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
她安慰人的方式, 还是?同十年?前如出一辙?!张元修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十年?前,他们曾经见过?!
可祁明乐还没来得及发问, 张元修已含笑着冲她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饴糖。
“十年?前,在葫芦山时?, 你也曾给过我一块饴糖,并?跟我说过相同的话。”jsg
十年?前葫芦山?!祁明乐先是怔了怔, 旋即抬眸,不?可思议看着张元修:“十年?前!那?个身穿孝衣,去迎父亲骸骨的大哥哥是你?!”
张元修笑着颔首。
十年?前,祁昌弘回京述职时?, 不?顾祁家上下?反对, 接走了原本养在祁老夫人膝下?的祁明乐。
那?时?的祁明乐只有六岁, 对从上京到栎棠关那?一路的记忆,只剩下?祁昌弘宽厚温暖的臂膀,和?周遭不?断变化的风景,以及他们路过葫芦山时?,遇见的那?位大哥哥。
当时?葫芦山那?一带匪盗盛行,官府组织剿匪多次,却始终无功而返。
祁明乐他们一行人走到葫芦山时?,正好遇见了山匪在抢劫商队。被护在中间的, 是?一副棺椁,以及三?辆装着箱子的马车, 外加一个身穿孝衫的半大公子。
那?半大公子身形消瘦, 眼睛猩红,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紧紧护在棺椁旁,但凡有山匪敢靠近,他便提剑朝山匪招呼去。
他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出头?,但出剑却是?又快又利,且身上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以至于不?少山匪都被他震慑住了。但即便如此,山匪在数量上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祁昌弘这人向?来好打不?平,遇见这事,自然是?要管的。
而这帮山匪虽然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但却不?敢在将士面前放肆,甫一见到军旗,他们当即便连滚带爬的跑了。
当时?年?幼的张元修与?同行的管事一同过来,向?祁昌弘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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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谈中,祁昌弘得知,张父外出做生意时?意外丧生,张元修此番是?接父亲的骸骨回乡安葬。
见张元修与?他的长子差不?多大,且当时?那?一带并?不?太平,祁昌弘便动了恻隐之心。
得知他们一行人要去云安渡走水路,祁昌弘便叫了副将来:“那?孩子也是?可怜,你去挑二?十个身手好的兄弟,明日亲自将他们送至云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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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祁明乐很黏祁昌弘,祁昌弘吩咐副将这事时?也没避她。
祁明乐听完之后,便下?意识去看张元修。
彼时?已是?深秋了,夜里已起了霜。大家都三?三?两两围在火堆旁取暖,唯独年?幼的张元修,穿着单薄的孝衣,跪在棺椁前,孤零零的一人,看着好不?可怜。
中途他随从中的管事,拿了吃食和?水过去,但张元修却一口都没动,只沉默守在棺椁旁。
那?时?距离祁母离世,也不?过一载,所以年?幼的祁明乐明白,张元修此时?的丧父之痛。但当时?的祁明乐,远远没有像现在这般洒脱自信,她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拢着自己的小披风,提裙走到了张元修身侧。
自从收到张父猝然离世的噩耗之后,张元修就没睡过一个觉,彼时?他正神思混沌,蓦的察觉到背上一暖。
张元修倏忽抬头?,就见白日躲在祁昌弘身后的小姑娘,此刻正将她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那?小姑娘明显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看样子似乎是?想?转头?就跑。
但不?知怎么的,她转头?跑了一步之后,却又停下?来,转身怯怯望着他,问:“你是?想?你爹了么?”
那?年?的张元修不?过十一岁,张父没离世之前,他是?锦绣堆里长大无忧无虑的小公子。
张父猝然离世后,苏沁兰没日没夜啼哭,弟弟妹妹不?过是?三?岁稚童,西苑上上下?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年?仅十一岁的张元修,不?得不?扛起所有,亲自带人去接父亲的骸骨回家安葬。
这一路上,张元修听过最多的话,便是?要他节哀,祁明乐是?唯一一个问他,你是?想?你爹了么的人。
即便张元修再强装老成,但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祁明乐这话,几乎是?一瞬敲在了他的痛点上。
须臾间,张元修的眼泪就下?来了。
但他不?想?让面前这个小姑娘瞧见,便飞快转头?胡乱擦拭了一下?,等他再转过头?时?,就见祁明乐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一块饴糖放在他掌心:“我娘说,每次我想?她的时?候,就让我吃颗糖,那?样她就会知道我在想?她了。大哥哥,你也试试。”
说这话时?,面前的小姑娘,一扫白日的怯懦,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暖意。
如今在火树银花的街市上,当年?那?双温暖的眼睛,与?眼前这双又惊又喜的眼睛,叠在了一起。
那?年?祁明乐只有六岁,当时?他们分开后,前几个月里,她心里还在想?着,也不?知道那?个大哥哥怎么样了?有没有将他父亲的骸骨,平安接回家中。
但后来,她在栎棠关慢慢适应了,这件事便也逐渐被她淡忘了。
祁明乐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二?人还会重逢!而且当年?那?个半大的小公子,竟然是?张元修!而且他们两个竟然还成了夫妻!!!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对——
祁明乐盯着张元修:“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张元修微微一笑:“在姜国,姓祁的将军并?不?多。”
“你既然早就认出我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张元修解释:“上京重逢时?,我见你并?未认出我,便猜你已经早已忘了这事。”她既然忘了,他便没必要再提了。
“谁说我不?记得这事了!”一听张元修这话,祁明乐当即就不?高兴了,“当初咱们分开之后,我还一直在想?,你有没有将你父亲的骸骨平安接回家中。可你倒好,在上京时?明明就已经认出我了,却故意不?告诉我,亏我还记挂了你那?么久!” 祁明乐瞪着张元修。
他们如今日日相对,张元修不?敢说,十分了解祁明乐,但了解七八分是?不?成问题。
此刻见祁明乐这样,张元修便愈发笃定,祁明乐早就将自己抛之脑后了,如果他今夜不?提此事,祁明乐压根就认不?出来他来。
但张元修并?未拆穿祁明乐,而是?顺着她的话,笑着连连告饶。
不?过张元修既提到这事了,祁明乐少不?得便要问:“那?我爹知道,当年?他帮过你么?”
“岳父大人扶危济困的事做的很多,他并?未认出我来。”
原本张元修高中后,在与?祁昌弘见面时?,他本想?谢祁昌弘当年?派人相护之恩,但他自报家门后,发现祁昌弘完全不?记得当年?这件事了。而当时?他虽已高中,但与?深得先皇倚仗的祁昌弘却是?云泥之别,为避免祁昌弘误会他有攀附之意,张元修便并?未提这事。
“那?你当时?答应娶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祁明乐看向?张元修。
张元修在说真?话,和?说假话之间犹豫须臾,最终轻轻颔首:“是?,但也不?是?。”
祁明乐顿时?一脸‘你详细说来’的表情。
“自去岁我高中之后,前来说媒的人便络绎不?绝。而且我娘也时?常耳提命面说,我已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我能早早成了亲,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等等。恰好那?时?候,岳父大人亲自寻我,说了想?让我做女婿的话。”
“再加上十年?前,我爹在葫芦山帮过你,所以你便答应了这门婚事?”祁明乐问。
张元修如实?点头?。
“我就说嘛,当时?许多权贵想?招你做女婿,你都婉拒了,却唯独应了我爹,合着是?为了报恩啊!”祁明乐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夜慢慢深了,街上的行人已经陆续在归家了。
今夜既说到了这里,张元修便想?着,想?同祁明乐说清楚。他目光坦诚而认真?同祁明乐道:“明乐,我之所以娶你,确实?一半是?因为我娘催我娶妻,一般则是?为了报恩。但现在到以后,我想?同你好好过日子。”
祁明乐原本在踢脚下?的石子,闻言惊诧扭过头?:“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叫好好过日子?”
张元修:“……”
“还是?说,我们俩对好好过日子的理?解不?一样?”祁明乐一脸好奇看着张元修,“你理?解的好好过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祁明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疑惑。
沉默须臾后,张元修道:“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夫妻恩爱这个词,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你能不?能具体说说是?哪一种?”祁明乐倒不?是?故意为难张元修,而是?她看见的好几对夫妻,恩爱的方式都不?一样。jsg譬如先帝和?太后,譬如叶蓁和?谢沉霜,再譬如他二?叔和?她二?婶。
“至于你要我跟你琴瑟和?鸣,那?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张元修正要开口时?,却被祁明乐抢了先:“你等我说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琴排第?二?,就没有什么能排第?一了!!!”一说到琴,祁明乐就觉得,她的指尖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祁明乐一口气?说完,就见张元修面色古怪看着她。
“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张元修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曲指在祁明乐的眉心弹了一下?,无奈道:“琴瑟和?鸣是?说夫妻情笃和?好,不?是?让你弹琴。”
祁明乐:“……”
“昂,那?你直接说就是?,干嘛要用那?么文绉绉的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学问不?行。”说完,祁明乐揉着眉心,正欲继续往前走,却被张元修一把攥住胳膊。
“明乐,你能把我当做夫君么?”张元修盯着祁明乐的眼睛问。
祁明乐觉得,今晚的张元修简直是?莫名其妙:“什么叫我把你当做夫君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夫君啊!”
祁明乐话音刚落,一个水滴猛地砸在她脸上。紧接着,便有人喊道,“下?雨啦。”
“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府吧。”祁明乐说完,便挣脱张元修,提裙朝前跑。结果跑了几步,她觉得不?对劲儿,再一转头?,就发现张元修还在原地站着。
祁明乐只得又折返回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跑:“下?雨了,你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他们两人紧赶慢赶,终是?在雨势变大之前回了西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傍晚出门赴宴前,他们两人都已经沐浴过了,所以简单梳洗一番之后,两人便上床歇息了。
同在上京一样,祁明乐睡里侧,张元修负责熄灯睡在外侧。
祁明乐是?个沾枕即睡的人,等张元修熄完灯过来时?,祁明乐已经有些困了,她正翻身朝里睡去时?,手腕蓦的被人攥住了。
翻身翻到一半的祁明乐,只得困顿睁开眼睛,看向?攥住自己手腕的张元修。
撩拨
屋内一灯如豆, 照的纱帐内影影绰绰的。
一身寝衣的张元修坐在床上,握住祁明乐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擦着腕骨处的软肉, 眼神?晦暗难懂望着她。
祁明乐:“……”
祁明乐原本很困,但张元修突然反常握住她的手腕,又这样看着她, 再加上这个氛围,祁明乐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想干啥?你直说。”不要搞的人心里毛毛的。
张元修垂眸望着祁明乐。
此时的祁明乐躺在床上, 黑白分明的眼里,除了一览无余的疑惑之外?,还带着一丝嫌弃。
张元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成婚这么?久了,祁明乐好?像适应了她是他夫人的这个身份, 但同时好?像又没?适应。见她此刻这般不解望着他, 张元修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挫败感。
“你?再不说话, 我可就睡了啊!”祁明乐搞不明白,这大半晚上的,张元修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睡觉,也不说话,就这么?干瞪眼看着她做什么??
说完,祁明乐就作势要往里面翻身了。却不想,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倏忽收紧, 祁明乐还没?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又被拉着翻了过来, 然后张元修猛地覆身贴过来。
祁明乐条件反射性想躲, 两只手腕却已被人先?一步握住,下?一刻, 张元修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祁明乐瞬间?双目撑圆。
之前在客栈时,她脚滑不小?心撞到了张元修的唇上。
第二次,在弘安县衙她溺水,张元修为她渡气。
第三次,则是昨晚,张元修醉酒。
前面三次都是情?有可原。可今天他们之间?既没?有脚滑,也没?有溺水,更没?有醉酒。张元修突然就这么?贴上来了!!!
不同于昨晚那个炙热的吻,今晚的张元修很克制,他只是将唇贴上来,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而是就这么?贴着,去看祁明乐的反应。
而祁明乐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他,既不挣扎,也不反抗。
张元修见状,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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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一蹴而就吓到祁明乐,便只克制的亲了一下?,就将祁明乐松开了,继而轻声同她道:“明乐,我们是夫妻。”
“所以呢?”祁明乐下?意识问。
“所以你?要习惯。”习惯他们之间?的接触,习惯他们之间?的亲密,习惯他们同其他夫妻一样。
祁明乐昂了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张元修瞧着她呆呆的模样,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原本他想着等祁明乐自己开窍的,可他们接触深了之后,张元修就发现,祁明乐已经安于他们如今这种状况了。若自己不主动打破这种现状,他们便只能在原地踱步。
他想与她做真夫妻,而不是就这般搭伙过日子。
但这种事,他怕直奔主题,会?吓到祁明乐,所以便想着循序渐进的来。张元修捏了捏祁明乐腕骨上的软肉,在她身侧躺下?,轻声道:“好?了,睡吧。”说完,他便率先?闭上了眼睛。
祁明乐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祁明乐抬手摸了摸她的嘴唇,刚才张元修亲她时的温热触感还在。之前几次,都是事出有因,她都可以不计较,但今晚张元修却在没?有意外?,且他意识十分清醒的时候亲了她。
而且他还跟她说,他们是夫妻,让她要习惯。所以张元修这是在间?接的告诉她,他想圆房?!
这下?轮到祁明乐的目光落在张元修身上了。
但张元修已经将眼睛闭上了。还是自己猜错了?!张元修说这话的目的,是让她习惯他亲她呢?!
祁明乐的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但这种事,张元修一个大男人做到一半就算了,她一个女子,总不好?上赶着去追问。
算了!不想了!睡觉!!!
祁明乐直接翻身面朝里,先?前明明她已经困了,可被张元修刚才那么?一打断,她莫名其妙就睡不着了。
简直是见鬼了!!!
祁明乐翻来覆去试了好?几次,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烦躁翻过身,就见张元修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整个人双目紧阖,呼吸平稳均匀,一看就是睡着了。
平日都是她睡着了,张元修还没?睡,今夜却反了过来。
看见害自己睡不着的罪魁祸首此时睡的这么?香,祁明乐火气瞬间?就上来,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去推张元修:“喂,张元修,醒醒!快醒醒!!!”
张元修睡眼惺忪睁眼,就见祁明乐盘膝坐着,满脸幽怨望着他。
“怎么?了?”张元修困倦问。
祁明乐恨恨道:“你?起?来,咱们俩打一架。”
张元修:“……”
“现在?!”张元修下?意识看了一眼靠窗的灯笼,里面的蜡烛燃了一半,而且外?面的天色也是黑的,“别闹了,快睡吧。”
张元修说着,迷迷瞪瞪将祁明乐拉在怀中躺下?,然后用手拍着祁明乐的后背,含糊不清嘟囔了句什么?,便又将眼睛闭上了。
祁明乐当即想去推他,手却被张元修放在他腰上了,他困顿拍着她的背心:“好?了,别闹了,睡吧,我明日还要去府衙。”
猝不及防又撞进张元修怀中的祁明乐拳头?瞬间?又硬了。
但想到张元修确实有公务在身,祁明乐只得忍下?这口恶气,拍开张元修的手,抱着被子挪到里面去睡了。
好?在这次没?一会?儿,祁明乐就睡着了。
而就在祁明乐睡着不久,原本熟睡的张元修,却悄然睁开了眼睛。见祁明乐蜷缩着身子,面朝里睡着,张元修眼底滑过一抹无奈。
冬天冷的时候,祁明乐一睡着就会?来贴过来。如今天气热了,祁明乐睡着之后就不过来了。
不过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
张元修挪到祁明乐身侧,从身后抱住祁明乐之后,这才重新阖目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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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元修照旧去临江府衙查看赈灾账簿。
虽说他们交给张元修的账簿并无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赵同知还是时刻注意着张元修那边的一举一动。
张元修是早上辰时末到的府衙,下?午刚到申时,他便离开回府了。
彼时祁明乐刚同田姑姑学完凫水,看见张元修这么?早回来,还愣了愣,旋即问:“怎么??今日贺公子又设宴请我们了?”
张元修:“……”
“没?有。”
“没?有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祁明乐十分不解。之前在上京的时候jsg,张元修可是每日忙的两头?不见天的。怎么?一到临江,他就开始懈怠起?来了呢?
张元修无奈笑道:“我回来陪你?。”
“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需要你?陪你?了?”
张元修将手搭在祁明乐肩上,将她身体转了个方向,推着她往屋内走:“好?了,你?先?去沐浴,沐浴完我带你?出门逛。”
一听要出门逛,祁明乐瞬间?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张元修行事自有他的理?由,他既这般懈怠,肯定是有别的计划。
祁明乐迅速梳洗后,便出去找张元修:“走走走。”
来临江这么?久了,她都还没?好?好?逛过呢!只是他们夫妻二人刚出府不久,祁明乐就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
祁明乐下?意识想回头?,却被张元修握住胳膊:“夫人,前面有家?糖粥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好?啊!”祁明乐应声的同时,往张元修身侧靠了靠,低声道,“这是临江府衙的人?”
张元修嗯了声,揽着祁明乐避开担着担子的小?贩。
祁明乐听到这话,心里便有了思量。显然是他们来临江的第二日,便猝不及防去了弘安县一事,打了临江府衙的官员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这帮官员,才会?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祁明乐压低声音问,“要不要甩开他们?”凭他们俩的身手,想要甩开身后的人,是易如反掌的事。
“大哥哥,给这位大姐姐买枝花吧。”他们说话间?,有个小?姑娘,挎着一个篮子,走到他们身边。
那姑娘的篮子里,装满了鲜花。
张元修付过银子,拿了一枝杏花。那姑娘笑着道过谢之后,便挎着篮子,欢欢喜喜的跑远了。
“甩开他们做什么??他们既然要跟,便让他们跟着便是,正好?我们今日出门没?带护卫。”说话间?,张元修将杏花簪在了祁明乐的发髻上,末了他仔细端详了一遍,眉眼带笑道,“嗯,很好?看。”
祁明乐对花没?什么?感觉,但见街上往来的临江女子头?上,似乎都戴着花,便也就随张元修去了。
既然张元修说让她不要在意那帮人,祁明乐便只当他们不存在,一路上跟着张元修走街穿巷,去吃好?吃的东西,看漂亮的风景,玩的不亦乐乎。
县衙的人整整跟了张元修八日,发现张元修每日基本都是大同小?异。
早上辰时末到府衙,看三个时辰的账簿,下?午申时准时离开府衙回张家?。在张家?逗留两刻钟,便携着夫人出门闲逛,一直逛到夜里尽兴了才回府。
下?属将此事报给赵同知时,赵同知不禁嘟囔:“这张元修到底是来公干查账的,还是带夫人回来探亲游玩的?”
不过张元修对公事这般懒散,正好?对他们有利。
赵同知不敢有丝毫耽搁,转头?便将将此事又报给了临江知府。
临江知府如今已是四十有五,他在官场上也浸淫了二十多年,目光并未与赵同知一般,只看眼前之事下?判断。
临江知府沉吟片刻,扭头?看向在右侧落座的中年男子:“敏之,你?怎么?看?”
被称为敏之的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张元修好?友贺子铭的父亲。而贺子铭与张元修交好?,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
贺敏之沉吟片刻,道:“下?官与张元修接触不多,但犬子与张元修有几分交情?。听犬子说,张元修对他那位夫人,似乎颇为深情?。”
“所以你?也觉得,张元修此番来临江,是假借办公之名,带夫人来回乡探亲游玩的?”
赵同知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呢!但鉴于知府这话是在问贺敏之,他便没?开口。
“张元修对他夫人情?深是不假,但下?官从前与张元修有过几面之缘,下?官不觉得,张元修是耽于美色,而忽略公务之人。”
“可这段时间?,张元修确确实实成日在陪他夫人游玩。”赵同知与贺敏之持不同的看法。
贺敏之问:“那万一他此举,只是迷惑我等呢?”
“张元修此行,就是来核查去岁赈灾粮银的。咱们交给他的账簿记录册,全都是没?有问题的。他为何要迷惑我等呢?”
这个问题,贺敏之答不上来,但他隐约觉得,张元修有点?不对劲儿:“赵兄,你?别忘了,张元修来临江第二日,便带着夫人去了弘安县,而李文秀就是死在弘安县的。”
“李文秀那事,咱们已经上报给刑部了,而且那事人证物证俱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赵同知不理?解,贺敏之为何还要揪着这件事,“而且张元修说了,是因为他夫人想看弘安的油菜花,所以他才带他夫人去的弘安。我看敏之兄,你?太多虑了。”
贺敏之十分想说,赵同知,你?是三岁稚子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但鉴于赵同知除了同知的身份之外?,他还是知府的小?舅子,贺敏之不想与他硬杠,便敷衍答了句,“赵兄言之有理?。”
霎时,厅堂里落针可闻,贺敏之与赵同知齐齐看向临江知府,等着临江知府拿主意。
“你?们两个说的都在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临江知府坐在主座上,捋了捋胡子,然后道,“左右张元修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临江,让底下?人的人再辛苦一段时间?,先?继续盯着。”
赵同知虽然不明白,知府与贺敏之在谨慎什么?,但知府既然发话了,他只得称是。之后他们三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之后,临江知府让赵同知先?下?去了,只单独留下?了贺敏之。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咱们与张元修,到底不甚相熟,恐有疏漏之处。而子铭那孩子与张元修自幼相熟,如今张元修既回临江了,子铭没?事的时候,你?就让他多与张元修走动走动。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元修是进士出身,如今又是京官,让子铭与他多亲近亲近,于他,于你?,于我们,都不是坏事。你?说呢?敏之?”
一提到自家?那个逆子,贺敏之就满肚子火气。但知府大人都这般说了,贺敏之只得垂首称是。
效仿
贺敏之从县衙回到贺家时, 正好碰见贺子铭出门。
一看见自家儿子这副不着四六的模样,再一想到先前?在府衙时,知府大人说的那些话, 贺敏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即劈头盖脸对着贺子铭就是一通骂。
“你与张元修同岁,人家张元修如今是四品的佥都御史, 你爹我见了人家,都还得给人家行礼。你再看看你, 吃喝玩乐样样精,一提读书你头疼。我怎么就生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贺子铭被他爹这一通话骂懵了。
他这不?着四六,不?思进取也?不?是一两日了,平日他爹见到他, 顶多是撮着后?槽牙让他滚, 但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生气。难不?成他在府衙受气了?!
“爹, 都是儿?子的错,您消消气!消消气!”求饶的话贺子铭张嘴就?来,“儿?子知道,儿?子让爹您忧心?了。爹,您放心?,儿?子这就?去找元修,向他讨教能高中的诀窍。等讨教完了,儿?子一定回来头悬梁锥刺股看书, 争取来年下场,也?给您挣个进士回来, 给您长长脸啊!”
贺子铭嘴皮子飞快画完饼, 然后?趁着贺敏之还没反应过?来,便立马狂奔着溜了。
原本今日贺子铭是打算去赌坊赌钱的, 但临出门被?他老爹训了这一顿之后?,他顿时便没了赌钱的兴趣,索性便去张家找张元修玩儿?去了。
平日这个时辰,张元修都带祁明?乐出门去逛了,但今日下雨了,他们两人便没出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细雨霏霏,院中水汽弥漫。祁明?乐盘膝坐在廊下的蒲团上,一面望着院中沐浴在雨中的花木,一面与张元修闲聊:“从前?临江下雨时,你都在做什么?”
“看书,抚琴。”
祁明?乐倏忽转过?头,看向张元修,眼睛眨了眨。
不?等她开口?,张元修便知道她想做什么,张元修吩咐奉墨:“去将书房的琴拿来。”
很?快,奉墨便将琴抱来了。
张元修将琴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偏头问:“你想听什么?”
祁明?乐:“……”
她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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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元修既然主动要为她弹琴,祁明?乐自然不?会拒绝:“你弹什么,我听什么。”
张元修指尖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几下,继而又调整了几根琴弦,然后?他指尖在琴弦上拨动游走时,一首婉转的曲子便倾泻而出。
祁明?乐听不?出这曲子是什么,jsg但却能听出来它很?好听。
廊下雨声潺潺,廊内清香弥漫,琴声淙淙,祁明?乐捧着一盅茶,十分惬意坐着。
张元修弹完一曲之后?,祁明?乐毫不?吝啬赞美:“你弹的真好听,比从前?教我的那个师傅,弹的都好听呢!”
“你从前?也?学过?琴?”张元修问。
祁明?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夸张元修就?夸张元修嘛,干嘛要嘴快说这事。但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她也?收不?回来,祁明?乐只得道:“嗯,学过?几日,但我实在不?是那块料,就?放弃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祁明?乐脸上的不?自然,张元修却是看在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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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元修并未追问什么,只道:“无?妨,日后?你若想听,我弹给你便是。”
“好。”祁明?乐应了之后?,又忍不?住夸道,“张元修,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人除了才华过?人之外,还会这么多东西呢!”
最近这段时间,张元修时常带祁明?乐出门玩儿?,每次出门,张元修总能给祁明?乐不?同的惊喜。
细雨潺潺里,张元修偏头望着祁明?乐,唇畔噙笑:“我说过?的,夫人若肯对我多上心?些,定然会发现我更?多的优点。”
自从那晚张元修说,他们是夫妻,让她要习惯,之后?张元修就?时常这般对祁明?乐。
今日祁明?乐突然想逗逗张元修,她便突然倾身过?去,凑到张元修面前?,学着他的样子,眉眼带笑:“是么,那让我凑近点,仔细看看。”
说着,祁明?乐一点一点靠近张元修。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一臂,到一箭,再到一拳,但祁明?乐却觉得不?够近似的,她仍眉眼带笑仍在往张元修靠近。
张元修放在身侧的手,倏忽间扣紧身下的蒲团垫子,他强撑装镇定,仍与祁明?乐对视。
而祁明?乐也?不?是个服输的,她越靠越近,近到他们两人已是呼吸相闻的地步。
而冒雨过?来找张元修的贺子铭,刚走过?垂花门,远远的就?看见了这一幕。贺子铭愣了愣,顿时小声嘀咕:“你家公子和夫人成婚这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般黏黏糊糊的啊!而且这还是青天白日的在廊下呢!传出去了多不?好,回头你们劝劝他,有什么事回房里解决。”
这若是旁人,贺子铭定然是要留下来看戏的。但鉴于?他和张元修从小一起?长大的,贺子铭便没这么缺德,他以扇遮面,示意打伞的奉墨退出去。
只是他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一声琴声。
贺子铭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回了头,然后?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气愤
虽然张元修面上一脸淡定, 但他耳朵上突然染上的?绯色,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祁明乐离张元修越来越近,两人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距离时, 张元修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祁明乐的?唇上。
祁明乐却突然狡黠一笑,然后倾身上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张元修的耳朵。
张元修身子一颤,下意识要将身子往后撤去, 祁明乐自是?不肯如他所?愿,当即便倾身要阻止。
张元修躲闪时,不小心一把摁在了琴弦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的?原本已经要出?去的?贺子铭, 下意识回头循声望过来。
倾身捉弄张元修的?祁明乐, 不知怎么的?, 突然间身子不受控,直直朝张元修扑过去。
而不知其中详情的?贺子铭,看见却是?青天白日的?,祁明乐直接在廊下,就将张元修扑到地上亲。
张元修瞬间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上京女子这么彪悍的?吗?!
祁明乐摔在张元修身上时,嘴唇不偏不倚亲在了张元修的?喉结上。
祁明乐:“!!!”
廊外细雨霏霏,水汽笼在空气里, 到处都是?水濛濛的?。张元修躺在地上,怀中拥着祁明乐, 在察觉到喉结上的?柔软时, 张元修不自觉滑动了下喉结。
祁明乐瞬间像被?蛰到了一样,一下子坐起来, 又气又怒指着张元修:“你使诈!”
祁明乐这人虽然神经大条,但并?不傻。
之前客栈那次,她?突然莫名其妙脚打滑那事,她?没往心上放。可今日,突然又来了这么一次,她?这才咂摸出?不对劲儿?。
她?自幼习武,下盘向来很稳的?,怎么可能会突然脚下打滑!还有刚才,她?突然腰上一痒,整个人才不受控朝张元修扑过去的?。
“夫人此言何意?”张元修还躺在地上,一副茫然的?模样。
气的?祁明乐直接踹了他一脚:“张元修,你别给我装!有本事,你起来,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架!”
原本贺子铭想着非礼勿视,他要走?人的?,可听到廊下刚才还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吵起来了,甚至有打起来的?架势,贺子铭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脚下打了个飘儿?,摇着折扇又往廊下走?去。边走?还边调侃道:“弟妹啊,青天白日的?,这儿?可不是?打架的?好地方啊!”
祁明乐扭头,眼神似刀看过来。
贺子铭顿时被?吓的?一个哆嗦,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动了。见是?他,祁明乐这才敛了脸上的?怒气:“你怎么来了?”
“那我现?在走??”贺子铭小心翼翼问。
祁明乐:“……”
她?和张元修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到别人。祁明乐极快调整了下情绪,然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下雨呢!你先进来吧,我去找人给你上茶。”
说完,祁明乐又偷偷踢了张元修一脚,这才转身离开了。
张元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地上坐起来,就见贺子铭摇着折扇,大喇喇往廊下一坐,然后目不转睛盯着他。
张元修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喉结。
但旋即一想,祁明乐向来不涂口脂,他的?喉结上应该没有痕迹。张元修遂不自在将手放下,轻咳一声:“你找我什么事?”
“元修,你是?被?人夺舍了么?”贺子铭幽幽盯着张元修。他印象中的?张元修,向来都端方持重的?紧。可做不出?刚才那种事来。
张元修:“……”
很快,侍女便端了茶过来,但祁明乐没来,估计还在生闷气。
张元修没同贺子铭插科打诨,直接问:“找我有事?”若无事,这种天气,贺子铭不是?在赌坊赌钱,就是?在花楼里听曲儿?,不可能冒雨来他这里。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说话了。”贺子铭如是?说着,身子往下一滑,便靠在廊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们相识十一载了,虽然贺子铭今日仍旧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张元修却察觉到他有心事。不过贺子铭既然不想说,他便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两人默然坐在廊下看雨。
坐了一会儿?,贺子铭突然转头问:“这样干坐着好没意思,你这儿?有酒没?”
张元修颔首,然后转头吩咐奉墨去取。
没一会儿?,奉墨便搬了两坛酒过来。贺子铭拍开酒封,凑过去闻了闻,称赞了声好酒之后,贺子铭扭头朝屋内喊:“弟妹,上次临江阁喝酒没喝尽兴,今日在你们府上,不如你出?来,咱们喝个尽兴,如何?”
祁明乐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听到贺子铭叫她?,她?应了声便出?来了。
廊外细雨缠绵,廊内推杯换盏。
因为之前张元修给自己立了个一盅倒的?人设,所?以这次喝酒,祁明乐与贺子铭便没带他,他们两人举杯痛饮,天南地北聊着。
张元修捧着茶坐在一旁,不知怎么的?,聊着聊着,贺子铭突然说:“小爷我今日本来是?要出?门听曲儿?的?。”
“听曲儿?,这还不简单。”祁明乐一抬手,指向张元修,“你傻坐着干什么,来,弹起来。”
张元修捧着一盏清茶,坐在祁明乐身侧,听他们说话。见祁明乐指向他了,他便将茶盏放下,将手搭在琴弦上,淙淙的?琴音顿时倾泻出?来。
祁明乐这才十分满意回头,同贺子铭继续说话:“那你最后为什么没去?”
“我出?府的?时候,遇见了我爹,他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若在平日里,贺子铭是?绝对不会跟人说这些的?。可今日他已有了几分醉意,且心里有些憋屈,祁明乐一问,他便叭叭将自己的?苦闷全说了。
“我跟元修同岁,我们俩又玩儿?得好。虽然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但我知道,他们私下都在拿我跟元修比。”说到这里时,贺子铭打了个酒嗝,“哦,不对,有一个人,一直当着我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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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人家元修同岁,人家元修府试过了,乡试过了,会试过了,人家如今是?四?品的?京官了。你再看看你,烂泥扶不上墙!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贺子铭说这番话时,张元修手里的?音错了好几个。他们相识十一载,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贺子铭说这些话。
但祁明乐与贺子铭都不擅音律,他们都没听出?来。
贺子铭倚靠在廊柱上,仰头一口闷了酒盏中的?酒,扯唇苦笑着道:“可我有什么办法?人家元修是?文曲星下凡,这一辈子,注定是?要高中当官的?。而我天生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一看见书我就头疼想睡觉。”
“我也是?,一看见书我就头疼想睡觉。”对于这句话,祁明乐深有体会,“但他们老?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什么车什么马……”
“书中有马多如簇。”张元修接话。
“你闭嘴!!!”祁明乐和贺子铭异口同声道,“就你知道的?多啊!”
张元修默默将嘴闭上了。
祁明乐与贺子铭又喝了起来,贺子铭连喝了两盏酒之后,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元修在书院永远都是?第一,考什么也一次过,外面人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可只有我知道,什么屁的?文曲星,元修就是?个凡人,只是?他的?脑子比我们聪明,又肯在读书上下功夫。
“从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跟他住一间,每次我睡觉的?时候,他都在看书,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看书。而且他还过午不食,冬天若屋里燃了炭盆,他也会将窗子敞开,坐在窗边看书。”
“为什么?”祁明乐不理解。她?本以为,张元修过午不食是?习惯,可听贺子铭这意思,似乎是?另有隐情。
“吃太?饱,待的?地方太?暖和,都会让人犯困。”
祁明乐醉的?没贺子铭那么厉害,听到这话,她?慢吞吞转头去看张元修。
张元修明显也愣了愣,他过午不食,与冬天坐在窗边看书这两件事的?原因,他从未与贺子铭说过。他没想到,贺子铭竟然知道。
不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张元修向来是?个不愿回头看的?人,他淡淡道:“你喝醉,我让人送你去厢房歇息。”
说着,张元修正要去喊奉墨时,贺子铭却抬手挥了挥,大着舌头道:“小爷没醉,小爷还要继续喝,弟妹,来,咱们继续喝。”
贺子铭的?脾气,张元修是?知道的?,见他不肯走?,他只得随他去。
“而且我跟你说,元修之所?以刻苦读书,是?因为他是?苏姨和元昱他们的?顶梁柱,他想护他们周全。但我不是?我家的?顶梁柱啊,我有什么事,都是?我爹撑着,我那么刻苦读书做什么?是?不是??”
祁明乐也喝的?有些飘了,听到贺子铭这话,她?便跟着摇摇晃晃附和。
“所?有小爷我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了?”
祁明乐跟着重复的?同时,身子也晃来晃去的?。张元修怕她?磕到了,便坐到祁明乐身后,让祁明乐靠着他。
贺子铭打了个酒嗝,感觉眼前所?有东西都在转,但他嘴上依旧说个不停:“而且小爷我不是?读书那块料怎么了?小爷的?好兄弟,可是?四?品的?京官呢!”
“嘿嘿嘿,我的?好兄弟也是?四?品的?京官呢!”
张元修无语扶额。见他们俩都醉的?厉害,他索性直接将祁明乐抱起来,扭头同奉墨交代:“你将他搀到厢房歇息去。”
奉墨应了声,张元修便抱着祁明乐回了卧房。
他将祁明乐放到床上,替祁明乐脱了鞋袜,正要弯腰给祁明乐盖被?子时,祁明乐突然伸手,紧紧拉住他的?两只耳朵,醉眼朦胧道:“我看你往哪儿?躲!现?在,嗝,现?在不还是?被?我抓到了!”
说完,祁明乐用掌心用力在张元修两只耳朵上揉了揉,直到将两只耳朵揉的?带了绯色,她?这才心满意足笑了笑,往后一倒便睡着了。
张元修无奈笑了笑,拉出?被?子为祁明乐盖好,这才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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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墨要带贺子铭去厢房歇息,贺子铭抱着柱子死?活不撒手。见张元修过来了,奉墨这才小声道:“公子……”
“你下去吧。”张元修说完,亲自去扶贺子铭。
原本抱着廊柱不撒手的?贺子铭,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是?认出?张元修了,这才松开手,任由张元修将他扶起来。
但扶起来之后,贺子铭死?活不去厢房,只一味说他要回府。
张元修拗不过他,只得让奉墨去准备马车。好在这会儿?雨也停了,路上并?不难走?,张元修亲自将贺子铭送出?府,正扶着贺子铭上马车时,贺子铭突然转过头,看向他:“元修,你当大官了,以后会罩着我么?”
贺子铭喝醉了,但说这话时,他的?身体却没有晃,只认真望着张元修。
在知道张元修的?目标是?入仕时,贺子铭便时常同张元修开玩笑,说让张元修以后当大官罩着他。
可张元修这次回临江之后,他也像往常那般同张元修开玩笑,但却再没同张元修说过这话。
今天是?第一次。
张元修怔了怔,旋即抬眸,给了同从前一样的?答案:“不仗势欺人,不作奸犯科,我会。”
贺子铭听到这话,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他咧嘴满意笑了笑,便歪歪扭扭上了马车,倒头就睡了。
张元修放下帘子,嘱咐奉墨将贺子铭送回贺家,他则重回廊下坐着了。
过了约莫小一个时辰,奉墨回来复命。
“你在贺家,可有遇到贺大人?”张元修问。
“有。贺大人看见贺少爷醉酒时很生气,但听我说,贺少爷是?跟公子您一起喝酒的?,贺大人便没再说什么了。”
张元修轻轻颔首,让奉墨下去了,他则拢着一盏茶,一直在廊下坐到天擦黑才回房中。
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祁明乐这一觉睡的?格外香。
平日张元修陪她?用过早饭之后,便去府衙核查去岁赈灾粮银的?账簿了。可今日,用过早饭之后张元修却没走?。
祁明乐不禁纳闷问:“你今日不去府衙啊?”
“不去。”说完,张元修拿了本书,在窗边坐下。
祁明乐一听这话,便知上次张元修说的?时机到了,她?立刻跃跃欲试凑过去:“需要我做什么?”
“装病。”
祁明乐:“……”
“我今晨收到了去李文秀老?家调查官员的?飞鸽传书,他们那边已经查完了,现?在动身来临江与我们汇合。”
祁明乐接话:“所?以赶在他们来之前,咱们要查到,李文秀被?灭口的?原因。”
张元修颔首。
临江的?水很深,他们若刚来临江,就大张旗鼓的?查,定然什么都查不到。之前他成日除了核查账簿,便是?带祁明乐闲逛,如今账簿核查完在即,临江府衙的?官员定然也松懈了,这个时间段去查李文秀之死?,才是?最好的?时机。
祁明乐道:“我这身体向来很好,我装病他们估计也不信,要不你装病?”
“我若装病,府衙的?官员定然会前来探望,夫人可能应付得了?”张元修笑着问。
祁明乐立刻摇头。官场上那帮人说话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有的?她?听都听不懂,更?别说去跟他们打交道了,若一个不小心,只怕她?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张元修继续道:“而且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若是?夫人‘病’了,暗中便能去办了。”
祁明乐一扫听到装病的?低落,立刻凑到张元修身边,眼睛亮晶晶问:“什么事?”这是?祁明乐第一次参与这事,祁明乐很是?兴奋。
张元修抬手将祁明乐揽入怀中,覆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同祁明乐说了要她?去办的?事。
明明是?在他们府里,又没有外人,张元修完全用不着靠这么近。
但眼下祁明乐心里全是?差事,压根就没想到这儿?来,听到张元修说完要她?乔装去办的?事之后,祁明乐立刻点?头应了。
直觉
平日辰时末, 张元修便来府衙了,可今日赵同知等来等去,却没等到张元修。遣人去打听了一遭, 才?知道张元修的夫人病了,张元修在府里陪夫人。
自张元修来了临江,平日大部分时间, 都与祁明乐黏在一起。如今祁明乐病了,他留在府里陪祁明乐, 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赵同知还是不敢耽搁,转头便将此事报给了知府大人。
“如?今张元修核查账簿完毕在即,切不可出半分纰漏。”知府沉吟片刻,吩咐道, “你们回府后, 让自家夫人去张家探望一番, 也jsg算是全?了礼数。”
赵同知与贺敏之皆应了。
当天中午时分,知府夫人便与同知夫人及贺夫人一同来了西苑。
祁明乐原本正盘膝坐在榻上?擦匕首。这把匕首小巧精致,但却是削铁如?泥,很适合贴身带着,是祁明照离开上?京前送给祁明乐的。
一听说几位夫人前来探病,祁明乐立刻将匕首收起来,一面快步往床边走,一面迅速将外衣脱下来丢给张元修, 掀开被子迅速躺下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子,像不像病人?”祁明乐侧卧在床上?, 掩唇低咳几声, 故意将声音伪装的带了几分沙哑。再配上?她今日特意画的病容妆,瞧着确实?有几分生病的模样。
张元修含笑着点点头, 祁明乐这才?放心。
很快,侍女?们便将几位夫人请进来了。打?头的是一位蓝衣夫人,她头上?戴着同色头面。瞧着雍容华贵,比上?京的贵夫人也不遑多让,她身后则跟着两位夫人。
一看?三人进来的顺序,祁明乐便知,打?头的是知府夫人。而身后那两位夫人,一位眉眼与贺子铭有几分相似,想来那位便是贺夫人了。而另外那位不用说,便是赵同知的夫人了。
那三位夫人一过来,知府夫人率先报了家门,随后笑着道:“听说张夫人病了,妾身三人便过来瞧瞧。如?今可曾用过药了?”
“有劳几位夫人关心,已经用过了。”祁明乐靠在软枕上?,虚弱笑了笑。
之后三位夫人坐在床畔,与祁明乐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祁明乐靠在软枕上?,只觉得腰也疼,脸也要笑僵了,遂适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知府夫人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见状便站起来:“张夫人既身体有恙,那便好生歇息,待改日,妾身等再来看?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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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三位夫人挂念了。”祁明乐躺在床上?,虚弱的笑了笑。
知府夫人客套回了一句,便带着另外两位夫人,告辞离开了。她们前脚刚出院子,后脚祁明乐一下子就滑下来,趴在床上?,小声哼唧:“我第一次知道,笑也这么?累人!”
张元修见祁明乐背过手在揉腰,便上?前替祁明乐力道适中按着,唇畔噙着一抹淡笑。
祁明乐自由随性惯了,且祁老爹又手握兵权,从小到大,她都不必看?人眼色,做低伏小行事。张元修知道,今日确实?难为她了。
“今日辛苦夫人了。”
祁明乐斜睨了张元修一眼:“你嘴上?说句辛苦就完事了?”
“夫人想让我如?何?”张元修笑着问。
祁明乐趴在床上?,想了想:“先欠着,等日后我想起来了,再来问你讨要。”
张元修点头应了,他们两人又待了一会儿,估摸着那三位夫人已经彻底离开之后,祁明乐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套小厮穿的衣物?。
李文秀死在了弘安县,那么?便证明,他是在弘安县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临江府衙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张元修的一举一动,所以?张元修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原本这事,张元修想让洗砚私下调查,但祁明乐却说,洗砚一个人调查连个帮手都没有,她跟弘安县的县令打?过交道,若一同去,可以?跟洗砚做帮手。
张元修原本是不同意的,临江的水太深了,他不敢让祁明乐去冒险。可架不住祁明乐执意想去,最后没办法,张元修只得应允了。
很快,祁明乐就换好衣衫了。她要先装成张家的小厮,跟着采买的队伍出门,中途再借机与洗砚汇合,一同去弘安县。
祁明乐这一去,没两日回不来。虽然知道祁明乐身手了得,但张元修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纸糊的,想当年我在栎棠关的时候,还曾乔装成小兵的样子,跟着我爹一起去上?阵杀敌呢!”但为此?祁明乐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祁老爹将她在府里关了整整三个月,才?允她出门。
张元修知道祁明乐的性子,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抱了抱她:“你此?去弘安,万事小心,遇事不必勉强。”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祁明乐说完,从张元修怀中挣脱出来,冲他挥挥手,“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张元修将祁明乐送出院子,祁明乐便伪装成小厮的模样,混在出府采买的人群中离开了。
出了张家之后,祁明乐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身上?小厮的衣裳换下来,重新又换上?了一套破破烂烂的男装。末了,她又拿出一瓶姜黄的粉末,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好一会儿,对着水面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十分满意的往约定?的地方?去。
在来临江前,张元修便知,他们来之后会行动受限,所以?在进临江城之前,便让洗砚同他们分开走了。所以?临江府的官员,如?今并不知道洗砚的存在。
祁明乐到达约定?的地方?,就见洗砚正蹲在歪脖子树下吃饼。
祁明乐走过去,并未直接与洗砚相认,而是也在烧饼铺上?买了一个饼,蹲在洗砚对面吃。中途洗砚看?了她好几眼,但却没怀疑什么?,只继续啃着饼,时不时警惕朝四周打?量着。
祁明乐见状,便知洗砚并未认出她来。
吃完饼之后,祁明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起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道:“行了,走吧。”
原本还在警惕看?向四周的洗砚,听到祁明乐的声音,倏忽回头。不可置信看?着面前这个衣有补丁,面容蜡黄的男子,压低声音叫了声:“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叫大哥!”
洗砚:“……”
见祁明乐大大咧咧往城门口的防线走,洗砚回过神来,忙快步跟了上?去。
祁明乐虽是女?子,但她是在栎棠关长大的,所以?十分清楚男人的一举一动,扮起男人来也毫无违和感。
许是因为上?次他们来过,这次他们入城之后,祁明乐明显感觉,街上?的衙役多了许多。
但祁明乐完全?不带怕的,她如?今这样,只怕是张元修来了,都认不出来她来,更别说弘安县的县令。
甫一进入弘安县城,祁明乐就低声同洗砚道:“我们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祁明乐来过弘安县,且她的武功也不低于自己,洗砚点点头,道了声,“少?夫人,您注意安全?”后,便转身往一旁的小巷子去了。
祁明乐也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直接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
张家,张元修独自坐在廊下,已经打?发了好几拨,前来探望祁明乐的人。
但宁宁不愿意走,她依偎着张元修身侧,拽着张元修的袖子,糯糯道:“二叔,宁宁会很乖的,绝对不吵到婶娘,二叔你不要赶宁宁走,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宁宁从小就爱粘着张元修。
那时候张元修在全?心准备下场考试,平日鲜少?有得闲的时候。但宁宁总会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跑来西苑找张元修。
那时候她人很小,小胳膊小腿跑进来,非要让张元修抱她。
张元修无法,只得将她抱在怀中,一面哄她睡觉,一面看?书。等侍女?婆子寻来时,宁宁已经窝在张元修怀中睡着了。
如?今他们叔侄已经一年多未见了,但自张元修回临江之后,宁宁还是十分粘张元修,只要张元修在府里,她便会跑过来找张元修。
张元修摸了摸宁宁的脑袋,轻轻颔首应了。
宁宁瞬间欢喜起来,她将头凑过来,小声问:“二叔,你在看?什么??”
张元修将书面给她看?。
如?今宁宁已经启蒙了,所以?简单的字她能认识一些。她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三个字是地理志。
宁宁好奇问:“二叔,地理志是什么??”
张元修细心同她解释,宁宁立刻道:“二叔,你读给我听,好不好?我们小声一点,就不会吵到婶娘啦。”
张元修:“……”
从前宁宁也是这样,张元煦夫妇耳提命面同她说,张元修很忙,要温书准备下场考试,让她不要去打?扰张元修。
宁宁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私下她仍偷偷去找张元修,但为了不耽误张元修备考,她便窝在张元修怀里,让张元修将他要看?的书读给她听。这样既不耽误张元修备考,她也不会无聊。
张元修笑了笑,摸了摸宁宁头上?的发髻。地理志对他来说十分通俗易懂,但宁宁是小孩子,张元修便用小孩能听懂的方?式,讲给她听。
他们叔侄俩坐在廊下,一个耐心的讲,一个认真的听,瞧着十分和睦。
听说祁明乐病了,柳如?絮jsg犹豫再三,终是决定?,过来亲自探病。可她携着侍女?走到月拱门时,远远就看?见张元修与宁宁坐在廊下。
他们叔侄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元修眉心展开,冲宁宁笑了笑,又低声说着什么?。
所有人都说,张元修端方?持重,待人温和有加。可只有柳如?絮知道,张元修的温润有加里,其?实?还若有似无的带着疏离。
而这疏离,只有在宁宁与祁明乐面前,才?会悄然消散。
原本柳如?絮是来看?祁明乐的,可见张元修与宁宁相谈甚欢。柳如?絮知道,自己一旦进去,就会打?破这份相谈甚欢,张元修会起身,淡淡叫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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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絮不想打?破眼前的画面,便站在院门口,并未再往前走。
小孩子容易犯困,宁宁听着听着,便靠在张元修身上?睡着了。张元修见状,便将宁宁交给侍女?:“你将孙小姐送回东苑,我进去看?看?夫人醒了没有?”说完,张元修便起身推门进了屋内,全?程都未往院门口看?一眼。
没一会儿,屋内便亮了灯。
直觉告诉柳如?絮,刚才?张元修应该知道她在,可他却连半个眼神,都未在她身上?停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侍女?小声劝着。
柳如?絮咬了咬唇角,泪眼朦胧的走了。
这一夜,祁明乐不在。张元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虽然他计划的很周全?,祁明乐的身手也很了得,可他仍止不住的担忧。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张元修起来时,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早上?张大夫人遣人来问了祁明乐一回,张元煦携了宁宁也来了一回。到了下午时,张元修则在屋内练字。
他平素心绪不宁时,便会提笔练字。
这一练便练到了掌灯时分,张元修唤了奉墨来:“少?夫人和洗砚还没回城?”
“尚未有消息传来。”
张元修顿时眉心紧蹙。昨日祁明乐离开前,他便同她说过,无论此?行祁明乐能不能查到,最迟今晚之前,她都要回来。
祁明乐那时答应的好好的,可现在却仍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张元修等不下去了,他从桌案后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奉墨应了声,正要去时,一个小厮低头跑进来:“公子,少?夫人和洗砚已经进城了。”
“太好了太好了。”奉墨一听这话,当即松了一口气。
张元修听到这话,快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倏忽转过头,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握住报信之人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从昨日到今日,张元修悬着的那颗心,现在终于落地了:“不是说好最迟申时末么??怎么?现在才?回来?”
刚走到门口的奉墨,听到张元修这话,差点摔了一跤。
而被张元修抱在怀中的‘小厮’,抬起头,一脸惊诧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她在洗砚面前蹲了一刻钟,洗砚都没认出她。所以?她有意想逗逗张元修,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还刻意低着头,改了声音的,张元修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你是我妻子。”张元修垂眸,眼前是一张陌生蜡黄的脸,但那双眼睛却一如?从前。
祁明乐十分好奇,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张元修无法,只得道:“直觉。”
“直觉?!什么?直觉?”她都伪装成这样了,只怕祁老爹和祁明照站在她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张元修竟然凭直觉就认出她了。
“你是我妻子的直觉。”
祁明乐:“……”
张元修将一碟子糕点推给祁明乐,又倒了盅茶递过去。
这两天在弘安,祁明乐忙的脚不沾地,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今日又一路赶回临江,现在她确实?又饿又渴的。
见祁明乐吃的狼吞虎咽的,张元修不禁道:“你慢些吃,厨房备有饭菜,我这便让他们传饭。”
祁明乐摆摆手,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又喝了两盏茶,她才?觉得整个人好了一些:“先不着急吃饭,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原本站起来的张元修,只得重新又坐下来。
祁明乐靠过来,压低声音道:“我给你偷了个人回来。”
张元修:“……”
瞪他
很快, 借着夜色的遮挡,祁明乐偷回来的人被带到了西苑。
看见那人时?,张元修还愣了愣。
因为祁明乐偷回来的不是旁人, 而是弘安知县李青山的儿子。上次这个小孩,曾将祁明乐推进水中?,后来又被张元修罚了三鞭。
张元修转过头看向祁明乐, 无声询问她是何意。
“上次那事是个误会,泓溯你跟他说?。”祁明乐想让那孩子?将前因后果, 亲自告诉张元修。却不想,因着上次那三鞭,李泓溯有些怕张元修,便躲在祁明乐身后, 怎么都不肯出?来。
祁明乐只得道:“上次泓溯推我下?水, 不是真的性子?顽劣, 而是因为,李青山的秘密,就藏在府衙的水塘里。”
“藏在府衙的水塘里?”张元修拧眉。
“对,府衙水塘的水,与李青山在外宅的水是相?通。泓溯说?,县衙的水塘里,藏有很多尸骨。你上次在水里时?,没有发现么?”祁明乐看向张元修。
那时?候她还是个旱鸭子?, 但张元修不一样,张元修既然会水性, 那应该能发现水塘下?的秘密才是。
张元修:“……”
当时?水下?昏暗, 又水草丛生,他的心思?皆在祁明乐身上, 哪里还有空去观察水中?。
祁明乐一看张元修那个表情,便明白了,她遂将泓溯拉到自己身边,小声同?他道:“泓溯,你不要害怕,只有他能救你娘,你把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再重新跟他再说?一遍。”
上次那三鞭,让泓溯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他看到张元修时?,还是下?意识会害怕。但想到他娘,和祁明乐的谆谆鼓励,他攥了攥拳头,忍着害怕,慢慢从祁明乐身后走出?来。
“我……我听见我爹,在跟一个脸上长了颗黑痣的人交代,要让他毒杀一个人。”
李泓溯将他去岁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又复述了一遍。
待他说?完之后,张元修问道:“你可记得,那天是十月几号?”
“十月二十三。”李泓溯不假思?索答了出?来。
张元修看着他没说?话,李泓溯瞬间?急了:“我没撒谎,那天是真的是十月二十三,再有两天便是我的生辰了,每年?我生辰那天,我爹都在府里为我大办,城中?大户人家都回来为我庆贺生辰。但去年?因为我偷听到了那些话,我爹就对外宣称,说?我冰嬉失足落水病了,将我关?在府里不让我出?门,也不给我办生辰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见李泓溯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激动起来了,祁明乐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张元修倒没太大的反应,待李泓溯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奉墨带李泓溯下?去歇息了。
祁明乐本以为,自己将李泓溯带回来,张元修会很高兴,却不想张元修竟然是这个反应。
“我做错了么?”祁明乐皱眉问。
张元修刚吩咐完传饭,听到祁明乐这话,便笑了笑:“没有,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先用饭吧,用完饭我们再细说?。”
很快,侍女们便将饭摆好了。这两日,祁明乐又累又饿的,她吃过饭又去沐浴更衣过后,才觉得整个人好些。
等?祁明乐出?来时?,张元修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封信。
祁明乐走过去瞄了一眼?,发现是她带回来的那封信。信是洗砚写的,去了弘安之后,他们两人便分头行动了。
今夜洗砚也没同?祁明乐一道回临江,而是还独自在弘安守着。
“洗砚那边有查到什么?”祁明乐问。
张元修直接将信递给祁明乐,他则熟稔的替祁明乐擦头发。
祁明乐接过信扫了一遍,洗砚负责调查的是,去岁李文?秀在弘安的活动范围和轨迹。洗砚在信中?说?,李文?秀平日除了查赈,便是去佛寺上香,瞧着也无甚奇怪之处。
见祁明乐看完之后,张元修才问:“你怎么想从李泓溯入手的?”
“上次在县衙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点怪怪的。昨天我去弘安县之后,私下?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李泓溯从前确实骄纵蛮横,但并未做过伤人杀人之类的事。而且自从他去岁生辰前,冰嬉落水后,整个人就性格大变了,平素也鲜少看见他出?门了。”
“这倒同?他说?的对上了。”顿了顿,张元修又问,“那你是如何遇见他的?”jsg
“我在李青山的私宅外面蹲了大半天,下?午见李青山出?门了,便偷偷溜进去找到了李泓溯。我从李泓溯口中?知道这些之后,觉得让他留在李家太危险了,便问他跟不跟我走,李泓溯当即便答应了。”
这事听的很顺畅,但张元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眼?下?祁明乐在兴头上,他便也没说?什么,只问:“那你是如何将李泓溯带出?来的?”
“我去见过他之后,便跟他约好在我在府衙外的巷子?里等?他。李泓溯自己想办法从府里溜出?来跟我汇合之后,我就将他偷偷从弘安城带了出?来。”
听到祁明乐这话,张元修轻轻笑了笑:“李泓溯是李青山的老来子?,且又是独子?,你悄然将他带走,只怕眼?下?弘安县衙已经?乱套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乱套了才好呢!”祁明乐侧过身子?,一脸摩拳擦掌的模样,“我让洗砚在那边守着,就等?着乱套了好抓李青山的把柄呢!”
上次他们打?过一次交道,祁明乐就发现,李青山这人滑不溜秋的。对付他这人,得出?其不意才行。
“你这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张元修笑着说?完,倾身从身后抱住祁明乐。
祁明乐还在畅想怎么抓李青山这事,冷不丁被人抱了个满怀时?,她还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向张元修:“你干什么?”
“累了。”
祁明乐:“……”
这两天四处奔波查证的人是她好不好?他有什么好累的?但转头一想,自己不在这两日,想必张元修也应付了不少探病的人。
祁明乐便掰开张元修的胳膊,站起身道:“累就睡吧,正好我也累了。”说?完,祁明乐打?着哈欠,趿拉着鞋往床边走。
待祁明乐躺下?之后,张元修才熄了灭灯过来,与祁明乐并排躺在一起。
祁明乐辛苦了两日,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张元修抬手将人揽入怀中?,听着祁明乐熟悉的呼吸声,他这才觉得,悬着两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们夫妻俩是一夜好眠,但弘安县的县城却被李青山掀了个底朝天。
夜里李青山刚回府,小厮便来报,说?他儿子?李泓溯不见了。李泓溯是李青山的老来子?,也是独子?,并且这个独子?还听到了他的秘密。
如今他突然不见了,李青山一颗心,顿时?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找!所有人都出?去给我找少爷!要是找不回少爷,我要把你们都剁了喂狗!!!”李青山愤怒咆哮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上的伤,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师爷见状,忙上前扶住他:“东翁,您身上的伤还没好齐全切勿动怒啊!”
一面安抚李青山,师爷一面转头吩咐:“还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少爷去!”
一帮仆人顿时?做鸟兽状散开。
独子?就是李青山的命根子?,此时?他不见了,李青山整个人又气又怒,瞧着似乎想亲自出?门找。师爷见状,忙劝道:“东翁,你请稍安勿躁!我这就回衙门去吩咐,让县衙的人也跟着去找!弘安县就这么大,下?面的人也都知道少爷的身份,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想来少爷是小孩子?心性,偷溜出?去玩儿忘了时?辰。东翁,你且安心,我这便回衙门去调集人手,让他们务必将少爷找到。”
“去!快去!告诉他们,谁要是能找到我儿,赏银十两。”李青山不住催促。
师爷应了声,忙匆匆去了。原本他们想着,弘安县就这么大,而且城中?的百姓都认识李泓溯,不可能有人会老虎头上拔毛去动李泓溯。他们便知当李泓溯是出?门贪玩忘了时?辰,却不想县衙的衙役,外加李家的仆人找了大半宿,将整个弘安县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没找到李泓溯。
师爷这下?顿感?不妙,只得硬着头皮去向李青山汇报。
李青山顾不得有伤在身,气的砸了一套他最为钟爱的古董:“一群废物!弘安县就这么大的地方,连一个小孩子?都找不到,本官要你们何用!!!”
“砰砰砰——”
上好的古瓷花瓶在师爷脚边碎开,师爷顿时?吓的心惊胆战。
这些花瓶都是李青山的心头宝,如今他却将这些弃之如履。不过师爷也明白,在李青山心里,这些死物如何能与他的宝贝儿子?相?比。
毕竟当初知晓他们毒杀李文?秀一事的人,基本都被赵青山处理掉了,唯独只剩下?李泓溯一个了。
一念至此,师爷眼?皮猛地一跳。他下?意识道:“大人,您说?,少爷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
李青山举了个花瓶,正要继续砸时?,听到师爷这话,倏忽转过头。
那师爷只得磕磕绊绊道:“这全弘安县,谁不知道,少爷是大人您的心头肉。借那些贱民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少爷下?手。但……”
师爷小心翼翼觑了李青山一眼?:“所以您说?,少爷有没有可能,是被弘安县之外的人带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弘安县之外的人?!
师爷都说?的这般明显了,李青山要是再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他就是天大的傻子?了!
“你是说?,是张元修或者赵同?知带走了泓儿?”李青山将手中?的古董放下?了,脸色十分阴郁。
师爷小声道:“放眼?整个弘安县,无人敢对少爷下?手。”
是了!这两个人的嫌疑最大!张元修是查赈官,他来临江第二天,便突袭来了弘安县。
而赵同?知跟他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说?不定,是张元修在临江府衙核查赈灾粮银的时?候,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所以赵同?知他们便想将所有责任全推到他身上,便提前下?手绑了他儿子?,好到时?候逼迫他就犯。
李青山蹭的一下?站起来,怒声道:“备马车,我要去临江。”
不论这事是张元修做的,还是赵同?知他们做的,他都得去趟临江。
恰好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师爷忙让人去套了马车,李青山连衣服都没换,便坐上马车往临江去了。
他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辰时?末到了临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李青山前脚刚到府衙,后脚便又有一拨人也来了临江府衙,而且这来的人中?,还有是一位张元修与祁明乐的老熟人。
意外
临江知府刚用完早饭, 便有下人进来禀,说李青山求见。
“现?在?”临江知府伸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弘安来临江差不多得小两个时辰, 现?在不过辰时末,李青山怎么就到了?
临江知府心中虽存了疑惑,但还是命人下人将李青山请去了会客厅。
待临江知府过去时, 李青山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中急的团团转。甫一看?见临江知府, 李青山顿时像看?见了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知府大人,我家泓儿不见了。”
临江知府:“……”
李青山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平日宝贝的跟眼珠子一样, 怪不得他今日会火急火燎赶过来。临江知府安抚道:“你先坐下, 仔细说来。”
李青山不敢确定,李泓溯的失踪,跟临江知府有没?有关系,便一面将李泓溯失踪的种种,同临江知府又细说了一遍,一面小心觑着临江知府的神色,想从中判断一二。
临江知府自是察觉到?了李青山的视线,他满脸不悦正要开口时, 外面突然传来吵嚷声。
临江知府当?即愤声问?:“外面出何事了?”
还没?等下人答,外面便吵吵嚷嚷进来一群人, 个个腰佩官刀,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头戴玉冠身穿紫衣, 一身风尘仆仆而来。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带刀,这般公然闯入知府大?人的府邸,都不要命了吗?”赵同知昨夜醉酒,也宿在他姐夫的府里,听到?动静,赵同知匆匆赶过来,连人都没?看?清楚,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大?理寺少卿谢灵岚,奉命捉拿犯人,还请知府大?人行?个方便。”说完,谢灵岚不等临江知府答话,便吩咐道,“抓起来!”
“是。”他身后的差役,一下子涌上去,不由分说,便当?着临江知府的面,将李青山绑了起来。
赵同知在临江横着走习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当?即便要上前去同谢灵岚理论?:“大?理寺少卿了不起啊!竟然这般不由分说便拿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听赵同知这话,临江知府顿时变了脸色,他当?即转头呵斥:“你给我闭嘴!”
赵同知听到?他姐夫这话,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闭嘴了。jsg
一听到?谢灵岚这三个字,临江知府一改先前的态度,忙上前作揖:“本府御下不当?,还请谢少卿莫怪。”
“好说。”谢灵岚嘴角懒散扯出一抹笑。
临江知府又好声好气问?:“敢问?谢少卿,这李青山是犯了何罪?少卿大?人您要这般不由分说将他拷拿?”
姜国有律法,若无确凿证据,不得对官员上刑上枷锁。可?瞧谢灵岚对待李青山这模样,不像是对待疑犯,倒像是在对待犯人。
“谋杀查赈官这个理由够么?”谢灵岚似笑非笑看?着临江知府。
临江知府心里咯噔一声,可?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谢灵岚道:“还请知府大?人个方便,将府衙的牢房借我一用。”
临江知府只得应了,立刻让人去办。谢灵岚也不欲与他再多说,只道了句多谢,便欲转身走人。
只是走了几步,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
原本脸色难看?的临江知府见状,立刻打起精神:“谢少卿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烦请知府大?人遣人去帮我找一下张元修。”
临江知府当?即应了,谢灵岚这才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临江知府的管事就连滚带爬进来,声色惶恐道:“大?人,不好了,小的看?见兴旺了。”
一听到?兴旺这个名字,临江知府立刻扭头,目光如炬看?向赵同知。
兴旺是李文秀的随从,当?初也是兴旺将李文秀的尸骨送回家乡安葬的。为了避免这个随从说了不该说的,临江知府私下叮嘱过赵同知,让他待事情了解之后,就让人寻个机会杀了兴旺以绝后患。
可?现?在兴旺不仅没?死,反倒落在了谢灵岚的手上。
赵同知一对上临江知府的目光,立刻膝盖泛软:“姐、姐夫,我真的派人去杀兴旺了。我的人传回来消息说,兴旺受了重伤掉进河里了,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所以我就,我就……”
“蠢货!我跟你说多少遍了,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一定要确定!一定要确定!!!”
见临江知府气的脸红脖子粗,赵同知连连认错。可?现?在认错又有什么用呢?如今兴旺已经落到?谢灵岚手中了。
虽然他们是在临江,但关于谢灵岚这个人,临江知府还是略知一二。
上京谢家的嫡次子,亦是谢家如今的家主。他的兄长谢沉霜,如今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小皇帝背地里都称其为亚父。朝中的政令颁布,看?似是出自小皇帝之手,实则却皆是谢沉霜做决定。
去岁文王谋逆,谢灵岚在其中立了大?功,被先帝破例招进了大?理寺。自进大?理寺之后,谢灵岚就屡破大?案,升官速度简直是别?人望其项背的程度。
而且谢灵岚此人十分爱笑,但手段却十分狠厉,据说但凡他经手的案子,没?有一件不是处理的漂漂亮亮的,是以上京的人私下都叫他笑面阎王。
而现?在这个笑面阎王来了临江,临江知府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腿上一软,便跌坐在圈椅上。
“姐夫!您可?要撑住啊!”临江知府向来是赵同知的主心骨,一见到?他这样,赵同知瞬间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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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临江知府才反应过来,为何升官速度与谢灵岚一样快的张元修,来临江之后,大?部分心思都放在陪夫人游山玩水上,合着他这是与谢灵岚两人相?互配合,给他玩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张元修在临江待了快一个月,表面上他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私下他到?底做了什么,查到?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如今谢灵岚抓了李青山,只怕去岁李文秀之死,就彻底兜不住了。
“姐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同知向来是个没?主意,万事都听临江知府的。
“你问?我,我去问?谁?”临江知府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他背着手,烦躁在厅堂里走了一圈,皱眉思索着对策。
以谢灵岚的能耐,从李青山嘴里撬出东西?,是迟早的事。
“姐夫,咱们得赶在李青山攀咬我们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赵同知向临江知府出主意。
知府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如何先下手为强?”
“我听人说,今日李青山火急火燎赶到?这里来,是为了他儿子李泓溯。”
知府一愣,旋即明白了赵同知话中的意思。李青山这人向来极为看?重香火,想必他自己也知道,他如今已经活不了了,所以他们得推波助澜一次。
临江知府立刻压低声音道:“你迅速去办,莫要让人察觉了。”
赵同知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
张家,张元修与祁明乐正在用饭时,府衙的人便去了张家,转述了谢灵岚的话。
“谢灵岚?!去李文秀老家调查李文秀死因的人,竟然是谢灵岚?!”祁明乐与谢灵岚的交集并不多,纯粹是谢灵岚是叶蓁的小叔子,所以祁明乐对他有所耳闻。
张元修轻轻颔首:“既然谢灵岚来了,那我先去府衙见他。”
“好。”张元修离开之后,祁明乐去见了李泓溯。自李泓溯来了张家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祁明乐蹲在他面前,小声问?。
李泓溯对着手指头,小声道:“我想我娘了。”
自从去岁他无意听见李青山那番对话之后,李青山便将他娘软禁起来了。自那之后,李泓溯就再没?见过他娘。
祁明乐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吧,等这些事了了之后,你就能见到?你娘了。”
李泓溯乖巧点点头。中午的时候,宁宁过来找祁明乐玩。见出现?在祁明乐这里的李泓溯十分好奇,叭叭拉着李泓溯说个不停。
祁明乐见他们两个人年?纪相?仿,便让他们一起玩儿了。
张元修在府衙一直待到?傍晚回来,两人用饭前,祁明乐顺嘴问?了下府衙的情况,张元修一一同他说了。
祁明乐道:“照你这么说,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事,很快就能解决?”
张元修轻轻颔首。
但意外这种事,往往你越不想它出,它反而越出。
第?二日,张元修与祁明乐刚起床,就有下人在外面急声禀:“公子,谢少卿来了。”
“谢灵岚?!他这么早来做什么?”祁明乐正在戴耳环,闻声下意识转头看?向张元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元修摇摇头,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出意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查到(一更)
张元修过去时, 谢灵岚正坐在花厅里。
平日里?逢人未语先带三分笑的谢灵岚,今日脸色却难看的?紧。听见张元修的?脚步声,谢灵岚条件反射性脸上带了笑, 但语气?却冷的厉害:“我倒是小瞧了临江府这帮官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也能掀出风浪来。”
一听谢灵岚这话, 张元修便大致猜到了。
张元修是临江人,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临江官场的水有多深。昨日在府衙时,他已经提醒过谢灵岚了。却不想?,李青山竟然还是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张元修问。
“自缢。昨天?后半夜,狱卒打盹的?时候, 他用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了牢里?通风的?窗子上。”
昨日张元修提醒之后, 谢灵岚便吩咐, 让底下?的?人盯紧李青山,不许任何?人跟他接触。却不想?,昨晚后半夜的?时候,狱卒打了个盹的?功夫,李青山竟然将自己吊死在了窗子上。
谢灵岚自入了大理寺,手中大大小小案子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前脚抓到犯官, 后脚犯官就自缢的?。
张元修没看谢灵岚难看的?脸色,只问:“李青山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谢灵岚负责调查李文?秀之死, 张元修负责暗查, 去岁赈灾粮银可有?贪污,虽然两人一同?在临江, 但昨日谢灵岚便同?张元修说,他们各查各的?,却不想?,他今天?就自己打脸了。
听到张元修这么问,谢灵岚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李青山留了一封认罪书。”
话落,谢灵岚将一块布递给张元修。
这块布一看就是从中衣上撕下?来的?,李青山以血做墨,在布上承认了去岁他贪污赈灾粮银,被查赈官李文?秀发现之后,他用利益诱惑李文?秀无果后,遂对李文?秀起了杀心。他先将李文?秀毒杀,后将其伪装成突发急症而?亡,又胁迫仵作做了假的?验尸册,然后将其以突发急症身亡的?原因上报。
张元修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谢灵岚见状,只当张元修是怀疑上面的?字迹,便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这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李青山的?不假jsg。”
张元修没说话,目光仍落在血衣上。
谢灵岚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坐起身子,问:“张大人有?何?高见?”
张元修是临江人,又在临江待了月余,临江的?种种,想?必他应该已经摸清了。谢灵岚这人一贯不喜欢向人低头,但他这初来临江,就被李青山突然自缢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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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底下?他高贵的?头颅,与张元修合作。
张元修收起血衣:“我与李青山打过两次交道,此人表面上胆小怕事?,实则却能屈能伸。以我对此人的?了解,他不像是会畏罪自杀之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张元修稍微一点拨,谢灵岚瞬间便懂了——
不像是畏罪自杀之人,那?便是受人胁迫,不得不死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昨日他还特意将看守的?人,换成了他的?人,可对方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逼死了李青山,此举无异于?触碰到了谢灵岚的?逆鳞。
他们两人虽然查的?方向不同?,但李青山都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谢灵岚既然既肯来向他低头,张元修便也没藏私,他将他调查到对谢灵岚有?帮助的?消息,一一同?谢灵岚说了。
谢灵岚听完之后,起身冲张元修行了个拱手礼:“今日多谢张大人,谢某先行一步。”
张元修轻轻颔首,谢灵岚离开没一会儿,祁明?乐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我听人说,谢灵岚过来时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么?”
“李青山死了。”
一听这话,祁明?乐顿时怔了怔:“你昨晚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他已经被谢灵岚抓起来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谢灵岚在上京素有?笑面阎王的?称号,但凡他经手的?案子,他都办的?漂漂亮亮的?,让人无可指摘。可这个笑面阎王怎么来了临江之后,能力就掉了这么一大截呢?
不过比起这个,祁明?乐更关心张元修:“李青山这一死,赈灾粮银贪污案,线索是不是就断了啊?”
说这话时,祁明?乐眼里?皆是掩不住的?关心,张元修心下?淌过一抹暖意。
“不会,他这一死,恰好能证明?,去岁赈灾粮银贪污案,与临江府衙的?官员们也脱不开关系。”不然何?以昨日谢灵岚刚抓了李青山,李青山后脚就被人逼自缢了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祁明?乐还是有?些担心:“可现在李青山已经死了,接下?来,你要怎么查?”
“我打算再去趟弘安县。”
祁明?乐不解看向张元修。如今李青山已死,他再去弘安县做什么?
张元修轻轻笑了笑:“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而?且以我对李青山的?了解,他不可能会不留一手。”
两人目光对上时,祁明?乐顿时明?白了张元修话中的?意思。
李青山只是一个小知县,侵吞赈灾粮银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不可能摆的?平。那?么这其中自然会有?临江府的?官员在其中插手。
有?利可图时,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一旦出事?时,李青山这个小知县,定然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挡刀的?。
这一点,他们知道,李青山定然也知道。而?且李青山那?人善于?钻研,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此番谢灵岚是猝不及防来临江的?,而?李青山也是来寻子时,歪打正着被谢灵岚抓到的?。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只怕他们各方都没反应过来。
但如今李青山已死,只怕接下?来,临江的?牛鬼蛇神便都要有?所动作了。
祁明?乐当机立断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刚从弘安县奔波回来,先在府里?好好歇息,我带着洗砚去便好。”
“可……”祁明?乐有?些不放心。但转念一想?,张元修此行是来办差的?。之前他带着她四处闲逛,只是为了麻痹临江府衙的?人,如今他要去办正事?了,自己跟着确实多有?不便。
祁明?乐遂改了口:“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张元修轻轻颔首,他们一同?去后院见了李泓溯。
在知道李青山已死的?消息之后,李泓溯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是李青山的?老来子,从他出生起,他要月亮李青山从不给他星星。
在去岁他无意偷听到那?番话之前,李青山一直对他和他娘都很好的?。可现在,这个对他的?好的?人却永远都不在了。
“呜呜呜呜,爹爹,爹爹……”李泓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祁明?乐瞧着十分心酸,但此刻想?必临江府衙的?人,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张元修没有?给李泓溯太多悲伤的?时间,便已将他带上马,直奔弘安而?去。
昨日李青山来临江寻子时,并未带师爷。那?师爷与县丞等了整整一日,都没等到李青山回来,师爷有?些不放心,今晨一早便遣人去临江府打听。
却不想?,打听的?人没回来,反倒是张元修带着人来了县衙。
“张元修,他来做什么?”师爷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自上次,张元修神色淡然,让李青山领了二十七鞭之后,这师爷便将张元修列入了敬而?远之之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传话的?衙役摇摇头:“小人不知,不过少爷也跟着张大人。”
师爷:“???”
李泓溯也跟着张元修?!所以他李泓溯前日是被张元修的?人掳走的??!这个念头只在师爷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师爷压下?去了。
如今李青山不在,县衙就属县丞做主了,师爷便与县丞一道过去了。
李泓溯一看见师爷,便扑过去,抱着师爷呜咽哭道:“周伯伯,我爹没了。”
没了?!师爷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张元修问:“你就是弘安县的?县丞?”
跟在师爷身侧的?弘安县丞忙上前应声。
“将他们三人先看管起来。”张元修只留下?这一句,便起身往外走。他刚出廊下?,洗砚便迎上来道:“公子,我等已经搜过李青山的?私宅了,搜到了许多银票田契,但没找到您要的?东西。”
说完,洗砚又将一个女子带上来。
原本窝在师爷怀中,正痛哭流涕的?李泓溯,甫一看见那?女子,当即便喊了声,“娘”,便抱着那?女子的?腰哭了起来。
这女子并非李青山的?正房,而?是李青山的?第八房妾室。
因她生了李青山唯一的?一个儿子,李青山一直对她另眼相?待,甚至还将她抬做了平妻。但去岁李泓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之后,李青山怕李泓溯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便将李泓溯的?生母幽禁起来,以此来牵制李泓溯。
此刻被推到张元修面前,那?女子虽抖若筛糠,但仍抱紧怀中的?李泓溯,颤声道:“大人,老爷虽宠爱妾身,但却从不让妾身过问他的?公事?,求大人明?鉴。”
张元修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将目光落在了师爷身上。
自从知道李青山已死之后,师爷便知,他的?靠山彻底倒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素来得李青山看重,若此刻他不同?张元修老实交代,只怕临江府衙那?帮官员,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再活着。
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那?师爷道:“小人知道老爷有?一处密室。”
张元修见这师爷识趣,便也没再过多浪费口舌,只说了句,“带路”。那?师爷立刻便在前面引路了。
师爷口中的?密室在李青山私宅的?书房里?,打开之后,里?面装了成箱的?金银珠宝,以及不少绝迹的?字画古玩,但仍没有?张元修想?找的?东西。
看出了张元修脸上的?失望之色,那?师爷忙不迭发誓:“大人,小人真的?没有?骗您!这就是我家老爷的?密室,平日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我家老爷都会搁在这儿的?。”
洗砚听到这话,不死心的?又找了一遍,但最后还是冲张元修摇摇头:“公子,没有?。”
“你是李青山的?心腹,除了这里?,李青山还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何?处?”张元修问。
师爷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据他所知,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李青山只可能会藏在这里?。可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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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人,您要不让人再找一遍?再找一遍,说不定就找到了。”那?师爷不死心道。
一听这话,张元修便知,他也不知道东西在何?处,便让人将他先押下?去了。
洗砚一脸凝重看向张元修。
他们公子布置jsg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拿到李青山手中的?账簿,好将跟他一起贪墨的?人一网打尽。如今李青山已死,若他们找不到账簿,那?所有?的?努力便皆前功尽弃了。
张元修没说话,只是默然走出了李青山的?私宅。他在宅子门前的?路上站了片刻,突然吩咐:“去县衙。”
今日弘安城不太平,县衙的?衙役们也都没外出,齐齐被拘在县衙里?。
听到有?人传话让他们去将县衙后院水塘里?的?水清干净时,那?帮衙役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打头的?那?个赔笑上前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水塘里?的?水是与外面连在一起的?活水。”这要将水塘的?水清干净,不是纯粹的?在难为人么?
张元修一个眼神过来,洗砚立刻上前呵斥:“你把?进水口堵住不就行了!大人让你清你就清,废什么话!”
那?帮衙役顿时不敢再多嘴,忙按照张元修的?吩咐,堵进水口的?堵进水口,挖排水口的?挖排水口。
此时已是四月末,日头也逐渐毒辣起来。
那?帮衙役们个个干的?热火朝天?的?,张元修立在水榭的?亭子里?,目光落在水位逐渐减退的?水塘里?。面上虽然十分平静,但心里?却难掩焦灼。
这是最后一处地方了。
若在这里?也找不到账簿,那?便说明?,也许他高估李青山了——李青山压根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堵住了进水口,又挖了排水口,过了大半个时辰,水塘里?的?水终于?见了底。
之前李泓溯说,县衙的?水塘里?有?尸骨。但他们将水塘的?水全排干净之后,并未看见尸骨,只看见里?面有?一个坛子。坛子四角都坠了石块。
洗砚不顾脏污,亲自下?去将坛子捧到张元修面前。
清干净了上面的?泥渍,将坛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被用油纸层层包裹起来,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洗砚他们一群人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张元修的?手上。
张元修垂眸,将层层油纸打开。在看见里?面写着账簿两个大字时,洗砚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张元修将账簿翻开,里?面除了记有?李青山与临江府衙各级官员贪污赈灾银粮的?具体数目之外,还写了这些年,他向各级官员贿赂的?明?细。
张元修收好账簿,起身道:“回临江。”
有?了这本账簿,临江府衙涉案的?官员,便一个都休想?逃脱。
同?来时的?火急火燎不同?,回程时,所有?人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因在弘安县衙这一番耽搁,张元修他们回临江县城时,天?已经擦黑了。回城之后,张元修打算先回张家换身衣袍,便去县衙找谢灵岚的?。
却不想?,他们刚进城,便被人拦住了。
洗砚提高灯笼,看清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顿时愣了愣:“奉墨,你怎么在这儿?”
奉墨红着眼看向张元修。
张元修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下?午在府衙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慌,突然再度袭来。然后,他就听奉墨道:“公子,少夫人出事?了。”
抉择
张元修倏忽攥紧缰绳, 奉墨声色里染着?哭腔,极快的说了祁明乐失踪的缘由。
“今日公子您与洗砚走了?没一会儿,孙小姐便来西苑找少夫人。她们两个在内院待了?一会儿, 少夫人便说要带孙小姐出门逛逛。属下原本?要随行的,却被少夫人拒绝了?,少夫人只带了?孙小姐身边的两个侍女……”
张元修不耐烦听这些没用的, 直接打断奉墨的话:“说重点。”
“到申时?末,孙小姐身边的映红背着昏迷不醒的孙小姐回来, 说少夫人被人掳走了?。”
奉墨泪眼婆娑刚说完,张元修便直接打马往张家赶去。洗砚见状,忙将奉墨拉上自己的马,也带着?人追了?上去。
张元修一路打马疾行回府, 刚过影壁墙, 就?见府里灯火憧憧, 张元煦正带着?管事往外走。乍然看?见张元修回来,张元煦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来。
“宁宁如何了??”张元修率先开口。
“大夫看?过了?,说是受了?点惊吓,人没有大碍。”说到这里时?,张元煦顿了?顿。一看?张元修这着?急忙慌的神色,张元煦便知,张元修已经知道,祁明?乐被人掳走一事了?。
张元煦正欲开口安抚时?, 就?听张元修道:“大哥,可否让我见见映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跟我来。”张元煦带着?张元修往宁宁的院子走, 路上还不住宽慰张元修, “映红一带宁宁回府,我便去府衙报案了?。我爹也私下找了?道上的朋友帮忙, 咱们临江就?这么?大的地方,官府和道上两方人马齐齐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弟妹和如絮表妹的。”
张元修脚下一顿,猛地转头:“如絮表妹也被掳走了??”
张元煦点头称是。他娘在得知柳如絮也被掳走之后?,直接晕了?过去,所?以府里才会闹的这般鸡飞狗跳。
张元修与张元煦过去时?,宁宁已经睡着?了?,他们便没进?去,只在外面让人叫了?映红来回话。
映红跪在地上,哭着?将今日的情形,同张元修又重复了?一遍。
“今日孙小姐与二夫人一同出门逛,在棋盘街遇见恶霸调戏柳小姐。二夫人好心上前为柳小姐解围时?,突然蹿出几个蒙面人,他们将刀架在奴婢和孙小姐的脖子上,用奴婢和孙小姐的性命,胁迫二夫人束手就?擒。”
张元修的大掌倏忽攥成拳。
祁明?乐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能将她掳走,只能是胁迫智取。
“那些人似是知道二夫人会武功,二夫人束手就?擒之后?,他们用帕子迷晕了?二夫人。还说什么?,为了?安全?起见,要将表小姐也带走。之后?奴婢和孙小姐就?被打晕了?。”
这些话,张元煦已经听过一遍了?,如今再听,他还是隐约觉得,此番祁明?乐与柳如絮失踪,似乎是冲着?张元修来的。
但张元修是他堂弟,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自是不会问这种让张元修寒心的话。
张元修强行压下心头的焦灼,问:“你可记得那些人的样貌?以及他们消失的方向?”
“奴婢记得。”说这话时?,映红下意识看?向张元煦。
张元煦接话:“回来之后?,映红便同我说了?那几人的容貌,我已让人描出来拿到街上去找了?。至于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映红说是出城的方向。”
临江水路发达,一旦对方出了?城,那要再想寻到,那可就?十分不易了?。张元煦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而?张元修又问了?映红几个问题,而?后?眼睫轻轻一碰,复又抬眸看?向张元煦,声音里全?是压抑的平静:“大哥,你放心,我会将她们平安带回来的。”
话落,不待张元煦开口,张元修已直接转身,大步朝外走。
“元……”张元煦下意识想叫住张元修。可他也知道,张元修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而?且瞧他这样,似乎是已经知道,是谁掳走了?祁明?乐和柳如絮。
原本?洗砚也要跟着?张元修,但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提醒道:“大公子,寻找我们夫人与表小姐一事,衙门的人未必能靠得住,还请大公子这边多费心。”
说完,洗砚冲着?张元煦行了?一礼,然后?小跑着?去追张元修了?。
张元煦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洗砚话中的意思,他心下虽十分惊愕,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同侍女们交代?,“好好照顾宁宁”,便匆匆去寻张家大爷了?。
张元修从张家出来后?,便直奔临江知府邵秉文的府邸。
知府府邸的下人并不认识张元修,府门打开之后?,见张元修杀意腾腾往里闯,那小厮当即便嚷道:“哎,你谁啊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往里闯!来人,给我……”
那小厮话没说完,便被张元修一脚踹了?出去。
原本?持着?棍棒赶来的支援的家丁,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正要一哄而?上时?,站在张元修身后?的洗砚高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家公子是来临江查赈灾粮银的钦差,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听说张元修是钦差,那帮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顿时?僵在原地,一时?不敢动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府府里的管家闻讯赶过来,看?见这边的一片狼藉,顿时?眼皮子直跳。
张元修未高中前,可是临江有名的君子。这君子当了?官之后?,怎么?一言不合jsg就?动起手来了?呢!
管家在心里腹诽着?,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快步过来赔罪:“张大人,真是对不住。是底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
张元修没时?间与这管家打口头官司,直接开门见山问:“邵秉文在何处?”
之前这管家便得了?邵秉文的吩咐,此刻听张元修这般说,他便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张大人请随小人来。”
邵府花厅内灯火通明?,靠窗的桌前坐着?两个人。
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正在对弈。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传进?来,邵秉文仿若未闻,只专注下着?棋。
而?他对面那人显然没有他这般镇定,目光仍时?不时?朝外面望去。
“敏之,该你了?。”邵秉文落下一字后?,提醒道。
坐在他对面的贺敏之这才转过头,目光在棋盘上巡逡,似是在思索自己该往哪里下。可外面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贺敏之心下也愈发紧张,指尖虽捏着?棋子,但却迟迟没落下去。
在贺敏之犹豫不决时?,张元修已穿过垂花门,正往院子里走了?。
而?那厢贺敏之看?了?许久,终是颓废道:“大人棋高一筹,下官认输。”说着?,便要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里放。
却不想,邵秉文捋着?胡须,摇头不赞同道:“敏之,我认识你时?,你性子便这般胆小,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没有半分长进?啊!”
“下官惭愧,下官……”
贺敏之正说到一半时?,邵秉文接过他手中的黑子,在棋盘一处落下。
原本?他必输的局面,瞬间扭转过来。贺敏之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贺敏之吓的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平日性情温润的张元修,此刻仿若杀神一般,杀气腾腾从外面进?来。
“张大人,你这……”
贺敏之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张元修打断了?。张元修看?着?邵秉文,眼神冰冷问:“我夫人在哪里?”
“啊,张大人的夫人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来报本?府呢!”邵秉文一副他也才知道的表情,当即便道,“张大人,你且安心,我们临江的治安一向很好的,你夫人……”
“唰啦——”
利刃出鞘的声音,打断了?邵秉文的话。
邵秉文只觉面前寒光骤闪,紧接着?,他脖子上蓦的一凉。
“公子!!!”
“张大人!!!”
洗砚与贺敏之齐齐开口。
张元修没有半分动容,只将剑架在邵秉文脖子上:“我夫人在哪里?”
邵秉文面皮一哆嗦,似是没想到,张元修竟然会动手。
但很快他便又冷静下来,迎着?张元修的目光,道:“张大人,咱们临江城热闹非凡,许是少夫人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一时?忘了?归家也是有可能的。张大人与其?来为难本?府,不如好好想想,少夫人会去哪里?”
张元修垂眸,与邵秉文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今日在弘安县城一切都太过顺遂了?,当时?他心里还有些纳闷,邵秉文他们为何没动手?却不想,原来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而?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还是拿他夫人来威胁他。
张元修神色蓦的一凛,压在邵秉文脖子上的剑锋陡然用力了?几分,邵秉文脖子上顿时?有血珠渗出来。
“张元修,你可要想清楚!”情况紧急,贺敏之也顾不得尊卑了?,当即惊叫道,“你这一剑下去,断的不止是你大好的仕途,断的还有你夫人的性命。”
洗砚也厌恶这群披着?圣人面孔的小人,可他也知道,贺敏之说的不错,若张元修这一剑下去,他大好的仕途,与祁明?乐的性命,或许都会被断送。
“公子!”洗砚站至张元修身侧,压低声音劝道,“您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请您想想夫人。”
若祁明?乐在,定然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张元修的理智回笼了?几分,他扫了?一眼邵秉文,慢慢将剑撤走。就?在邵秉文正准备松一口气时?,张元修蓦的又猝不及防朝邵秉文刺去。
“公子!!!”
“张元修!!!”
洗砚与贺敏之开口的同时?,邵秉文的惊叫声也随即响起。
“嘭——”
张元修的剑擦着?邵秉文的头皮而?过,将他头上戴的玉冠削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邵秉文吓的脸色煞白,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而?张元修手握长剑,平日冷白温润的面容上,此时?皆是滔天的杀意。邵秉文被那杀意震慑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若我夫人与我表妹伤了?半分,你的下场犹如此冠。”话落,张元修扔掉手中的剑,转身大步往外走。
洗砚见状,忙弯腰将剑捡起来,回头冷冷看?了?邵秉文一眼,然后?便去追张元修了?。
待张元修走远之后?,贺敏之才慌忙上前:“邵知府,您怎么?样?来人,快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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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人立刻应了?声,然后?迅速去了?。
贺敏之拿了?帕子来,替邵秉文捂住伤口,脸上全?是止不住的后?怕:“邵大人,您这是何苦呢呢?”
“何苦?”邵秉文冷笑?一声,斜睨了?贺敏之一眼,“若我不用这一招险棋,咱们就?真成那翁中的鳖了?。”
贺敏之如何不知邵秉文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他仍面有担忧:“大人,您说,张元修当真会选他夫人么??”
夫人没了?可以再娶,可若因夫人徇私,一旦被人揭发,那张元修的仕途,只怕就?到头了?。虽然在临江这段时?间,张元修一直以爱妻形象示人,但谁又能真的确定,他此举不是为了?迷惑他们?
而?且不管怎么?样,祁明?乐的父兄都是戍守边关的重要将领,若祁明?乐真在这里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人只怕一个都跑不了?。
一看?贺敏之这表情,邵秉文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邵秉文冷冷道:“事到如今,除了?先发制人之外,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贺敏之立刻摇头:“没有,属下只是担心……”
“把你的心揣回肚子里去。”邵秉文身子往后?一倚,望着?张元修立刻的方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原本?我只有五成把握,但经过刚才这一遭,我已经有八成了?,你且等?着?便是。”
不安
张元修从邵秉文府中出来时, 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但街上依旧很?热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张元修没骑马,而是沿着街上的热闹鼎沸, 慢慢朝前走。
祁明乐向来喜欢热闹,若今夜她也在,她定然会很?开心的。可是她不在, 甚至他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张元修一身孤寂走在热闹里,洗砚与奉墨远远跟着。
张元修对?祁明乐的情意, 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祁明乐被人掳走,用来胁迫张元修。他们知道?,眼下张元修心里很?难受,所以皆默然跟着。
张元修回到张家时, 张家大爷还在花厅里等他。
“伯父。”张元修走进厅中, 向张家大爷行礼。
一见张元修这表情, 张家大爷便知,他这边也没寻到祁明乐她们的线索。张家大爷宽慰道?:“我已经让道?上的朋友一起帮忙找了,你也别太着急了,若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多谢伯父。”
他们两人说了会儿话,见张元修一身疲倦,张家大爷便让他先?回去歇息了。
平日祁明乐在时, 一到夜里,西苑始终都是灯火通明。今夜她不在, 西苑便只剩廊下的灯笼, 孤单的在夜色中摇曳。
奉墨见张元修往屋内走,欲跟上去时, 却被洗砚拉住:“让公子一个人静一静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是弘安县之行,回来祁明乐又?被人掳走了,这两件事接踵而来,洗砚觉得,他们得给张元修一个喘息独处的机会。
奉墨听到这话,便识趣的停下了。
张元修进到房中之后,直直躺在了床上。身侧的枕头上,还残留着祁明乐平日惯用的刨花水的香气。
在那香气里,张元修慢慢攥紧掌心时,却被东西硌了一下。
是他今日在弘安县县衙水塘里找到的那两本账册。
一本是去岁临江府各级官员,参与贪污赈灾粮银的明细。另外一本,则是这些年,李青山向各级官员行贿的记录。
一旦这两本账册问世,上面有?名字的官员,一个都别想?跑。
原本张元修将账册带回临江,打算先?回府换身衣袍,便去府衙与谢灵岚碰面,然后将账册上提到的官员,挨个儿抓起来审问的。
可邵秉jsg文却抓了祁明乐与柳如?絮,妄图想?用她们两个人,来换他手中的账簿。
就算眼下他将账簿交给邵秉文,按照邵秉文的性格,他定然会怀疑他手中还有?抄录本,并且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与他们变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才?肯放了祁明乐与柳如?絮。
而若他不管不顾,让这两份账簿问世,那么祁明乐与柳如?絮便会有?危险。
眼下他们就这么僵着,他不将这事捅出来,邵秉文也不敢对?祁明乐和柳如?絮做什么。但坐以待毙,向来不是他张元修的行事风格。
短暂的平息过后,张元修便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洗砚和奉墨皆守在外面,听见开门声,他们两人立刻快步过来,洗砚率先?回禀:“公子,刚才?谢少卿派人过来,说他欠公子一个人情,所以此事他不会插手。”
早上在去临安之前,张元修曾同?谢灵岚说过,关于他查到关于李文秀之死的线索。而谢灵岚此行的任务,便是查出李文秀之死的真相。
临江府这桩贪污案,本就不在他的查案范围。这个时候谢灵岚选择不插手,一是卖给张元修一个人情,二也是明哲保身。日后这边有?任何纰漏,也与他谢灵岚无关。
张元修颔首应了,正?要开口时,洗砚突然怒喝一声:“什么人!”
说话间,洗砚袖中的弩箭,便已往墙上射去。
“哎哎哎,我……”墙上那道?黑影话还没说完,便从墙上摔下去,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张元修与奉墨洗砚兄弟俩快步过去,就见一身锦衣的贺子铭,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甫一见到洗砚,贺子铭便皱着脸骂道?:“洗砚,你长那俩眼睛是出气的啊!要不是小爷我手松得快,小爷我今晚非得让你射成刺猬挂在墙上不可!哎呦,我的老腰啊!”
洗砚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贺子铭,一时只得讷讷站着。
张元修上前,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弟妹和如?絮表妹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子铭扶着腰,一瘸一拐走到张元修面前。
张元修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你这是?”
“嗐,前几日,不知道?我爹又?受什么刺激了,他回府莫名其妙骂了我一顿,罚我跪了一宿的祠堂之后,便将我关在院子里看书。我今天偷溜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不是什么大事。”贺子铭不甚在意摆摆手,“先?说说弟妹和如?絮表妹她们,我听人说,她们俩失踪了?”
张元修颔首。
“这可是在临江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她们俩啊!”
张元修未高中前,便是临江出了名的文曲星下凡。如?今他入仕不到一载,便以钦差的身份荣归故里,谁这么大胆,敢动他的夫人!
今夜月光很?亮,张元修站在月色里,看着贺子铭不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贺子铭觉得,张元修的眼神怪怪的,他试探问,“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掳走了她们?”
原本这话,贺子铭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张元修竟然道?:“邵秉文。”
“邵秉文?!”贺子铭眼睛瞬间撑圆,“临江知府邵秉文?!”
张元修再度颔首。
贺子铭被惊的瞠目结舌,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邵秉文明知道?你将弟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他还敢将弟妹掳走,他是疯了吗?!”
张元修可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啊!邵秉文却派人掳走了他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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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铭这人虽然在学问上一塌糊涂,但脑子不笨,须臾间,他便想?出了答案:“你手中有?邵秉文贪污的证据,所以邵秉文铤而走险抓了弟妹和如?絮表妹,妄图用她们二人换你手中的证据?”
“是。”这件事,左右绕不过贺子铭,张元修便并未瞒他。
贺子铭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若掳走祁明乐他们的是别人,他有?八成把握。可若对?方?是临江知府邵秉文,这事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张元修也没逼他,只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让奉墨送你回去。”
说完,张元修正?欲走时,却被贺子铭叫住:“你从前在临江时,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靠你自己找,你怕是找到猴年马月都找不到弟妹她们。这样,你先?将今日的事情细细同?我说一遍,还有?掳走弟妹那些人有?什么特征。”
今日知府府一行之时,洗砚看的分明,贺敏之是站在邵秉文那边的。但今夜,贺子铭却漏夜翻墙而来,主动想?要帮忙寻祁明乐,洗砚一时有?些看不懂,贺家这对?父子俩了。
张元修将从映红口中得到的讯息,一一同?贺子铭说了一遍。奉墨见贺子铭主动要帮忙,忙取了按照映红口述描蓦出来的绑匪人像,递给贺子铭。
贺子铭接过看一眼之后,将画像揣进怀中:“行,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就等着听消息吧。”
说完,贺子铭当即便转身就要走时,却被张元修叫住。
“你想?好了,你当真要帮我?”张元修站在对?面,望着他的眼神里,泛着贺子铭看不懂的情绪。
贺子铭不是傻子,从他爹突然寻借口将他关在府里时,他便知道?,他爹不想?插手这事,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媳妇儿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什么都不做的。你且等着,最?迟明日,我给你消息。”说完,贺子铭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了。
奉墨听到贺子铭这话,慢吞吞往洗砚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哥,贺少爷真能帮忙找到少夫人么?”
贺子铭自出生就在临江,用他的话说,这临江城就算是爬过一只蚂蚁,都绝对?逃不过他贺少爷的眼睛。
若贺子铭真心诚意帮忙找,那以他的能耐,自然是能找到的,只是——
洗砚看向张元修。
张元修站在原地没动,但月影偏移,他的脸陷在了阴影里,洗砚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祁明乐刚醒来。
意识刚恢复时,祁明乐就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板蹿上来,她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子,落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祁明乐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偏偏手脚却软的厉害,身子刚撑到一半,整个人又?重重跌了回去。
“你,你醒了。”旁侧的黑暗里,传来一道?娇怯的声音。
祁明乐转过头,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旁边的暗处隐约有?个人影。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听这声音,似乎是柳如?絮。
“柳小姐?”祁明乐试探叫了声。
“是我。”黑暗里那人朝她这边挪了挪。
祁明乐眼底滑过一抹惊愕,顿时气愤骂道?:“这帮瘪犊子!他们不是说只要我么?为什么把你也抓来了?”
柳如?絮身边的人都是知书达礼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人骂瘪犊子,是以她呆呆看着祁明乐,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祁明乐兀自气愤了一会儿,才?想?起柳如?絮还在,她声色歉然道?:“柳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应该是我们连累你了。”
柳如?絮听到这话,又?是一愣。不过她虽是被张大夫人娇养长大的,但向来聪慧。
她虽不姓张,但这些年,张大夫人对?她的宠爱,临江城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且张家的生意,在临江城排不到第一,也是能排到第二的。那帮地痞流氓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调戏她。
可今日,却偏偏有?人不怕死的来调戏她,偏偏这一幕还被祁明乐撞上了。显然这是专门为祁明乐设的圈套。
祁明乐初到临江,不可能与人结仇。那么对?方?设圈套抓她,十有?八/九是冲着张元修来的。
柳如?絮下意识想?问,张元修可有?危险,但话到嘴边时,又?被她咽了回去。
如?今张元修已经娶妻了,她没有?立场,也不该向他妻子询问这种问题。在这一刻,柳如?絮十分庆幸,她们身处在一个漆黑的地方?,这样祁明乐就看不见她脸上的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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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见柳如?絮久久没说话,祁明乐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柳如?絮应了一声,旋即强打起精神,同?祁明乐道?细声细气道?:“若要论道?歉,也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祁明乐摆摆手:“就算不是你,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对?付我。算了,既然我们已经被掳来了,这些事就不重要了,现在当务jsg之急是,我们要怎么样逃出去。”
“啊,逃出去?!”柳如?絮惊诧看着祁明乐,“不是等表哥他们来救我们么?”
“那些人抓我们俩来,无非是想?用我们俩来同?郎君谈筹码,若我们不想?办法?逃出去,郎君就得跟他们妥协。”祁明乐转头,看向柳如?絮,“你想?让郎君为了我们,向他们妥协?”
柳如?絮立刻摇头。官场上的事,她不懂,但她不想?让张元修因为她们向人妥协。
“那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出去。”祁明乐靠在墙上,在心里把那些人又?狠狠骂一通。
那些人估计知道?她会武功,所以给她下的迷药药量格外大,倒现在她手脚都还有?些发软,但是她祁明乐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祁明乐便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暗色,她目光四处巡逡了一圈,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条通向外面的路。
祁明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转头同?柳如?絮闲聊,询问她被抓之后的时候。
柳如?絮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即便那些人既没打晕她,也没给她用迷药,但她来这里前是被蒙着眼睛的,所以她基本是一问三不知。
就在祁明乐打算放弃时,柳如?絮提供了一个线索:“自从我们被关到这里之后,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有?两个看守的人进来看我们一次。”
“那我醒来之前,”距离那些看守进来过去多久了?”祁明乐立刻侧身询问。
“小两刻钟的样子。”柳如?絮答。
祁明乐看了一眼面前月光的位置,在心里默默思索了一番之后,道?:“好,我知道?了,你先?睡一会儿养精蓄锐,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叫你。”
柳如?絮一脸茫然,怯怯问:“你打算怎么做?”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别多想?了,先?睡吧。”
见祁明乐不欲与她说,柳如?絮只得一脸不安的靠在墙上。她在张大夫人膝下,因为寄人篱下的原因,她一向便乖顺听话,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听祁明乐说要带她逃出去时,她本能的反应是害怕。
她们两个弱女?子,如?何逃得出去?!
可虽然她与祁明乐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她隐约能察觉到,祁明乐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而且眼下这种情况下,除了依赖祁明乐之外,她别无选择。
柳如?絮揪住袖子,惴惴不安靠在墙上。
而祁明乐则在腰间摸索了一番,在摸到熟悉的触感时,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那些人没有?搜身,她腰上的匕首还在。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把匕首了。
祁明乐握紧匕首,盯着面前月光的移动,默然等着时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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