大人了,还以为在学校里,念书呢。”
“你不说教是不是会死?”
周醒对他的忍耐快到极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爸,爹味儿这么重。”
孩子被吓到了,躲在妈妈怀里,不敢冒头。陈小柔背过身去,面朝马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
孟新竹上前,往她手里塞了包纸巾。她接过,手心攥得紧紧,倔强咬唇。
“孩子在看着你呢。”孟新竹提醒。
猛吸气,陈小柔扯开纸巾包装,擦拭脸颊。
“我还以为,老夫少妻这样的组合,男方年龄比较大,应该会更包容,也更体贴。”
孟新竹口气淡淡,唇边噙的一丝笑却让这话听起来充满浓浓嘲讽意味。
陈小柔擦干泪,往后撩了把头发,“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现在如愿以偿看到我的笑话了?”
“看你的笑话,又没钱赚。”
孟新竹表情不变,语调适中,口吻似与闺蜜闲聊,“真不知道你怎么跟他过得下去,要年轻时候,还勉强有张脸能看,现在?都老出尸臭了,也不懂疼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对你大吼大叫。”
“什么意思?”陈小柔倏地扭头,目光警惕。
“明天来手作店玩啊。”
孟新竹在她肩膀轻拍两下,“我们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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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石膏娃娃、羊毛毡和奶油胶等,归属手作店初级项目,门槛较低,石膏娃娃最得小朋友喜欢,周末很多家长带孩子来玩。
然而看似简单,石膏娃娃其实最考验人色彩搭配美感,一不当心便会丑出天际。
让孟新竹颇感到意外,是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周小弟竟然已经懂得调色,且极富耐心,桌边安静绘画涂抹。
“不太像他爸爸,周存伟似乎没有什么艺术天赋。”
休息区,孟新竹给桌对面的陈小柔倒了杯柚蜜花茶。
“周醒呢?”陈小柔环顾,“怎么就你一个。”
“她不想跟你碰面,在陶艺区。”孟新竹直言。
“你对她倒是好,帮她出谋划策。”
陈小柔其实早就看出她们关系不一般,听到孟新竹跟周凌分手的消息,丝毫不感到意外。
虽然碰面次数不多,但周家姐妹与孟新竹的三人组合里,明显周醒跟孟新竹感觉上更接近情侣。
既然答应来手作店,就没必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剑拔弩张,陈小柔态度不说和善,正常沟通不成问题,只是耐心有限,让她速战速决。
“你这些年应该攒了不少钱吧?”孟新竹也开门见山。
“周醒还在上高中时,你就跟周存伟搅和到一起,除了钱,我想不到别的。他比你年长差不多二十岁,你总不能是因为爱吧?”
话落,孟新竹见她表情有些难看,笑了,“不会吧。”
“谁年轻时候没犯过蠢?你还不是跟周凌在一起那么多年。”
被戳到软处,陈小柔立即竖起尖刺反击。
孟新竹不觉恼怒,“看你反应这么大,想必现在思想已经进阶,也觉得年轻时候喜欢过那样一个老男人,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陈小柔抿唇不语。
“我当然也犯过蠢,我跟周凌在一起七年,连工资都交给她保管,分手那天,我全身上下就四千块,拎着行李箱下楼时,恨不得电梯就此一坠到底,死了拉倒。”
这些话孟新竹从来没跟周醒讲过,她那时自暴自弃想过死,想过跟父母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
“我还不如你。”
孟新竹自嘲笑笑,“你跟周存伟在一起,也踏踏实实过了几年富太太日子,出门有司机接送,家里有保姆料理,我跟周凌七年,我差不多就是扫地机器人和洗碗机这样的存在。”
情见乎辞,她忍不住眼眶泛红。
“我有时候看着她,会想,我就要这么过一辈子吗?让怀疑、冷落、疏远甚至责骂等诸多恶劣词汇,贯穿我的后半生,直到我垂垂老矣,折腾不动了,开始相信命。”
“你现在过得很好。”陈小柔忍不住道。
快速眨眼,驱散哀云,孟新竹漫长吸气平复呼吸。
“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现在能过得这么好。有地方住,有事情做,朋友就在身边,甚至还有人爱,整日无忧无虑,日子快活得挑不出一点错。”
“看来周醒真的对你很好,让你不惜剖白自己,就为说服我。”
“她对我好,我为她做这些事,是应该的。我起初也认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般毫无保留,但我从她身上收获的,让我没办法对她吝啬。”
两人在一起,总不免谈及过往,周醒说得最多是没有孟新竹参与的高中三年。
家庭的破裂和妈妈的病症让她吃了很多苦,她常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扑进人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周凌总看不起她,说她笨,高中毕业念了个三流大学,可那时候的她哪有心思念书。
学习不好怎样,高考失利又如何,未来有许多条赛道可供选择,可妈妈只有一个。
当然,也亏得家底厚,周醒不必为将来担忧,但她向来是感性大过理性。这点周凌与她完全相反。
而导致周醒少年时受苦受难的罪魁祸首,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着现在妻贤子孝的好生活。
“昨天我看你反应,猜想股权的事情,你跟周存伟好像有些意见不和。你既然不想掺和进周家的事,干嘛不直接跟周存伟离婚呢?”
孟新竹收敛了情绪,开始说正事。
“你嫁过来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子凭母贵这条路是完全走不通的,老太太连压岁钱都不给小孩发,股权就更不可能落到你们头上。钱拿不到,男人也不够体贴,他越来越老,而你依旧年轻貌美,干嘛还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等到他死继承他的遗产,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可你要是愿意离婚,周家绝对不会亏待你。”
缓了缓,孟新竹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陈小柔双手在桌下攥紧膝头布料,心砰砰直跳。
明知对方故弄玄虚,她还是忍不住追问,“怎么个不亏待?”
“抽空回趟老宅,跟阿嬷说说你的想法,老人家不会对你吝啬的。”
孟新竹直接把肉夹到她碗里,“我们这边也是一样。”
……
谈话进行了很久,孟新竹恩威并施,好话歹话都说尽,下午五点,周存伟乐呵呵来接,说订了餐厅,想一家人吃个饭,热闹热闹。
“周醒不在,我晚上也有事。”孟新竹拒绝。
周存伟也不介意,搂了陈小柔肩膀,“那我们一家三口去。”
“爱老婆的好男人欸,你们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孟新竹把自己恶心坏了。
“那是。”周存伟哈哈大笑,“一把年纪,折腾不起了,现在这样挺好。”
“看得出来,周叔现在很幸福。”孟新竹没什么感情附和道。
“其实你可以跟暴暴一样,叫我爸爸。”周存伟朝她“嘿嘿”笑,耸肩耷背,姿态十分猥琐。
周醒叫过他爸爸吗?老东西真会蹬鼻子上脸。
孟新竹笑容不变,“可我爸爸已经过世。”
“走了。”陈小柔催促,嫌他丢人。
挑拨离间也是很耗费精气神的,送走陈小柔,孟新竹返回店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孟新竹!”
身后忽有人喊。
她回头,见是周醒,玩了一下午泥巴,现在洗干净手站门边冲她挥舞胳膊。
周醒很少会连名带姓喊她,孟新竹走过去,“怎么了?”
“去个地方。”周醒牵起她手。
商场连接着写字楼,从手作店侧门离开,横穿整个商场,过两道消防门,周醒带她来到电梯前,跟随写字楼人群一道入内,按下顶楼键。
“什么事情呀。”孟新竹捏捏她手,小声问。
周醒动动嘴唇,却没出声,只紧紧回握她的手。
到写字楼顶层,出电梯,再往上爬两段楼梯,孟新竹明白了,周醒要带她去天台。
在周凌家,曾经有段时间,她们常常去天台幽会,孟新竹收到周醒的第一束花,也是在天台。
城市中心的高端写字楼,四周几乎没有遮挡物,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漫天暖橙夕照中,周醒用力抱紧她。
“你为什么会想到死呢?”
周醒开口便止不住哽咽,“我在的呀,我一直在楼下等你,从天还亮着,等到天黑,又等到天快亮,就是为了等你,你怎么会那样想呢。”
颈后滴落温热的眼泪,孟新竹愕然几秒,迟钝眨眨眼睛,轻轻推开她,握住她肩膀,“你偷听我跟陈小柔说话了?”
咬唇,周醒说不出话,苦着一张脸,但答案已经很明确。
她什么时候遛过来偷听的,竟然没发现。孟新竹暗想。
“我骗她的。”
叹息,孟新竹轻拍她后背,“你不会真信了吧?已经下定决心脱离苦海了,怎么会轻易决定去死呢。”
“可你当时兜里只有四千块,不知道周凌以后会不会还你钱,爸爸妈妈都不在,没地方可去,书庭很远,也不知道我在楼下等,万一你真的……”
周醒难以想象,她当时有多绝望和无助。
割舍一切,离开经营了七年的家,又变得孤零零。
“叔叔阿姨走的时候,我太小,帮不上你,看到你哭,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巷子里搭棚子办白事酒,还天天去吃……”
周醒好自责,不想她又花费精力来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不怪你的呀。”
心口酸酸软软,孟新竹捧起她的脸,手心不停拭泪,“你怎么会突然说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周醒摇头,“不是突然,我只是没告诉你。”
无法被抹平的年龄差,无法被修正的过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醒感到疼痛又无力。
“如果可以早一点,说不定你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房子写你的名,跟你分担家务,不会冷落你,有什么话都跟你说……”
可直到现在,她还在依赖姐姐,家里的一堆烂事还得姐姐给她出主意,帮她实施。
“感觉自己特别没用。”周醒手臂用力擦过眼眶。
想变大,变强,把天都遮住,不让雨落到她身上,却让眼泪沾湿她的衣衫。
不要哭了,周醒大口喘气,撩起衣摆擦脸。
“我以前真的不相信,世上有你这种人。”
孟新竹一瞬不瞬看着她,目光专注,“我见过的人,大多蛮横自私。”绝不可产生这种程度的感同身受,即便是表演。
而她很清楚知道,周醒从不屑伪装自己,爱恨都明明白白。
“你让我感觉,你从小到大,都有被好好爱着。”
像一块剔透的水晶,太阳落在她身上,她并不私藏,大方向外折射出瑰丽光彩。
吸气,周醒不太明白她的话,本能答道:“可我收获的很大一部分爱,就是来自于你啊。”
穿衣撑伞,递水喂药,夏时打扇冬时暖床,拍哄她入睡,温柔唤她的小名。
——“暴暴。”
蓝色的天,是一片倒挂的、无边的海,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霎时,孟新竹如被击中,子弹镶入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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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跪下来求也没用
夏季昼长,向晚的微光潮涨般无息。
她们并肩坐在天台石阶,欣赏了一场完整的日落。夜的前奏平静而舒缓,不晒,有风,温度正适宜。
周醒哭得有点累,斜坐楼梯,半身的重量倾在她怀里,脸颊挨蹭她舒适柔软的长裙布料,呼吸安静。
“其实很多时候,我不愿回想过去。”孟新竹音色轻柔。
周醒往她怀里紧了紧,扬起脸,“为什么。”
孟新竹幽幽叹了口气。
“从父母离世到我与周凌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我的记忆几乎完全空白。起初我不愿去想,那阵子浑浑噩噩,也不太想得起来,久而久之就淡忘了。”
“后来跟周凌在一起,吵架生气的时候,我会想想我们曾经的甜蜜时刻,用来安抚自己。可越是想,越是愤懑……和你在一起后,偶尔她出现,我都刻意回避,希望我的思绪和灵魂,能为你保持绝对的纯净。”
“那我们呢?我们小时候。”周醒又问。
孟新竹的回答是不敢想。
“之前还没跟你在一起,我担心想太多,陷太深,重蹈覆辙。”
周醒撇嘴,“你可真能纠结。”
“你从来没纠结过吗?”孟新竹不服。
周醒还真没有,“我比较任性,不喜欢压抑自己,所以就算偶尔纠结,也能很快抽离出状态,安排好下一步。”
也亏得她心大,否则喜欢孟新竹那么多年,早把自己憋屈死了。
“但我始终坚信,你肯定会跟我在一起。”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可以说是门玄学,也可以说是一种心理暗示。只要坚信这件事迟早会发生。
“而且我刚开始也没打算和你怎么着,有点类似网上说的那种‘我喜欢你,但与你无关’之类的矫情文案。”
周醒枕在孟新竹大腿上说话,声音瓮瓮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了。”
但她从来没放弃过希望,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呢。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还是盼来了。
始终安静聆听,孟新竹手指细细抚在她线条清晰的下颌骨。
“就没喜欢过别人吗?在大学,在国外。”
“当然有啊。”周醒并不打算把自己塑造成什么百年难遇的痴情种。
“优秀的人很多,也有你这样一眼温柔挂的,我尝试接触过,但我不是找替身,一来对人家太不尊重,二来确实没办法代餐,想想还是算了。”
拒绝暧昧不难,冷漠和刻意疏远都起不到作用的话,就约出来讲清楚。
“会感到孤单吗?一个人的时候。”孟新竹好奇。
“孤单呀——”周醒想了想,摇头,“我还挺擅长独处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多,运动、看书、玩游戏,让我几个月不出门,我都不会觉得无聊。”
“真厉害。”孟新竹由衷的。
顿了顿,又摇头笑,“之前我还老跟你说,要先爱己再爱人,原来是我见识少了。”
就像念书时候,面对布满红叉的数学考卷,心里歹毒想,那些尖子生分数怎么就那么漂亮,假的吧?
可人家就是很厉害,就是能毫不费力考出好成绩。
“我服气了。”
孟新竹认命道:“确实是我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她口中的“先爱己再爱人”,不过是怕担责任,为方便以后甩锅。
“才不是,你只是被周凌影响,你其实很好的。”
周醒坐起来,双手捧起她脸,“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愿想就不想,未来很长,我们会一起创造出更多美好的回忆。”
“不哭了?”孟新竹一挑眉。
周醒傻笑,“哭够了,再哭怕你嫌我烦。”
孟新竹如释重负起身,抖抖揉皱的裙子,“腿都坐麻。”
周醒登时叫嚷开,“你真嫌弃呀!”
“我什么也没说。”姓孟的不承认。
“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个人终于哭完了,终于走了,哎呀妈呀哄半天,累死人。”
周醒不满叉腰,“人家是心疼你。”
“好好好。”孟新竹重新抱住她,“啵啵”亲脸,“谢谢暴暴,我会好好活着的,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不过话说回来。”
孟新竹仍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二,“人活在这世上,偶尔想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写论文的时候,加班的时候,跟父母吵架或搞砸事情的时候,想死只是一句玩笑,不用太过紧张。”
“你可以随便说说,但我不行呀。”
周醒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在你跟我抱怨吐槽,说‘想死’的时候,难道要我跟你说,‘那好吧,你赶紧去死’,这像话吗?”
“确实不像话。”孟新竹承认。
“我说,‘我不想活啦,我要去死’,好的,没问题的,可谁要敢这么跟我讲话……”
“把他头拧下来!”周醒表情狰狞。
“你先死给我看啊!”孟新竹跟着嚷嚷。
“对啊,你先死给我看啊,让我借鉴借鉴。”
“就是!”
“就是!”
勾肩搭背下楼,商量好去吃火锅,正赶上写字楼下班的点,电梯层层停,人爆满,她们从顶楼下来,被推挤到角落。
闲得无聊,周醒戏瘾上来,把孟新竹搂怀里问,“你老公最近还好吧?”
孟新竹起先没反应过来,睫毛忽闪着表示困惑,顿了几秒,才支支吾吾问“怎么了”。
“上次去你家,内裤好像忘……”
周醒话没说完,大腿被狠掐一把,痛呼出声。
“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孟新竹警告。
平时耍耍大堂得了,写字楼跟手作店紧挨着,让人听见,她当老板的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可这该如何澄清?再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周醒被掐痛,更不可能老老实实,“你睡了我敢不认账?小心我让你身败名裂!”
电梯间霎时安静,众人屏住呼吸,竖高耳朵,生怕错漏一个音节。
闭紧嘴巴,孟新竹不再接她话。
周醒得意哼哼,“怕了吧。”
回家再收拾你,孟新竹朝她做口型。
电梯到楼层,人群蜂拥而出,有人回头,目光充满好奇,周醒不以为意,半个身子都挂在孟新竹肩膀,“收拾!必须狠狠收拾,让我长个教训,看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是教训你还是满足你?”孟新竹把话还给她。
“又不冲突。”周醒满脸坏笑。
之后几天,陈小柔那边还没来消息,台风倒是要来了,连下了几天雨,市政开始锯树。
今年台风来得有些晚,但强度似乎不可小觑,手机每天都收到运营商消息,提醒加强安全意识。
阿嬷一人在家,孟新竹放心不下,周醒提前请假,赶在台风到来前与她乘车返回。
小镇靠海,风大雨也大,出站台,撑伞在路上走,凉拖一路“咯叽咯叽”。
随身的大口袋里准备了很多速食,周醒抱在怀里,尽量不让雨沾湿,恶劣天气并不影响心情,忽想起件小时候的趣事,讲给身边人听。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大雨天,这条走过千百遍的回家路,从此不再是独自一人。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在路口撞见周凌她妈。
不管台风从哪里登陆,每年夏季这段多雨的日子,孟新竹都会抽时间回来陪阿嬷,俞书华知道她的习惯,是专程在门口等。
孟新竹跟周凌分手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周凌起先瞒着不跟家里讲,现在看俞书华这架势,应该也知道了。
压低伞檐,孟新竹假装没看到。
周醒嘀咕,“她不会来找茬的吧?”
“别理她。”孟新竹拉上周醒,加快脚步。
风雨掩盖脚步声,一不当心,俞书华就到了面前,手臂蛮横抬高伞面,“你把我们电话全部拉黑了?”
一句废话,孟新竹不打算回答,选择绕过她。
“你知不知道,周凌生病了。”俞书华紧跟上,喋喋不休,“给你打电话,打一个你拉黑一个,你就那么狠心?连看都不去看她?”
脚步不停,孟新竹进了院门,站到回廊下,长柄伞立在廊柱沥水。
“有病看医生,我又不会治,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不管她?”
中年女人眼底隐隐有泪花闪动,“我都不知道你们分手的事,她一直没跟我们讲,我要去找你,她又不让,因为你,家里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孟新竹神色淡漠,“我都不在现场,你们因为我吵架,也要怪在我头上吗?是我在远程操控你们吗?”
周醒把怀里的购物袋放在楼梯口,捞起湿淋淋的裙摆,拧一把水。
“先上楼换衣服。”孟新竹朝她扬扬下巴。
周醒点头,却没走,想听她怎么回,也担心她应付不了。
“我只求你去看她一眼,跟她说说话。”
俞书华一反常态,哀哭着,为了女儿,“以前的事情,就当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怎么着都行,啊?只求你去看看她。”
“你真是个好妈妈。”
孟新竹却始终无动于衷,“可我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看一眼就能好。”
“就当我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
大雨里,女人花白的头发半湿,身体摇摇欲坠。
“没用,怎么求都没用,跪下来求也没用。”
态度摆明,孟新竹转身提起楼梯口的购物袋,“而且我快要结婚了,跟周醒,我的女朋友,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我跟周凌已经没有关系,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最后的最后,楼梯拐角处回头,孟新竹回头。
“还有,麻烦你转告周凌,作为一名合格的前任,最好的状态就是‘死’了,要是精神上做不到,物理上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另外,祝她早日康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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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我neng死你!”
周醒首次听到“结婚”,是在酒店前厅部经理办公室,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借着游戏时的松散氛围冷不丁冒出,她始终疑虑大过惊喜。
后来她们都很默契不提及,周醒纵有失落,也理解,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之前着急忙慌跟孟新竹确定关系,是担心她跑掉,现在人都住到她家里去,自然也无甚好忧惧。
但嘴上虽冠冕堂皇说着“来日方长”,内心深处,周醒还是藏了那么一丢丢小侥幸。
结婚欸,跟喜欢的人结婚欸。
此刻,孟新竹当着她面,又明明白白讲了一遍。
——“我快要结婚了,跟周醒,我的女朋友,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每个断句,每个字眼,包括标点符号都值得用心拆分推敲。
用不着谁批准,也不稀罕谁的祝福,仪式只属于她们。
最后小半截楼梯,一步步迈上去,她背影逆光,雨湿透的裙摆贴在小腿肚,身体轮廓呈现成熟女人的自然风韵,怀里抱的塑料袋不时发出窸窣碎响。
类似的视角,从小到大,周醒不记得看过多少遍。姐姐走路很快,总是很坚定很有目标,她的温柔并不代表一味纵容。
“钥匙。”孟新竹回头。
周醒回神,才低头翻包,越着急越乱,“等下……我带了,应该是带了。”
“别急。”孟新竹把购物袋放在地上,“没带也不要紧,阿嬷那里有备用。”
定下心神,侧包里摸到熟悉的金属物件,周醒朝她笑笑,“找到了。”
“怎么呢?”孟新竹提起购物袋,“好像被我吓得不轻,我刚才的样子很可怕吗?”
“没有啊。”周醒说。
“你不觉得我说话很过分吗?人家生病,我还说什么死啊死的。”
钥匙对准锁眼,周醒摇头,“我不会像周凌那样对你,所以就算将来我们真的分手,你也不会像现在对她那样对我。你已经仁至义尽,是她太不识好歹,而且你说那些话,是为让我安心,我要再东想西想,就太不识好歹了。”
孟新竹没接话,但周醒有注意到她表情轻松很多。
打开房门,雨把屋子下得好黑,购物袋搁在靠墙小桌,孟新竹拍开灯,“先进去洗澡,别感冒了。”
周醒把钥匙放回包,站在门垫把湿了大半的裙子脱下来。
“有浴巾吗?”孟新竹探头朝卫生间里望,“没有,我去拿。”
她顺道拿了干净的睡衣过来,周醒接过,挂在高处架子上,在她转身之际,却没让她顺利走掉,“你呢?”
“我先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有水果,万一有被雨淋到,捂坏了。”
“还当是什么大事。”周醒不由分说将她拽进浴室。
怎么会有这种人,上一秒宣布结婚,把人家心里搅和得乱七八糟,下一秒又若无其事投入琐碎生活。
“你要跟我结婚,不跟我讲就算了,还是为拒绝前任,当着前任她妈的面间接告知,现在对我不管不顾,操心什么超市购物袋……”
周醒咬住她唇,将她抵在浴室瓷砖墙,似有意惩罚,掰开花洒开关,让冷水浇透全身。
凉意浸透四肢,水珠迷蒙视线,唯一的温暖来自嘴唇,她们迫不及待从对方身上汲取热量,激烈拥吻。
渐渐热水流出来,衣料贴肤沉重,难褪去,隔靴搔痒求而不得更勾人心,腰肢拧摆的幅度加大,孟新竹急喘着命令,“再用点力。”
揉碎她,穿透她。
“我要你重新说。”
周醒唇贴在她耳廓,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又怕她装傻,提醒道:“结婚的事情。”
“不说呢?”孟新竹一条腿挂在她臂弯,气息微急。
“不说neng死你!”周醒恶狠狠。
孟新竹脸埋在她肩上笑,“那你neng死我吧。”
“哎呀!”周醒生气跺脚,“你这人真是的。”
“别废话了。”孟新竹抓着她手腕往下够,“赶紧。”
面上装得气咻咻,周醒其实暗爽更多,这是孟新竹第二次提到结婚了,她确信上次不是听错。
也不是没想过结婚,只是没到这么快,周醒以为起码还得过个两三年。
“姐姐是不是也很忐忑,担心我拒绝,都不敢直接跟我说。”
结束后,周醒给她擦头发的时候问。
乱发遮脸,孟新竹翻了个白眼,懒得回。
“怎么不讲话。”周醒弯腰去柜子里拿吹风筒。
“免得你嘚瑟。”孟新竹冷冷道。
周醒亲一下她脸蛋,“你间接承认了,你就是胆小。”
……
吹干头发换了干净衣裳出门,孟新竹站在二楼围栏边往下看,俞书华还没走,端个小板凳坐在阿嬷门前哭。
“老大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嘛……”
阿嬷很无奈,“娃娃病了,你就看娃娃去,哭有什么用。”
俞书华想让阿嬷出面,说服楼上的,阿嬷直摇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哪里管得了哟。再说,你家小孩是小孩,别家小孩就不是小孩啦?那她不想去,我难不成还用绳子捆她去。”【?】
“是不是魇着了?”
家里的阿姨给出主意,“你上庙里烧香,也好过坐在家里哭,求人不如求菩萨。”
碍着俞书华在,孟新竹不好下去跟阿嬷说话,有点饿了,返回房间拆了袋小饼干。
“她一直不走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在楼上躲着。”
台风天可能会停电,拉上家里阿姨,四人正好凑一桌麻将,俞书华在的话多尴尬,她们玩也玩不高兴。
“不着急。”孟新竹揪了饼干喂周醒,“她再不走台风就来了,到时走也走不掉,她总不能真把周凌丢医院里不管。”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也不知道周凌的病到底严不严重。”女人憔悴的脸让周醒联想到妈妈。
周凌命真好,她的妈妈好爱她。
“所以呢?”孟新竹把饼干包装扔进垃圾桶,“你希望我去?”
“我没有!”周醒忙摆手。
说着肩膀耷拉下来,“可她生病了嘛,我们这种时候,不管因为什么表现出开心,都像落井下石。”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孟新竹话里有点不高兴了,“继续跟她纠缠不清,满足众人对我温柔贤淑又豁达包容的美好幻想吗?然后再让你指着我的鼻子尖骂,坏女人总钓着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周醒愕然张口,有点被吓到,“我没有……”
“反正我里外不是人。”孟新竹双手叉腰,背过身去面对窗外滂沱大雨。
房中安静几秒。
“姐姐。”
周醒起身,小心翼翼靠近她,拎起她衣摆轻轻晃了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安心,我也知道,你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虽然心里烦周凌烦得不得了,但也不至于咒她去死,只是说的气话,我都懂的。”
“你气性也别那么大嘛……”
周醒试着抱住她腰,见她没有反抗,手臂收紧,“我的姐姐我最了解,温柔善良是不假,但也不是面团随便人捏瘪搓圆,会生气发脾气……人都有脾气,怎么可能没脾气,你愿意对我发脾气,是爱我信任我的表现,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醒歪头,去看她脸,好像没那么生气了,调皮捏住她嘴巴,“姐姐好像一只鸭嘴兽哦!”
“你!”孟新竹胡乱挥手挣脱她,“你才是鸭嘴兽。”
“都怪周凌。”
周醒说着说着也把自己说生气了,“她怎么那么大本事,老害得我们吵架,以后不能再因为她吵架了,否则显得她多能多厉害似的!”
周醒手握住孟新竹肩膀,把她翻过来,“木马木马”亲脸,伸出小拇指,“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的玩意。”孟新竹不屑撇嘴。
“那来点成年人的。”周醒捏她腰。
“不许……”孟新竹笑着躲。
哄好姐姐很容易,在周醒看来,哄人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感情里赢就是输,不用谁教,周凌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孟新竹猜得没错,俞书华在楼下坐了几个小时,眼看雨越下越大,午饭后就买车票回去了。
下午陪阿嬷打了几圈麻将,阿嬷倦了,想回房睡觉,她们就没打扰。
从堂屋里出来,雨短暂停了,拿上伞,孟新竹决定去海边走走。
结婚的事情没跟阿嬷讲,她们之间也还缺少一个板上钉钉的过程。
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任由海风鼓起衣衫,掀动裙摆,周醒有点憋不住了,摸摸鼻子说“气氛真好”。
孟新竹挑眉,“哪里好?”
举高手臂示意,周醒说:“海边牵手漫步,风吹在身上暖暖,沙滩上一个人也没有,很像电影里的场景,适合用来表白或求婚。”
“所以呢?”孟新竹驻步,看向身边人,“谁要求婚。”
“你要求婚。”周醒提醒说。
“我?”孟新竹不可思议,手指鼻尖。
唇边藏笑,周醒用力点头,“你跟我求婚。”
孟新竹环顾,“在这里?”
“这里很好啊。”周醒不需要戒指和鲜花,有她就够了。
是姐姐先求婚的欸,姐姐向她求婚,多有面子。
“好吧。”孟新竹略一扬眉,开始抖腿,装得吊儿郎当,“请你跟我结婚。”
“抱歉,我不能同意。”周醒话脱口的瞬间,就绷不住噗笑出声。
“你故意的是吧!”孟新竹彻底被惹毛,原地暴跳。
周醒笑弯腰,“我想看你反应啊,看你怎么办。”
孟新竹掐住她脖子,“我neng死你!”
“谋杀亲妻啦——”周醒躺倒在沙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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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结尾(1)
老家房子看着灰扑扑旧兮兮,这么多年,台风天中坚若磐石,岿然不倒,可比城市里装大玻璃窗的高楼抗风多了,孟新竹每年台风季都抽时间回来住几天。
陪阿嬷是一方面,高楼实在让她没安全感,大风天总感觉楼在晃,心里没着没落。
山呼海啸一天一夜,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连看书都没办法静下心。
周凌笑她大惊小怪,嫌麻烦,一次没陪她回来过。
有一年,周凌劝她别走了,就待在家里,台风登陆前一天傍晚,她实在受不了,自己偷偷带上行李出门。
高铁已经停运,但要实在想走也不是没办法,有艺高胆大的黑车司机愿意接这活,多花点钱就是。
一路没出什么岔子,到老宅毫发无损,事后周凌却大发脾气,隔着电话把她耳膜都吼破。
——“那你为什么非要我留在那里,我就是害怕,心里就是不踏实。”
孟新竹大声哭诉。
周凌不能理解,孟新竹也不指望她理解。
——“仅仅是尊重我的想法,我的生活方式,很难吗?”
孟新竹问道。
她们之间,爱与恨都堆叠得缓慢,由生活中无数件小事组成,并非一朝一夕,因此决心离开时才那般坚毅无畏,那般毫不犹豫。
恨是爱焚烧后的灰烬。
今年夏天跟周醒一起过,孟新竹起先不确定她要不要回,担心吵架,连问都没敢问,只单方面告知——我要回。
周醒点点头,当时什么也没说,隔了两天,孟新竹收到她网上买的一大箱速食。
——“有自热米饭,自热火锅,还有泡面和酸辣粉,到时候停电停水,我们就吃这些。对了,还有给阿嬷买的速食粥,给老太太尝个新鲜……嘻嘻,我是不是特别贴心呀!”
隔着电话,孟新竹可以想象她的眉飞色舞。
挂断电话,孟新竹决定跟她结婚。
孟新竹原本计划,等台风过去网上找点攻略学习学习,认认真真操办一场,正儿八经求个婚,谁成想刚下车就在老宅门前遇见俞书华。
女人又哭又闹,她不堪其扰,没忍住把心里话讲出去。
为把俞书华打发走,也存了些试探——周醒还那么年轻,万一不想结婚呢?
当日下午,俞书华离开,海边散步时周醒就等不及了,连连催促她求婚。
“你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
孟新竹坐在礁石上,“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你以后埋怨我怎么办,说老女人连个仪式都没有。”
“那要怎么样才不草率。”
周醒站在两块大礁石之间的小水洼里,钥匙戳着石壁上的藤壶,“网红拍的视频,这惊喜那惊喜的,不管真真假假,反正我不喜欢。而且两个人在一起,重点是过日子,当时求婚再怎么热闹,婚礼再如何盛大,该离还得离。”
“结婚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又不是做视频,为以后直播卖货打基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用显摆给谁看。”
“而且求婚这种事,怎么也瞒不过去的,我们吃一起住一起,你从早到晚上几次卫生间我都了如指掌,你要背着我偷偷准备惊喜,不告诉我,我说不定还怀疑你出轨呢。”
“你有数过吗?”孟新竹天真眨眼,“我上卫生间。”
“什么呀,人家打比方,是指你的生活习惯这方面,细心一点都会发现异常的。”
刮下来的藤壶没什么用,周醒就是手欠,“反正我觉得没什么,你当我面说,我当你面答应,我们一起计划接下来的事,拍婚纱照也好,蜜月旅行也好。”
“那你答应了吗?”孟新竹手指伸进洞洞鞋的洞洞里。
一回到老家,人就自动变土,洞洞鞋是周醒高中时候穿的,黑色基础款,很耐脏,今年夏天莫名其妙又火了一把,孟新竹起先万分嫌弃,此刻却莫名接受良好,蹲在海边礁石上抠脚玩。
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柔顺马尾从一侧肩膀长长垂下,额际碎发被海风吹得有点乱,脸蛋白生生,眉纤长,唇小巧,充满亲切的邻家感。
周醒看着她,忍不住笑,她问笑什么,周醒说:“昨天下班去店里接你,看到你站在吧台前面跟商场物业讲话,还是精致的都市女郎,今天摇身一变,成渔家小妹了。”
翻个白眼,孟新竹抓了把空气扔她,“我跟你说东,你跟我说西。”
“求婚求婚,可不得求。”周醒爬上礁石,并肩坐到她身边,“你再求我一次。”
“不结拉倒。”孟新竹才不惯着她。
周醒说没事,“到时候我求你。”
“你当过家家呢!”孟新竹推她一把。
“可不是。”
“可你个头。”
这女人好记仇,手里偷偷攥了把沙子,回家的路走到一半,突然弯腰,扬手把沙抛进周醒鞋里。
“你!”周醒哭笑不得,“幼稚鬼!”
家里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几个台灯也充满了电,晚饭后又开始下雨,阿姨在堂屋里支起麻将桌,四人搓了几圈,周醒莫名其妙说起结婚的事。
“请客吃饭啥的就免了,用不着敲锣打鼓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反正就跟家里说一声,事情我们自己来办,网上约个摄影师,拍些照片视频什么的,然后天南海北玩上十天半个月,差不多。”
周醒话捡一半说,没头没尾,故意让人猜,还不耽误手里摸牌。
老太太一句没听懂,打了个二饼出去,“什么什么就什么的……”
她茫然望向孟新竹,“给翻译翻译。”
“就是说,我们要结婚了,婚姻就不办了,仪式累人又费钱,反正跟阿嬷知会一声,回头我们自己安排。”
孟新竹言简意赅。
老太太“啊”一声,摸牌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结婚呐?”
现在年轻人玩都玩得花,老太太不是不能接受同性结婚,让她感到意外,是周醒和孟新竹才在一起不到两个月。
这话老太太不好说,阿姨嘴快,喊了个“碰”,麻将牌往桌边一推,“你俩倒是感情好,竹子跟冰冰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提过结婚这两字。”
结婚这事可大可小,视个人情况而定,有人嫌麻烦,亲戚朋友也没几个,不想办婚礼都可以理解,但重点在有没有把这件事明明白白说出来。
是一时玩玩,还是想长长久久把日子过下去。
“所以现在分手了嘛。”孟新竹笑着接了一句。
周醒手里攥着牌,抬头看她。
这局麻将没打完,一个火闪把电闪没了,屋子黢黑。
周醒借手机电筒的光找着台灯,孟新竹扶阿嬷回屋歇息,等阿姨走了,老太太从枕头边摸出个手电筒,绕过床去开保险柜。
老太太小小一只佝那捣鼓密码,周醒怎么看觉得好笑,“奶奶找什么呢。”
“好东西。”老太太从柜里取出个小盒子,重新锁好保险柜,坐到床边冲她们招手,“过来。”
孟新竹挨着她坐下,周醒蹲在她面前,两手给她捏腿肚子,“什么好东西呢。”
老太太看着周醒,手指她一下,看着孟新竹笑,“还跟小时候一样,可会哄人,见人手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马上贴过去。”
“馋,贪玩。”孟新竹附和。
周醒抱着老太太腿轻轻晃,“什么呀,别卖关子了。”
小盒里是一对玉镯子,据说是老太太她妈年轻时候的嫁妆,百来多年的历史了,本来打算周凌周醒一个一个,可阴差阳错的,老太太几次想送都没能送得出去。
“我对你们,是真没偏心,这镯子就是送不出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琢磨,可能是长大以后周凌回家的次数太少了,过年也只有除夕那天来,想找个机会跟她唠唠,说说祖孙俩的贴心话,早起洗把脸,就听见巷子里车子响,等追出去人已经走了。
“既然没缘分,就送你们。”
阿嬷把镯子给她们一个一个套上,两只手拉过来,交叠在一起,“乖乖的,别吵架,哪天散了,镯子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说着说着抹眼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俩,都是没爹没妈的娃……”
周醒手慌忙给她擦泪,“我们肯定乖了。”
“你们要实在不乖,我也没办法。”老太太左右抹抹脸蛋,小孩赌气的口吻,“我哪儿管得了你们。”
“肯定乖啦。”孟新竹抱住她肩膀,哄慰道:“暴暴可听话了,什么都听我的。”
雨下得昏天黑地,风四面八方都在吹,疾遽呜嚎着。
房间温暖干燥,台灯光黄澄澄,像小时候感冒姐姐喂到嘴边的橘子罐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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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结尾(2)
台风持续三天,天天都是大暴雨,周醒整日闷在房间,人都快霉了。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开了门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挠挠脸蛋想起什么,下楼去灶台边把炕熟的土豆子拨出来。
敲掉外面一层黑壳,里头冒白气的土豆用勺子挖到碗里,撒点辣椒面,尝尝味道感觉还不错,端上去给姐姐吃。
带来的速食老太太碰也不碰,说垃圾食品,全是防腐剂,人死了埋地下一百年都烂不掉。
周醒说“太夸张啦”,阿嬷嫌弃撇嘴,“反正你们年轻,吃不死,也没真正吃过什么好东西,多放几把味精就觉得鲜得不得了,好打发。”
周醒醍醐灌顶。
家里存了不少干海货,蔬菜也囤了些,阿姨用柴火灶烧饭,早中晚三顿都不重样,周醒跟着蹭了几天,脸都圆了一圈。
柴火烧的土豆有股特别的香气,孟新竹接过碗,下床来吃,周醒挨在她身边,张嘴等喂。
“你都胖了。”孟新竹话虽如此,手没停,捏着小勺往她嘴里填食。
“三天没出门,可不得胖。”周醒含糊着抱怨,“无聊死了。”
“你之前还吹牛,说只要有吃有喝,自己一人在家待着,大半年不出门都不成问题。”
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担心她噎食,孟新竹给她开了瓶苹果醋,促消化。
周醒也有理,“那你也知道,以前是自己一个人,现在我有你啊,好不容易有时间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却只能被关在小房间,哪里也去不了,当然觉得无聊啦。”
“确实。”孟新竹把吃空的小碗顺手放桌上,“整天躺着,下面都给你揉僵了。”
毫不夸张讲,她真僵了,上午两人试着抱在一起,任凭周醒如何卖力,就是到不了。
“神经已经麻木了。”她平静望着天花板。
周醒气得捶她,“我还没说我手都快断了呢。”
“那你想试试吗?”孟新竹引诱道:“我手没断,你那里也没僵。”
如此,周醒又被哄骗着来了一次。
被分开膝按在床上,感受女人灵巧的舌头,她浑身打颤,泉眼汩汩,清水一汪一汪流出来。
想起就脸红,周醒瞪她,“坏女人!”
“不过你有句话没说错。”
孟新竹在床头抽了张纸巾,为她擦拭净唇边一点污渍。
“即便我们已经确定关系,甚至都住到一起,相处的时间还是非常有限。早上起床,来不及好好看看你,匆匆洗漱完你就要出门去上班,午休偶尔能看见,可待不了多久你就要回去,有时加班,要到晚上八九点才能见面,回家洗完澡到睡前,也只有两三个小时能和你相处。”
指腹眷恋抚过她柔软的腮,孟新竹轻轻叹气,“其实我一点不觉得无聊,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虽然我一直说下面已经僵掉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周醒不禁得脸发热,心乱跳。
但她还是想说:“其实最后一句没必要讲出来的。”
“可那也是事实呀。”孟新竹一本正经,“不管好的坏的,都是我身体由内到外接收到的真实感受,是你带给我的。”
周醒忍不住扑过去抱她,“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欸——”
“而且我从来不会拒绝你。”
孟新竹说起来有点无奈,“都跟你说累了累了,你偏不信,要强得很,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为了配合我腿肚子都绷抽筋。”
羞死人了!周醒埋她怀里,“不许说。”
“没关系啦。”孟新竹柔声安抚,“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也是。”【辛】
“那下次我不这样了,我们点到为止。”周醒用额头轻轻蹭她锁骨,像只黏人的小猫,“我也要尊重你的感受。”
“没关系,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孟新竹柔声。
“那再来一次。”周醒立即道。
“还有事先走了。”孟新竹起身。
周醒哈哈大笑,手臂缠上她腰,“逗你玩呢,就抱一下好了。”
“就抱一下?”
“抱一下。”
窗外大雨滂沱,盛夏潮湿闷热,这个拥抱前所未有漫长,好似这样就能把缺失的过往一点点补回来。
下午雨小了很多,阿嬷说,台风明早就走。阿姨做了海贝粥,周醒端着大碗坐在回廊下吃,看落雨,孟新竹找了把破伞撑在她面前,防溅水,提了竹凳挨去她身边坐。
搅动粥碗,奶白的雾气一蓬蓬腾起,呼呼吹两口,小勺挖了送到嘴里,滋味鲜甜。
阿嬷坐在堂屋,门框四四方方框出片景,像张老照片,将过去拽回,将此刻定格。
“还跟小时候一样呢。”老人目含欣慰。
翌日晨,云停风止,雨收了,滴滴答答是回廊顶连片的瓦檐,下头接水的石缸涟漪圈圈,里头几尾小金鱼闲适摆尾。
周醒提了只蓝色的塑料水桶,孟新竹拿上手套和铁钳,准备去赶海,台风后的沙滩上能捡着好些东西。
到海边还没退潮,礁石上坐着吹吹风,过了半个多小时水才慢慢下去。
海菜遍地都是,蛤蜊最多,其次是螺和蟹,运气好能捡到海星和水母,有些小螺长得挺漂亮,但不能吃,肉也少,就扔回海里去。
斑蛤蜊煲汤好吃,周醒最爱,捡了大半桶。
接近傍晚,天晴了,太阳遥挂在海面上,光线柔和,风中人影斜长。
她们来得早,雨刚停就来了,这会儿沙滩上人多起来,就提着桶回去。
“蛤蜊汤,超鲜超好喝!”周醒想想就幸福得不得了,一蹦三尺高。
孟新竹笑着看她,“那以后每年夏天,我们都回来赶海。”
“嗯!”周醒用力点头。
在家这几天,老太太可高兴了,天天拉着她们打麻将,还是阿姨说不能久坐,打两圈就牵她在走廊溜达。
在家住了快一个星期,台风过,必须得回去上班了。
走那天阿嬷又忍不住抹眼泪,嘴里却很不客气,说她们天天在家吃她的喝她的,光吃还不干活,可烦人,走了好,清静。
“到时候拍婚纱还得回来呢。”周醒说。
老太太“哎呦”一嗓子,又高兴起来,“那到时候可得叫上我。”
之后两人各自忙了一阵,每天早出晚归,只有晚上能抱在一起说说话。
“国庆放假我们就拍婚纱吧。”周醒都安排好了,“冯念有个朋友,干摄影的,网上还挺有名气,虽然是兼职,但账号粉丝特别多,我看过她的视频,拍得都挺好的。”
九月最后一天是孟新竹的生日,那天还得上班,周醒早起出门,假装把这事忘了,开车将孟新竹送到手作店门口,还跟人点菜,说晚上想吃烤排骨。
孟新竹站在路边,先应下,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了吧。”周醒想想又说:“再来个土豆泥?我喜欢吃土豆泥。”
她胸口漫长起伏,“行。”
周醒心中偷笑,咳嗽一声,“你下午早点回去,我这几天事多,就不来接你了,反正明天就放假。”
孟新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当天上午,周醒着急忙活把工作处理完,安排好国庆的值班表,提前一小时下班,带了戒指盒去蛋糕店,让店员把戒指洗干净藏在蛋糕顶端的奶油花里。
傍晚提着蛋糕回家,发现孟新竹把门锁密码改了,她指纹都被删除。
周醒起先以为手脏了,还在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连试几次,试到门锁“滴滴滴”开始报警都没反应过来。
以为孟新竹还没回家,她静静等警报过去,然后开始按密码,这次只按一次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天。”周醒哭笑不得,忙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干嘛?”
电话接通,孟新竹没好气。
“我说你至于吗?我逗你玩呢,哎呀你这人真是。”周醒服了她。
下一秒,门开了,孟新竹板着张脸站她面前,“来我家干嘛?”
周醒懒得跟她掰扯,推着人往里走,“小气鬼,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赶紧把我指纹录回去。”
看到她手里提的蛋糕,孟新竹没忍住笑了下,嘴上还不依不饶,“那我也开玩笑呢,你这么开不起玩笑呀。”
她俩吵架也没个正经,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不轻不重拌了几句嘴,孟新竹被周醒压着,指纹重新录入。
结果吃蛋糕的时候,又闹出幺蛾子,大半个蛋糕下肚,周醒没看到她吐出戒指,顿时慌了,忍不住问:“你没吃什么硬硬的东西吗?”
“什么硬硬的东西。”孟新竹表情懵懂。
周醒一时茫然,戒指她亲眼看到店员藏进奶油里,又亲眼看着打包,期间没开过,奶油花也完好无损,不可能丢。
“哎呀坏了坏了。”
周醒急得围着桌子直转圈,“就硬硬的东西呀,你没吃到吗?”
“饼干吗?还是坚果。”
孟新竹歪头思索,“吞的时候,感觉是有点剌嗓子,但我没在意。”
周醒一拍大腿,“完犊子。”
她转身去鞋柜拿了车钥匙,“医院开刀吧。”
“什么呀。”姓孟的还装,“什么东东呀。”
周醒继续陪她演,“戒指,求婚戒指,正儿八经的克拉戒,花了我好多钱,结果被你吃进肚子里去了,这下好,只能开刀取出来。”
话刚落地,孟新竹手心摊开,戒指送到她面前,“是这个吗?”
周醒鼓着腮帮,气咻咻看她。
孟新竹掩唇“嘻嘻”笑,“原来你当时没答应,是等着跟我玩这儿出呢。”
“那我不说去医院开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装下去。”
周醒有点生气了,“你一天净玩我。”
进卫生间把戒指洗干净,戴在手上,孟新竹挨去沙发边抱她,“尺寸很合适呢,你是不是偷偷量过。”
周醒用勺挖土豆泥,大口吃,不理人。
孟新竹不说话了,只笑眯眯看着她。
没吃两口,舌头碰到个硬邦邦的金属物件,周醒知道她为什么笑了,从嘴里把戒指拿出来。
彻底绷不住,周醒捏着戒指,拳头捶她,“怎么回事啊你。”
“怎么回事啊你。”孟新竹学她。
事先她们真没商量过。
“这也太巧了吧。”周醒把戒指洗干净回来戴上,发现一件更巧的事,她们戒指是同款。
然后她想起件事来,“你是不是在网上刷到过一个求婚视频,就是吃蛋糕吃出戒指那个,你跟着学的。”
“你也刷到了?”孟新竹瞪大眼,“不会吧。”
周醒一拍大腿,“该死的大数据。”
“该死的大数据!”
【📢作者有话说】
估计错误,明天还有一章,嘿嘿~
感谢在2023-12-02 18:59:48~2023-12-03 18:2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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