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梁景瑶即使算神仙里年轻的,但也活的够久,见的更多,人很难分绝对的好人坏人,大部分善恶只在一念间,善里有恶,恶会变善。


    中年妇女基本算得到了清晨的认可,本可以做的更绝,让雇佣她的人更高兴,但她没有。


    或许害怕,或许人性里的善。


    总之,算不上个绝对的坏人。


    听到传来的声音,中年妇女以为清晨在录音取证,顿时吓的脸色煞白,语无伦次求饶:“对不起,我有苦衷的,我离婚了,男人撒手不管,,我自己养活孩子实在太困难,所以才”


    说到这里,她似乎顾虑什么,不敢说了。


    做作业的小女孩听懂了什么,弱弱道:“妈妈,这是那个被你骗的阿姨吗?”


    妇女身体摇晃了下,勉强笑笑:“你在说什么?妈妈什么时候骗人了?”


    “我都听到了,每次你躲房间里都是偷偷给这个阿姨打电话,你还喊她宝贝。”小女孩怯生生道,“妈妈,要不我不上学了吧,我不想你被警察叔叔抓走。”


    很多大人,以为小孩子不懂,其实很多时候,孩子的理解力没那么简单,什么都懂。


    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似的,向着清晨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妈妈都是因为我,她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报警好吗?”


    清晨本来真打算报警,她本来已经放下了,但亲眼看到几个月里竟然和一个中年妇女谈情说爱,恶心的想吐。


    小女孩和妇女此刻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


    满屋寒酸,更不是装出来的。


    清晨大概明白了什么,深呼口气,低声道:“你先告诉我,到底谁让你这么做的。”


    中年妇女艰难吐出个名字:“王,王娟。”


    镜头轻轻晃了下。


    清楚扶住墙壁,好一会才喃喃道:“王娟,是那个王娟吗?不可能,你说谎,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我俩关系那么好,她能有今天”


    中年妇女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罪恶感日日折磨,她有点崩溃了:“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了吗?初中那会,我教你织过毛衣,我,我是她的亲姑妈。”


    清晨:“”


    直播间众人:“”


    两人认识?是骗子的姑妈?


    这也太离谱了吧。


    岂止是离谱。


    如果让清晨用排除法,从认识的人里一个个按照信任度排除,王娟,绝对是最后一个。


    因为,怎么可能呢?


    清晨有个大她十多岁的姐姐,早早嫁到外地,那时候交通不便,直到十四岁那年,才有机会去姐姐家做客。


    姐夫有个弟弟,和清晨同岁,皮猴儿一半,自发揽过接待的重任。


    交通不便,风俗自然也不同。


    姐姐的家乡是有名的风筝之都,这让清晨大大开了眼界,漫天飞舞啊,各种各样的漂亮风筝。


    姐夫弟弟只会扎最简单的大蝌蚪,就是那种把竹签或树枝做成个支架,用浆糊糊一层报纸,再瓜根长长的纸条,飞的还算高,但太丑了。


    察觉清晨的遗憾,姐夫弟弟带她去找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就是王娟。


    会做漂亮的金鱼,蜻蜓等风筝,可心灵手巧了。


    清晨还未见到人,心里崇拜的不行。


    真实的王娟比同龄人瘦弱不少,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见谁都一脸讨好的笑。


    面对姐夫弟弟的请求,她答应的很痛快,立刻动手扎了个难度最大的蜻蜓,还因为清晨来自外地,用蜡笔仔细上了色。


    扎的时候,清晨发现,王娟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十四岁的孩子,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残疾,清晨没能控制好表情,那断指的地方太狰狞了。


    王娟似乎习惯了这种表情,依旧一脸讨好的笑,但眼神呆呆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清晨赶紧道歉,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干脆抓住对方的手,小心翼翼道,“当时应该很疼吧。”


    手上平常割个口子都疼的厉害,断掉两根,骨头都没了,那得多疼呀。


    王娟低下头:“不疼的,我当时什么都没感觉到,妈妈说,那是疼过劲了。”


    王娟的手和她的家庭一样,不是秘密。


    五岁的时候,爸爸带她去外面玩,看别人下棋看的入了迷,没发现女儿走向路边的搅拌机,等惨叫声响起已经晚了。


    王娟成了小残疾。


    残疾的是右手,三根手指没法拿笔,五岁的身体各种习惯已经养成,因此王娟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的,像狗爬。


    当然,被歧视的原因不止这点。


    父亲深深自责,感觉自己害了女儿的一辈子,然后,跑了。


    字面上的跑。


    留下一封信,从此三十年年杳无音讯,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他走了,娘俩怎么活。


    王娟的母亲是个家庭妇女,没工作。


    靠着公婆以及亲戚,娘俩艰难活着。


    王娟母亲遭受不住如此打击,一夜之间,老公没了,女儿残了,她快变成了叫花子。


    如此日夜煎熬,快要崩溃之时,她投向了主的怀抱。


    那个时代,信教让人感觉挺邪乎的。


    很快传出各种让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闻,比如吃饭前要先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每个周末去教堂祈祷等等。


    整日麻木像个行尸走肉的王娟变了,她似乎换了个灵魂,见谁都和善的笑,遇到谁家有开不开心的事,就唠叨主的好处。


    神经兮兮的。


    大人的想法影响孩子,即使没刻意说不要和王娟玩耍免得传染。


    清晨从小是个热心肠,当场心疼的眼泪汪汪。


    爸爸失踪了,失去两根手指头,还被孤立,太可怜了。


    两人迅速成为好朋友,就像王娟扎的风筝般,飞的高高的,远离忧愁,自由自在。


    可惜终究要分别,不在一个城市,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下次见面不知道何时。


    王娟去火车站送行,活像拍电影般,追着汽车跑了好久好久。


    两人都没想过,这段少年时期的友谊,才刚刚开始。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命运轨迹,清晨初中高中再大学,成了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王娟则相反,她性格自卑,家境也不允许,初中都没上完便开始工作养家。


    视屏里的清晨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


    之后的接近二十年,两人见面机会不多,仅靠书信维持,慢慢地,各自长大,联系越来越少,只在逢年过节时问候。


    但清晨一直未忘记这个朋友,就像少年时期担心她被同学欺负般。


    王娟过的一点都不好,没有文化,找不到好工作,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到处跑,摆过地摊,去过工厂,三十多的人没结婚,按她自己的话说,找不到合适的,干脆不结好了。


    清晨明白,真实原因不是这样的。


    因为父亲的离开,王娟不相信婚姻。


    还因为断掉的两根手指。


    这些年虽然相处机会不多,但清晨能感觉到,王娟心气非常高。


    父亲失踪多年,母亲彻底投向主的怀抱,基本不管她,算来算去,只有自己了。


    半年前,清晨在自己公司给她找了份工作,工资算不上多高,好在安稳。


    相识二十多年,是朋友更是亲人,清晨绝对能保证,从未做过一点对不起王娟的事,想做也没机会。


    眼前景色像抽风般忽远忽近,大脑失去控制,这里跳一下,那里蹦一下。


    王娟进公司后才发生的这一切,时间线正好对上。


    她姑妈也在这个城市,为什么没说过?


    是那个时候就有了想法吗?


    让姑妈冒充欺骗感情,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搞的她如今辞职的想法都有,这是要毁了她。


    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姑妈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对了,你喜欢”


    后面不合时宜的话生生打住。


    清晨喜欢喝茶,喜欢蓝色白色,最大梦想买辆房车去旅游。


    王娟告诉了她关于清晨的一切。


    “我没事。”清晨艰难找回不受控制的大脑,声音轻飘飘的,像来自天上,“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她说,她说我你毁了她。”姑妈结结巴巴说完赶紧又道,“我不信的,真的,清晨,这段时间接触我可以肯定,你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没少照顾她,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姑妈没说谎。


    王娟的父亲,也就是她的亲哥哥失踪后,两家人联系越来越少,算起来,有七八年没见过。


    她过的也不好,离异,自己带着孩子,男人每月给的抚养金压根不够用。


    当王娟说明来意,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冒充男人欺骗感情,这不丧良心嘛,直到王娟给她赚了笔钱。


    一笔足够暂时帮她摆脱困境的钱。


    第152章


    短短时间经历的太多,清晨感觉都麻木了,完全下意识反问:“她哪里来的钱?”


    王娟没钱的。


    闯南走北多年没捞下多少钱,唯一梦想有生之年凑齐套首付,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平日里非常节省,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即使有,也绝不会用来做别的事。


    姑妈有同样的疑惑。


    几万块钱,有钱人或许算不了什么,但王娟母亲患有慢性病多年,没工作没退休金,是个实打实的累赘。


    王娟没回答,只说想赚钱,就按她说的做。


    了解一个人再接近,非常的简单,她顺利加了清晨的联系方式,按照王娟给的资料,给自己立了个合适的人设。


    当清晨真正陷入其中,她深深后悔,同为女人,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三十多岁,条件相当不错的女人迟迟未结婚,结果栽到这里,估计会成为一辈子的阴影。


    她真的在害人呀。


    至于原因,问过很多次。


    两人那么多年的朋友,都是成年人,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用这种方式。


    王娟笑的得意又痛苦:“你不懂。”


    姑妈不懂,但她懂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良心受不了,更怕出事。


    说的次数多了,王娟开始不耐烦,说了不少难听话。


    这让姑妈更害怕,感觉这个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外甥女变的非常陌生。


    给的钱已经花了,还不上,她只能暗自行动,偶尔说一两句清晨反感的观念等等,没有女人更懂女人,果然没多久,清晨态度变淡了。


    也正因她这点改变,没让清晨受伤更多,不然真会像她担心的那样,造成不小的心里阴影,也正因为这点善,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


    把知道的通通说了,姑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清晨啊,我真是个混账,一把年纪白活了。”


    清晨心累,没有想再追究的心思,比起这个生活不如意的女人,她更想知道,王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毁了她?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算了,我当初用您教的阿尔巴尼亚织了条围巾,同学们羡慕极了。”清晨轻轻摸下小女孩的脑袋,叹口气,儿时的记忆回来了那么点,“好好照顾孩子吧。”


    真正的答案,在王娟那里。


    清晨早早买了房子,不小的三居室,那时候房价便宜,四五千块,如今翻了好几番,这让王娟连连感叹,开玩笑说,哪天不想上班了把房子卖掉,换个小城市买套小房子,剩余的钱吃利息,等于早早退休。


    现在同样的话回忆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


    为她高兴的同时似乎还有点嫉妒。


    清晨一个人住,空着也是空着,来之前本来说好,不用租房子,想住多久住多久,是她的家,也是王娟的家。


    清晨明白家对于王娟的意义,想用这种方式给她点安全感。


    结果只住了半个多月。


    长达二十年的友情,没随时光黯淡,人却变了。


    清晨发现,两个人经常说不到一起去,就像参加同学会般,除了回忆没啥共同语言。


    当王娟提出租房子,清晨内疚极了,以为自己没招待好,连连道歉。


    虽说谈不到一起去,但王娟在她心里,依旧是那个二十年无法取代的小伙伴。


    王娟笑着拒绝。


    她想过自己的生活,想重新开始,以后周末一起过。


    可是,并没有一起过几个周末,不是她没时间,就是王娟没时间,甚至在单位里也很少说话。


    不在同一个部门,清晨还担心,给人落下话柄,毕竟人是她介绍进来的。


    去的路上,直播间众人了解完毕来龙去脉,立刻炸锅了。


    “什么你做错,你绝对没错,即使住你家怠慢——三十多岁了人了,玻璃心吗?稍微像样的房子,一个单间少说也要一千五以上吧,免费的房子住着,还给安排了工作,有几个朋友能做到?亲姐妹不过如此。”


    “清晨太善良了,哎,不要用正常思维揣测小人的心思,他们记仇,可能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微妙的表情。”


    “闺蜜啊,防火防盗防闺蜜真没错,给大家说个血的教训,我最好的闺蜜生病要动手术,我自己的钱不够,找家人借的,结果呢,人失踪了,呵呵。”


    “我对这个王娟好奇死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清晨别伤心,还缺闺蜜吗?”


    “”


    几乎没一个人能猜到王娟如此做的原因。


    或者说,完全没方向猜。


    王娟本人非常显老,走南闯北和岁月的尘埃全呈现在了脸上,满脸细细的皱纹,皮肤黯淡粗糙,仔细看,鬓角有隐约的白。


    才三十多啊。


    打开门看到清晨,立刻笑着道:“来的真快,我还想着等会下楼接你呢,话说,这次记性怎么这么好了,你可是个晚期路痴,前段时间起大雾,你愣是走错了单元门,结果半天没打开门,哈哈哈。”


    她镇定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清晨没回答,深深看着她,满腔怒火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消失,化作另一种情绪。


    职场多年,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当然有,此刻的王娟,或者说一直以来,笑的有点假。


    那是一种隐藏所有情绪的、讨好的笑。


    对自己也要这样伪装吗?


    清晨刚要点破,卧室传来摇摇晃晃的脚步声。


    一个头发早花白的老太太走出来,她努力睁大眼:“是清晨吗?我听着像。”


    清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阿姨?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段时间了,我说了很多次,让你来家里吃饭,咱娘俩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可王娟说你忙的很,没时间。”多年信教让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她抬起长满老年斑的手,想要摸摸清晨的脸,半路放下,笑着感叹,“和小时候没啥变化,还是那么漂亮。”


    好友的母亲,算半个长辈,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会是场令人激动的重逢。


    清晨欲言又止,她只想问:为什么没告诉她?


    老太太一人在老家自然是不放心的,清晨有考虑过,等王娟工作稳定,干脆接过来一起住。


    王娟拒绝的很现实:没钱。


    单独租赁一套房子少说也得接近三千,负担不起啊。


    陌生的情绪如滔水般袭来,不真实,恍恍惚惚的。


    清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娟,我有话要问你,咱们找个地单独聊吧。”


    “来我房间吧,正好我也有话说。”王娟随手推开好奇凑过来的母亲,等走进卧室关上房门立刻笑嘻嘻道,“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播间直接炸了。


    “窝草,我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知道了还能这么镇定。”


    “好怕怕,比恐怖片还吓人,果然越真实就越吓人。”


    清晨同样被这完全没想到的话给愣住了:“你”


    “别你你了,听我说吧。”王娟还在笑,只是如果细细品味,不再那么讨好了,就像演了大半辈子入戏太深的戏子终于脱掉戏服,找回了那么点自己,“你最想问,我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对不对?”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


    王娟似乎被什么触动,喃喃道:“从哪里说起好呢?”


    出租房的房主大概很懂生活情趣,厚重窗帘里加了层白色的纱,阳光洒进来,朦朦胧胧的。


    王娟盯着地上斑驳的光点,声音轻的像梦:“第一次见面,我就恨上了你。”


    清晨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因为,你拥有的太多了。”王娟目光幽深,“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同一个世界,每个人看到的不一样,哪怕近在身侧。


    爸爸跑了,妈妈信教成为别人眼中神经兮兮的异类,其实这些不算什么,因为,五岁的王娟不懂。


    她哭着向妈妈告状,妈妈只会叹气,转而双手合十祈祷。


    渐渐她明白只能靠自己。


    那就努力变的更优秀、更招人喜欢吧。


    没人教,王娟自己学会了见谁都笑,弱弱的,小心翼翼的。


    她买来钢笔字帖,认真一笔一笔的描,不吃饭不睡觉的练习,只想给大家来个惊喜,妈妈舍不得买太多纸,她用筷子蘸水在地上写。


    终于有一天,写字工整了。


    可没人夸。


    哪怕她故意打开练习本放到课桌上。


    全世界没人注意,全世界依旧嫌弃孤立她。


    王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再努力,收回小心翼翼伸出的触角,如果清晨不出现,或许她会慢慢习惯。


    “还记得这封信吗?”王娟似乎早已准备好,掏出长快变成黄色的信封。


    信封陈旧,里面的信纸更旧,磨的快出毛边了,上面工整的笔迹受潮,勉强能看清写的啥。


    时隔二十多年,清晨早没多少印象,小时候写信幼稚又认真,她仔细辨认片刻,不确定道:“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没错,就知道你忘了,哎,你太幸福了,不像我,一点点高兴能记很久很久。”王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什么,眯起眼轻轻念道,“王娟你好,我挺好的,真希望我们能早点见面啊,等工作赚钱了,我一定立刻买车票——对了,有没有人欺负你,有的话告诉我,我狠狠揍他”


    清晨没耐心继续听,不耐烦打断:“直接说吧,我怎么害的你。”


    “别急,这就说了。”王娟叹口气,小心翼翼把信纸叠好放回原处,“你不知道,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哭了,没事就拿出来看,你可能随口说的一句话,对我,像天上来的福音——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跟我妈学的这个词。”


    第153章


    上个世纪,还没有后来四通八达的高铁,很多人没做过汽车,县城,就是最远的地方。


    清晨的出现,在当地小孩间引起的很大的震动,她漂亮,完全不同的新奇口音,几乎代表了外面的新世界。


    当然还有姐夫弟弟的功劳,身为说一不二的孩子王早早警告:谁敢不敬,杀无赦!


    没人不敬,都喜欢漂亮女生。


    清晨每天的行程快赶上访问的国家元首了,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天刚亮就开始有人约,去公园秘密基地,去看不花钱的录像,去放风筝,不管男生女生,都掏心掏肺分享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这和她的性格有关。


    清晨温柔,同样见人笑眯眯,但她的笑让人感觉很舒服。


    大人也喜欢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客人,直到多年后清晨去姐姐家,依旧有人能准确喊出她的名字。


    总之一句话,那时候的清晨,走到哪里都是中心。


    “谁都喜欢你,谁都想和你玩,你就像个皇帝,想宠幸谁就宠幸谁,随心所欲。”二十年过去,王娟依旧耿耿于怀,她握紧拳头,“而我呢,谁都没我扎的风筝好看,我听话,懂事,不争不闹,不管什么游戏,让我干啥我干啥可是,就因为我少了两根手指头。”


    王娟对着阳光举起手,齐齐断掉的伤疤已经不那么狰狞了,被岁月磨的光滑明亮,“网络有个流行词,叫对照组,说的就是你和我,你有多幸福多受欢迎,我就有多苦难多孤单,你不该出现。”


    清晨气的快笑了:“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哪次玩没带你?”


    “对啊,每次都带上我,可你知道他们喊我什么吗?小跟班,你的小跟班。”王娟闭上眼,轻轻笑了,“继续说那封信,你走后,大家又不和我完了,他们经常谈起你,我把这封信拿给他们看,小时候真可笑啊,认为这样能获得他们的尊重——他们喜欢的朋友说要保护我呢。”


    如果没有见过,王娟或许可以习惯现状。


    可她见过了。


    清晨太耀眼了,明明没做什么,即使走后,依旧有很多人想念她。


    这份嫉妒一直从未停止燃烧,每次刚要熄灭,总会被重新点燃:清晨上了重点高中,摸底考试拿了前三,老师说,只要保持这个成绩,重点大学稳稳的。


    有时候王娟真想狠狠大吼,不要再写信了,我不想听这些。


    那时候的她在打工,因为少了两根手指,饭店服务员都当不上,怕客人嫌弃,她只好干杂货,洗菜摔盘子打扫厕所,像个大妈似的。


    清晨顺利考上了重点大学,她换了份工作,只为了多赚点钱,去化工厂当工人,直到现在还经常咳嗽。


    清晨大学毕业了,家里给她买了部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


    好几千块。


    清晨去国外旅游,美美的,笑的满脸幸福。


    她呢,摆地摊,和城管斗智斗勇。


    所以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


    当然也有高兴的时候——比如,清晨失恋了。


    半年前清晨打电话说找了份工作,王娟激动又自责,其实清醒的时候她也明白,清晨没做错什么,真正把自己当成朋友。


    二十年过去还想着自己,去哪找这么好的朋友?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


    差不多的年龄,清晨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甚至比以前更美了,再看看自己,沧桑的像个老妈子,两人一起逛街,像差了一个辈分。


    还有大房子,价值几百万啊,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工作也好,大公司的区域经理,年薪接近百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求而不得,梦想很久的。


    哪怕拥有一样也行啊。


    二十年积压的嫉妒并未消失,几乎一夜间爆发,烧的王娟险些控制不住。


    同样的历史再次上演,二十年前,小伙伴说她是跟班,二十年后,公司同事说她是关系户,看看残疾的手吧,如果没有清晨怎么可能进的来。


    比嫉妒更可怕的东西滋生。


    清晨应该是故意的,用自己的存在来秀优越感,什么朋友啊,才住了几天,以为她感受不到吗?


    至于介绍工作,想安排自己嫡系吧,为以后升职做准备。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毁灭吧!


    像只阴暗处的爬虫多年,王娟别的不擅长,太了解人性的阴暗面,她装作不经意间说错嘴:清晨不结婚的真正原因才不是遇不到合适的,还没玩够呢。


    都知道她是清晨介绍来的,都知道两人二十年的朋友,没人会不信。


    再过几天,面对追问再次说错。


    短短的时间,轻松瓦解清晨在公司的形象。


    流言飞来飞去,很快衍生各个版本,有自认和她关系不错,或者把她当傻子的求证,她一脸惊恐连连摆手。


    有时候,不说比说更能让人相信。


    直播间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窝草,我以为什么深仇大恨呢,我没漏下什么吧。”


    “完全不能理解,好朋友过的幸福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再不济也不至于背后耍阴招啊。”


    “心理绝对有问题,建议赶紧送精神病院吧,绝对的反人类性格。”


    “啥也不说了,报警吧,这事绝对能立案了。”


    “报警+1,千万别心软啊,太可怕了,如果我身边有这种人,我肯定会吓的睡不着觉。”


    “”


    弹幕渐渐变成一片报警。


    不管让姑妈冒充男的欺骗感情还是背后造谣,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报警吧。”王娟一脸释然,长长叹口气,“我知道对不起你,说什么都晚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凭什么啊,你什么都有,不管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永远都是你的对照组。”


    清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平静,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半天才轻轻摇头:“我不报警。”


    弹幕:“”


    王娟差不多表情:“你,你不报警,为什么?”


    “因为那么多年的友情,可能还因为你妈,你进去了没人照顾吧。”清晨收回目光,看向随风轻轻摇摆的窗纱,轻声道,“知道吗,我一直很敬佩你,那么多的磨难,换做我,早承受不住了。”


    她不是心软。


    生活中哪有什么对照组,人不能选择出生环境,但可以选择如何生活,能打败自己的,不是生活,是自己。


    她的这位小伙伴,磨难出了坚强,但心歪了,扭曲了。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清晨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感觉挺好的,“因为,你不配。”


    直播间众人急的不行。


    就这么轻松一句话结束了?


    梁景瑶伸了个懒腰,似乎在等待什么。


    眼见清晨拉开门,王娟忽然大喊:“不,我不同意,我们是朋友,认识二十多年了,这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清晨,你打我骂我吧,怎么出气怎么来,不要这样好吗,我,我难受。”


    她岂止难受。


    心脏像被凭空掏了出来。


    她不怕被警察抓,不怕坐牢,不怕事情败露后的所有后果。


    想像的所有结局中,唯独没有这点,因为,大脑自动忽略了。


    怎么可能呢?


    心理学可以解释这点,就像孩子仗着大人宠爱无法无天胡闹般,明白再怎么闹都没事,因为大人爱他。


    清晨已经走出房门。


    光阴没能带走的东西,被人心带走了。


    王娟表情狰狞,忽然疯狂大喊:“李总,李总要害你。”


    清晨停住脚步,没说话,片刻后继续走。


    不意外。


    所有疑惑全解开了。


    她如今是大区经理,再上一步是公司副总,那个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


    其中包括李总的一个亲信。


    “是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你名声搞臭。”王娟兴奋的声音颤抖,“他生怕留下把柄,当面给的现金,可我怎么忍心真的害你,我偷偷带了录音笔,一切都录下来了,清晨,咱们和好行吗?我可以作证,只要你能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现在就去公司,向所有人坦白,一切都是我编的。”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人一声叹息。


    可怜又可恨啊。


    “王娟,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懂吗?”清晨微笑道,“不是那个人,哪怕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可能成为朋友,好好保重吧,工作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王娟绝望摇头,似乎看到人生的第二次抛弃,踉跄追上来。


    也就在这时,梁景瑶说话了:“让我和她说几句。”


    王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谁?”


    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又找到了存在的价值,连声劝道:“什么大师啊,都是骗人的,这些年我见的太多了,清晨,你太单纯了,又善良,很容易被人骗,以后有我,凡事我来把关”


    梁景瑶不耐烦打断:“你见大师只为一件事,算算你父亲死了还是活着,对吗?听着,我只说一次,解放桥背面的花坛,最大的灌木丛,你父亲正在那里睡觉,想见的话赶紧去,晚了可能不知道又去哪里流浪。”


    一码事归一码事,世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遵循本性就好。


    二十年前,王娟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留下封信跑了,没多久,精神失常,忘了自己是谁,成了个流浪汉。


    可能缘分吧,二十年后,距离女儿只有几公里。


    王娟不敢置信:“你,你在说什么?我父亲还活着?”


    梁景瑶有气无力证明自己:“今天是他的生日,每年的这天,你都会下碗鸡蛋面。”


    作者有话说:


    依旧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其实我现在还是不明白,王娟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想写的故事终于写完了,还剩最后一个,明天完结。


    第154章


    梁景瑶很快挂断视频。


    时隔二十年,亲人再次相见,本来应该挺期待的,但直播间几乎没人感兴趣。


    不想看。


    王娟也好,那个扛不住压力选择离家出走的父亲也罢,让人无法共鸣。


    梁景瑶随手打开往生录。


    原本的走向变了。


    王娟一生的悲剧来自于自身性格,更来自原生态环境,父亲的离开,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母亲给不了,她只能自己创造,小时候通过讨好吸引小朋友,长大了,不停换工作赚钱。


    如今本以为早阴阳相隔的父亲找到了,好朋友走了,她终于,清醒了那么点。


    她实名举报那位李总,等一切尘埃落定辞职,并向所有同事坦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深深地道歉。


    自始至终,没再打扰过清晨。


    直到失去,她才明白什么叫失去,失去的有多重要,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再之后,她带着父母回了老家,开了家小超市。


    余生一眼看到底。


    最后三卦全部结束,想到再次相见要一年后,众人纷纷不舍,来直播间听故事听习惯了,直到梁景瑶同意再来一卦。


    “不抽奖了,这次咱们换个方式。”梁景瑶打开密密麻麻的直播间在线名单,搜索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


    那边几乎秒接。


    是个年纪四十多的女人,她看起来刚起床没多久,披头散发,一脸震惊揉揉眼:“我是在做梦吗?梁大师是不是连错人了?”


    直播间众人同样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但这不妨碍羡慕嫉妒恨。


    “是连错了,本来连我的,结果到你那去了,快挂断吧。”


    “最后一个名额呀,为什么不是我,我不服,梁大师解释下,按什么条件选择的。”


    “哈哈哈,别吵了,梁大师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道理,好故事又要来喽。”


    “”


    密密麻麻的弹幕让这位叫玉兰花的有缘人终于相信事实,忽然哈哈大笑:“没想到啊,老娘也能有今天。”


    笑了会想到什么,手忙脚乱搓搓脸:“这下完蛋了,当着几十万网友的面,老娘纯情大姐姐的形象全毁了,大师,您倒是提前打个招呼呀,好歹让我化个妆,再不济,洗个头也行啊。”


    直播间众人给逗的哈哈大笑。


    哪里都欢迎幽默开朗的人。


    玉兰花咧咧嘴,目光扫到视频里的梁景瑶,惊讶睁大眼:“大师,你这什么表情,别吓我啊,我可是您老粉。”


    梁景瑶没跟上节奏,诧异道:“我表情怎么了?”


    “什么都没,正因为这样才不正常。”玉兰花振振有词总结道,“我早摸出规律来了,如果您冷淡又客气,有缘人绝对不是啥好鸟,随和的话,对方大概率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像现在这样啥表情也没,说明我肯定有事,且人品一般,对不对?”


    弹幕区再次一片哈哈大笑。


    总结的太到位了。


    梁景瑶哭笑不得:“你观察的挺仔细的,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选择和你连线,因为你发的那句话,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弹幕区随时都在变,一场直播下来上百万条内容,除了当事人,大概没人记住谁说了什么。


    玉兰花刚才有感而发,弹幕内容是:我的闺蜜得了重病,借父母钱凑齐手术费,结果呢,失踪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清晨还惨,感情和金钱双双被骗。


    为这句话话连线,梁景瑶要做什么不言而喻,换做普通人估计得千恩万谢。


    玉兰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弱弱道:“大师,说句实话,都过去很多年了,我,我不想再提。”


    “因为不愿意面对真相?”算卦这种事建立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一些伤口或者隐私,再提起,解决不了什么,只会再痛一次,但玉兰花的情况不同,今天,非得算。


    梁景瑶不给她考虑的机会:“你年少多金,二十五岁达到事业巅峰,买了套沿街的三层上铺,生意遍布全省,资产上千万。”


    直播间众人实打实被震惊。


    玉兰花看起来不像有钱人的样子,穿着,身后的背景,更主要一点气质,最多算过的不错吧。


    她大概四十多点,二十五岁,也就是接近二十年前了,那个时候的千万可了不得,好像一套房子也就二十万左右。


    “大家别发消息了,我早不是富婆了。”玉兰花谦虚摆手,说的话却带着点小得意,“好女人不提当前勇,哎,年少时候不知道好好珍惜呀,现在我就一普通人,不然不至于手术费都要向父母借。”


    梁景瑶迅速接过话:“命格起伏很正常,一个人一生的福气并非滔滔不绝,你抓住了机会,却没能改变性格,导致钱财如滔滔江水流走,大部分都借、或者被骗了对吗?”


    直播间众人:“”


    “我本来还想说玉兰花的脾气真好呢,现在没法说了,做那么大生意,怎么听起来像个傻子。”


    “要我的命可以,借钱,没门。”


    “原来梁大师选了个大冤种呀。”


    “”


    玉兰花脾气真的好,弹幕不管说什么一点都不生气,苦笑道:“大师说的是,我想过改,但朋友遇到困难找上门,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吧,我先说说闺蜜手术这件事吧,大家听听,看我到底该不该借。”


    二十五岁春风得意,三十岁破产后,玉兰花一直想着东山再起。


    那时候的大环境已经变了,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实体生意很难做,考察来考察去,决定进军股市。


    玉兰花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啥都不懂往里冲那是傻子,她买来各种专业书籍疯狂学习。


    然而股市入门何等之难,这数据那花花绿绿的图,只认识不了解啥意思的专业术语,看的眼花缭乱。


    玉兰花感觉,短时间想学会很难。


    如果有老师带就好了。


    只要不牵扯感情,玉兰花理智的很,那些所谓的高手大师很快被判定为骗子。


    哪里才能找到真正的高手呢?


    江湖传言:高手在民间。


    玉兰花开始辗转各大股市论坛,贴吧,企鹅群,结识很多股友,这其中,一个名字叫123的股友引起她的注意。


    人如其名,说话简单利索,偶尔评价某股票总能直击要害。


    她不像别人般喜欢夸夸而谈指点江山,很谦虚,自称技术差得远。


    玉兰花识人很有一套,观察一段时间之后,顺利加了好友。


    出乎意料,123竟然是个女的,年龄比她还小几岁,不过人家厉害呀,人在首都,毕业于意大利某名牌大学。


    这是个才女!


    123大概猜出她的来意,拜师不用了,更不会收费,大家一起交流好了。


    钱都不收,更加证明没看错。


    123非常耐心,几乎每个晚上都要语音,她懂的非常多,什么K线图,波浪理论,但凡牵扯到技术,几乎没有不知道,偶尔也会说自己买了啥股票,但让她别跟,自己也没把握。


    玉兰花当然不跟,她多少还有点警惕。


    123的收益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每个月多少都能赚点,这才是正常的。


    什么买啥啥涨,一个月本金获利好几成才叫不正常。


    两个人关系迅速升温,成了好朋友,这期间,玉兰花发现123经常咳嗽,有时候说话有气无力,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问过多次,123都说没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三个月,玉兰花正好去首都办事,自然而然提出见面。


    见到123真人,玉兰花惊呆了。


    123高瘦,估计一米七五以上,穿老粗布对襟中式服装,一根乌黑的麻花辫,她算不上很漂亮,五官不怎么柔和,偏硬朗,但气场强大极了。


    就像大明星巩皇。


    第155章


    玉兰花平常挺自傲的,感觉自己各方面算得上优秀,但和123比,立刻自惭形秽。


    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气场?


    因为才华吧。


    玉兰花在首都待了两天,没花一分钱,123态度强硬要尽地主之谊。


    玉兰花感动不已,自己运气太好了,能交到这么个好朋友。


    很快,她发现123不对劲,走着走着会忽然捂住肚子,似乎在隐忍什么剧痛,严重时脸色白的吓人,额头满满的冷汗。


    真相直到她回去后一段时间才揭开。


    有天晚上正讨论股票,电话那端忽然没声了,再接着,传来123压制不住的痛苦呻/吟。


    一番逼问加威胁立刻去首都后,123终于说了实话。


    她患有骨癌,晚期。


    玉兰花懵了,所有疑点顿时全部解开,难怪呢。


    癌症,基本等于判了死刑,没治的。


    那么个优秀的女人,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病,老天爷怎么想的。


    123强忍着病痛安慰她,没那么严重,国内治不了,国外可以,意大利那边有种叫干细胞移植的最新科技,导师已经帮她联系好了,等钱到位立刻出发。


    她打算卖掉首都的房子,已经挂到中介了。


    玉兰花去过123的家,那套房子按照市价,怎么也能卖二百万。


    卖了后,123就没家了。


    可惜她现在不是当年,帮不了太多,但这种大事,多少得帮点。


    123坚决拒绝,卖房子的钱足够包括后续疗程的费用。


    她唯一担心的,是进去出不来。


    生死间见真情,因为这件事,两人关系再进不一步,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在交流。


    123忍着病痛倾囊授受,交待各种后事。


    玉兰花只能尽可能陪伴,安慰。


    有一天,123激动传来个好消息,手术那边安排好了,导师的面子很大,最厉害的医生亲自为她手术,成功的几率非常大,让她赶紧去意大利。


    上百万的房子,不是说卖就卖的,为了治病,123降价销售,比市场价足足低了十多万,之后一降再降,只接受全款。


    但只要人没事,钱以后还可以再赚,等她身体好了,两个人一起好好研究股票。


    距离手术时间七天,意外发生了。


    房屋中介察觉123急需钱救命,价格一压再压,足足几十万啊。


    123气的破口大骂,太没人性了。


    骂归骂,病得治,她决定房子暂时挂着,先想办法凑前期的手术费,其它的等房子卖掉再说。


    手术初期费用:五十万。


    123没有家人,从小被送人,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根本不管她,这些年也没啥联系。


    这个情况如果还坐视不管,那就不是玉兰花了。


    玉兰花自己的加上父母的养老本,凑了二十万,以命令的语气让123必须接受,考虑到123要强又清高,特意说不是给,是借,按利息收费,扆崋等到房子卖了立刻还。


    或许直觉吧,当把钱转出去的刹那,玉兰花忽然有点莫名的心慌。


    万一还不上怎么办?


    父母攒点钱不容易啊。


    123激动的痛哭流涕,第二天,踏上去往意大利的航班。


    接着手术,然后,没消息了。


    玉兰花越洋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一直到七天后才有回复。


    123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期,不允许带手机。


    玉兰花松口气,原来这样,叮嘱她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等回国时,她亲自去接。


    这是两人最后一个电话。


    从此后,123彻彻底底消失。


    “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活着,或者其它原因。”玉兰花面带微笑,一字一句道,“但我不后悔,我做不到见死不救,我问心无愧。”


    直播间众人:“”


    好一个问心无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整件事情,怎么想怎么感觉怪怪的。


    玉兰花长叹口气:“梁大师,既然说起这事,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不信她死了。”


    “活的好着呢。”梁景瑶无力吐槽,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她说什么是什么,第一,那房子根本不是她的,租的,第二,什么意大利名校毕业,她真正的学历,某技校面点师专业,还有,她养父母人不错,因为她屡次骗人不知悔改才断绝的关系。”


    玉兰花:“不可能啊,她,她意大利语说的很流利,那么有才华,不可能是骗子的。”


    直播间众人早忍不住了。


    “你懂意大利语吗?确定她说的是意大利语吗?”


    “玉兰花呀,不小的人了,咱长点心吧,人设懂不懂,这是骗子的基本素养。”


    “我才反应过来,十年过去没见人,竟然没报警吗?有收款账号,很容易查到的好吧。”


    “”


    梁景瑶已经报警了,直接道:“稍后警方会联系你,需要你的指正,所有疑惑,等见到本人自己问吧。”


    玉兰花只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要说123有才华,的确有点的,编制出一个个令人同情的人设,十多年来一直逍遥法外,如今还在继续作案,换了方式和人设:以谈恋爱的名义骗钱。


    专门骗老年人。


    视频里,玉兰花仿佛变成了塑料花,盯着镜头一动不动。


    理智上,她信了,情感上接受不了。


    那段算得上刻骨铭心的日夜,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最好朋友的女孩,全是假的。


    “最后送你一句话,如果不做改变,你还会遭遇一次次欺骗,永无尽头,赚的钱永远比不上被骗的,直到最后,晚年孤苦伶仃。”梁景瑶加重语气,“有多少人借了你的钱,借了多少,你很清楚,趁还在诉讼有效内,抓紧行动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直播间很多受害者,或多或少性格都有问题。


    过于软弱,太过单纯,情感压过理智,容易相信人等等。


    玉兰花明白自己的缺点,家人劝过,但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还是第一次,短短片刻,她好像老了不少,苦笑点点头:“谢谢。”


    她需要冷静,一个人好好想想。


    梁景瑶习惯性查看往生录,可惜,没看到改变,或者,还不到时间吧。


    “再见。”梁景瑶向玉兰花挥挥手,也向所有直播间的粉丝,真诚道,“大家多珍重,一年后,我们再见。”


    愿诸君珍重,世间无疾苦,众生皆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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