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更)


    ◎实在不行我去偷。◎


    陆许山不服气, “怎么只说我,就不能是赵胜男偷的?”


    宋满冬对他实在无语,“只有你觉得赵胜男能做出偷玉米的事。”


    这屋子里唯一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只有赵胜男。


    “这回真不是他干的。”赵胜男连忙开口,“是大队长给的!”


    她眉飞色舞的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况,“玉米地不是快收完了, 收到山上靠东南那块儿, 他们说玉米没熟。”


    “我还在想这玉米不都是生的?哪儿有熟的?”


    宋满冬拿起来, 才瞧见叶子被撕开了个小口, 她继续往下剥开,“是嫩玉米。”


    “对啊。”赵胜男点头, “这个没熟原来是没长熟。”


    “那会儿我跟陆许山刚好在旁边, 大队长就说这几个玉米晒了太可惜,分给谁家都不合适,不如让我俩拿了回去吃。”


    赵胜男挥手展示着桌子上的几个玉米, “你看,咱们请大队的人吃饭可不是无用功,大队长惦记着咱们呢。”


    宋满冬心想,拿那么多面和肉换这几根玉米, 亏惨了。


    还好当时就没想着有回赠, 这玉米算是意外之喜了。


    姚娉婷也开了口, “不过我觉得大队这是咱安抚咱们呢。”


    她手撑着桌子, 脑袋凑到桌子中间,等其他人附耳过来,才神神秘秘道, “隔壁河西大队上的人和知青打起来了。”


    “听说是为安置费的时, 那几个非说大队吞了他们安置费, 不肯给,趁着别人上工跑去翻人家会计的抽屉了。”


    “那些知青说也不多拿,每个人只拿了安置费两百。河西大队说给他们屋子、给他们被褥和粮食都要算钱的,要他们还钱。


    知青说那些是他们下乡是来帮河西大队的,那些是大队应该提供的,不该由他们花钱!”


    “两边打了一架,那几个知青被赶出来,没地方住,听说现在上公社告状去了。”


    听着倒挺像是某些知青能做出来的事,譬如宋满盈那种的。


    宋满冬还有点儿好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姚娉婷说,“翠玲婶子跟我说的,她儿子在公社上班。”


    说着,她又点评起隔壁大队知青的事,“河西大队有没有吞钱的想法不好说,但他们现在闹实在有点儿过分。”


    等秋收过去,不过几天时间。


    秋收有多忙她可算是见识到了,到了上工的时间,大队里都是空的,全在地里头。


    “咱们不做这种事就行了。”赵胜男不多提旁人,“满冬你快看看咱们做点儿什么吃的?”


    宋满冬拿起来瞧了眼,玉米嫩生生的,“磨成浆可以做玉米粑,裹着玉米叶蒸出来,又甜又糯,但咱们现在不能去磨浆,就做个玉米烙吧,剩下的烤了吃。”


    “玉米烙我没吃过,不过烤玉米是真的香。”赵胜男双眼发亮,迫不及待的看着宋满冬。


    “我现在就去做。”宋满冬拿了玉米朝厨房走去。


    赵胜男紧随其后。


    姚娉婷照旧给她帮忙,剥开玉米叶,露出了里面白嫩的玉米粒,“我白天剥玉米的时候,只觉得累,想早点儿结束,现在却觉得浑身使劲儿,还想再来几个。”


    赵胜男笑着说,“白天剥了的是给大队的,这些是要进你肚子里的。”


    说着她若有所思,“若是生产队直接把任务分到家家户户,大家是不是会更有干劲儿?”


    烤玉米只需拨了青白色的玉米叶就行,但做玉米烙是要将玉米粒也剥下来的。


    宋满冬只打算剥两个,这活也没交给他们,玉米太嫩,不控制力道的话,一个不小心就破了,她怕交给姚娉婷和徐清,拿回来的全是破碎的玉米粒。


    她手下一边飞快剥玉米粒,一边回着赵胜男,“会不会有干劲儿我不知道,但大队长不可能让你这么搞的。”


    赵胜男自信道,“现在不可能,不代表将来不行。若是那样真的能激起干劲儿,收获更多,我必然要争取的!”


    宋满冬听的脑袋发晕,赵胜男的想法可不是说了就忘了,今日说,指不定明日就开始搞了。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真想分家。


    可眼下还是先做起了玉米烙。


    玉米烙是个简单但失败率极高的甜品。


    玉米要选嫩的,先下锅烘烤之后,裹上淀粉。


    锅内热油,放入玉米粒铺开,油要多,玉米粒尽量参差落着,不要太厚。


    嫩玉米熟的快,定了型就可以出锅,再撒上些许白糖。


    色泽金黄,仔细瞧着呈蜂窝状,一口咬下去有咔嚓的响声,吃着却不费劲儿,牙齿能轻松的破开玉米表皮,尝到里面滚烫香糯的玉米肉。


    香却不腻,甜不粘口,嘴里留着的是浓热的玉米香。


    “真好吃啊!”赵胜男惊叹,“剩下的也做玉米烙吧。”


    她方才瞧着宋满冬做了好大一个玉米烙,还以为够吃了,没想到一人一块,几口下肚,根本不过瘾。


    “烤玉米也很香的。”宋满冬摇摇头,而后说出根本原因,“而且,这个太费油和糖了。”


    赵胜男想起来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讪笑,“那还是吃烤玉米吧。”


    “我先把豆角炒了。”宋满冬不急着烤玉米,而是道。


    玉米太少,一人只能分半截,顶多是个开胃菜,晚饭还是得吃。


    正好的豆角根根分明,入锅炒香。


    老豆角有着独特的口感,外面又裹了面粉,从外到内是三层不同的咀嚼感,糯、韧、嫩。


    炒制时放过辣椒,微微的辛辣被内里的嫩甜缓和过来,让人吃的吃的一口跟着一口停不下来。


    捧着碗都没工夫说话。


    宋满冬慢吞吞的吃着,还有空看一眼玉米。


    烤玉米用的不是煮饭的灶,而是三角泥炉。


    前些日子请大队人吃饭时,炉子不够,张兴旺从家里拎了个三角泥炉过来,她便顺势请他们帮忙做了一个。


    现在已经晾干,他们也能用上了。


    三角泥炉差不多小腿高,泥和稻草和成的,看起来十分粗糙,却很好用。


    把煮饭用剩下的柴塞进去,玉米用筷子扎着家在上面,小火慢慢的烤着。


    山水旁边的村落,傍晚已经有了清风,不似白日那么酷热。


    可坐在火边,还是隐隐生汗,尤其是左右两侧都挤着人。


    宋满冬的鼻尖也沁出薄汗,忍不住道,“要不然你们先回屋,我烤好了拿给你们。”


    “不用不用,哪儿能一直麻烦你。”赵胜男一手拿着筷子,另一手捏着几张纸,借着煤油灯的光,还在看资料。


    她还算看得进去,其他几人却是都心不在焉。


    筷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玉米时不时要被他们拿到眼前瞧一下。


    宋满冬也看出来了,比起吃玉米,他们对烤玉米这个过程更感兴趣。


    就连方宛也亮着眼睛,观察着玉米的变化。


    宋满冬索性不再提帮忙的事,只盯着他们,以防有人偷啃。


    重点对象是陆许山。


    徐清也一心二用,不过他在理玉米须。


    玉米须露在青壳外的部分长得乱七八糟,一团褐色,里面的却是黄绿色,青嫩的可爱。


    他用剪刀将嫩玉米须剪的整整齐齐,放在篦子上,“这些可以拿来煮水喝。新鲜的、晾干的都可以。”


    徐清顿了顿,又说,“我家那边儿会这么喝的。”


    赵胜男十分捧场,“我先泡一杯。”


    宋满冬也泡了一杯,开水很快染上颜色,喝起来竟还有丝丝甜味儿。


    又磨蹭了一会儿,烤玉米散发出的香味儿已经很浓了,是甜香的气息。


    陆许山急的抓耳挠腮,忍不住又拿了起来,“能吃了吧?”


    宋满冬拿起自己的看了看,又看了眼陆许山的,“你的还不行。”


    她的已经可以了,外面一层成了焦黄的壳,还有几粒沾上了点儿黑色。


    这样才是最好吃的,将黑色的地方去掉,能看到里面仿佛要淌出来的金色。


    外皮烤的干巴,但内里却是正正好,焦香迷人。


    只有嫩到一掐就出水的玉米,才能烤出这个味道,稍老一点儿的玉米,烤出来就天壤之别了。


    无需调料,玉米本味儿就已绝顶。


    赵胜男尝了一口,嘶的一声,“以前吃的也没这么香啊。”


    “这可是满冬看着我们烤的。”姚娉婷边吃边不竭余力的称赞。


    她瞧着宋满冬做饭轻轻松松,还觉得自己能胜任,但这几日给宋满冬打下手之后,发现个中繁琐,只觉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烧出来这种菜了。


    宋满冬一手帮陆许山烤着,一边开口,“烤玉米一半在烤的手法,一半在玉米。”


    “若是有更香甜的玉米,随便烤烤,也能尝出美味。”


    赵胜男笑道,“这是厨艺不够,品质来凑啊。”


    “不过我还真翻到了更好的玉米,”她说着抽出来两张纸,让大家轮流翻看,“豫甜5号、北农7号……”


    宋满冬接过来瞧了眼,都是结实、耐旱的品种。


    河东大队虽说附近有河,但土不保水,夏季还是容易旱。


    玉米算是主粮,从山脚种到山头,挑水浇水也不容易,若是换成更耐旱的,说不定产量还会增加一些。


    她正想着,赵胜男见大家都看了,又说到正题,“但换种子的事儿毕竟事关重大,我打算寄点儿土去农科院让他们帮忙看看合不合适,要是能请人过来就好了。”


    “这里一共八个研究院,我想让大家帮忙……”


    宋满冬把送到嘴边的玉米移开,“要不这玉米还是你吃吧。”


    赵胜男按着往她嘴边递,敦敦劝解,“满冬,你想这要是成了,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拿一篮子玉米回来,你想吃几个吃几个。”


    宋满冬叹气,“你没先给河东大队的人画饼,倒是先给我们画饼了。”


    “就算是明年真的增产,也不可能叫我们嫩玉米吃到撑。”


    她举着手里的玉米,认真说起来,“这一个玉米长到老,摘下来晒干了磨成玉米面,说不定是一家的口粮。大队坚持玉米长熟再收,一是收的玉米多,二是不想浪费这一年的辛苦、不白瞎这地力养出来的玉米杆。


    嫩玉米再好吃,也不可能在玉米还嫩的时候摘了分给咱们,叫咱们吃个痛快。”


    她在宋家时,就连最受宠的宋满生,也没吃上过几回嫩玉米。


    赵胜男可不气馁,振臂一挥,“明年不行就后年,后年不行就再往后,总有咱们能随意吃玉米的那天。”


    “要是咱们什么也不干,就这么混日子,那才是没指望呢。”


    宋满冬:……


    陆许山刚啃了一口自己的玉米,听的脑袋发懵,“这么麻烦?”


    他认真想了想,十分讲义气道,“实在不行我去偷吧,连你们的份儿一起。”


    宋满冬手上一抖,严厉警告他,“别乱来!”


    “偷玉米被抓到可是要去游行的,尤其是咱们这些外来的。”


    还是老老实实请农科院的人帮忙吧。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晚上二更!啵啵!


    第32章 (补更)


    ◎写信。◎


    灭了泥炉, 转战堂屋。


    赵胜男热情的挨个倒水泡玉米须水,嘴巴也没停,“这些资料都是江志农从他爸妈手里拿的, 只收集做资料用,有些不够详实,得咱们自己写信到研究院去问。”


    她把茶缸放在宋满冬手边, “你们帮忙想想措辞, 看看怎么写合适。我一个人来写, 思想总归是有些狭隘, 万一哪里写的不合适,人家不理我就糟了。”


    “你还用担心这个?”宋满冬一边翻着手边的资料, 叹气道, “不会有比你更会蛊惑人心的了。”


    “没想到满冬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赵胜男嬉笑道,“你们愿意听我、信我、帮我,是因为你们把我当做可靠的朋友, 旁人可不会这么理我。”


    手中的纸页哗啦一下,宋满冬抬起眼,她已经把赵胜男当做朋友了?


    赵胜男这话像是不经意的一提,心思还在粮种上, “粮种是根本, 事关重大, 我还是希望咱们能一举成功。”


    她握拳鼓劲儿后, 又道,“你们帮忙写信就好了,后面寄信我去, 邮票也由我拿。”


    “你还有钱?”姚娉婷捧着玉米须水慢慢喝着。


    旁人的口袋里有多少钱她不清楚, 但作为赵胜男的好友, 她清楚的知道赵胜男是真的一分都拿不出来。


    赵胜男潇洒挥手,“这点儿小钱……找我哥借嘛!”


    “趁着我哥最近觉醒兄妹情,我赶紧借点儿,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姚娉婷托着下巴,“我觉得你哥也没你说的那么冷漠啊。这才几天,咱们已经吃上他送的李子、核桃了。”


    裹着青衣的嫩核桃,一层层剥开,里面白色的核桃肉还带着甜味儿。


    赵胜男摆摆手,“你不了解他。以他的作风,正常来说只要我没死,就不会管我,更别说给我送吃的了。”


    她还仿作的陈敬之说话的样子,“人是要自己立起来的。”


    “我小时候挨打,他就看着,然后回家教我怎么打回去。”赵胜男说着笑了下,“我那会儿可恨他了。”


    一群人齐齐看向她,好奇起来,怎么后来又好了?


    赵胜男扬着眉,脸上露出了点儿得意,“后来,我哥走了,我转学到新学校。


    那些孩子看我没人管,问我要保护费,不给就打我,我就把他们都打了一顿,反过来收了他们的保护费,到饭店点了盘我一直特别想吃的水煮肉片。”


    “那会儿感觉还是自己拳头硬好,要是让我哥来啊——”赵胜男压低了声音,半真半假说,“他可不会收别人保护费,我这水煮肉片就吃不上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


    姚娉婷笑的直抹泪,“满冬,这水煮肉片可得安排上,好叫胜男仔细保护咱们。”


    赵胜男也不谦虚,“好说好说。你们先把这个信都给我写了。”


    宋满冬视线落在信纸上,脑海里却浮现出十几岁时陈敬之的模样,会比现在更瘦些?人也冷冷的?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姚娉婷她们听着如何想,宋满冬无法知晓,但她心底却备受触动。


    赵胜男三言两语提的是趣事,听起来让人还想回去观摩一番。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苦中作乐,逢人尽挑好的地方说。


    陈敬之父母早亡,赵胜男寄人篱下。


    现在瞧起来风光无限,叫人羡慕,但当年酸辛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她何尝不是一样?


    可陈敬之继承父母遗志当兵,赵胜男一心热血奔赴乡下,他们比她更叫人敬佩。


    宋满冬垂着眼静静思索。


    另一边,几人下笔飞快。


    这信其实不难写。


    赵胜男自己也可以写,她选择请大家帮忙,是想把大家都拉入这件事里。


    只她一个人,是做不完所有的事情的。


    从写信开始参与,每个人就跟这件事密不可分了。


    她一页一页接过来,跟大家交换看着。


    虽说用词不同,但大意都表达清楚了,不过每人写信有每人的风格。


    姚娉婷将河东大队的情况描写的可怜无比,她写那些孩子眼里的美味不是玉米而是玉米杆,写他们为捡到一穗玉米欢呼,写他们发现上面玉米粒稀落失望,写他们快要破皮而出的细棱骨头,写他们的大眼睛、黑脸蛋、发白的唇……


    令人瞧了便潸然泪下,虽说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她写的比亲眼瞧见的还叫人震撼。


    方宛写的则更像是走投无路的人的祈求,赵胜男看完脑袋里还回荡着四个字,“感激万分。”


    江志农的就十分公事公办,希望能查验一下合不合适种植,然后寄点儿种子过来。


    “江志农——”姚娉婷刚好看到他的,“你这不合适吧?”


    方宛探头看了眼,小心点头。


    江志农理直气壮,还有点儿自信,“我以前帮我爸妈写就是这样的。”


    姚娉婷跟他熟悉,开口便是嫌弃,“你爸妈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这个不行。”


    她说完又去看徐清的,拿起来又放下。


    “怎么了?”赵胜男也拿来看了眼,也放下了。


    这一页纸,她能看得懂的只有两个字——徐清。


    “你这狂草……要不然你说,我们代笔吧。”


    “没那么糟糕吧?”徐清拿过来自己看了看,“这不是写的挺清楚的。”


    赵胜男举着姚娉婷的字给他看,“这个才叫清楚。”


    姚娉婷的字端正方圆,可以说是十分标准了。


    徐清自觉差不太多,不过见大家都点头,只好叹了声气。


    叫人意外的是,陆许山也有一手好字,下笔利落干净,拿到他写的东西,扑面而来的便是锐气。


    再细看——


    赵胜男,“你抄也不能这么抄吧!”


    宋满冬刚搁下笔,翻过其他人的,又看了眼陆许山写的信,只能说留级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先是抄了方宛的第一段,又抄了姚娉婷中间部分,最后抄了赵胜男的尾巴。


    可这三部分,分别是他们各自对农科所表示感激的部分。


    综合下来,陆许山这一页,全是感情,正事儿是一点也不沾。


    江志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抄一段我的就好了。”


    陆许山也如实相告,“你的太复杂了,没看懂。”


    他读着都绊嘴。


    一阵沉默之后,赵胜男选择忽视这个问题,转头去看宋满冬写的信,“满冬……咦?”


    泛着黄的信纸上空无一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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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一更)


    ◎王研究员。◎


    陆许山稍加思索, 大度的掏出了自己写的,“要不然你抄我的。”


    “满冬,你是有什么别的主意么?”赵胜男可不觉得她是写不出来。


    顿时期待的看向宋满冬。


    宋满冬先是无声的拒绝了陆许山, 把他拼凑的东西推了回去,定了定心神,才抬起眼, “我有一个想法。”


    她从赵胜男和江志农挑出的几所研究院资料里拿出了其中一份。


    “豫农研究所?”赵胜男回忆了一下,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她怎么想不到。


    宋满冬认真告诉他们, “离得近。”


    “豫农研究所就在省城, 县里应该有大巴车或者公交车,咱们去的话一个上午就能到。同样, 他们来也方便。”


    赵胜男仍有疑虑, “我们要直接去请他们么?”


    “他们也不一定会帮忙,我们把希望只压在一个上面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到研究所是后期考虑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综合这个因素后,可以把它放在首位。”


    宋满冬先解答了她第一个问题,才仔细解释起来,“从我们的角度来看, 向所有合适的研究所发出请求, 等有好心的研究员帮忙, 这样对我们来说获得帮助的几率是最大的。”


    赵胜男点头, 其他人也赞同这点。


    宋满冬缓缓道,“可是这样得罪人的几率也很大,后续也会很麻烦。”


    见赵胜男他们依旧懵懵懂懂, 索性直白举例, “这里一共八家研究所, 假如有三家回复了我们,并给我们提供帮助,那我们应该选哪一家种子?”


    赵胜男想了想,“选最合适的。”


    宋满冬紧追着问,“如果三个都差不多?”


    赵胜男回她,“那便选容易拿到种子的。”


    宋满冬耐心分析,“我们会以自己的利益出发选择,但对帮助我们的人来说,这种行为会让他们不舒服。”


    “尤其是帮忙查验土质,回答种子相关问题,很大程度上依赖他们的好心。这样很可能造成他们后面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


    “河东大队要换粮种的话,可不止是玉米,小麦、红薯、高粱还有旁的,能换成品质好的都得换。”


    “比如愿意施加援手的是豫农研究所、北方研究所、陕北研究所,我们选择了豫农研究所,那下一次想换品质好的小麦良种,另外两家研究所就未必愿意帮忙了,他们会想,我们求的又不止一家,别人会帮我们的。豫农也一样。”


    宋满冬顿了下,“这些同一个领域的研究员很可能互相认识。若是他们有沟通,叫其他研究所知道,更显得我们厚颜无耻。”


    信上写的卑微无助,结果一求求八家。


    “当然,这些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满冬这才说到自己的想法,“但我觉得,最稳妥的办法是向其中一家研究所求助,不见回音再找第二家。”


    “我们赶不上秋播,等明年种玉米时,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一家一家试过去。”


    赵胜男一拍脑袋,“我倒是没想过这点,同时把信投出去好像确实不大合适。”


    “咱们多的是仰仗人帮助的地方,还是谨慎为好。”


    “那就从豫农研究所开始?”赵胜男看向宋满冬。


    宋满冬轻轻点头,“他们离得近,如果答应帮忙,我们又用了他们的种子种出来,给他们回馈,一来二往,有了联络,将来说不定也会把河东大队纳入他们的研究点之一。”


    “如果能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赵胜男感慨。


    宋满冬受她鼓舞,忍不住又说了句,\"如果不合适,我们也可以拜托豫农研究所的同志帮我们引荐,他们比我们懂的多,而且有推荐人的话,联系上的成功率也高。\"


    “只要有回信,就算成功一大半。”


    “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请人帮忙引荐!”赵胜男双眼亮亮的,“满冬,你这方法又稳妥又好用!”


    “我现在已经看到明年的情况了,这粮种咱们绝对能拿下。”


    赵胜男还是这么信心满满。


    宋满冬无奈,“先写信问了再说吧。”


    赵胜男把大家的汇合起来,打算整理成一份,由姚娉婷代笔。


    她边理着开场白,时不时冲宋满冬比个大拇指,“太完美了!这个思路。”


    宋满冬被她说的面上发热,忍不住道,“我这是因为比你们年长,又工作过两年,经验之谈而已。”


    她当初拜入陈师傅门下,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若是依着赵胜男那样广撒网,绝不可能当上维修工人,师傅们手艺傍身,可都是有脾气的。


    有几人的模板打样,姚娉婷很快便重新写好了。


    只是开头和落款还空着,她看了看赵胜男,又去瞧宋满冬,“我这应该写谁啊?”


    赵胜男摸着下巴,“我原本是觉得直接写研究所就行了,满冬,你觉得呢?”


    “不如——”宋满冬大胆道,“编个常用的姓氏,称呼研究员。”


    “只写研究所没具体到人,这信可能会送到管事的人手上,也可能无人问津。”


    赵胜男当即采用了她的提议,“那就王研究员吧。”


    一封至此完整。


    赵胜男将信塞进信封里,“我明天就寄出去。”


    这事开了头,接下来只要等音讯即可。


    桌上散落的资料又被收拢了起来,赵胜男整理着,又随口问了句,“满冬,除了种子的事,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宋满冬也不藏着掖着,直说,“其实最快的办法应该是用化肥,这一轮小麦就能增产。”


    “河东大队现在还是原始的粪肥,效力太低了。”


    陆许山终于有了能听懂的部分,“那就换化肥啊。”


    他看其他人不说话,动了动脑子,“没钱是吧?”


    “是买不到。”宋满冬对此略有了解,“化肥产量太低,供应不到,若是有能买的渠道,河东大队自己也会凑钱买的。”


    “那我想想看有没有办法。”赵胜男回忆着自己结交的人脉,“咱们两手抓,明年肯定能来个大丰收。”


    姚娉婷先摆手,“化肥这我是不行了,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这回事。”


    “实在不行……”陆许山忍不住想说。


    “偷也偷不来。”宋满冬瞥他一眼,“你可能都认不出来化肥长什么样。”


    “我没打算偷啊。”陆许山皱眉,“这么少的东西,我一偷别人不就知道了?”


    “不是,我是想说,让我爸建个肥料厂,明年专门卖给河东大队,到时候想买多少买不多。”


    “河东大队有肥料,我爸赚钱,多好啊!”


    宋满冬:……


    “肥料不是想做就能做出来的。”要真这么容易,哪儿还会是现在这么缺肥的情况?


    “陆许山,我觉得你说的对。”赵胜男冲宋满冬眨了眨眼,“你跟你爸商量一下呗,万一成了,你可就是河东大队的大恩人!”


    “明年你想吃玉米,随便上地里摘,看上哪个吃哪个。”


    “我这就写信跟他说。”陆许山抬笔都不带犹豫的。


    他身旁还凑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宋满冬欲言又止,咽下了阻拦的话。


    至多不过陆许山他爸骂他几句吧,又不可能跑过来揍陆许山。


    ·


    隔天一早。


    赵胜男特意请了假,去公社寄信。


    她打算先去一趟部队,跟她哥借钱,要是能借辆自行车就更好了。


    赵胜男出发不久,宋满冬也到了大队食堂。


    刘大姐望着她的目光温和,但还是如常分配了大家的工作。


    宋满冬分到了择菜淘洗,还有一道凉拌菜。


    她却没离开,而是主动提出请求,“刘大姐,分给我的工我可以做,但是我今天还想负责做炒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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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一更)


    ◎怎么了哥?你怕他们……◎


    刘大姐脸上犯难。


    她心里头对宋满冬是十分满意的, 也相信宋满冬的能力,要这是在她家,她立马就点头了。


    可这毕竟是大队上的事, 她总要顾虑许多。


    一直被安排做饭的两位婶子脸色也不好看。


    宋满冬不慌不忙的解释,“两位婶子做的饭自然是挑不出问题,我本不应该站出来提这种要求的, 只是我想着陕南或许同这里烧饭做菜的方式有些不同, 趁着这个机会也给大家尝尝看。”


    “若是吃不惯, 明日我就不烧了。”


    她这么说, 刘大姐也实在拒绝不了,心下一横, “要不今儿就让满冬试试吧。”


    负责做饭的两位婶子也只能点头, “我们也想尝尝有别个地方的菜有什么不一样。”


    明天说她们吃不惯就行了。


    宋满冬知道今天确实太莽撞了,不过她不后悔。


    这顿饭她想争一争,不为什么好处, 只是想不浪费这食材。


    砧板上的几斤肉,对河东大队的人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


    一年到头吃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前两天她只想不出风头,安安分分的上工干活, 便冷眼瞧着, 不管那肉是炒过头, 还是配菜有问题, 她都闭着嘴,绝不多说一句。


    可今日,许是被赵胜男说的上了头, 忍不住站了出来。


    刘大姐见没人反对, 暗中松了口气, “那满冬你今天也别去洗菜了,好好处理这肉吧。”


    她领着宋满冬到灶台前,“今天原本是打算做三个菜,红烧肉、炒南瓜和拌红薯叶、豆角。”


    这里头最重要的就是红烧肉了。


    “红烧肉我经常做。”宋满冬先给刘大姐吃了个定心丸,又主动叫着,“婶子也来帮我盯一下吧。”


    河东大队买的这块儿五花肉八分肥,瘦肉只下面窄窄的一条。


    瞧着就是花了大价钱的,宋满冬也不掉以轻心,下刀利落,将猪肉切成规整的方块,拇指大小。


    太小吃着不过瘾,太大炖起来又费柴火,这个大笑最合适。


    切好之后,直接放进锅里翻炒一下。


    表面变色就可以捞出来了,不能煸太过,不然肥肉的油都煸出来,吃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香糯了。


    刘大姐在一旁眼睛都不敢眨,瞧着她下锅炒冰糖,“哎”了一声。


    可眨眼的功夫,那黄色的糖块儿就融化了,变成了粘稠的糖汁。


    宋满冬又将翻炒过的肉倒进去,糖汁挂在肉上,瞬间就不一样了!


    宋满冬翻着肉,等糖汁裹匀,才将挑好的料汁倒进去,又放了点儿黄酒。


    炖上肉,才回头对她们解释,“刘大姐、婶子,我刚才是在炒糖色,这样做的红烧肉比直接放冰糖会漂亮一点。”


    张婶子先回过神来,“你们那儿的做法跟我们的确实不一样。”


    宋满冬便说,“那婶子你尝了要是觉得还不错,下次可以在家自己做做看。”


    她整个做饭的步骤都没瞒着人,“不过这炒糖色刚开始炒用油容易把握不好,所以用水炒比较好,炒到起泡就可以了。”


    张婶子还端着样子,“我今天先尝尝看吧。”


    她还不肯承认输给一个小丫头。


    红烧肉要用小火慢炖,时间一定得足,炖好的肉,一抿就烂。


    宋满冬同她们说了大概时间,便在一旁帮忙洗菜。


    水一开,肉的香气便在厨房里盘旋起来。


    张婶子也有些嘀咕了。


    怎么会这么香?明明用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难不成陕南的人做饭就是香?


    她一边想着,连忙回忆了一下宋满冬做饭的过程。


    这个味道才对得起花那么多钱买的肉!


    刘大姐心底松快,面上也带了笑,坐在宋满冬身旁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这顿红烧肉吃了,后面可没这么好的菜了。”


    张婶子连忙说,“今个儿开始不是一点就上工了,怎么这活越干越多?吃的还越差了?”


    宋满冬也竖起耳朵。


    刘大姐指指窗外头,“天凉了,活没那么难做。”


    “而且今天不是开始收红薯了,收红薯就是费时间,没收玉米那么熬人。”


    宋满冬听着暗暗点头。


    玉米秆比人都高,要一株一株的砍了,再将玉米一个一个掰下来,还要运回来晒。


    红薯顺藤摸瓜,主要费时间在要将红薯完好的挖出来,不能折断。


    “等红薯运回来,就能吃红薯饭了。”刘大姐随口说了句。


    叹气声接连响起。


    宋满冬脸上也有些犯苦。


    大队上种红薯主要是为了吃饱,种的都是出粉率高的白薯,实在没什么味道,吃多了,还会觉得嘴巴里酸。


    刘大姐是觉得有红薯饭吃也不错,但也知道一吃几个月,多少是有点儿受不住。


    她转而好奇起来,“满冬,你们城里这个时候吃什么?”


    宋满冬想了想,“还是得看各家的情况,我们家也吃的是红薯饭,不过顿顿都能吃饱。”


    宋家吃的是三指宽的甜薯,红皮黄心,煮进饭里,米都是甜丝丝的。


    若是整个红薯放在火上烤熟了,轻轻一掰开,里面的红薯肉就散开了,散发着蜜糖一样的香气。


    白薯却不一样,烤熟了里面也是实心,还连着筋络,吃的噎人。


    宋满冬想着,便忍不住叹气。


    两相对比,叫她怎么愿意下乡?


    她脑海里宋家人的影子一闪而过,手上没停,将豆角折断放进盆里。


    青豆角可以切,也可以折,大队上做饭更习惯的还是用手折。


    头尾去掉,虫眼的部分也拿掉,这些是要拿去喂猪喂鸡的。


    说起来,她们知青点还是养几只鸡或者养头猪比较好,不然光凭上工挣的工分是不够吃饭的。


    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好了。


    这几日天凉了,正适合买鸡苗回来养。


    “满冬?”


    宋满冬想着不知不觉入了神,被叫了几次,才抬头,“婶子,怎么了?”


    叫她的婶子一脸八卦,“满冬,你嫁人没有?”


    “我现在还不考虑这些。”宋满冬如实道。


    倘若她还在拖拉机厂,如今是该按部就班的准备结婚的事,但她现在下了乡,只想先把日子整理好。


    “怎么还不考虑?”婶子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我们这边儿十二三都定亲了,像你这么大,孩子都抱两个了。”


    “要不婶子给你介绍几个瞧瞧?”


    宋满冬客气拒绝,“婶子,不用您忙活了,我现在确实没有结婚的想法。”


    “再不结婚都成老姑娘了,等你有想法了,想嫁人那也得有人要啊。”那婶子哎了一声,“你看看又不妨事,万一有看对眼的呢?”


    “我王婆子是个公道人,不会给你介绍那些乱七八糟的。”


    宋满冬仔细的看了看她,眼睛窄小,却十分有神,瞧着也是精明能干的人,怎么不想着干正事?


    她低头理着手里的豆角,不软不硬道,“王婶儿,我们城里讲究自由恋爱,不兴你说的那些。”


    王婆子脸色转青,阴阳怪气说了句,“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行了,王婆子你少说两句。”刘大姐从中作和,“满冬他们是要回城的,在咱们这儿结婚也不合适。”


    王婆子小声嘀咕,“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去。”


    “不是能不能,是肯定能。”宋满冬抬眼瞧她,“王婶儿,将来咱们都能进城过好日子,做媒这事儿您就先放放,多做点儿活,也能早两年过上好日子。”


    王婆子拉着脸,总觉得这话哪儿不对,可实在说不上来。


    转头瞧见张家的媳妇,正要说两句,宋满冬的话便又猛的蹿到了她脑袋里。


    她咽下嘴里的话,把地给扫了,心里还想着,少做媒,多干活,真能早两年过上好日子?


    ·


    宋满冬这会儿已经起锅开始炒南瓜了。


    南瓜有青南瓜、黄南瓜,黄皮的是熟了的老南瓜,炖汤炒菜都可以,青皮南瓜一般是用来炒菜。


    二者各有风味,黄皮南瓜糯,青皮南瓜清口。


    今日炒的便是黄皮南瓜,炒南瓜是一定要放蒜的,旁的都可以不放,只这两样加盐,炒出来的已是十分美味。


    南瓜刚炒好。


    下工的人陆陆续续拿着饭碗进来了。


    一勺油汪汪的红烧肉,肥肉晶亮,瘦肉色浓似糖,一勺又糯又烂的南瓜,沙沙粉粉的,再来一筷子凉拌菜,一勺酸豆角。


    满满当当一碗,瞧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有人先吃酸豆角,也有人先吃红烧肉。


    赵胜男第一口便是红烧肉,“好几天没吃肉了。”


    她说话的功夫,肉已经入肠,只留满口余香。


    她舔了舔嘴巴,遗憾不已,又问宋满冬,“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也买了一块儿肉,可惜是瘦肉,是不是不好做红烧肉?”


    宋满冬点着头,“不过瘦肉也有瘦肉的好。可以给你做水煮肉片。”


    赵胜男刚要应,突然想起来,“好哇,你故意取笑我呢!我这是去晚了,只抢到瘦肉,可不是故意的!”


    宋满冬眼睛弯了下,没说话。


    赵胜男又抬抬下巴,“不过你要做水煮肉片,我肯定吃,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们吃过饭歇了会儿,便随着上工的铃声去干活了。


    赵胜男和陆许山照旧是挑红薯,其他人则是安排去处理高粱了。


    张大队长实在不放心这些知青去挖红薯,这红薯存在地窖里,是他们过冬最重要的粮食。


    要是叫这些知青给挖坏了,不得心疼死。


    高粱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分出两个人去收割,割下来的足够他们忙活了。


    宋满冬听了他们的活,就知道今晚还是得做点儿吃起来不费力的。


    高粱摔打去壳,一天下来手都难抬,使唤筷子也没那么灵活了。


    看来这水煮肉片是不行了,炒成肉酱夹在饼里吃吧。


    宋满冬将肉吊起来,关好厨房的门出来,听见院子边上的树叶簌簌作响,便抬头看了眼。


    陈敬之见她在院子里,便跳到墙头,翻了进来,“今早本想过来的,胜男非要我带她去公社寄信。”


    “不过也不是没好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拳头大的桃子,“正好遇到领导在公社吃饭,叫我过去了一趟,还给了我桃子。”


    他把桃子递出来,宋满冬伸手去接。


    陈敬之又收了回去,“这个可不许分给他们了。”


    见宋满冬点头,他才把桃子放在宋满冬掌心。


    宋满冬接过来,眼睛亮了亮。


    这时节的桃她也吃过几次,大都是又青又涩,即便桃尖长红了,桃肉也依旧发硬。


    可陈敬之拿来这个桃子不似她见过的桃,通体粉白,十分漂亮,桃香很浓,闻着便又沁脾的甜。


    陈敬之左思右想,“要不你还是现在吃了吧。等我走了,你分给他们我也不知道。”


    宋满冬抬起眼皮看他。


    陈敬之又小心补充,“我知道送给你的东西该你做主,可我也想你多吃点儿好的。”


    宋满冬问他,“也不给胜男?”


    陈敬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说了,“胜男想吃她自己想办法。”


    怕宋满冬觉得自己太过无情,又补充道,“不能对胜男太好。她想做的事情太大,若是有我给她做底气,她容易捅娄子。


    胜男多吃点儿苦头,凡事也会多思考一会儿。”


    “我奶奶也是支持我的。”


    宋满冬从他这儿又了解到另一面,细细想后,不住赞同。


    赵胜男现在便已经够大胆了,若是陈敬之和赵奶奶全力支持,怕是会做出更叫人瞠目结舌的事。


    宋满冬又问他,“那你对我好,你就不怕我捅娄子?”


    陈敬之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你不会。”


    他忍了忍,对着宋满冬没憋住自己的想法,“我还盼着你闯祸叫我帮忙收拾,我帮了你大忙,你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宋满冬瞪了他一眼,“绝不会有这种情况!”


    她舀了水把桃子洗净,分作两半,其中一半递给了陈敬之。


    陈敬之接过来,受宠若惊,“给我吃的?”


    宋满冬故意说,“你拿去给胜男也行。”


    “那不行。”陈敬之接过来,喜滋滋的咬了一口。


    “这桃子真甜。”


    宋满冬闻言侧头,很快又收回目光。


    桃子脆而不硬,甜爽可口。


    她该想到的,这么好的桃子,即便是陈敬之,也不可能吃个痛快。


    说不定陈敬之也只有一个。


    陈敬之啃着桃子,眼睛在院子里四下扫着,知青们住的这个院子跟起初相比已经多了许多烟火气,看着叫人向往不已。


    他很快注意到院子里的竹篦,观察了一番,“这个晒的是李子干?”


    宋满冬动作一滞。


    陈敬之往往是早晚来,她晒李子干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拿出来。


    晒了几日,都没叫陈敬之看见。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她面上生出热意,怎么也退不下去。


    宋满冬随手拿了蒲扇扇着,“是李子干,已经晒的差不多了,你想吃装一点儿拿走吧。”


    “拿给你的东西,我哪儿有拿回去的道理,你留着慢慢吃。”陈敬之说着,眼睛却直往上瞟。


    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手,“我拿一片尝尝。”


    晒后的李子干是深红色的,咬起来有些干,却没了涩味儿,酸酸甜甜的。


    “没想到做成李子干味道还不错。”


    宋满冬说,“加了许多糖呢。”


    “能这么好吃也值得。”陈敬之说的是李子干,却回头看着她。


    宋满冬,“太浪费了。”


    陈敬之,“有什么浪费的?不是变成这么好吃的李子干了?”


    “对有些人来说不值,但对我来说,千金不换。”


    他见宋满冬不说话,挑破道,“李子干是,你也是。”


    宋满冬想,他比赵胜男还可怕。


    赵胜男只想要她出钱出力,陈敬之还要抢她的心。


    “吃完了桃就走吧,我下午还有的忙呢。”宋满冬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他,索性先赶起了人。


    陈敬之也不强求她给个答案,今日的进展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他离开之前又去找了赵胜男。


    赵胜男转着眼睛,“我没跟他们乱说话啊哥。”


    陈敬之提醒她,“你老实点儿说,不然下次别找我借钱了。”


    “好吧,我就稍微提了一下小时候的事。”赵胜男拿手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么点儿,绝对不影响你的形象。”


    陈敬之想了想,“你再多说点儿。”


    怕赵胜男不按自己的想法说,还给她指了路,“把我说的惨点儿。”


    赵胜男听的一头雾水,“怎么了哥?你怕他们问你借钱啊?”


    作者有话说:


    最近写的比较慢,所以更新的会晚一点儿


    我从六点就开始写了,汪汪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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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二合一)


    ◎以后咱们大队的午饭都让你来做。◎


    陈敬之迟疑了下, 还是没提他跟宋满冬的事。


    虽说目前来看进度喜人,可毕竟还没得到亲口承认,明面上他们还不算对象, 将来也难下定论,说了难免损人清誉。


    再则,事业密成, 语以泄败, 他俩没成之前再谨慎都不为过。


    “你照做就行了。”陈敬之也懒得想理由敷衍, 又往赵胜男掌心放了五块钱。


    “钱少不了你的。”


    “兄妹一场, 谈钱多伤感情啊。”赵胜男嘴里客气着,手上飞快的把钱塞进口袋里, 掉头就走, 生怕他反悔。


    陈敬之料想她也不会在这点儿小事上撒谎作假,便没多叮嘱。


    赵胜男转头就把钱托给了明日去采买的张兴旺,“肉要两块儿, 一肥一瘦,有猪板油也来一块,再要两块豆腐,一斤豆芽, 一瓶白酒……遇到鸡苗鸭苗也帮忙买点儿。”


    张兴旺不得不拿笔记下来, 写着都犹豫了, “你要这么多东西?”


    赵胜男叹气, “没办法,这都是急着用的。我们七个大人吃饭,家里的东西怎么都不够吃。”


    “你们没菜地、今年也没分粮, 确实有点儿困难。”张兴旺想了想, “我回头再问问看哪家能匀出来点儿菜给你们, 不过这个是要拿东西换的。”


    “行。”赵胜男一口应下,冲他道完谢,又拜托着,“明天的东西麻烦你多费点儿心,有些是满冬要拿来用的,她说要腌咸鸭蛋,等做好了给你送几个尝尝。”


    “不用不用。”张兴旺说话时声音有些虚,听说是宋满冬做的咸鸭蛋,实在拒绝不了。


    他娘比别人快一步,现在他家已经吃上泡萝卜和腌豆角了。


    每顿饭不来上一点儿泡萝卜,都觉得不得劲儿。


    豆角也是,年年夏天吃,一吃吃俩月,脸都快变成豆角色了。


    这腌豆角也神奇,没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调料,只那什么发酵,竟变成了十分开胃的凉菜。


    旁的更是不得了,就说今天中午的红烧肉,差点儿没叫他们家打起来。


    他娘原本打算把肉让给大哥,这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儿,平日里常发生,毕竟他大哥干活最多,多吃两口应该的。


    可半路被他二哥家的孩子给抢了。


    原本这也不关他的事,可吵起架来,在场就没有无辜的人。


    他连着自己媳妇儿子都被骂了一顿。


    挨骂归挨骂,但这也不是红烧肉的错。


    都怪他们家太穷了。


    要是吃红烧肉能像吃豆角一样,哪儿吵得起来?


    张兴旺心里想着,期盼的目光从地头的陆许山身上转到了赵胜男那边。


    隔壁大队都说知青没用,但他总觉得知青们书读得多,肯定想的也比他们多。


    ·


    宋满冬也没闲着,先浇了菜地,又清理了一下后院。


    养鸡鸭这事,对个中麻烦一无所知的几人全票通过。


    现下鸡苗鸭苗还没买,要等到收完红薯才有时间去寻摸着买,但地方要先收拾出来,不然若是碰上了临时去弄,定要手忙脚乱。


    “满冬!满冬?”张大娘在院外喊着。


    宋满冬搁下手里的木板,走到前院。


    张大娘瞧着她,心底惊叹又复杂,张口先对泡萝卜夸赞一番,“满冬,多亏了你,我闺女现在一天也能吃上碗饭了,我跟女婿一家也能放下心,好好上工。”


    宋满冬不清楚是怎么个吃法,不过还是提醒了一下,“怀孕的话还是得多吃点儿补身体的东西。”


    “也不是不叫她吃,就是她现在瞧见肥肉竟然觉得腻……”张大娘说着,突然想起今天的红烧肉。


    要是这拿去给闺女吃,说不定能吃下好几口。


    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想起要说的事儿,心里又有了主意。


    张大娘说起正事儿,“满冬,大娘今儿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我们想着,以后咱们大队的午饭都让你来做,你看怎么样?”


    前头她说满冬菜烧得好,她男人都没搁在心上。


    非嘴硬说那用的都是好东西,怎么可能做得不好吃。


    这回是真的不得不承认,“人家城里的知青,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


    还叫她跟满冬学做菜呢!


    “我当然没问题。”宋满冬应下来这事。


    她今日出风头,不就是为了这?现在自然不会推来推去。


    张大娘放下心来,她今天过来也是先探探满冬口风,若是不行,明天便不提了。


    虽说他们大队这几个知青瞧着也是懂事理的,可到底不敢那么随便,万一哪个想法跟他们冲撞不合,可就糟了。


    知青们闹起来那是要把天给掀了。


    她想着河西大队的事,后怕的不行。


    对比之下,张大娘对着宋满冬不觉又亲近几分,“满冬,你这手艺怎么学的?菜烧得太好了。这炒南瓜我做了几十年,今儿才知道这菜应该是什么味儿!”


    宋满冬垂着眼笑了下,不谈她学做菜的事,“这菜也没什么难度,跟我味道有差别的,应当是从前不知道火候和盐巴怎么放合适。大娘你看还差什么味儿,调一下就好了,对您来说应该不难。”


    张大娘心里也这么想,不过听着她说出来,就是觉得舒坦的不行,“肯定还是有差别的。”


    她拉着宋满冬的手,惋惜又羡慕,“我闺女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她做菜那手艺,还不如我呢。在厨房里也就能烧个火。”


    “挺好的。”宋满冬跟着没挑剔起张大娘闺女,反而开口道,“能干活少不了操劳一辈子,不会干活才是福命,你瞧我们下乡的知青,有几个干活利落的?”


    张大娘掰着数,他们大队算是好的,还有三个能干活的,河西大队那是一个没有,旁的大队情况也差不离,别说能干活,不添乱都是走大运了。


    她从前也觉得自己闺女不错,但现在又想,“我想着要是能像你这样又能干活,又有文化,什么都做得好的……”


    “还是别像我了。”宋满冬说,“学东西都是要吃苦的。”


    该羡慕的是什么都不会的人。


    这些事不是天生就会的,每学一样本事,便要吃一通苦头。样样都好,只说明她比别人吃的苦多罢了。


    她的厨艺不是有人从旁鼓励着学的,是顶着学不会就没饭吃的压力学的。


    扫地喂鸡、洗衣上工,弄错了要挨骂挨打,次数多了,也就会了。


    张大娘听出几分不对,还没细想,又有人找上门了。


    “宋知青!”来人推开门,瞧见张大娘也在,先打了招呼,又说,“宋知青要是忙我晚点儿来。”


    “我们这没事儿。”张大娘将那点儿异样忽略,招呼着来人,“喜娟,你找满冬干什么啊?”


    喜娟脆生生回着,“还不是我爹,嫌弃我做饭没味儿,要我来找宋知青换点儿豆角萝卜回去。”


    “那你找满冬换吧,我没事儿。我先回去了啊。”张大娘回头跟宋满冬说了句才离开。


    张大娘一走,王喜娟便好奇的凑过来,眼睛打量着宋满冬,手上把篮子递了过来,“宋知青,你帮我看看这菜能换多少。”


    她没什么恶意,宋满冬也就任她瞧着,见王喜娟拿的菜都水灵新鲜,再想到方才的话,猜测家里应当是条件不错,便先说了能换的数,又给王喜娟推荐起来,“泡菜除了萝卜之外,还有黄瓜豆角、腐竹海带,都很爽口。”


    “那给我每样都换点儿吧。”王喜娟爽快道。


    宋满冬用筷子把泡菜捞出来,放在她带来的碗里。


    王喜娟眼尖的瞧见了别的东西,“那个红色的是什么?”


    宋满冬迟疑了下,才开口道,“炸红薯。”


    “炸红薯?听起来怪新奇的。”王喜娟想了下,“给我也来两块吧。”


    宋满冬不好拒绝,只得给她夹了两块。


    送走王喜娟,宋满冬刚把菜放下,又有人来找了。


    来的是个陌生面孔,不过瞧着来意,应该就是大队上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瞧起来有几分怯弱,跟她这几日见到的妇女那种干练爽利模样不同。


    这妇女先问了,“宋知青,你看我这豆角能换多少腌豆角?”


    宋满冬仔细看了看,她握着一小把老豆角,这豆角还算干净没问题,只是瞧着有些老过头了,里面也不知道还剩多少肉,用来做蒸豆角都有点儿勉强了。


    宋满冬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换了,“差不多小半碗。”


    这么点儿豆角算不上多少损失。


    妇女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这豆角都有一碗了。”


    宋满冬先问她,“大娘你觉得应该换多少?”


    妇女低着头,“我也不占你便宜,换个差不多一碗就行了。”


    宋满冬解释道,“大娘,老豆角本身就体积大,内里空,瞧着多实际少,吃起来口感比不了青豆角。


    腌豆角我放了盐,又费时间腌,不可能给你换那么多的。”


    妇女见她不肯,又改口道,“那就小半碗吧。”


    宋满冬拒绝道,“大娘,我想了想,也不能叫你觉得吃亏,今儿就不换了。


    这也怪我没把事儿讲清楚,明天我重新补一个换腌豆角的具体比例,咱们都按着罗列的比例来。


    要是您瞧了觉得少,就不用来换了。要是您觉得合适,再来的话,我送您一点儿。”


    妇女又说,“我们家今晚等着吃呢。”


    “那我也不能叫您吃亏啊。”宋满冬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咱们去晒谷场,让大家做个评判?”


    “毕竟我也把握不好量,要是大家都觉得合适,那我就给你换。”


    妇女立马拒绝,“不用了!”


    “我、我明天再……”


    她话还没说完,手上的豆角猛的被人给拽走了。


    “娘,你站这儿干什么呢?”突然出现青年单手甩着的豆角,“偷家里东西出来送人啊?那也送点儿好的,这破烂不是说给猪都不吃么?”


    宋满冬看了眼他略长的头发,才分辨出这位似乎是那个传言打骂爹娘、不务正业的二流子。


    “你、”妇女气的脸色涨红,“哪儿有你这么说你亲娘的?”


    她又连忙看了眼宋满冬,解释道,“这可不是喂猪的,我家里也吃的。”


    “我知道,那大娘你跟你儿子慢慢聊。”宋满冬点着头,后退半步关上了门。


    妇女脸色一僵。


    拿着豆角的青年也愣了两秒,才继续转头看向他娘,“家里今晚吃这个啊?行。”


    “那我回去看着你们吃。”


    他说着抬脚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陈家明!你不能这样!”妇女快步追上他,又怕别人听到,又不甘心,小声的埋怨着他,“你不体谅我跟你爹的难处也就算了,怎么还处处折腾我们?”


    “要不是因为你,我跟你爹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日子……”


    陈家明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根本不理她。


    ·


    宋满冬对那母子却没在关注,只是仔细思索了一下换菜的事。


    她还想着赚不了大队上的人的钱,倒是忘了还会有不要脸的人先占她便宜。


    宋满冬给腌豆角定了价,又写了其他菜的价格,全部都换成钱来比照是最简单的。


    只是她不确定,“这样合适么?”


    赵胜男也没什么经验,“要不然问问张兴旺?或者张大娘,这些他们比咱们清楚。”


    她只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弄这么细了?”


    宋满冬便把下午的事儿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嘶!”姚娉婷刚抬起手,又放下了,她顾不上手臂的酸痛,先开口道,“那个二流子叫陈家明,虽然传的挺吓人的,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主要是欺负他家里人。”


    “说是以前挺听话懂事的,后来突然性情大变,他家里头还找人驱邪呢。”


    “可能中间有什么咱不知道的事吧,跟咱们关系不大。”赵胜男说着,不是很在意这些。


    她继续给姚娉婷喂饭,“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象你们明天怎么办吧。”


    宋满冬也这么想,视线扫过抖着手吃饼的其他几个人。


    徐清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隐藏家里情况了,虚弱的开口,“我带了药油,晚上揉一下应该会好点儿。”


    宋满冬担忧起来,“那你们接下来几天怎么办?”


    姚娉婷痛苦道,“要不然我去学割高粱吧!高粱脱壳也太痛苦了。”


    今天她主要做两个动作,举起放下。


    “我这要是在古代,那剑法不得一日千里。”


    “那你继续练下去,称霸武林吧。”赵胜男说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姚娉婷嗷嗷的差点儿跳起来。


    宋满冬无奈的看他们一眼,“大队上没一样活是轻松的。不过你们可以叫大队长来重新定一下工分,少拿点儿工分,也不用那么卖力。”


    “还少啊?”姚娉婷苦着脸,“我现在只六个工分,那些妇女都八个。”


    宋满冬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揣测,“河东大队的工分……可能满工也不过三角四角。”


    “多少?”姚娉婷怀疑自己的耳朵。


    赵胜男也看了过来,“这么低啊?”


    “明天可以找张兴旺打听一下。”宋满冬说,“但肯定不会太高。”


    姚娉婷已经算了起来,“十个工分四角,那我六个工分,干一个月也才七块?!”


    “不可能吧!”她惊愕的瞪着眼睛,“我这都快累瘫了。”


    宋满冬点着头,“大队上确实是这样,所以咱们只靠干活还不够吃喝的。”


    “所以,要不然另寻出路,要不然就是帮河东大队富起来,他们工分值钱,咱们自然也能过得好。”


    姚娉婷立马问赵胜男,“豫农研究所回信没?”


    “刚寄出去,早着呢。”赵胜男叹气。


    宋满冬又宽慰他们,“这样也不是没好处,你们至少不用那么卖力了。”


    “满冬你怎么不早说!”姚娉婷哀嚎着。


    “早知道我起早贪黑只有四角,我就天天睡到自然醒了。”


    宋满冬心虚了一下。


    她一开始也是想着少管闲事。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你们再确认下吧。”


    姚娉婷摇着头,“肯定差不多了。要不然我回来帮你做腌豆角和泡菜算了。”


    宋满冬也忍不住叹气,“这也没什么指望。”


    顶多就换几颗菜,就这还有人想贪便宜。


    她得找新的目标。


    ·


    嘴里说着要睡到自然醒,隔天,姚娉婷还是爬起来了,“等收完这波粮食,我就不干了。”


    宋满冬忍不住劝了句,“差我们这一点儿也没太多。”


    “万一我就是聚沙成塔那最后那一粒沙呢。”姚娉婷冲她眨眨眼,“再说了,这还是跟你学的。”


    “你前几日收玉米的时候,又做饭又上工,可没见偷懒的。”


    宋满冬见她们坚持上工,只好又掏了掏家底,先做点儿好的叫他们撑过这几天。


    她给大家送完早饭,又去问了张大娘换菜的数量定的合不合理,确认没问题后,才打算回知青点。


    刚出张家就遇到了张兴旺,“满冬!”


    “正好你把你们的东西带回去。”


    宋满冬走近了,“这么多?”


    “胜男让买的。”张兴旺把提着的东西递给他,又提了个竹篓,“里面鸡苗鸭苗各十只,说都是母的,竹篓送的。”


    这个倒是意外之喜。


    宋满冬没想到昨天才提了的事,今天就成了,还好她已经收拾好了养它们的地方。


    “这些多少钱?我拿给你。”


    “不用。”张兴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清点之后,递给了她。


    “胜男给了我五块钱,这是剩下的。”


    “好,麻烦你了。”宋满冬接过来,疑惑了一下。


    赵胜男哪儿来的钱?问陈敬之借的?


    这会儿大家都在上工,她不便过去问,便先去大队食堂了。


    刘大姐分完今天的工作,脸上也带了笑。


    “满冬,今天的饭可就指望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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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二合一)


    ◎这钱买的东西你们可都吃了!◎


    “我尽力做, 不叫大家失望。”宋满冬应着,看向今天的菜。


    刚开始收红薯,食堂里就多了一筐鲜红薯。


    但这白心红薯更适合拿来磨成粉, 做成旁的吃食,拿来煮饭还是差点儿味儿。


    混着高粱米煮,更是黏腻挂喉, 叫人难下咽。


    主食改不了, 只能从菜色上下手。


    宋满冬心中很快有了想法, 她回头又叫了另外两人, “我一个人做不来,麻烦婶子们帮我一下。”


    原先做饭的张婶子和孟婶子想对一眼, 都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还想着定要挑刺, 可饭菜一入口,她们就知道自己这说什么都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也是人家说话好听,什么做法不同, 实际上哪儿有什么不同?


    一模一样的步骤,她们就是做不出来那个味儿!


    切着菜,张婶子便闲聊起来,“满冬, 你这厨艺, 打小就学的吧?”


    “嗯。”宋满冬应着。


    这也不能说错。


    “上哪儿学的啊?”孟婶子也问她, “你这本事去国营饭店也能当厨师了, 咋下乡了呢?”


    宋满冬张了张嘴,发觉无从说起,只好简而概之, “都是意外。”


    孟婶子追问道, “什么意外啊?”


    宋满冬轻叹一声, “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孟婶子还想问,被别人给拉住了。


    这不是硬要揭人伤疤么?


    宋满冬见她被人拦住了,便继续准备起菜。


    肉没有,但添了鸡蛋。


    鸡蛋配番茄正好,和韭菜炒也相宜。


    可要论下饭还得是辣椒炒蛋和酸菜炒蛋,河东大队的人又吃不了辣,最合适的还是酸菜炒蛋。


    宋满冬拿酸豆角代替酸菜,又加了木耳。


    鸡蛋搅拌时加水加盐,炒出来更为松软,和切成丁的酸豆角木耳一起炒也更入味儿。


    可惜这菜不能加辣椒,不然炒成酸辣的更开胃下饭。


    另一道菜是土豆茄子,茄子吸油,农家做法一般都是炖或者蒸。


    比起下不下饭,油对他们来说更重要,宋满冬深知他们宁肯吃白饭,也不下油煎的习性。


    她今天也没打算挑战刘大姐的凝视。


    蒸饭的锅上架一层篦子,洗干净的茄子、土豆放在上面。


    蒸至软烂熟透,再拿出来用黄豆酱炒了,喷香下饭。


    美味还需等待,蒸茄子的时候,宋满冬也没闲着,跟其他婶子一起收拾着今天摘的野菜和收到食堂的青菜。


    这些菜有些要洗净加盐腌了中午吃,有些则是要晒干留作未来几天的菜。


    今日的饭还没做完,明日便已经安排上了。


    在大队上生活就是这样,苦归苦,但总是往前看的。


    明日明年做什么都给计划好了,不似有些城里的莽撞人,大有种明朝不过的念头。


    菜根要去掉,夹着的干草、石子要挑出来。


    堆成小山的青菜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不断减少。


    几位婶子手上忙着,嘴上也憋不住聊起了天。


    有些事当事人不愿提,可在这些婶子里是没有秘密的,只要被她们瞧见了,掘地三尺也能挖出来线索。


    前两日还顾及着宋满冬这个知青,今天许是实在是藏不住了。


    “昨晚陈家吵死了。”


    “怎么了?”


    “还能为什么?陈家明又回去折腾人了呗。”


    孟婶子立马说,“陈老二真是生了个讨债鬼!”


    “也不能全怪陈家明。”张婶子提起来都觉得可惜,“要不是他爹娘糊涂!他念完书,说不定能到县里上班呢。”


    孟婶子却自有想法,“那也不能把他爹娘当仇人啊!他爹妈也不容易。”


    几个人顿时互相争辩起来。


    没什么恶意,但就是想压过想法不同的人。


    宋满冬不感兴趣,奈何她们就在自己旁边说,她听着也记了下来。


    但不打算评判什么。


    她心里要想的事情多着呢。


    若是腌豆角和泡菜能拿到公社去卖就好了,可他们都要上工,也不方便往公社去。


    也不知河东大队上有没有这样的能人,叫她搭一下顺风车。


    宋满冬正想着,冷不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孟婶子叫她,“满冬,陈老二媳妇昨晚不是去找你换酸豆角么?咋没换成?”


    “我正要说呢,”宋满冬没把这事说出来当做谈资,而是顺势提起,“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全,全凭我一双眼瞧,难免有看花眼的时候。以后还是要秤来,换豆角都照着一斤一两豆角换一斤的比例换,我上门帮忙腌豆角也是收一两豆角,若是萝卜,便再加一两。


    只换萝卜豆角两样菜,豆角要青豆角,萝卜白、红都可以。”


    “怎么只换这两样了?”一旁的几位婶子顿时顾不上陈家的事了。


    前两天可是野菜也能拿来换的!


    宋满冬一脸歉意,“这不是觉得别的菜不好定量,怕叫诸位婶子吃亏。”


    “是不是陈老二媳妇!”凶悍点儿的婶子直接开口问道,“她就是喜欢占人便宜。”


    “去年她问我借个鸡蛋,说明个儿鸡下蛋了就还我,结果隔天我去问,她拿不出来,说陈婆子不给。


    我当时还在那儿骂陈婆子呢!过几天她瞧见我闺女拿了红糖回来,又问我借红糖!


    哪里是借?分明是要。我看她可怜,她当我是傻子呢!”


    连方才跟跟她们争论不休的孟婶子都连连点头。


    宋满冬纳闷了下,就听凶悍婶子期期艾艾问她,“宋知青,能不能稍微给我换点儿?我这菜都准备好了,正准备今天找你呢。”


    孟婶子也说,“是啊!你这说的太突然了,要是你不给我换,我家里那一篮子菜可怎么办!”


    “各位婶子别急。”宋满冬先叫她们安静下来,才说,“既然婶子们都准备好了,那今天还照旧换。”


    “但是明天再拿给我,我可没办法收下了。”


    “行行!”凶悍婶子带头先应了。


    宋满冬跟她们定下这事儿,见菜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刘大姐,这些青菜和萝卜秧我想拿来做水酸菜。”


    “哎,好。”刘大姐直接点了头。


    宋满冬的手艺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又有大队长作保,她也不必为难,都依着宋满冬就行。


    只是不知这水酸菜又是怎么做的?


    水酸菜更为简单。


    将青菜放进烧开的水里过一下,装进坛子里,再将热水倒进去,拿盘子压上去就行,没盘子也可以用石头。


    “过三天就能吃了。”宋满冬见她们都盯着看,也不藏私,“水烧开可以倒出来做,青菜不必烫太久,放进去就可以捞出来。”


    “发酵好的水酸菜叶子是黄色的,直接拿出来就做菜,不过这里头没放盐,还得调味。”


    水酸菜跟酸豆角一样,都是靠发酵来的酸。


    又比豆角更容易出味儿,不加醋也无妨。


    宋满冬刚说完,凶悍婶子便赞叹起来,“这个好!”


    省事儿又省钱。


    宋满冬瞧着她们脸上的喜色,又提醒了句,“但味道比腌豆角还是差一些的,也不如平常腌的酸菜味儿弄。”


    凶悍婶子爽快道,“我们不挑剔这个,省钱就行。”


    这倒是在宋满冬意料之中了。


    将水酸菜放好,宋满冬将蒸好的茄子土豆拿了出来,开始下锅炒。


    蒸过的菜用勺子捣烂,虽说不难,但炒一锅也需要有劲儿。


    王婆子瞧着她将袖口挽起,挥舞着勺子,能干的很,几次都想提起来说媒,硬是忍住了。


    太可惜了!


    向宋满冬这样的,最好找对象了!


    但是吧,还是她家过上好日子更重要。


    宋满冬可不知她在想什么,烧完饭先跟其他人一块儿吃了,才开始给下工的人打饭。


    等分完饭,她今天的工也就结束了,洗碗收拾是另外的人做。


    宋满冬想着鸡苗的事,刚找到赵胜男打算问一下。


    赵胜男先开口道,“这个酸豆角炒蛋,加点儿辣椒就好了!满冬,回头咱们做的时候,你加点儿辣椒。”


    宋满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又传来问询声,“满冬,现在能去帮我腌酸豆角不?”


    “能!”宋满冬应着,没时间跟他们聊天,匆匆跟着凶悍婶子去她家帮忙了。


    进了院子鸡鸭叫声不停,还有猪哼哼的声音。


    左右两侧皆是房间,一间连着一间,挨着墙放的农具、杂物,还有一张石桌、几个木墩子做的凳子。


    瞧着就是寻常的人家。


    听见动静,屋里走出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脚步迟缓,“谁啊?”


    宋满冬跟她目光对上,才发现这位似乎眼睛不太好了。


    “娘,是我。”凶悍婶子在厨房里高声应答,“我带宋知青来帮忙腌点儿豆角。”


    “好好。”老太太点着头,自己摸索着坐了下来,“那你们忙。”


    宋满冬心下叹了一声,先教起凶悍婶子腌豆角。


    换的菜基本上都是野菜,瞧着倒是挺大一篮子。


    凶悍婶子拿出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又往里塞了一把。


    “没事儿,菊兰婶儿,这些够了。”宋满冬拦了她一下。


    菊兰婶儿送她往外走,正巧撞见邻居拎着午饭往家回。


    一瞧见那股怯懦的样,宋满冬就知道这是谁了。


    陈老二媳妇瞧见她拎着菜,嘴巴动了下,刚要开口,菊兰婶儿直接一个转身挡住了她,推着宋满冬走,“满冬你赶紧回知青点儿吧,可别叫不要脸的给缠上了。”


    “菊兰姐,你咋这么说我?”陈老二媳妇一脸委屈相。


    宋满冬可不掺和,脚下飞快溜了。


    她回知青点,刚把菜放下,便有人来敲门。


    还不是一个两个,要不是来换酸豆角的,要不就是来找她上门教腌酸菜的。


    拿的菜五花八门,居多的还是野菜。


    宋满冬全都收下了,忙的脚不沾地。


    连回来休息的赵胜男他们,也不得不出面帮忙。


    不过他们也就只能在家里按着宋满冬说的比例,给大队上的人捞豆角、萝卜,腌豆角她们还不会呢。


    忙到下午上工,人才少了些。


    宋满冬赶紧把换回来的菜分门别类放开。


    青绿的叶子菜今天都要给收拾好,放久就蔫了。


    她从中挑出了些准备晚上做了吃,余下的挑拣了嫩点的切了喂鸡。


    嫩的菜喂鸡喂猪正好,老点儿的却只能给人吃,猪可不愿吃老了的野菜。


    陈敬之提着东西过来,还想给她个惊喜,刚露头就被宋满冬抓着择菜洗菜了。


    他生疏的择着菜,疑惑问,“从哪儿弄这么多菜?”


    “拿腌豆角换的。”宋满冬把洗过的菜晾在绳子上,趁着还有太阳晒一下。


    菜是一定要晒,阴干的味道差远了。


    干菜比腌菜储存时间更久,这些晒干的菜回头处理一下正好冬天没菜了吃。


    “就换这些?”陈敬之挑着都觉得麻烦,“你做的菜拿去卖应该能换更多。”


    他想到这里去公社也不方便,提议道,“要不然我带去大院问问?那些嫂子们也常常到公社买菜的。”


    菜地开了许多,但总是不够吃。而且宋满冬做的腌豆角和泡菜别有风味,大家应该也都愿意买。


    宋满冬回头看他一眼,认真道,“你可别去问。”


    “这菜我宁愿麻烦些跟大队上的人换,也不能拿去卖给你战友家属。”


    “怎么了?”陈敬之不解,“他们不会亏你钱的。”


    宋满冬边晾着菜边道,“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她们瞧着你是爱人战友,少不了给面子买,是不是真的需要可不好说。更何况我若是卖,肯定是想赚钱的,赚她们钱,我可不好意思。”


    她说着不见陈敬之回应,才回头。


    陈敬之正笑的灿烂,“原来是顾忌我。”


    “哪儿有?”宋满冬反驳了句,又说他,“你别一根一根的掰菜。”


    陈敬之立马改了过来,也不跟她纠缠这问题。


    不是为他,有什么不好意思卖的?赚谁的钱不是赚?


    他帮宋满冬弄了半个小时菜,见宋满冬忙碌,也没叫她分心,忙完便走了。


    宋满冬也无暇顾及他。


    菜还没收拾完,又有找上门了。


    赵胜男回来,推开门都不敢认,“这么多菜啊!”


    院子里扯了两根绳子,上面挂着的都是青菜,地上还堆了不少。


    宋满冬刚忙完回来,“差不多了。”


    “不过我晚饭还没做,你们得等会儿。”


    “没事儿,也不着急吃。”赵胜男说着,挽起袖子,先帮忙择菜。


    姚娉婷瘫在椅子上,手臂两侧垂着,“我是不行了。”


    “我明天再收拾一下就行了。”宋满冬也没叫他们帮忙。


    主要是也帮不上太多,她自己一个人做起来也更快。


    “宋知青!”王喜娟穿过院子。


    赵胜男热情的招待她,“我来我来,换腌豆角还是泡萝卜?”


    “我换泡菜!”王喜娟巴巴的蹲在坛子旁边,“炸红薯也给我来几块。”


    赵胜男犹豫两秒。


    王喜娟又感慨,“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红薯!真好吃!要是我们这儿也能种就好了。”


    赵胜男一咬牙,给她夹了两块。


    她也知道不种不是因为种不出来,是因为这红薯个头小不抗饿,肚子填不饱,哪儿还关心红薯甜不甜?


    眼下她也不说这些都知道的事儿,只安慰王喜娟,“将来肯定能种上的。到时候红薯不甜,咱不吃!”


    王喜娟重重点头。


    她一走,姚娉婷便拖着两条手臂过来,关心问起来,“炸红薯还剩几块?”


    旁的东西还好说,但炸红薯是真的吃一块少一块。


    赵胜男叫她自己看,坛子里的泡菜都换的差不多了,余下的清晰可见。


    “今晚都吃了吧,明天我再泡一坛子新的。”宋满冬听着她们的动静,冲外面喊了声。


    “怎么一块儿也没了?”姚娉婷正难以置信的扒着坛子,“满冬!”


    宋满冬把肉丸舀出来,才走过来,看了眼赵胜男,“他们都说没吃过,想尝尝。”


    她哪里狠得下心拒绝?


    赵胜男一边心痛一边点头,“实在不行我找我哥,叫他再想办法弄点儿。”


    河东大队穷,其他几个大队也不富裕,公社就没卖黄心红薯的。


    这几个还是上回叫她哥弄肉时的搭头。


    姚娉婷抱着摊子,呜呜假哭。


    赵胜男只好提起别的转移她注意力,“咱们也不是没收获,你看那边儿还有个向日葵呢!”


    “晚上上面的籽弄下来就有瓜子吃了。”


    宋满冬看了眼,方想起来,“那是陈敬之送的。”


    向日葵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哪儿舍得用它来换腌豆角。


    “咦?”赵胜男狐疑的摸着头发,“我哥最近这是怎么了?”


    宋满冬不便提,转而把早上的钱递给她,“张兴旺给的,说是买东西剩下的。”


    “你叫他买了鸡苗鸭苗?”


    “啊对对!”赵胜男点着头,“我让他留意一下,你不是说想养么?”


    姚娉婷诧异看她,“你哪儿来的钱?找你哥借了这么多?”


    而后忧心起来,“咱们干活这工分可还不起啊!”


    她今天已经确认了,河西大队满工只有三毛二!


    六个工分不到两毛钱!她今晚这顿都不止吃了两毛。


    赵胜男得意的拨了拨头发,昂起头,“这可不是借的,我哥主动给的!”


    姚娉婷惊讶的问她,“怎么回事?”


    宋满冬也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贿赂我的,叫我多讲点儿他的凄惨故事。”赵胜男说着,提醒大家,“对了,万一他问你们,你们就说我说了啊。”


    “这钱买的东西你们可都吃了!别说错话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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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二合一)


    ◎我就是现在看见男的犯恶心。◎


    宋满冬沉默了好一会儿, “吃饭吧。”


    要说赵胜男拿钱不办事儿吧,谈不上,毕竟陈敬之想传达的东西也传达到了, 她还多占了一份便宜,这钱不能说花的亏,就是比较冤枉。


    听到吃饭, 赵胜男立马把陈敬之的事抛在脑后了。


    新鲜的菜, 当然要立马吃上。


    今天晚饭宋满冬做了芥菜肉丸汤、野菜大馄饨。


    鲜而清口, 完全不见肉腥, 肉在这里面反倒成了配角。


    赵胜男舀了一个放进嘴里,烫的嘴巴张着也不肯吐出来。


    陆许山更是跟不怕烫似的, 眨眼就吃进去几个。


    额头冒汗, 掌心发烫,但却只觉得十分畅爽。


    赵胜男捧着碗,连汤也喝的一干二净, “要是天天都能这样,也还不错。”


    姚娉婷幽幽道,“工分三毛二。”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便宜。”


    她以为自己毕业能像她妈一样做个老师,工资说不上多高, 但每个月三十块是有的, 还能分到房子。


    能买书买笔、看电影逛百货商店, 闲钱可以资助女学生, 再攒攒能买的上梅花牌手表。


    现如今上工一天两毛,那些是一个也甭想了。


    赵胜男站了起来,心虚的逃走, “我去择菜。”


    宋满冬没继续打击她们, 慢吞吞的将自己的馄饨吃完。


    这还算是好的, 她们有家里人帮扶,又有安置费,还能撑一段时间。


    若是没人寄钱过来,单凭她们自己,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显然他们都没想过这事儿,陆许山还十分积极的写信回家要钱呢。


    宋满冬眼睛扫过吃饱便开始闲散神游的几人,心底有些无奈。


    他们不考虑往后的日子,她却不能不想。


    万一有人拿不出钱来,他们可未必能狠下心来把那人赶走。


    还是得早日实现自给自足。


    宋满冬先把瓜子从向日葵上掰了下来。


    生瓜子也能吃,味道有些甜,咬着是嫩的。


    但炒熟的瓜子能放的时间更久。


    炒瓜子可以生炒,也可以先调味儿再炒。


    宋满冬打算炒一半五香、一半焦糖的。


    虽有些费时费力,但她不用下地,只做了一顿午饭,这会儿多的是力气。


    瓜子煮好,捞出来放进锅里开炒。


    正指挥陆许山洗碗的姚娉婷听见动静,探头朝厨房看了眼,有些吃惊,“满冬你还会炒瓜子啊!”


    宋满冬手下翻炒,“跟炒菜差不多,没什么难度。”


    叫个会做饭的人来都能上手炒,无非是炒的味道有差别。


    “哪里不难!炒菜都那么难了!”她至今仍没学会。


    姚娉婷哀嚎过后,又望着宋满冬,“我感觉你什么都会。”


    “你以后也会这样的。”宋满冬给了她个眼神。


    在大队上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动手远比跑到公社买快。


    久而久之,就会了。


    “我也会这么厉害么?”姚娉婷沾沾自喜了两秒,瞧见陆许山的动作,又板起脸来,“陆许山!你别趁我不注意就偷偷放过去!说了要洗三遍,每个碗都不能少,你别只洗你自己的,糊弄我们!”


    陆许山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碗?”


    姚娉婷翻了个白眼,“你那个碗那么大,当我是瞎子啊!重新洗。”


    他们七个人的碗不成套,东拼西凑弄出来的,陆许山饭量大,碗也最大,余下的男生两只蓝色印花碗,一浅一淡。


    她们四个女生的也各不相同,两只粉碗,一大一小,大的是赵胜男的,小的是方宛的。她跟宋满冬是两只红牡丹碗,不过她那个碗沿是红色的。


    这里头的碗,一瞧就知道是谁的了。


    宋满冬看了眼他们,继续炒瓜子。


    洗碗原本是姚娉婷做的,只是她现在手软使不上劲儿,怕她一个手滑,把碗给砸了,那可叫雪上加霜。


    瓜子炒好,一人抓了几颗尝了味儿,余下的先收起来了。


    毕竟现在七个人只有三个能动手。


    宋满冬帮方宛揉完药油,一起身,发现她已经趴着睡着了。


    再看姚娉婷,也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再坚持两天。”


    过两天红薯收完了,就用不上她们弄高粱了。


    宋满冬跟赵胜男相视一笑,轻手轻脚下床吹了灯。


    转天,宋满冬照旧跟她们一块儿起床。


    今天要忙的事情也不少。


    她煮上粥,把今天要晒的菜在院子里摆好,又把换到的辣椒穿到辣椒串里,挂在屋檐下。


    萝卜切了细条,豆角焯过水,晾在细绳上。


    太阳刚升起来,院子里已经填的满满当当了。


    宋满冬这才盛饭去给赵胜男他们送饭。


    这饭菜是跟大队上的人一起吃的,不便太丰盛。


    尽管他们现在也没那个条件丰盛。


    早饭稀米汤和鸡蛋饼,没有炒菜,腌了萝卜丝。


    鲜萝卜切的细丝,用盐杀过水,依着赵胜男的想法,加了一点点红辣椒,配上鸡蛋饼吃辣度适中,十分爽口。


    赵胜男拿着筷子吃了会儿,觉得不过瘾,直接卷在饼里,一咬一大口。


    陆许山跟她速度差不多,三两口一个饼,活像是饿了许多年。


    宋满冬在一旁等他们吃饭,看着都觉得噎得慌,顺手递了碗过去,“慢点儿吃。”


    “太好吃了,忍不住。”赵胜男含含糊糊的说着。


    鸡蛋饼又软又香,里面还撒了肉沫葱花,一口咬下去,嘴巴里尽是美妙的香味儿。


    肚子闻着味儿也想品尝,催着人往下咽。


    张兴旺瞧着,也忍不住凑了过来,“跟我换一块儿饼?”


    他家这饼抹了猪油,也放了鸡蛋,从前吃起来也是停不下来,如今却觉得有点儿不够香了。


    陆许山才不理他,还是赵胜男摇摆半天后,拽下来一块儿鸡蛋饼跟他换了。


    软!


    一入口,张兴旺就发现了差别,松软弹牙,恰到好处的油香勾着人,反而比他那油汪汪的饼味道更好。


    若是嚼到葱花和肉,那口感便更上一层,加上清爽的萝卜丝,微微的辛辣感叫人直接上头。


    他往嘴里送着,还没吃过瘾,手就已经空了。


    张兴旺还想吃,但赵胜男手中也空空如也,只捧着碗,眯着眼睛喝汤。


    他仔细一看,米油凝结成膜,封住了一层温度,应当是不烫也不凉,正正好合适。


    张兴旺忍不住舔了舔嘴巴,再看他那粥,觉得有点儿太稠了。


    宋满冬把装萝卜丝的盘子往他的方向递了些,“配点儿清爽的菜更解腻。”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兴旺说着,筷子已经伸了出去。


    泡萝卜酸甜可口,但这腌的萝卜丝又是另一种味道。


    丝状的萝卜没块状那么硬,也没那么水灵,但依然爽脆,空口吃有些咸,可卷饼吃正好,消解掉了过多的油,放粥里连粥都便的更适口了。


    张兴旺吃罢饭,坐在田垄上,迎面清风吹拂,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调侃着赵胜男和陆许山,“怪不得你们干劲儿这么足,原来有满冬这么强的后备。”


    “那是!”赵胜男得意道,“我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满冬!要不然现在不知道过的多糟糕呢。”


    她们六个全都不会做饭,要是没宋满冬,岂不是天天靠着饮水饱?


    宋满冬愣了下。


    赵胜男已经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豪气道,“吃完这顿饭,我还能再干一天。”


    “我只能干半天。”陆许山说着,疯狂暗示宋满冬,“是不是该去做午饭了?”


    “不会缺了你的饭。”宋满冬无语白他一眼,唇角翘着。


    她拎着篮子起身,心情也轻快起来。


    她知道自己厨艺不错,毕竟这是她吃饭的本事,但实在谈不上喜欢做菜,做饭仅仅是为了自己吃好。


    如今却有些喜欢上了。


    许是因为大队上其他人的喜爱,许是赵胜男她们毫不吝啬的夸赞,也应该有张兴旺的惊叹和他们吃过的满足……


    原来厨艺的回馈指的是这个啊。


    她一直以为是叫她拿下宋家做饭的活,是让她顿顿吃饱,是让她跟拖拉机厂的人打好关系……


    这次竟是她错了。


    但她喜欢这样。


    宋满冬一手提着篮子,手指拂过路边的野草,脑海里想的全是菜谱。


    不为任何目的,只单纯的想做出来给大家吃。


    “宋知青……”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


    宋满冬这会儿心情正好,便随口问了句,“婶子,怎么了?”


    陈老二媳妇嘴巴嚅嗫着,小声说,“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宋满冬心下叹着,不知她家里纠葛,但对着她的行事作风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想了想,“我家里一堆菜还没收拾,得赶着去食堂前弄好。不过婶子你要是有要紧事儿,我先帮您也行。”


    “我想让你上俺家……腌豆角。”陈老二媳妇吞吞吐吐。


    宋满冬问她,“腌豆角要现在只能拿萝卜和青豆角换,腌一斤给一两,婶子你准备好没?要是弄好了,我带着秤过去。”


    “准备好了。”陈老二媳妇忙说。


    宋满冬心底却怀疑了一下,上次陈老二媳妇可还想跟她讨价还价呢,又有菊兰婶儿的例子在先,她便仔细问了,“那婶子您腌多少豆角?又准备了多少菜?”


    “腌、腌五斤,准备了五两。”陈老二媳妇回话有些磕绊。


    “五斤不重啊。”宋满冬想了下,“要不你送知青点儿吧,我待会儿顺手腌一下。”


    “不行!”陈老二媳妇先反对,而后声音又弱下来,“你给别人都是上他们家里,怎么俺家要送到你哪儿?”


    还不是信不过你。


    宋满冬心想着,面上为难,“我这也是昨个儿刚发现的,一家一家跑慢了点儿。”


    “要不婶子你等中午,我叫知青点的人帮你拿过来,你跟着就行,不费事也不费力。”


    “不行,你必须得上俺家!”陈老二媳妇却坚持。


    宋满冬叹气,“婶子你非要这么为难我么?”


    陈老二媳妇目光闪烁着,嘴硬道,“我哪儿为难你了,是你、你瞧不起我,总故意折腾我。”


    “行。”话说到这份儿上,宋满冬索性点了头,“那我就跟您上您家。”


    “不过我得先回去放东西再取个秤。”


    她应下来,陈老二媳妇态度也软和了,只说,“我家里有秤。”


    宋满冬便改口,“要不还是算了,我家里一堆菜……”


    “你拿你拿!”陈老二媳妇忙说。


    宋满冬定定的瞧她一眼,才抬脚往知青点儿回。


    陈老二媳妇就跟在她身后,路上遇到人问,宋满冬都一一回了,要上她家帮忙腌豆角呢。


    “你快点儿。”陈老二媳妇心里慌的不行,只好催起来她。


    宋满冬不改步调,“婶子你急什么,腌豆角得三天往上,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陈老二媳妇否认,“没急啊。”


    宋满冬到家不慌不忙的把碗筷泡进水盆里,又检查了一下晾晒的菜,才拿了东西跟着她往陈家去。


    宋满冬回头看她一眼,“婶子,你得走我前面带路啊。”


    陈老二媳妇犹豫着,走到前面,只是一步三回头,总看她有没有偷偷离开,到家门口才松了口气。


    领着宋满冬走到一间屋子外,“坛子和豆角都放里面了,我去拿盐,你先进屋坐一会儿。”


    “不用,我在外面等着就行。”宋满冬先拒绝她。


    陈老二媳妇却催促起来,“你进去等就行。”


    “婶子,”宋满冬看了眼光线极暗的室内,又看向她,“要不然拿出来在院子里腌吧。”


    “不行。”陈老二媳妇摇着头,“就在屋里。”


    宋满冬拧起眉,“这屋我是一定得进?”


    陈老二媳妇没瞧出她的变化,还在催促,“进去就行了。”


    像是在跟宋满冬说,也像是在跟她自己说。


    宋满冬盯着她看了数秒,才拎着篮子进屋。


    脚刚踏进去站定,门就被关上了。


    陈老二媳妇抖着手从外拴上了门。


    听见里面的动静吓的闭上了眼,捂着脑袋蹲在门边,一个劲儿的流泪,“对不起宋知青,对不起……”


    她也不想的。


    但是她婆婆非要她这么做,还说都怪她,家柱才娶不上媳妇。


    哪里能怪她?分明陈家明的错!


    要不是他三五天一闹,叫家里鸡犬不宁,媒婆来两个打走一双,家柱跟哪个姑娘走的近,他便去恐吓一番,搅和了四五次,现在媒婆不上门,好人家的女儿也不愿嫁进来。


    家柱好好一个高中生,硬是拖到了十八还没结婚。


    陈家明闹完他是痛快了,苦楚尽要她来受着。


    她怎么生下来一个处处同她作对的孽障!


    至于宋知青,她实在是对不住,大不了等宋知青进门,她多照顾点儿就行了。


    陈老二媳妇一面想着照顾宋满冬,又期待起来宋满冬进门能给她搭把手。


    婆婆跟妯娌商量的时候都是当着她的面,她可都听见了,也觉得宋知青不错。


    大队上的闺女他们是不敢骗回来的,不然人家打上门来,他们可要遭罪了。


    这些知青正正好,听说她们从陕南来的,离这儿老远了,家里人找不过来,又没人给她们撑腰,等生米做成熟饭,还不是只能乖乖嫁进来!


    赵知青太刺头,把控不住,方知青太矮,不好生养,姚知青干活太差劲儿了点儿,娶回来就是个花瓶。


    一番挑拣下来,就宋知青最合适!


    干活麻利,人瞧着也本分安静好拿捏,最主要的是有一手好厨艺,等食堂关了,大队上八成会叫她去喂猪。


    既能挣工分养家,又能做饭干活,简直就是为他们家量身定做的好儿媳!


    怕秋收之后,媒婆都找上宋知青,陈婆子赶紧叫陈老二媳妇办事儿。


    趁着现在大伙上工忙,大队上没多少人,宋知青就是求救也无门。


    至于宋知青愿不愿意,就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毕竟家柱娶媳妇传家重要。


    宋满冬不知道她们背后的盘算,但瞧着扑过来的人,能猜到几分。


    她听着外面陈老二媳妇念叨对不起,眉头死死皱着。


    嘴里说着对不起,但她一路上问了那么多回,也没一回反悔的。


    这种伥鬼更叫人讨厌。


    宋满冬想着,抬眼对上陈家柱,冷静的先用篮子挡住他,而后抬脚踹到了他的裆下。


    丢开篮子用他的裤腰带捆住他的手,折身从里面栓上了门。


    陈家柱原本还在叫嚣,“我二婶锁了门,你走不出去的!而且这会儿左右邻居都在上工,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


    “反正你今儿肯定是我媳妇,跑不了了。你要是老实点儿,我还能让你少受点儿罪。”他说着使劲儿挣着。


    正说着,见宋满冬栓起门顿时一愣。


    也没听说这宋知青是个傻子啊?


    宋满冬随手抓了他的褂子堵住他的嘴,从篮子里掏出了自己带的东西。


    除了秤之外,篮子里还有一把刀刃发亮的菜刀。


    “呜呜!”陈家柱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冲门外喊着,可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陈老二媳妇心有犹豫,却不敢打开,怕坏了他的好事。


    宋满冬踩着他的腿,菜刀在掌心转了一圈,“打我的主意……”


    “你不是第一个。”


    陈家柱瞪着眼睛,注意力全在她掌心的菜刀上,根本无暇去听她的话,就怕她一个手滑,菜刀落下来。


    “我刀工很好的。”宋满冬朝他□□看了眼,慢慢蹲了下来。


    陈家柱拼命的往后蹭,却被宋满冬按住了腿,挪动不了。


    宋满冬脚踩着他的左腿,一手按着陈家柱右腿,另一手转着菜刀,悬在他的腹部之上。


    见他挣扎只是叹了声气,不动如山。


    她可是从记事起就在干活,挑过水杀过猪,炒菜单手举的是十几斤的铁锅,对上张兴旺那种一看就很能干的或许得费点儿功夫,但陈家柱这种,真的不用太费心。


    虚的不行。


    宋满冬更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情?”


    她低头看了眼陈家旺,菜刀又往下落了点儿。


    “唔唔——”陈家旺连声求饶,双目恳求。


    他后悔了,他不要什么能干的媳妇了。


    “你还会找其他人吧?要是没了这二两肉应该就好了吧?”宋满冬说着,收起刀落。


    “啊!”陈家柱粗着脖子,双眼落泪。


    “偏了。”宋满冬看着他被划破的裤子,又把刀拔了起来。


    但陈家柱下半身很快湿了一滩,竟是被吓尿了。


    宋满冬捏着手里的菜刀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落下,只不过这次是先划破了他的裤子,贴着肉。


    菜刀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


    “唔——唔唔!”陈家旺奋力求饶,却不敢乱动,生怕自己撞到刀刃上。


    “你干什么?”陈老二媳妇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跟着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陈家明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跟举着菜刀的宋满冬四目相对,先愣了下,而后察觉到怎么回事,回头去看他娘,“你干了什么?”


    “我、我……”陈老二媳妇也满目惊恐。


    “宋知青,你干什么啊!你怎么、你快把菜刀拿下来!”


    宋满冬收起菜刀,放进篮子里,“婶子,这豆角看来是腌不成了。”


    “您要是还想找我腌,再来知青点儿叫我。”


    她和和气气的说完,擦着陈老二媳妇的身子,穿过门框,走了出去。


    陈老二媳妇看看陈家柱的情况,下意识的想追宋满冬。


    这叫她如何跟婆婆交代?


    陈家明却拽住了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干什么?”


    陈老二媳妇见拦不住宋满冬,转过头捶打着他,哭泣道,“要不是你,我用做这种事儿么!”


    陈家明只是冷笑一声,“别把你的懦弱怪到我头上。”


    “我说过多少次了,分家!他们要是敢找,我收拾回去,你就是不肯分家,自己非要找苦吃,还要怪我?”


    他说着甩开他娘,看向陈家柱,“我之前还是揍轻了,还有胆子去骗人家知青。”


    “娶媳妇?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陈敬之下午过来,瞧见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菜刀怎么丢地上了。”


    “脏了。”宋满冬看都不看一眼。


    陈敬之不太懂,“脏了洗洗不就行了?”


    这又不是洗不掉。


    “你别管。”宋满冬冷冷的说完,又说,“你带走找个地方扔了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陈敬之把菜刀丢到一边,先紧张的问她。


    宋满冬张了张嘴,又闭上,依旧冷着脸。


    “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都帮你。”陈敬之先认真说着,又想缓和气氛,玩笑补充了句,“不叫你以身相许。”


    “我解决了。”宋满冬说。


    陈敬之关心起来,“那怎么还不开心?”


    宋满冬看他一眼,跟着移开,“不怪你,我就是现在看见男的犯恶心。”


    作者有话说:


    陈敬之:我追个老婆容易么?怎么不是有人拖后腿,就是有人使绊子![恼火.jpg][恼火.jpg][恼火.jpg]


    前面的虫等我过两天不忙了捉Q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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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一更)


    ◎你这是害她。◎


    范围辐射到所有男同胞, 陈敬之猜测应该是男女之间的事,他仔细观察了宋满冬不像是受了委屈,先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谁又做腌臜事叫满冬给瞧见了。


    陈敬之心底想着, 掏出一个长条的束口袋,“那你看点儿心情好的。”


    东西递到面前,宋满冬已经闻出来了, 有几分惊讶, “桂花已经开了?”


    她接过来, 拉开袋子, 里面果然是一枝开的正灿烂的桂花。


    一簇簇金黄色的花从绿叶中冒了出来,馨香扑鼻, 美丽至极。


    “这一枝开的早。”陈敬之见她神色转为欣喜, 又觉得值了。


    山里的桂花树肆意生长,远瞧着像一朵巨大的蘑菇。


    但开花还是晚了点儿,如今才刚冒骨朵, 唯独这一枝,高悬枝头,金灿灿的,叫人一眼就瞧见了。


    可桂花树枝桠软, 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摘下来。


    陈敬之目光专注, 落在宋满冬身上, “想来是特意叫我送给你的。”


    宋满冬瞥他一眼, “树可不会想那么多。”


    “那便是我想的多,我日思夜想着……”陈敬之话音未尽,只笑吟吟的看他。


    宋满冬不接他话。


    她拿了盘子, 把束口袋里掉落的桂花倒出来, 手指掐着, 将花都摘了下来。


    桂花味儿香,做成吃食正相宜。


    正巧家里还有点儿米粉,赶紧做了桂花糕给大家吃。


    拣着桂花,宋满冬脸上的冷色也消失了。


    陈敬之这才问起她,“早上发什么什么事了?”


    宋满冬本不想提,但这会儿手里还捏着人送的桂花,蹙眉顿了几秒,才简单说了下。


    她只说自己被骗过去,然后打了陈家柱一顿,正巧陈家明回来,她就走了。


    没说那么具体,但陈敬之一听便想到了她上回的举动,那菜刀怕是也在陈家柱身上比划过。


    可陈家柱这情况跟陈方武的不太一样。


    陈敬之小心瞧了她的脸色,才问道,“你既然觉得情况不太对,怎么还跟着陈二婶去她家?”


    “我知道你有力气有胆量,还带了防身的东西,可这次等的若不是陈家柱一人,而是好几人,你想脱身怕是要费一番波折。”


    宋满冬低着头,指尖捏着桂花放进盘子里,想也不想道,“躲是躲不过的,我拒绝了这次,下次就不一定使什么招来坑害我了,倒不如直接痛快解决。”


    “不管等我的是一个两个,还是几个,我总要面对的。”


    陈敬之望着她的侧脸,初见之时,他从未想过宋满冬会是这样的性子。


    从额头至鼻尖再落到唇下,明明是柔和的线条,配上鼻尖那一颗小痣,叫人猜测她应当是明媚俏皮的性格。


    可她表现出来的却截然相反,冷淡决然。


    若是陌生人乍然初遇,必定会躲她远远的。


    可陈敬之只觉得心疼,他用探讨的态度,跟宋满冬商量,“我不是叫你一直躲着,只是觉得应该用更稳妥的方式。”


    宋满冬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显然不以为意。


    但没不搭理他就是好的,陈敬之又说,“如果我在,你可以叫我,我给你守着。”


    “我不在,你可以叫胜男他们。”


    “胜男可不会帮我守着。”宋满冬说,“她怕是会想给人一个改过自新机会。”


    才不会故意入套,像她这样给陈家柱来一刀。


    陈敬之想了想,不无可能。


    “你们几个知青里,总有能配合你的。”


    宋满冬摇头,“陆许山靠不住,其他人还不如不叫。”


    她都怕自己全身而退,他们反叫被拦住。


    “只是以防万一,有个接应。哪怕你同他们说一声,好叫大家留心。”陈敬之坚持。


    见宋满冬不说话,忍不住叹气,“你总这样,我实在担心。”


    宋满冬沉默片刻,也叹气,“我知道了。”


    陈敬之见她应下,心稍稍放了些。


    哪怕不认同,好歹听进去一些也行。


    他迟疑了下,转而试探提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陈家柱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宋满冬奇怪的看他一眼,“已经解决了,他不敢再来找我了。”


    又想想今天的情况,“估计也没什么胆子找别人。”


    陈敬之问她,“不找公安么?”


    宋满冬偏了偏头,神色更疑惑了。


    陈敬之解释,“虽然没成功,但有这个行为,应该会去做两年牢。”


    宋满冬衡量片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为什么?”陈敬之追问。


    他不觉得宋满冬是会在乎自己名声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找公安?


    宋满冬坦言,“陈家柱是河东大队的人,我是外地知青,叫他去坐牢,大队上的人不知会什么态度,我还要在河东大队呆上一段时间,不想平添麻烦。”


    “而且,我也不知道胜男她们会怎么想。”


    “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叫别的事情影响到我生活。”


    她的考虑不无道理。


    去公安局后,陈家柱的事情肯定瞒不住的。


    流言和人心都不可控,宋满冬的生活少不了受影响。


    陈敬之犹豫起来。


    须臾后,态度又坚定了,“满冬。”


    待宋满冬看向他,才开口,“我希望你能去公安局,把这件事说出来。”


    宋满冬也奇怪他的坚持,“为什么?”


    陈敬之正色道,“报警一部分是为了惩戒陈家柱,另一部分原因是想通过他震慑到其他潜在的可能犯错的人,也能叫其他人免遭毒手。”


    他分析道,“陈二婶和陈家柱做这种事,如果是为了让你不得不嫁给陈家柱,那可能陈家人都知道这事,也支持陈家柱,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更应该去报警,给河东大队的人敲响警钟。”


    宋满冬拧着眉,她知道陈敬之说的有理,但——


    “我可不像胜男那么热血善良。这事儿对我来说,麻烦比好处多。”


    她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最讨厌的就是变数。


    陈敬之帮她出主意,“你如果担心在河东大队的生活受影响,我可以请人帮忙把你换到别的地方去。”


    “或者,帮你找工作回城。”


    “我……”


    宋满冬见他也想勉强自己,有几分赌气,“你走吧,我自己想想。”


    等陈敬之走了,她才把手里的挑完的桂花枝摔在地上,心里烦躁的很。


    只是手上也没闲着,晚饭照做了,还蒸好了桂花糕。


    赵胜男瞧见桂花糕一脸惊喜,捏着便往嘴里塞,满足的想要落泪,“真好吃!感觉自己回到家了。”


    “满冬你记得么?我家院子里也有两颗桂花树,就种在前院,这会儿应该桂花开满树了。”


    “刘奶奶每年都会摘一些做桂花糕,因为姥姥喜欢吃。她做的没你这个软,也没这么香,但一样好吃!”


    宋满冬做的桂花糕更松软,掰开后里面是蜂窝状,甜度也正好,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有桂花和米粉的香甜。


    赵胜男回忆完,突然想起来个问题,“不过我也没在河东大队附近见过桂花啊。”


    她又是一拍脑袋,“我知道了!我哥送的对不对?”


    “嗯。”宋满冬点着头,把余下的分给其他人。


    赵胜男捏着第二块桂花糕,不舍得吃,嘴里还在念叨,“我哥怎么突然送我桂花?他也不喜欢这甜腻腻的味儿,不会是想家了吧?”


    姚娉婷好心开口,“你这块别吃,给你哥送过去。”


    赵胜男立马把桂花糕塞进嘴里,“都说了我哥不喜欢吃。”


    “但是他都送桂花了,我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


    她很快思索出来,“趁机找他要点儿钱好了。”


    姚娉婷真心道,“你哥以前不管你也不冤。”


    陆许山则是若有所思,又写了封信,问他爸要钱。


    赵胜男说的什么情绪他不太懂,但这可以要钱他明白。


    宋满冬跟从前一样看着她们在一旁说笑,吃过了饭才去院子里收拾东西。


    方宛跟出来,帮她一起收菜,收着收着,就蹭到了宋满冬身边,“满冬,你不开心么?”


    “没有。”宋满冬不想提。


    “你不用跟我说,你跟它们说。”方宛伸手指了指天上遥远的星星,“星星今晚离开会带走你的烦恼,明天你就会开心起来了。”


    宋满冬想笑她,哪里有这么简单,却见方宛一脸认真。


    她只好仰头看了眼亮着的星星,“那我待会儿试试。”


    方宛冲她点头,“一定要试试!”


    “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满冬!满冬!咱们菜刀怎么换了?”姚娉婷呼喊的声音从厨房出来。


    宋满冬解释,“之前的菜刀脏了。”


    “那这把刀哪儿来的?”姚娉婷好奇的举起来,“看着好贵啊。”


    把手乌黑木,刀刃覆银霜。仔细去看,上面还刻着个飘逸的字,不过她没辨认出来。


    “我带来的。”宋满冬接过刀,“暂时先用这把吧。”


    姚娉婷好奇的问,“是不是什么传家宝啊?这么宝贝的东西,拿来给我们做饭不太好吧?”


    “菜刀本就是拿来用的。”宋满冬将刀搁下,“重要的不是服务的对象,而是服务对象喜不喜欢它切出来的菜。”


    “喜欢喜欢!”姚娉婷嘴上不停,“我就说今晚的菜怎么那么好吃。”


    一把刀也可不能改变太多味道,只是她用起来更顺手而已。


    宋满冬无奈的摇头,看其他人也好奇的挤过去看刀,让出了位置。


    等大家都过足了瘾,陆续回房睡下,宋满冬才重新将刀放好。


    踏进院子里时,抬了下头。


    星星还在天上挂着,像是在等她。


    宋满冬却闭口不言,她不信方宛说的话,她也不会依靠这些。


    烦恼只能靠自己来解决。


    只是这一刻脑海里闪过方宛的模样,又想到方才姚娉婷咋咋呼呼的样子。


    眼睛在落在星星上,烦恼好像真的没了。


    旁人离她很远,但方宛和姚娉婷是真实生活在自己身边的。


    陈家柱是第一个,可未必会是最后一个。


    还有赵胜男,太过正直了些,叫人骗去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个的,都叫人放心不下。


    宋满冬有了决断,隔天给大家送完早饭,跟刘大姐说了晚点儿来,便打算朝公社去去。


    她刚锁了门,一转身,便被人拦住了路。


    陈家明不似旁人说的不着调,反而十分冷静,“宋知青,我有事儿想跟你弋?说。”


    “就在这儿说吧。”宋满冬对他也保持警惕。


    “陈家柱我已经教训过了,我娘我也会看好她不叫她再做糊涂事。”


    陈家明跟她商量,“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追究?”


    “我也不叫你吃亏,”他压低声音,“你想卖泡萝卜和腌豆角吧?我能找人帮你卖。”


    宋满冬听见这话却不觉得开心,“我是想赚钱,可叫我拿这种事换赚钱的方法,我绝不会做。”


    陈家明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自己不会被拒绝,毕竟宋满冬瞧着不是那种不变通的人。


    管它什么路子,能拿到钱还不好?


    宋满冬没说自己今日的打算,反问,“陈家明,觉得你能看住你娘一辈子?”


    “你之前没劝过她么?见她改过么?”


    陈家明还想解释,“她只是一时……”


    宋满冬却打断他的话,“昨天的人是我。她才没有犯下大错,若是换成旁人,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你又会怎么办?维护你娘么?”


    “你这不是帮你娘,是害她,是助纣为虐。”


    作者有话说:


    满冬从小的经历和生活环境注定她跟别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不过现在的环境和伙伴也在影响她。


    还有一个——虽然上一世大家都过的不太好,但赵胜男不是因为这件事死掉的,她不会被这种小事打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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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二合一)


    ◎要是我我就剁了他!◎


    陈家明抿唇不语。


    如果换做其他知青, 陈家柱现在恐怕已经得逞了,他娘也已铸成大错。


    若这事是他娘出的主意,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 可他知道,他娘没这个胆子去谋划。


    计划这事的不是他奶就是他小婶,而她娘只是那个被推出来拿刀的人。


    她总是不知道拒绝, 偶尔会有不情愿, 可只要陈家人一斥责, 她便慌里慌张的照做。


    哪怕她知道要做的事情是错的, 会伤害到别人,她也只会哭着说自己没办法。


    四年前, 陈家不肯出给他读书的钱, 让他回大队干活,又让陈家柱顶替他的成绩去县里读书,他在家里大闹, 她却反过来劝他,都是一家人,谁去读书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


    陈家明恨她,但却狠不下心。


    毕竟他也曾依偎在她身边, 见识过她扛着苦给他支撑起的小天地, 他们母子有过一段温馨时光。


    他长大后才知道, 那些苦难都是没必要受着的。


    可他娘至今仍未醒悟。


    宋满冬说的有理, 可真追究起来,陈家人必定要将过错都推到他娘头上。


    他不知道要不要下这剂猛药。


    宋满冬倒不是好心想点醒他,只是怕陈家明成了自己路上的阻碍, 又觉得他可能无形中护住了陈二婶和陈家柱, 将来那两人卷土重来报复她。


    多番顾虑之下, 还是再次开口,“你这次包庇他们,只会叫他们觉得犯错也无妨。


    下次怕是会捅出更大的篓子,你要一直这么维护他们,只要你自己也兜不住么?”


    陈家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会考虑的。”


    宋满冬想了想,又叫住他,“若是你娘能趁着这次机会醒悟,再好不过。若是不行,你也不用在她身上白费心思,当断则断。”


    陈家明说能帮她卖东西应该是有门路的,可优柔寡断成不了事。


    就陈家这一团乱麻,他搅和其中,必会深受其害。


    如果他能理好家里的关系,倒是能谈合作。


    “她到底是我娘。”陈家明自有思量,又深深看她一眼。


    倒是他小瞧城里来的知青了,他还当全都是盲目的傻子,没想到这位手狠心更狠。


    可血缘亲情哪儿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宋满冬握着手指,嘴比脑子快,“她还不如不是你娘。”


    陈家明疑惑了下,“你怎么瞧着比我还生气?”


    “没有。”宋满冬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说,“你最好早做心里准备,她叫你失望那么多回,这回恐怕也不会如你的意。”


    陈家明听着心里难受,“你不能说点儿好听话?”


    好听话有什么用?又不是她说陈二婶会幡然醒悟,陈二婶就当真会如此。


    自欺欺人罢了。


    宋满冬心里想着,没继续说下去,她跟陈家明的关系,言尽于此。


    “我不说了。”


    陈家明却又叫住她,“你要去公社?”


    宋满冬没否认,“你要拦我?”


    她这个时候去公社,为的什么事儿显而易见。


    “这儿离公社远,你一来一回得三四个小时。”陈家明下定决心,“我送你过去吧。”


    现在不考虑他娘了?


    宋满冬张了下嘴,又闭上,怕图惹他伤心。


    至于送她去公社的事,宋满冬思索之后,没有推辞。


    陈家明要反悔了想害她,她让不让送都一样。


    叫她惊讶的是,从大队往外走几百米后,等在前面的陈家明骑的竟是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要花两百买,但比攒钱更难的是自行车票。


    陈家明是怎么弄到的?


    宋满冬疑惑着,上前才发现这辆自行车车头和车身有拼接的痕迹,有的地方拧着几圈铁丝。


    原来是辆改过的二手车。


    陈家明率先骑上车,示意她坐在后座上,带着几分炫耀,“我改的车,怎么样?”


    “很厉害。”宋满冬真心称赞。


    不管是他弄到这些零件,还是他的动手能力,都叫人敬佩。


    陈家明笑了下,“你抓稳车子。”


    他提醒完,脚下一踩,自行车便朝前驶去。


    山路不平,自行车也十分颠簸,但在它的速度面前这都是小时。


    陈家明骑的很快,半个小时就到公社附近了。


    他没给宋满冬指路,只远远的停下,“我去放自行车,你自己去吧。”


    宋满冬朝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陈家明还扶着车子站着。


    但她知道不是为她。


    “陈家明,或许这也是给你的一次机会,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但会比你想象过的生活更好。”


    陈家明摇着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脆弱。”


    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指尖掐着,没抬头,“去吧,宋知青。”


    脚步声远去,陈家明才朝黑市走去。


    他手上有钱,但粮票肉票难弄,大多数东西还是只在黑市买,那里不用票。


    宋满冬还是第一次踏入公安局,东风公社的公安局里只坐了两个人,听见她要报案愣了下,一阵慌乱之后,才开始记下她说的话。


    老公安一脸严肃,“同志,你放心,我们立马就去核实,查明之后给你交代。”


    说着便行动起来,推自行车出来时,又问宋满冬,“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我还有点儿事要做。”宋满冬摇头拒绝了。


    她问了路到供销社。


    这会儿供销社的人正多,但肉已经没什么好的了。


    宋满冬看过不是很满意,又去瞧白面发现今天不供应,最后只买了盐。


    可难得来公社一趟,只买这些回去太少了。


    宋满冬提着盐,视线转了一圈,跟上一位从供销社空手而归的人。


    转了几道巷子,同行的人多起来,宋满冬就知道自己没走错。


    摆摊的人分作两排,形成了一条街。


    宋满冬左右看着,发现卖什么的都有,鲜红薯鲜玉米,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她瞧见新鲜的花生停了下脚,又遗憾移开。


    鲜花生剥开是粉皮的花生,又嫩又甜,吃着十分美味。


    煮起来做五香花生也很入味儿。


    可这带回大队上不合适,万一让人误会是偷挖大队上的花生就不好了。


    但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别的能买。


    苹果、石榴这些水果,黑市竟也有,虽瞧着没那么新鲜,但能弄来已经很稀奇了。


    宋满冬从头逛到尾,提的满满当当,挎着送的竹篮。


    她从黑市出来往河东大队走,正撞上在路边跟人说话的陈家明。


    陈家明瞧见她,又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让那人先走了,自己则是推着自行车过来,“既然遇见了,我捎你回去吧。”


    他自行车前头挂着一条五花肉,肥多瘦少,白玉似的肉规规整整,十分漂亮。


    宋满冬也买了肉,但远没有这块儿好。


    她眼睛一落上去,陈家明便跟着看了眼,“听说宋知青你做饭好吃,可惜了这块儿肉不能给你做。”


    “我打算拿回去叫我娘做了,全给她吃。她在陈家做了十几年的肉,没吃上过一回。”


    “也不是人人都觉得我做饭好吃。”宋满冬摇摇头,“对你娘来说,或许她自己做的更好吃。”


    这也不是安慰陈家明,是她当真觉得如此。


    “要是这样最好,走吧。”陈家明不多寒暄,他还赶时间。


    看宋满冬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报警了。


    也不知道公安什么时候会把他娘和陈家柱带走。


    陈家明骑着车,刚翻过山头,就瞧见通往大队的路口聚集着人。


    他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直接踩着车冲了过去。


    离得近了,便看清楚人,两位公安站在一侧,另一侧,他娘和陈家柱正叫民兵压着。


    周围还有陈家人吵吵嚷嚷的。


    宋满冬看到的却是赵胜男她们,从陈家明的车上跳下来,便朝那一侧走去。


    赵胜男也迎了过来,抓着宋满冬的手臂,“满冬你没事吧!”


    “没事儿。”宋满冬先摇头,又看向人群的焦点。


    姚娉婷拽着她的手,又气又恼,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跟我们说!陈家柱那个王八蛋,敢欺负咱们,要是我我就剁了他!”


    她还寻思菜刀怎么脏了,原来是这回事!


    方宛连忙拉了拉她,“小声点儿,公安还在呢。”


    “这不是公安在不在的问题。”赵胜男也低声说,“陈家柱做这事儿确实过分,满冬你报警是对的,就是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下?”


    “刚刚听见这事儿的时候我快吓死了!”


    “我就说了宋满冬不会有事。”陆许山却十分镇定。


    赵胜男看他一眼,“你……算了。”


    陆许山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话可靠。


    这会儿她都没心情说陆许山了。


    宋满冬习惯自己解决,被她们围着问有些不自在,“我下次跟你们说。”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该说点儿什么,她不需要安慰,更无法招架别人的关心。


    不等她们说话,宋满冬忙问起来,“现在什么情况?”


    姚娉婷说,“公安已经确定了陈家柱昨天意图强迫你的事,还有陈二婶协同犯罪的事,但是陈家不肯认。”


    陈小婶儿跟公安正纠缠着,猛地瞧见宋满冬,立马朝这边扑了过来,“都是她勾引我们家柱!”


    赵胜男和姚娉婷挡在前面,赵胜男皱眉开口,“婶子,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公安已经调查清楚了,是你儿子装病没去上工,你嫂嫂把满冬骗过去关进屋里的。你家门现在还坏着,人证物证俱全。”


    那个时间整个大队的人基本上都在田里,左右都是干活的人,少了谁很明显,做不了假。


    “什么装病!”陈小婶儿不认,“我都说了我儿子是真的生病了,在床上躺着歇呢!她自己闯进去勾引我儿子不成,恼羞成怒,反过来倒打一耙!”


    “我还没告她伤害我儿子呢!”


    赵胜男拧着眉,难以置信看她颠倒黑白,“满冬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儿子才不会做这种事!”陈小婶儿大声嚷嚷,“他可是高中生!将来要当城里人的!”


    她说着又回头去拉扯陈二婶儿,“二嫂,你也说说啊!跟大家说昨天宋满冬怎么勾引我儿子的!”


    陈家明的目光落在他娘身上。


    陈二婶儿慌里慌张的只顾着摇头,被弟媳推攘几次,才弱PanPan声开口,“是……宋知青勾引家柱的。”


    赵胜男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她原本愁苦的面容面目可憎起来。


    姚娉婷直接开口骂了回去,“什么玩意儿!也就你们把垃圾当块儿宝,觉得会有人瞧得上陈家柱那种贼眉鼠眼的小人!”


    “说满冬勾引他?图他什么?图他没钱?图他身材细弱像竹竿?大队上这么多好青年,他陈家柱顶多排这个!”


    姚娉婷比了个小拇指,又说陈小婶儿,“眼里有什么就瞧见什么,你不会是自己整天想着勾引人,就揣测别人也这样吧?”


    “娉婷。”赵胜男叫了她一声。


    说的有点儿过火了。


    姚娉婷不攻击他们了,却没停嘴,“你们骗骗自己就行了,想骗别人不可能!大家伙的眼睛可亮着呢!”


    陈小婶儿还想狡辩,张大队长脸色黑沉,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有没有做这事儿你们心里清楚!”


    “知青们不知道你们家什么人?当大队上的人也不知道?”


    他看向一直不出声的老人,“陈老头,咱人穷,但心不能坏,心要是坏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家知青们对咱们怎么样可有目共睹,不说报恩,起码也不该做那些狼心狗肺的事。”


    陈老头动了动,刚准备开口,被陈老太太瞪了眼,便说,“这事儿俺们不清楚。”


    “但他们要是真犯错误了,该教育教育,该罚罚,都听公安的。”


    “爹!”陈小婶儿见他真不管,扭头气的跺脚,又去逼陈二婶儿,“二嫂!我家家柱是不可能做这种事儿的!”


    “莫不是你自作主张……”


    陈二婶抬头,震惊的看着她,“我怎么会!”


    “不是你就是宋知青,反正家柱是清白的!”陈小婶咬死。


    陈二婶犹豫片刻后,又吞吞吐吐对着公安开口,“是宋知青……”


    老公安沉着脸,“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这些都是要负责任的!坦白从宽,撒谎可是要多坐几年牢的。”


    “坐牢?!”陈二婶儿瞪大眼睛,“我没做什么啊?怎么就要坐牢了?”


    “强迫妇女都是要坐牢的!严重点儿要吃枪子儿呢!”菊兰婶儿匆匆赶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又看了眼陈家人,气的不行,“我跟刘嫂子每回开大会都说,你们就是不听!说了多少次要尊重妇女意愿!”


    “还有你们这些妇女要是受了委屈,可以来我们找我们妇联,我们都管。”


    陈二婶儿根本没听进去,失魂落魄的呢喃着,“怎么会坐牢呢……”


    她不想坐牢!她不能坐牢!


    她眼里淌着泪,蓦然想起了弟媳方才的话,“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她抓着公安,满脸急切的解释,“都是宋知青做的。”


    “我请她去家里腌豆角,忘了拿盐,我去厨房找,她自己就进屋了……”


    赵胜男脑袋嗡嗡作响,“婶子,你……”


    姚娉婷刚要挺身而出,宋满冬轻轻拨开她,站了出来,“婶子,话要说清楚。”


    “你请我去你家之后,进门咱们先去的哪儿?你说了什么?”


    “去了……就在院子里。”陈二婶儿垂头不敢看她。


    宋满冬追问,“院子哪儿?左边还是右边?”


    陈二婶儿慌乱的说着,“右、左、左边。”


    宋满冬又问,“然后呢?腌豆角的缸在哪儿?豆角在哪儿?盐在哪儿,你对我说了什么?”


    陈二婶儿结结巴巴的要编,刚开了口,就被人喝止了,“够了!”


    她扭头,看见陈家明眼睛一亮,“家明!你给娘作证,娘没做那事。”


    陈家明却失望的看她一眼,对着公安如实道,“那间房的门是我踹坏的,昨天早上我回家,发现我娘守在门外,门上挂着锁,里面动静不太对,所以才踹开了。”


    “我看见,宋知青和陈家柱被关在屋里。”


    老公安看着身边的人记上,才对陈家明说道,“你说的情况跟我们了解的基本吻合。”


    “家明——”陈二婶儿失声唤他,“你怎么帮外人呢!”


    陈家明只是难过的看着她,“娘,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从前只是她一人为陈家做牛做马,现在却要让别人也替陈家受难。


    他疲惫的开口,“他们什么样子你还没看清楚么?为了撇清罪责,可以把事情都推到你头上。你却要为了这样的人污蔑宋知青。”


    陈二婶只觉得委屈,“你根本不懂我的苦。”


    她要是不听婆婆她们的,在陈家怎么活下去?


    “我——”陈家明挫败的闭上了嘴。


    他每一次提起,他娘都这样,不管他说了多少种过下去办法,他娘都不同意,好似离了陈家处处是洪水猛兽。


    可陈家本身就不是个能待的地方!


    没想到他娘竟执迷不悟至此。


    陈小婶儿转着眼珠,还想寻摸机会,突然想到,“陈家明,你不会是跟宋满冬好上了吧?所以才故意帮她说话。”


    陈二婶儿也怀疑的看向陈家明。


    陈家明冷冷的看她一眼,“我跟宋知青清清白白。小婶儿你教养儿子的本事不怎么样,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不弱。”


    姚娉婷见缝插针的添嘴,“就是!”


    菊兰婶儿和刘大姐拦住陈小婶儿,“这铁证如山,你就别想着狡辩了,再说下去,你就是故意包庇!连你也一并抓去坐牢!”


    陈小婶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家明顺势对公安提起,“我娘胆小,不像是会出这种主意的人,主谋肯定不是她,劳烦你们再仔细审问一下。”


    老公安保证道,“放心吧,我们会仔细盘问清楚的。”


    陈小婶儿顿时顾不上陈家柱了,忙自证起来,“公安同志,我可是清白的!昨天这时候我在上工。”


    “这个不是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老公安给她解释,“我们都要从事实出发,依据实际情况定论。”


    “而且这个不在场不一定就真的没问题,教唆行为也是犯罪。”


    陈小婶儿坚定道,“反正我什么事儿也没做。”


    暗中却瞪着陈二婶儿。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公安和民兵押着两人离开,又将矛头对准陈家明,“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陈家明无所谓的推着车子走过。


    把她气的不行。


    张大队长羞愧不已,“宋知青,这事儿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这几天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宋满冬拒绝了,“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歇着算什么?”


    “这时候我更不应该缩在屋里,该躲着的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


    张大队长叹了声气,“也对。你放心,这事儿都交给公安,我不会让大队上的人说闲话的!”


    菊兰婶儿也附和着,“满冬你就安心该干什么干什么,谁说你我帮你骂回去!我看谁敢说你闲话!”


    宋满冬在他们的簇拥中回了知青点,她心想,自己是不怕人说什么的,但也没有拒绝大家为她出头。


    这都是好意。


    关上门,赵胜男又仔细问了她,见她真没事儿才放下心,有些挫败,“陈家柱他妈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往你身上泼脏水?”


    “管她呢!反正她说一句我骂一句。”姚娉婷不想那么多。


    宋满冬却知道赵胜男在纠结什么,“这情况还算是好的。”


    赵胜男从前念书周围都是读书人,大都要面子,做了错事自己先脸皮红了。


    宋满冬说,“大队上跟城里不太一样,大家连过日子都难,脸面自然也舍去了,逢事只想着挑对自己有利的,不会顾全那么多。”


    赵胜男搓了搓脸,显然对此还有些不太能适应,“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啊,是把人想的太好了。”姚娉婷直白道。


    这事儿赵胜男可不认错,“当然得往好处想!咱们就是奔着好的将来去的。我想着大家一条心,拧成一股劲儿,才能改变这困境。”


    “若是我把人人都看作恶狼,处处防备,怎么朝前走。”


    见大家都盯着她,赵胜男又补充了句,“我日后多考虑就是了。”


    她又坐了会儿,猛然起来,“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


    只是上工之前还有些不放心,“满冬……”


    “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宋满冬指了指拎回来的篮子,“把这些收拾了,我也要去食堂呢。”


    “行。”赵胜男点点头,不放心叮嘱她,“以后你可别一个人扛了,在这儿我们就是你家里人,只管找我们,我们都站在你这头!”


    “嗯,我知道。”宋满冬这点倒是不怀疑。


    她送几人陆续离开,见徐清落在后面,疑惑楼下。


    徐清塞给她一个折起来的纸包,悄摸道,“菜刀还是太浪费了,以后用针吧。”


    说完才跟着江志农往外走。


    宋满冬打开纸包,才发现上面是张穴位图,只标了三处,还附上了一把针。


    只是这针不似上次给她用的那些细针,像是凑数的。


    宋满冬无奈收起。


    倒希望用不上这些。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好,又去食堂做饭。


    孟婶子似是想打听什么,还没近身,就被菊兰婶儿给拽回去了。


    宋满冬只做不知。


    她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想让大家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能等时间叫他们都忘记。


    忙完午饭,将晒好的菜收起来,她便开始做咸鸭蛋和松花蛋。


    挑了泥回来,做到一半,总觉得忘了什么,等她把咸鸭蛋放进坛子里,瞧见落在墙上的夕阳余晖,才想起来,今天没见到陈敬之。


    是训练忙?还是觉得昨天的她叫他失望了?


    宋满冬难得放空了数秒,才抱起坛子放在了阴凉处,检查起院子里晾晒的东西,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时,忽的闻见一阵桂花香。


    她停了手里的动作,拉开门。


    陈敬之正蹲在门口,一手拿着桂花枝,一手摘着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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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一更)


    ◎你不喜欢的东西。◎


    宋满冬开门的动静并不小, 陈敬之听见了却没起身,手上还在仔细的挑着桂花。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满冬。


    相处的这些时日早已让他知道该怎么博得宋满冬的好感。


    宋满冬喜欢顺着她的心意来,有自己喜欢的节奏, 若有她不喜欢的小事,他示弱怀柔也有效。


    可这次的事情并非小事,他同宋满冬直接站到了对立面, 甚至他还知道这样做对宋满冬的害处大于益处。


    他凭什么请求宋满冬站出来报警?


    若是个陌生人遇到这事, 她坚持不报警, 自己只会憾然放弃。


    可对宋满冬, 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说服她。


    为了自己心中的坚守,去勉强自己喜欢的人, 简直是个混账。


    他还是来了, 但没脸去见宋满冬。


    宋满冬探头瞧了下,才问他,“怎么不进来?”


    陈敬之声音有些低落, “我见到你,又要说你不喜欢听的事了。”


    宋满冬对他想提的事情心知肚明,却故意不说,反问他, “知道我不喜欢听, 你还非要说?”


    陈敬之叹了声气, “我不说了, 你去忙吧。”


    “我把这点儿桂花弄完就走。”


    宋满冬作势关门,吱呀的声音一响,陈敬之便回过头来, 像是震惊于她当真这么狠心。


    木门半阖, 宋满冬望着他开口道, “我不去报警,一是怕我在大队上日子难过,二是担心胜男他们同我生分。”


    陈敬之下意识开口,“胜男不会这样。”


    又说,“大队上的人虽然法律意识单薄,但并不全然坏心。”


    宋满冬跟他抬杠,“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万一公安逼问我细节,恶意揣测我。


    万一大队上的人觉得我小题大做,觉得我报警叫他们丢面子,故意支使我去挑粪,叫我做脏活累活。


    万一胜男认为我既没受到伤害,何不放陈家柱一马?他们过得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陈敬之思索着,“若是这样,公安有错,河东大队的民风不善,你也没必要在这儿待。”


    “胜男……”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却认真道,“既然跟她们想法不同,早早分开也好,免得将来遇到更重要的事起了分歧。”


    陈敬之仰视着她,“满冬,错不在你,不论你怎么做都行。”


    “我想叫你去报警,是因为我有私心。我希望勇敢的你能站出来一次,去保护其他人。”


    若宋满冬本身就敏感脆弱,他不会提出这种请求。


    可宋满冬不是,她胆大心细,不惧流言。


    她唯一怕的是后续的麻烦。


    陈敬之到底是没忍住,“不如我们打个赌,你去报警,若他们都如你所说那种反应,我便尽全力帮你回到正常生活。”


    “你想要什么只管提,我去做。”


    宋满冬扶着门,低头看他,“你赌大家都是好人?”


    陈敬之说,“我赌人都有良善之心。”


    宋满冬眨了下眼,“那我……也赌这个。”


    陈敬之刚点头,正要开口,隐隐觉得不对,他再度抬眼看去。


    宋满冬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灵动俏皮的模样好似他的幻觉。


    “满冬,”陈敬之豁然起身,“你已经报警了?”


    宋满冬点了下头,“陈家柱已经被带走了。”


    她见陈敬之神色欣喜,补了句,“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我是……”决定要相信赵胜男他们一次。


    陈敬之朝前迈了一步,激动的拥住了她,“谢谢你满冬。”


    他的动作太猛,力道又大,宋满冬被揽住后额头撞在了他肩膀上,懵了下才回神,“谢我干什么?这跟你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陈敬之松开手臂,手却搭在了宋满冬的肩头,声音不似平时那么冷静,“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将我从两难中解救出来,你叫我不必违背自己的心,让我知道……”


    陈敬之忽的意识到距离太近,松开了手。


    两只手举在身侧,有几分傻模傻样。


    而他脸上是瞧着更傻的笑,“喜欢上你是我三生有幸。”


    宋满冬心想,她哪儿有陈敬之夸的那么好?


    “我倒觉得是你眼睛不好使。”


    “好使。”陈敬之表面镇定,但心还砰砰的跳着,说话也不经思考,“眼睛不好的打不好枪,比试的我可是回回满分。”


    “摘你的桂花吧。”宋满冬瞪了他一眼,退半步要关门。


    陈敬之却挡了一下,“我借个凳子坐,蹲太久腿都蹲麻了。”


    宋满冬手上一松,他便提着桂花进了门,还将门掩上,在院子里坐下,继续收拾起桂花。


    只是心境已不似之前。


    宋满冬收完菜,煮上稀饭,才出来看他,“不是说桂花只开了一枝?今天拿来这么多?”


    陈敬之说,“我还正好奇呢,昨天只一枝,今天就开了满树,原来是为满冬你庆祝。”


    宋满冬嗔他一句,“油嘴滑舌。”


    “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是想法的真情流露。”陈敬之替自己辩解。


    “我之前忙着训练,没有看对眼的人,也没有时间学什么讨对象欢心的甜言蜜语,我还怕自己嘴笨惹你生气。”


    “你这可不像是没学过的。”宋满冬随口说了句,又好奇,“你没谈过对象?”


    “没有。”陈敬之老实说,“我很早就在为进军校做准备,我爸妈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我不想给他们丢脸,叔伯们也拿最高标准严格带我,我从中学开始基本上就只做两件事,训练和睡觉。”


    “至于大学,”陈敬之试探问着,“胜男没跟你说过么?”


    宋满冬正听得入神,被他这句话弄的弯了眼睛,“这个吧,说是说过,但我想听你说。”


    陈敬之心有疑惑,不过宋满冬想听,他还是说了。


    “大学平日里倒是有空闲,只是我没钱同他们出去闲逛,索性都在看书。”


    宋满冬奇怪,陈家瞧着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而且,“念书不是有补贴?”


    “是有补贴。”陈敬之肯定的点头,“那几年情况特殊,我奶奶在救济好友,所以写信来把我的钱都要去了。”


    见宋满冬目光有几分不对。


    陈敬之忙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那些钱奶奶都给我了,还多给我添了些钱,叫我娶媳妇。”


    “我拿给你保管?”


    “我还没跟你处对象呢。”宋满冬拒绝了。


    她倒不是觉得陈敬之的做法不对,只是……


    要是叫胜男知道,陈敬之这钱怕是又要被借走了。


    不对,陈敬之还会主动给钱贿赂胜男呢。


    陈敬之试探的问她,“那我什么时候能把钱给你?”


    宋满冬问他,“你自己拿着钱还不好?”


    “我又用不上。”陈敬之期待的看着她,“你拿着我安心。”


    “工分的钱一年只结两回,分粮也是,我担心你今年不够吃。”


    “钱我是够的。”宋满冬摇摇头,“我更担心胜男他们……”


    陈敬之有些失望,不过今日的事已经足够他欢喜了,也不急于一时。


    听着宋满冬的担忧只道,“他们自有办法,这点儿难关也过不了,还谈什么救扶农村。”


    见宋满冬盯着自己,忙说,“你跟他们不同,你本就是被牵连下乡的。”


    宋满冬想起件事,“你怎么不叫我向胜男学习?”


    “胜男要做的事,非真心做不来。”陈敬之老实说,“而且让你去报警已经够叫我难受的了,再要你学胜男,我绝做不到。”


    宋满冬真怀疑他在骗自己,还说没学甜言蜜语,这话明明说的这么好听。


    照在墙上的阳光越来越少,陈敬之万分不舍,却不得不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我这几日可能会忙一点儿,不一定有时间来找你。但我若是有时间,肯定会来。”


    宋满冬说,“也不必日日来,我也忙。”


    陈敬之没见到想见的反应,脸上一垮。


    要离开时,宋满冬又叫住了他,递给了他一个手帕包着的小方包。


    陈敬之忍了又忍,嘴角还是高高的翘着,“什么东西?”


    ?璍 宋满冬告诉他,“你不喜欢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陈敬之说着,想揭开手帕。


    宋满冬却拦住了他,“你回去再看,别当着我的面看。”


    “行。”陈敬之爽快应下,都收了礼物,有什么不行的。


    他将手帕放在胸前的口袋,走出河东大队。


    到了远处,只瞧得见房屋位置的地方,才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块桂花糕。


    确实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但也当真叫他欢喜至极。


    ·


    宋满冬送走陈敬之,便把他留下来的桂花洗了下晾起来。


    她打算拿来做桂花蜜和桂花酒。


    桂花倒不用像豆角干和萝卜干一样暴晒,表面没水分即可收起来做菜。


    她动作停歇,便听见门外有细微的动静。


    陈敬之是看了桂花糕,又折回来了?


    宋满冬一边猜测着,上前拉开门,脸上的笑意还未落下,转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刚把陈二婶儿送进监狱,陈家明就算再明事理,也不可能对她毫无芥蒂。


    “我来找你商量卖泡菜的事。”陈家明嘴里还咬着烟蒂,说话有些含混,脸上带笑,“现在能商量了吧?”


    “能。”宋满冬思索片刻,先应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陈家明怎么现在来找她,但赚钱的事儿没必要往外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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