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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腰


    日落时分, 强烈的?光线橘黄温柔起来,染了?余晖的云层弥漫在海天交界处,海鸥成群结队飞过, 落在无人的礁石,停停走走。


    经过了?一下午的海上运动消耗,有几?个部长略显疲惫,打过招呼后, 选择回酒店房间休息。


    海滩更显得人少静谧。


    林妧就最开始学了会冲浪板, 虽然没学?会,后来一直待在躺椅歇着, 整个下午她脑袋处于放空只望着陈屿身影, 像充电般,简直不要太惬意。


    两人一个静态一个动态, 目光偶尔在空中?相撞几?秒, 悄然的?安心与甜蜜。


    说来也挺合理, 陈屿大概是长久以来养出的?精力习惯,下午肆意冲了?浪, 此时上岸状态放松悠闲,倒比另几?个部长好许多。


    冲浪板被放搁置一旁。


    他安静待坐在浅滩, 就在她位置的?斜前方,感?受着一层层黯淡下来的?海水从周边涌上薄薄痕迹,裹着极小的?细沙,再缓缓消退回海中?。


    水流擦身而过。


    眼?前的?人和海水宛如一幅画。


    林妧很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起身靠近。陈屿两条长腿弯曲得随意有点懒洋洋,黑色及膝的?宽松泳裤沾着水无声轻曳。他个子很高, 光着的?上半身劲瘦,肩膀很宽, 腰很窄,有种少年初出落完整的?瘦削感?,下颌与五官轮廓深挺而立体?,夕阳中?勾勒出凌厉清隽,即便没穿上衣,却仍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干净禁欲的?气息。


    她觉得现?在的?陈屿,跟迎面扑来的?海盐味风一样?,都是清爽又?轻易抓不住的?勾人潮湿。


    林妧来到他身边坐下,手肘碰碰他的?胳膊,沾了?海水的?微凉湿滑,她眨眨睫毛,说:“陈屿,商量个事呗。”


    他侧眸看过来,点头,示意她说。


    “就是……晚上我一个人睡会害怕,跟不熟的?女部长又?怕打扰别?人,而且有点别?扭,所以,就想跟你一起睡。”


    前面都是铺垫,后面这句才是重点。


    跟他一起睡。


    海风微扬着她的?乌黑长丝,睫毛翘卷,眼?睛晶亮,唇畔弯着期待的?小狐狸笑。


    她明艳得太好看。


    陈屿听到她的?请求,他敛眸看着她,瞳孔中?清晰倒映着她的?发丝,明眸红唇,净白的?脖颈双臂和腿,泳衣包裹下是宝藏般玲珑有致的?曲线,而这一切不是别?的?女生,而是属于?林妧的?。


    即便不用脱光,也能知道其?珍贵,也知道对他会是怎样?灼热的?诱惑。


    晚上孤男孤女真共处一室,实在是要命的?程度。


    喝醉的?时候,他不止想共处一室,还想更过分。


    但那是酒精灼烧理智,肆意不羁本性显露出来,不存在所谓克制。


    如今清醒着,脑袋清明,底线就横在其?中?,牢不可摧。


    陈屿薄唇微抿,搭在长腿被海水打湿的?手指不动声色悄然一紧,他立刻拒绝:“不行。”


    她欲哭无泪:“为?什么呀。”


    陈屿唇角勾了?下,手撑在细软的?水中?海滩,倾身在她额角落下短暂一吻,拉着她站起来,转移话题:“回房冲洗下泥沙,我带你去吃饭。”


    “……”


    她噘噘嘴,开心不起来。


    因为?没得到陈屿进房一起睡的?允许,满桌的?特色小吃,他给她夹了?一道又?一道美食,有意哄着。而林妧带着情绪,没觉得多好吃。


    夜里窗外的?大海陷入浓稠黑暗,仅剩海滩附近亮着一排灯盏,从酒店房间远远望去,渺小像萤火虫。


    关了?窗户和灯,室内消音般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初来乍到不适应。


    床是软的?,被子也很蓬松。


    可她就是有点睡不着。


    林妧翻来翻去,觉得自己这是有点认床吧。


    第二天清早,没有高山和楼房阻挡的?海面阳光从窗帘缝隙白亮亮照进来,她被亮醒。


    林妧洗漱完,穿着日常T恤短裤,带着黑眼?圈出现?在隔壁房门口,敲门后,等待了?十几?秒,没动静。


    她抬手再想敲门时,门终于?开了?。


    陈屿穿着无袖宽松的?白上衣,亚麻同色长裤。他似乎刚洗完澡,漆黑的?头发潮湿带着水珠,只用毛巾擦着,还没吹干,身上是雪松薄荷沐浴乳的?味道。


    干净得她很想紧紧拥抱住。


    但心里不开心,她没动,抬手指了?指自己黑眼?圈的?眼?底,幽怨看着对方:“你看,我昨晚都没睡好。”


    “……”陈屿不语看着,微蹙了?下眉,似乎也有点意外。


    “我就说不敢一个人睡,不想跟不熟的?人一起睡,就想和你一个房间,可你防色狼一样?不让我去。”


    最?终,心疼她大于?共处一室的?危险感?。


    他妥协了?。


    “今晚来吧。”沉默片刻后,陈屿开了?口:“对你来说,应该先得睡好了?,才能开心度假。”


    “真的??”


    陈屿没再重复,转身拿起旁边的?手表,垂眸看了?下时间:“先帮你搬行李。”


    说完,稍稍静默两秒,他将毛巾放到浴室,再次回来门口敛眸看她,似笑非笑淡淡给出底线:“提前说好,我们可以在一个房间,但要分开睡。”


    她笑起来,全部答应:“好耶。”


    分不分开睡再说。


    先混进他房里要紧。


    除了?手机和充电器,还有昨晚洗的?贴身小裤裤,其?余都在行李箱。


    他帮忙拎了?行李箱,林妧就收起晾衣架已经干透的?贴身衣物?,带着手机和充电器满心满足跟在陈屿身后,东西在靠近落地窗的?桌前放好。


    房间格局和她那间差不多,唯独明显不同是起床后被子已经铺好,连褶皱几?乎都看不到,玻璃拉门的?衣柜挂着大多白灰黑的?衣物?,整体?是冷淡风的?整洁。


    好干净。她默默感?慨了?声。


    再想想刚才去拿行礼的?自己房间,被子没叠,就丢在床上,桌子上水杯随便放着,遥控器也乱丢在桌边。如此一对比,好像自己很懒散,早知道就收拾下,简单装一装了?。


    林妧脸有些热,心虚的?。


    不过,这些很快就被抛在了?脑后,因为?简单吹了?几?下短发的?陈屿过来,伸手拉着她的?指尖,指间干燥微暖,低嗓很温柔:“去吃饭。”


    酒店餐厅,学?生会一行人临时建了?群,方便招呼一起吃饭或通知集体?活动。


    十几?个人坐了?个餐厅包间的?白色大圆桌。


    他们讲话,讨论?到褚寒松和女朋友周小梦睡在情侣房,估计折腾太累太晚,现?在都没起来露面,群里也没动静。同样?以情侣身份加入这趟南岛之旅的?林妧,被秦墨当成国宝般吹嘘着,说她和陈屿这样?分两个房间睡的?情侣很难得,简直禁欲禁到巅峰了?。


    陈屿目光沉静,带了?点淡漠无谓的?戏谑,却没说什么。只是视线淡淡扫过去,秦墨顿了?下,哈哈一笑,赶紧把话题引到别?的?方面了?。


    她也默契忍着笑,就低着眼?睛看陈屿落在自己身上的?影子。亲昵,动得人心里微痒。没人知道她已经得到他的?允许,今早还帮她带着行李进了?他的?房间。


    不为?人知的?临时小秘密,只有她和陈屿知道。


    好满足。


    吃过早饭,大家回房拿了?出门准备的?背包,搭乘电梯从酒店出来。


    一行人在酒店门口再次汇聚,讨论?今天的?行程是集体?活动,还是自由?活动去各自想去的?地方。


    陈屿个子很高,身形颀长,挺拔,穿什么衣服都合适,今天的?白色衬得他发黑,唇淡红,肤色愈发干净,温热的?风一吹,林妧仿佛还能闻到他沐浴过后残留极淡的?雪松薄荷味道。


    她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发痒。


    眼?眸下垂,看着他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


    在大家讨论?中?,她抿抿唇,悄悄挪了?步,试探碰了?下他的?指尖。陈屿注意到后伸出手,掌心朝下自然牵她。


    手指契合般,交扣相缠。


    商量之后,部长们在秦墨有眼?力见的?提议下,选择了?自由?活动。


    部长们有好几?个人都有想去的?不同地方,所以分开行动也不算突兀。


    “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今天就先这样?。”秦墨结尾了?一声,又?愉快朝林妧挥手:“那明天再在海边一起玩啊林妧学?妹。”


    林妧敛起亲密满足的?小心思,回过神,也朝秦墨挥手:“好,明天一起玩。”


    一群人分散开来。


    有的?去酒店南边的?公交车站等车,有的?选择到路边直接打车,有的?步行去临近的?景点打卡,还有的?人折返回酒店,打算继续在海滩玩。


    周围安静许多,在酒店前的?林荫道走着,林妧边说着想去的?地方。


    前阵子做攻略搜索南岛时,她就想去看看果园的?小动物?,紧挨着果园的?另一条街,就是网友们极力推荐的?古街,说是建筑人文都很有当地特色,卖的?东西齐全,像个小型集市。


    陈屿听着点头说好。


    两人从林荫道出来,他到了?大太阳的?那侧,顺便换了?只手跟她牵:“晒么?”


    林妧戴着帽子,仰脸笑:“还好。”


    “那就行。”陈屿眼?眸因为?她浮起淡淡的?笑意。


    上午游客还不是最?多的?时候。


    林妧买了?园内水果,喂了?南岛果园里的?猴子和浣熊。


    大象区虽然露天,但混杂着草料以及动物?粪便留下各种味道,所以不大好闻。她屏住呼吸,拿起手机对着大象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又?拉着陈屿找了?风景不错的?园里甜甜自拍几?张,玩够了?才往更前方的?古街市场走。


    古街在果园树林的?北侧方向,从红路灯穿过,就明显受到了?不同。


    青色砖块,爬山虎生长覆盖了?大片墙壁,午风吹过时,绿油油的?叶面会晃动,反着光犹如水面的?波光粼粼。


    古街两旁全是大大小小的?摊位,布棚遮阳,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碎花泰式的?风格布料不少。


    她在一个服装摊位挑了?件喜欢的?黑底绣着金色花瓣的?裙子,还给陈屿挑了?件同样?风格的?短袖短裤,临时凑了?套情侣装出来。


    在摊位里临时用长布搭出来的?更衣室,两人换好了?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被老板娘拿来袋子,替他们搁在袋子里,陈屿主动拎在另只没跟她牵手的?指间。


    老板娘是个年近四十岁的?阿姨,亲和用着本地口音的?话夸着她和男朋友都很漂亮。


    林妧笑着由?衷礼貌道谢,眼?神落在旁边的?那人身上。


    黑底金花的?衣服。


    给别?的?男生穿,也许会有些花里胡哨。


    但陈屿清隽端正的?脸很能扛住,他个子又?高,穿着反而像杂志模特照旧出挑得好看,唯独一点,就是不同于?以往他的?穿衣风格,此刻多了?点异乡风情的?感?觉。


    逛街的?一路,不少擦肩而过的?路人回头看着林妧和陈屿。


    似乎都在无言感?叹,甜笑活泼不断挑选东西的?丫头,和淡笑耐心等待拎包的?男生,无论?长相,还是性格,两人都十分登对。


    在古街逛完,陈屿手里已经大包小包了?。


    大多是南岛特色装饰小物?品,唯独有一盆结了?花苞的?矮小山茶花,林妧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亲自带着。


    回往酒店的?车里,外面天色渐暗,黄昏下红路灯闪烁交替。


    “抱了?一路,”陈屿侧头瞧着她仔细照顾生怕压到花叶的?样?子,瞧了?会儿?,嗓音带了?点笑意,问:“这么喜欢这盆花?”


    她微愣,才发觉他一直把自己的?小心珍重看在眼?里,而后弯唇点点头:“嗯,喜欢。”


    简单的?回应,她没往下说了?。


    其?实,这盆花其?实是买来送他的?。


    遇见就是有缘,虽然不像她以前在山中?寺庙里见到的?那棵百年灵气山茶花树,每年冬末开花,矜重又?认真,迎接着唯一钟情的?春天。这棵柔弱小小的?,却也是同一种植物?。


    回到酒店。


    陈屿和她搭电梯回到楼上的?房间。


    用房卡打开门,他淡淡一扬下巴:“进吧。”


    “好。”林妧恍惚间,真有了?点如同这间房女主人回家的?感?觉,心里滋生出些小雀跃。以后能跟陈屿有结果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吧,共同有一个房子,休息日不忙的?时候一起出门,然后一起回来,他开门,她进屋。


    撑腰


    林妧把山茶花的花盆放在了阳台, 想了想,担心白天的?阳光强烈会晒枯它,她最后将花盆安置在了隔着纱帘的靠窗桌子上。


    陈屿从?洗手?台洗完手?回来, 抬眸似笑非笑看着她慎重选择花盆摆放的?位置:“这么宝贝它?”


    林妧被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决定晚点再告诉他,这花是送给他的?。


    她转移话题:“去吃饭?”


    陈屿询问:“想在酒店餐厅吃,还?是找家特色小吃。”


    她在外面逛了一整天, 实在不想再走远, 于是果断选择最近的?酒店餐厅,很方便, 搭乘电梯走不了太远就能到?。


    学生会今天属于自由活动, 吃饭时也没在餐厅遇到?眼熟的?人。


    从?餐厅出来等电梯时,手?机响了, 陈屿从?短裤口?袋掏出手?机, 看了眼名字, 接听。


    “诶,我到?酒店办完入住了, 你来帮我听听决赛的?歌呗,我准备唱你的?那首《缪斯》, 正好我不是《缪斯》的?MV男主嘛,刚问了下前台,说歌房在十一楼,我去开个包厢,然后你待会过来?”


    走廊安静,沈如洲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隐隐从?听筒传来,林妧耳朵好用一听就知道是他了。


    陈屿垂眸, 看向她,问:“去吗?”


    她反应了半秒才弄明白是问自己?跟不跟着?一起去,想到?他大概会去,于是点点头。


    电话那边的?沈如洲顿了顿,显然也听到?了这声询问。电梯到?达门开,她很清楚在旁边再次捕捉到?沈如洲更大声音的?嗓音和笑:“在淮京亲热不够,把人带到?南岛了是吧?”


    这种调侃专属于她和陈屿,所以林妧并?不反感,甚至还?挺喜欢的?。她没忍住嘴角弯了弯,边笑脸微微羞赧热起来。


    陈屿手?揽住她肩膀,半拥抱的?姿势进了电梯,目光落在她颤巍巍的?睫毛,微红的?脸颊,抬手?用指腹轻轻抚了抚,从?眼角到?脸庞。


    对于沈如洲的?调侃,他冷淡淡,没太在意,只?言简意赅:“发包厢号,挂了。”


    她默默深呼吸,眨眨眼,愈发明白原来暧昧的?热与?漠然的?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真的?能同时出现在陈屿身上。不会互相排斥,反而?异常融合交织在一起,想高山覆盖着?冰层仍能悄无声息绽放出雪莲,不同于寻常春花,更让人想触碰沾染。


    电梯停在十一楼。


    她跟陈屿出来,他拿出手?机,微信已经收到?沈如洲发来的?包厢号。


    酒店服务生礼仪微笑满分,金发蓝眼应该是外国人在南岛星级酒店工作,蓝眼男服务生在前面纯英文询问着?需求,同时引导着?。


    陈屿没什么表情,流畅回应了英文后,转成中文说:“这是中国国内,麻烦说汉语。”


    在男服务生略带歉意回答好的?之后,他才接过酒水食物的?菜单册子,点了些酒水和水果糕点,他步伐不快,照顾着?身边的?林妧走在走廊间,倒是不怎么来这种地方有?些陌生感的?她不免拘谨了点。


    包厢门隔音极好。


    门推开,里面的?音乐瞬间就传出扰乱了原本安静的?走廊。


    音响传出的?旋律她很熟悉,就是陈屿前阵子为筹钱,在音乐室创作发布的?那首歌曲。


    林妧跟着?陈屿进了包厢,服务生退身将门关上。


    “兄弟先来个原版?”


    沈如洲这么说着?,林妧庆幸自己?跟来了,否则就错过花钱都?听不到?的?现场机会。


    陈屿不紧不慢地接过话筒,低吹了下气,被话筒收音从?音响发出了声音。


    音乐前奏在大钢琴声中进行。


    到?了节奏点,他唱——


    月光下的?黑色梦境


    你突如其来的?翩然身影


    不断悄悄入侵我的?心脏


    温柔将我吻醒


    想要抓住却发觉你布满棘荆


    你随着?月光出现


    日?出后随之消失不见


    我不安彷徨,愿被你埋葬


    长?眠于月光与?你回眸背影


    支离破碎凝望


    林妧愣了下,感受着?极近距离的?再次怦然心动。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唱出这么晦涩又扭曲深情的?情歌。


    不光是刺激听觉的?享受,眼睛更是。


    歌房里头顶的?灯有?些淡,陈屿神情便蒙了一层浅白的?光影,眉眼鼻尖,薄唇和下颌的?轮廓被屏幕冷白的?光映亮。


    她忽然很想吻过去。


    但有?外人在,她只?好暂时保持理智,忍住了。


    “不愧是音乐大才子的?原唱,牛。”


    由衷鼓过掌后,沈如洲收敛了平时玩闹不太正经的?模样,挺敬业,一段段细揪唱着?《缪斯》。


    这种选秀节目,但凡知道点内幕的?人都?懂,想要获得前三的?好名次,必须签约举办比赛的?娱乐公司。


    而?就现在的?人气和商业价值来看,这届《天选之子》冠军,将会落在最受欢迎和投票的?沈如洲身上。


    这是选秀节目的?游戏规则。


    当然,前提是表现必须符合冠军的?水准。


    否则以如今发达的?网络,内幕和质疑声会铺天盖地嘲过来。


    所以现在的?沈如洲格外认真卖力。


    可惜,林妧听过了陈屿的?原版,再听别人唱,即便技巧声线再好,她也私心觉得自己?只?喜欢陈屿偏冷质感却藏着?深情的?嗓音。


    练了将近两个小时,沈如洲差不多满意,嗓子都?唱干了,喝几口?水,看向一直安静待在陈屿身边吃水果糕点的?她,笑着?招呼:“你会唱歌吗?”


    “会呀。”她点头。


    “来一首?”沈如洲提议。


    “那——”她给面子,继续重播刚才《缪斯》:“还?是这首吧,我也很喜欢。”


    她嗓音清甜,阴郁的?歌词在她唇畔唱出来,就多了几分缠绵不休的?恋爱感觉。


    陈屿没想到?能听到?她把暗黑情歌唱得这样缱绻。


    她面对屏幕,唇角微弯,好似甘之如饴。


    他盯着?看了很久,觉得有?无数温柔包裹住孤独残缺的?内心,恍惚踏入另一个圆满的?世界。


    另一边的?沈如洲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简直不可置信。


    如果说陈屿的?声音像冰,快要冻住万物一切进入深渊。


    那么林妧的?声音就像融化冰雪的?春风,甜丝丝,裹着?花香般给荒芜深渊复苏生机绿色。


    沈如洲完全感叹,竖起大拇指:“卧槽,妹妹,你这嗓子可以啊,比我公司的?几个小师妹还?甜,绝了。出道吧,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推荐你。”


    “谢谢夸奖。”她放下话筒,摇头:“不过暂时没这个打算。”


    娱乐圈不好混。


    她没人脉,没家庭背景,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幸运,所以没勇气进去厮杀。


    陈屿微微勾勾唇,很低的?笑。他的?女孩,歌声好听或难听,只?唱给他自己?听就够了。


    离开歌房前。


    林妧在这两个小时吃了不少?东西,临时先去趟洗手?间,陈屿则在走廊拐角等。


    没一会儿,沈如洲也想去,走廊便只?剩陈屿一人在等。


    洗手?间距离走廊拐角不远,一眼就能望到?的?距离。


    她从?洗手?间出来,在镜子前洗手?。


    另一侧男洗手?间,恰好戴了大墨镜的?沈如洲也走出来


    洗完手?,林妧走出去,想了想,又转身回来看沈如洲:“那个偶像先生,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听听。”


    “好啊,说。”


    “大晚上戴墨镜,会让人觉得很奇怪,觉得奇怪呢,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也许刚开始还?没认出来你是偶像,仔细辨认,然后发现你是最近大火的?沈如洲。不如只?戴口?罩,再戴个帽子压住发色,万事大吉。”她说得平淡,仿佛天生适合做这行似的?。


    沈如洲思索了下。


    有?道理啊。


    他跑了几步追上她,笑着?搭话:“妹妹,上次跟你说的?陈屿的?爸爸陈文辉,回去搜索了么?”


    林妧想起搜索出来的?资料,点点头:“嗯,还?挺复杂的?。”


    “是啊,陈屿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没人能帮,只?等着?他这个少?年来打破。你愿意陪他冒险,就最好了,可别半途而?废。”


    她没觉得是冒险,只?是有?点好奇:“不过,资料里没提及陈屿妈妈,也去世了吗?”


    沈如洲瘪嘴,满脸惋惜,边走边说:“唉,陈屿爸爸出车祸没几个月,他妈妈吃了安眠药,不是治病,而?是殉情,就在他爸爸车祸的?那条马路边上,环卫工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开始僵硬了。”


    事实太过悲凉。


    林妧听着?,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由沉重一滞。


    听完,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等着?自己?的?陈屿。


    走廊白炽灯光很强。


    白墙素净,反射着?光线,相比别处,感觉视线被清晰放大了更多倍。


    他长?身直立,就单手?抄兜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无边大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孤孤单单。


    却并?不脆弱。


    林妧上前,心疼泛起,从?后面抱住了他。


    陈屿转过头来,唇角带了些笑看她:“怎么了?”


    忽然抱住他这样撒娇。


    “没什么。”


    她脸埋在他后背,声音略闷。


    心里明白这是个安慰的?拥抱。


    沈如洲被强行喂了口?狗粮,替兄弟欣慰又嫉妒,不便多打扰,识趣挥手?拜拜,先上电梯离开。


    走廊寂静,再没人打扰。


    拥抱半晌也没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林妧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和陈屿在一起时,总觉得他忙碌拼搏着?一切,偶尔也会嫌陪自己?的?时间太少?,今天知道了他父母的?事情,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他。


    他该是有?多么渴望父母的?爱,却悄无声息独自成长?到?现在。


    这一次,林妧决定把自己?的?爱全部说给他听。


    “陈屿,你知道吗,今天那盆我很宝贝的?山茶花,其实是买回来送给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告诉他。


    “原来是给我的?。”陈屿笑了笑,“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它就像我,以后都?有?我陪着?你。”她仰脸,表情正经:“或许我不够完美?,也不够好,但我会全心全意喜欢你。”


    直白热烈的?爱意,毫不遮掩。


    最动人的?就是真心了。


    陈屿默不作声地瞧了她一会儿,沉静的?冷眸溢满温柔,手?从?覆着?她手?背的?位置挪开伸过来,抬起她的?下颌,转身低头。


    薄唇轻轻落下,无声滚烫给予,缱绻亲吻。


    也是他同样的?心意。


    阴影阻隔了白炽灯光。他手?心发烫,指尖沿着?她下颌脸庞往后抚上去,触到?她脖颈和肩膀肌肤,穿过裙子领口?,微微覆盖。


    更亲近的?温热触碰。


    林妧的?心跳仿佛都?要停滞了。


    他的?唇吻得很深,几乎吻得她双膝都?软了。


    走廊会不会有?人经过,被人看见会不会很羞耻,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她只?能感受到?陈屿的?唇和气息,以及他落在她脖颈肩膀的?指腹,很干燥暧昧的?力道。


    一吻短暂结束,还?有?一吻继续落下来。


    林妧睫毛像颤巍巍的?蝴蝶落入层层花海,已经晕头转向,不知所谓,迷迷糊糊前行或后退,进电梯,由他带领着?方向踉跄而?归走廊,最后刷房卡阻隔掉外面世界。


    被按在床上深吻的?瞬间,感受到?他某处反应。她觉得今天大概要跟陈屿睡了。


    于是主动解开裙子的?衣带。


    她还?想继续往下脱,手?就被紧紧攥住了。


    她懵懵眼眸带着?水光微睁,去看他。


    陈屿鬓角有?汗湿的?水迹,青筋略起,他抓过床边的?雪白被子盖在她身上。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似乎还?咬了薄唇,手?指紧紧攥起泛白,极力在忍耐,转身要去浴室。


    “我去自己?解决一下。”


    林妧从?被子里坐起来,就抱住他的?手?腕,全身因为害羞热度极高。她衣物半无,虚虚挂在一侧纤瘦肩膀。


    她脸贴在他的?手?背,只?想留住他,眼眸直勾勾瞧过去,选择虽退了一步,却也足够斩杀掉他此?刻的?底线:“陈屿,我可以用腿帮你的?……”


    好看清纯的?脸染了红色,明艳像狐狸精上身勾人,只?差变出尾巴挠痒他。


    她的?意思,是小电影里看到?过的?那样。


    只?用腿就可以。


    灯光从?顶部照下来,肌肤亮得像发光一样。


    所有?无处可藏。


    她看见陈屿目光盯着?自己?,仿佛没有?这个世界,只?有?她,不似平日?冷然或者温存,而?是有?种捕食者进攻性,像要吃掉她。


    她被看得心跳更快,拉着?他的?勇气悄然在消散,指尖刚刚松开些力道。


    倏然,灯被关上。


    是陈屿不愿她看到?也许会令她害怕的?某处。


    然后她被按在了柔软雪白的?床被中,唇被陈屿纠缠堵着?,吻到?快要窒息,感受到?他骨骼清晰的?手?和另一处,开启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潮热滚烫体验。


    她紧闭着?眼,忍着?声音。


    陌生坠入深渊的?感觉,让她脚趾头绷紧,也觉得羞耻。


    月光下,阳台玻璃推拉门开着?,夜风摇曳薄雾纱帘,梦幻般的?温柔。


    那棵小山茶花在幽幽承受着?纱帘轻抚,花苞动了动,似乎在说——


    你知道白山茶花树开花迎接春天的?意义吗?


    春天,是四季漫长?轮换中,唯一钟情的?春天。


    矜持庄重。


    好巧,我对你的?喜欢也是。


    撑腰


    当她?杏红色的唇说出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他时, 陈屿咽下喉咙的干涩,她?主动贴在他的手背。


    体温不停蔓延扑来,轻缓的, 像小狐狸的尾巴,一圈圈缠绕住他的理智,勒紧,像要勒死为止, 最后破碎解脱。


    灯灭, 周围瞬间黑暗下来。


    是陈屿害怕自己会吓到林妧。


    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一面,没人见过?, 独属于少年脉络的妄念存在。


    今天是晴天, 即便入夜,天空云层极少且薄, 干净纯色布满星辰, 璀璨为浓稠的黑色闪烁出?光泽。可比起外面, 房内更是仿若踏入五彩斑斓的世界。


    最后,她?失了大部分力气?, 迷蒙缓回清明中,看到月光斜斜洒进地板, 陈屿随意扯了条浴巾围在腰间,然后光着上半身去拿抽纸,他背脊身影的骨骼轮廓在淡白月色中清晰冷硬,转身回来时,下颌削瘦,回来俯身低头。


    陈屿哑声带了点微微的满足:“你?先去浴室?”


    “嗯……”林妧唇一抿, 裹着被子下来,虽然腿都跟他那样了, 可事一结束,勇气?消弭,就有些不好意思。


    灯亮,视野变得异常清晰。她?逐渐回过?神,羞意也源源不断涌进脑袋,自己都后知后觉如果对方不是克制的陈屿,大概就真做了吧。


    洗澡出?来。


    床面已经铺了条平整宽大的白色浴巾,掩盖住潮湿的痕迹。


    想?到两?人不久前在那里的画面,她?脸和耳朵迅速再次烧起来。


    陈屿已经套上白半袖睡衣,正拿了瓶水在喝,喉结微动,唇瓣潮湿,但?眼?眸看过?来那冷淡干净的模样,全?然没了刚才禁锢她?呼吸深重,几乎要将她?拆骨入腹的侵吞样子。


    见她?懵懵的样子,他唇角勾了点笑?意,拧开另一瓶水走过?来拿给她?,只说:“我去洗下。”


    林妧喝了口水,去行?李箱翻到自己的睡裙,换上之后才将被子放回床面。


    浴室门关着,磨砂的玻璃,可以隐约看见里面人的身形轮廓。


    她?心?里蓦地满足,好像陈屿已经属于自己了一样。


    拿起手机试图平静,林妧看了看微信消息。


    群里,郑谦发了昨天拍摄的海边DV视频,分成?了好几段,时间有长?有短。


    点进封面是陈屿身影的那段视频,播放着海浪与冲浪板的动荡,陈屿从容站在浅滩,扶着她?在学习平衡。应该是那天在学冲浪板时,郑谦在沙滩位置录的。


    她?看着画面里的自己和陈屿,没忍住点了暂停。


    而?后截图,保存。


    这是她?和陈屿亲密无间,第一次被别人拍下的样子。


    将近夜里十二点。


    林妧窝在陈屿臂弯里,相拥躺着,窗帘都拉上,遮住月光,黑漆漆的卧室,有显示时间的电子表蓝光,倒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间,好似听?见窗外大海悠悠传来的海豚低频鸣叫声。


    声音进入耳朵,心?底倏然一轻。感觉很神奇,很治愈,灵魂都被安抚了似的。


    随着那几声的海豚悠扬鸣叫,林妧彻底睡着了,枕着他手臂,乌黑柔软的长?发如瀑,眼?睫闭着,唇纹丝不动,呼吸温温的,温婉睡美人的样子。陈屿低眸看着,他没忍住伸出?指尖穿过?她?的发间,轻柔温存。


    少顷,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微微转身,拿过?桌边的手机,看了眼?消息。


    丁巍伯父:蒋雄组了联谊局,蒋樱会?参加,去的都是你?们?同龄人,你?要不要过?去?


    他眼?眸沉静淡漠,完全?没兴趣,随即回复:-


    谢伯父挂念-


    我在南岛,跟我女朋友一起,就不去了。


    ·


    清晨,陈屿被生理反应惹得有些心?烦意乱。


    以往有这种反应不用理会?,自然就平息。


    可现在因为林妧躺在他怀里睡着,馨香温软,腿搭在他身上,睡裙露着一角,腿部肌肤细腻洁白。


    他闭眼?,微喘了口气?,尽量放轻动作起来,去往阳台冷静待会?。


    窗帘拉开后闭合,留出?一道缝隙,外面的光线并不强,甚至满天乌云,见不到太阳。


    屋内,林妧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


    在学校养成?七点起床的习惯,生物钟让她?准时醒来。


    其实她?是有点认床的,前天自己在房间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就有认床的原因。


    但?很神奇,跟陈屿依偎在一起,她?很快就安稳睡过?去了。


    这一觉十分解乏。


    此时,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躺着,不见陈屿。


    她?起身下来,看到窗帘缝隙外,有人站在阳台。


    陈屿背对着她?,白色短袖,亚麻的裤子,肩背宽直,好看又可靠的身影。


    上前拉开阳台玻璃门的瞬间,下雨的声音裹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居然下雨了。


    她?眨眨眼?睛,迟钝的反应过?来,今天应该不能出?去玩了。


    拉玻璃门的声响传来,陈屿察觉,回眸看到她?,唇边勾出?浅浅一笑?,短,却很温柔。


    “醒了。”


    他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就揽在身边,一起眺望阳台屋檐外的雨景。


    雨水淅淅沥沥不停,落在绿色葱郁的椰林,金褐绵软的沙滩,万顷深沉的海面,形成?轻微复杂的白噪音。


    以后和陈屿在一起,会?在哪里定居呢。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如果将来带着父母在南岛居住,似乎也不错。


    手机群里收到消息,林妧点开去看,是秦墨发来张天气?预报的截图,显示这场雨将持续一整天,到晚上十点多才会?停。


    意味着今天只能在酒店里待着。


    群里大家商量之后,大多数不愿意闷在屋里什么都不做,于是约好到酒店的娱乐层相聚。人多,总是热闹有趣些。


    秦墨还?特意给她?和陈屿各打来两?通电话,要他们?都来,她?觉得参加也没什么不好,便答应了。


    到了专门悠闲娱乐的楼层,下雨的缘故,来订游戏房间的人不少,他们?拍了一会?队,才订到个大包间。


    一行?人点了不少东西,在包间里玩斗地主,打游戏,喝酒唱歌,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七点,玩嗨了的大家还?划起了拳,吵吵囔囔的热闹。


    张洋喝太多,放酒杯的时候不知踩到什么,滑倒在地,顺带把周围的秦墨和郑谦也带倒了。


    笑?声,骂声,没心?没肺的欢乐爬满每个人的脸上。


    尤其林妧,几乎笑?弯了腰,歪头靠在高雯晴的肩膀。


    这些热闹人群外,陈屿唇角有笑?,偶尔沉静看她?两?眼?,但?只是和沈如洲坐在沙发聊天,没参与划拳。


    沈如洲要准备最后的决赛,保护嗓子,所以没怎么喝酒。


    闲聊中,他自然发觉陈屿对林妧极上心?的样子,虽然挺好,但?也替着兄弟发愁,问:“老爷子应该还?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吧,要知道不得扒你?一层皮?你?打算怎么着,要不我提前给你?准备好碘伏消炎药,到时候你?被老爷子用藤条打,也能用得上。”


    陈屿有着自己的打算,早已经想?好。


    他没牵扯太多蒋氏和新公司的联系,只是说:“等局面再稳定点,我就把和她?的事告诉爷爷。”


    到时候,想?必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理由了。


    沈如洲点头:“行?,你?心?里有打算就好,免得成?苦命鸳鸯。”


    陈屿无谓地一笑?。


    即便老爷子不同意他也不会?割舍掉自己的感情。


    学生会?的一行?人太嗨,临近八点时,都有点喝多晕头转向站不太稳了。


    期间,林妧斜着身子,倒在陈屿身上。


    他倒了杯温水喂她?,带着点小纵容,任由自己的女孩喝几口推开,环着他的腰,为所欲为。


    虽然她?靠在身上的大多时间在说些不着边际醉话,陈屿还?是“嗯”一句给回应。


    “时间不早了,大家差不多回去歇着吧。”


    陈屿发话解散。


    他扶着林妧胳膊离场。


    从电梯出?来,寂静的走廊就只剩下他们?俩。


    酒精眩晕还?在脑袋里盘旋。


    她?轻声笑?了,在他站定用房卡开门时,凑过?去耳语:“上次发给你?那张泳装照里的泳衣,我带来了,等会?穿给你?看好不好。”


    陈屿的手一顿,看过?来的漆黑眼?眸在走廊光影中幽然静谧,像吸人无底的深井。


    门已经开了。


    丝毫没清醒时的羞耻感。


    一丝丝眩晕麻痹着所有矜持理智,林妧只想?把美好的模样留给陈屿看,她?从更衣室的隔间出?来,身上只剩最大胆的银色深V露背衣物,这种还?不如不穿,恰到好处的遮掩,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致命。


    她?脚底发软,没什么力气?,就坐在床边。


    莹白如玉的一双小腿悠然地在空中晃来晃去,嗓音绵腻:“我只穿给你?一个男生看了哦。”


    说完,她?忽然起身,朝旁边沉静盯着自己却只坐在椅子上的陈屿走去。


    桌边的山茶花植物轻散着淡香。


    陈屿在她?到来时,多闻到了玫瑰乳的味道,他顺从她?的靠近,配合后仰。林妧抬起的手从他冷白脖颈间擦过?,酒精使然,微微热,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就坐在他腿上,吐气?如兰。


    她?轻轻问:“你?觉得好看吗?”


    陈屿眼?皮跳了下,抿唇,没回答。


    天旋地转间,挺拔的身影笼罩下来,用行?动给予说明。


    他吻得狠,林妧背抵着床被。


    宛如只剩彼此,热烈得就快要天崩地裂。纱帘在风中轻轻摇摆,空气?潮湿清润。


    夜色浓重,风雨却持续未停。


    阳台围栏摆着的花朵绿植质感偏厚,但?风太大,花与叶颤动着,在风雨不断被吹拂。


    第二天林妧清醒了,脸红不已。


    碍于印象中是自己主动招惹的,只能认了,她?照了照镜子,看到脖颈嫣红痕迹,出?门前系条丝巾掩盖。


    后面几天她?挺老实,因为害怕退不下去,到时候在妈妈郝文双那里交不了差。


    又在南岛玩了几天后,到了回淮京的日子。


    回程时。


    沈如洲的粉丝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堵在机场。


    一行?人赶到机场是早上六点半,粉丝就快把机场围个水泄不通,好在沈如洲联系了经纪人,经纪人找了机场熟人,安排走贵宾通道。


    下车时,林妧走在陈屿后面,戴了帽子口罩的沈如洲则紧跟着她?,怕被人群挤散,还?伸手拽住了她?鞋背着的小挎包。


    粉丝们?眼?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动作,不由猜测。


    等等等——


    这女生是谁?


    沈如洲哥哥居然拽着她?的包,是不想?分开的意思吗?


    林妧照常往前走着。


    她?紧跟着陈屿,手也被陈屿牵着,丝毫不知道两?旁这些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些人已经自动忽略她?和陈屿的亲密,而?是在心?里,留下了另外一桩不靠谱的八卦种子。


    撑腰


    飞机降落淮京, 已经?上午十点钟,滕华娱乐那边派了人来接沈如洲,这下省心?不少。


    到了停车场的等车区域, 陈屿拿出?手机低头,准备叫车,他说:“我?先?送你回去,地址在哪?”


    “回饮品店吧, 这个时间我妈妈应该在店里了。”


    “上次叫咖啡的那个店铺?”


    “嗯, 我?去陪着待会。”


    “好。”


    林妧看到旁边的指示牌标着地铁站引导口,她在心?里算着从这到饮品店, 坐地铁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线路没有直达, 需要走一截路,时间肯定就会久些。


    想到这里, 她立刻去抢他的手机, 取消了叫车订单。


    在陈屿微微一怔, 略有不解看过来的眼神中,她诚实说明:“我?们坐地铁回去吧, 这个时间点宽敞又?安静,而且还能跟你多待会。”


    不是早中晚高峰, 地铁人少,空着许多座位,丝毫不拥挤。


    她选择门边的位置,陈屿坐在她身边,很?近。


    在商场站停下后,进来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 嬉笑跑着去了相?邻的那节车厢,因为人少, 所以有点声音会格外清楚传过来。


    梳着马尾的女生说特别?喜欢男生聚精会神给自己夹娃娃的样子,约定以后每次再去商场,都要男生夹娃娃给自己。


    话里的甜蜜快要溢出?裹住彼此。


    真好呀。


    地铁启动,外面的广告牌不断闪过,林妧看着陈屿,稍微伸手勾勾:“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什么。”


    他眸色沉静,却?还是顺应着意思,低头凑近了些。


    她在他耳边,很?轻:“其实我?特别?喜欢你在南岛光着上半身的时候,尤其露着腰线,就很?想过去贴贴抱抱……”


    说着,她手指一点点挪到他手上,瞳仁里装满他的轮廓,清隽深挺,他眼眸很?好看,双眼皮窄且恰到好处。


    她在半着迷的状态下,倾吐掩藏已久的秘密:“还有这双干净好看的手,之前每次在音乐室看你弹琴,我?都幻想如果这双手碰到自己,会是什么感觉。还有如果在钢琴上……”


    碍于后半句太羞耻。


    林妧直起腰肢,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出?来。


    陈屿认命地闭上眼,却?依然任她在耳边轻笑。


    只是眼皮跳了下,是唯一的情绪流露。


    公共场合,虽然人少,也?实在不适合举止太亲密。


    半表白半恶作剧之后,林妧收敛着愈发想亲近的心?思,她垂眸,唇边还挂着浅笑,玩起剩余电量不足6%的手机,直到3%快要关机。


    她要过陈屿的手机,没想检查什么。


    其实就是无聊,随便看看聊天内容。


    陈屿看了半秒,从手机挪开?视线,落在她微翘的睫毛和脸上,地铁外广告灯光颜色变化,笼罩下来,一片绮丽的色调。


    很?漂亮。


    秋日盛开?的凌霄花吸引来的蝴蝶也?比不过。


    而林妧百无聊赖盯着看,看到置顶聊天框是自己的头像,很?满意,再往下看,不是学生会群就是前辈或商务沟通,除了自己,最近的联系人就是丁巍伯父。


    她手指快于思考,已经?先?点进去。


    下滑,看到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丁巍伯父:蒋雄组了联谊局,蒋樱会参加,去的都是你们同龄人,你要不要过去?


    虽然陈屿干净利落拒绝掉-


    谢伯父挂念-


    我?在南岛,跟我?女朋友一起,就不去了。


    但林妧再迟钝的脑袋,也?明白这位丁巍伯父是什么意思。


    ……蒋樱。


    她默默盯着,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饮品店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音响播放着悦耳的轻音乐。


    郝文双正准备给女儿发微信,问有没有落地,就看见林妧从门外进来,乖巧笑意盈盈着出?现在眼前。


    先?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她就蹲下身子,将行李箱打开?,拿出?一件件礼物展示。


    “妈妈,我?给你买来好多南岛的丝巾和裙子。”


    只是郝文双注意力落在她脖颈微微的红点,关心?问:“脖子那里怎么了?”


    “啊……”


    林妧忙捂了捂那处痕迹。


    吻痕这几天很?淡了,只是脖子这块比较深,消退成了小红点,没完全褪去。


    她心?虚的眨眨眼,回答:“不小心?被蚊子咬了一口,没事。”


    形状和蚊子咬下留的痕迹还真差不多。


    郝文双点点头,没多想,从抽屉翻出?花露水给她,意思是涂一涂,好得快些。


    深浓夜色一层层染头天空,商业街的逛街人群也?变成三三两两行人路过。


    林妧把自己的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郝文双亮起车灯,开?车带着她回了家。


    洗完澡的她站在镜子前,直勾勾看着极淡的痕迹,几乎已经?看不出?是唇吻留下的杰作。


    那时,她满脑袋全是迷蒙与热度,完全顾不上也?给他印下痕迹。


    她现在反思,下次一定要做了这件事。


    ——在陈屿的喉结脖子,留下自己的痕迹。


    躺在床上习惯性拿起手机,电在冷饮店已经?充满了,跟给陈屿语音通话近一个小时,时间不早,说了晚安后,林妧却?没睡。


    她思绪静下来,鬼使神差的打开?网页,在输入框,拼出?了“蒋樱”两个字。


    第一条链接蹦出?来就是资料介绍,蒋樱的名字下方,明晃晃挂着澳门蒋氏财团蒋雄与蓝月姗女儿,是蒋氏创始人蒋盟的孙女。


    官方给出?的照片是参加音乐比赛综艺时拍的封面写?真照,身材高挑,黑色抹胸长裙,大气优雅,也?是黑长直的头发,眼眸细长秀婉,笑容自然贵气。


    个人经?历里写?了蒋樱为山区儿童捐款盖学校,还有和山区孩子们的亲密合影。


    实打实的白富美?,极有才华与教养的感觉。


    退出?资料后,排在第二条搜索结果的便是名为“蒋樱butterfly”的微博。


    林妧不确定的点进去,看到放大的头像和资料是同一张美?丽面孔,微博有190多万的粉丝,定位在澳门。


    她往下看着最新微博,大多是生活琐事分享。


    直到在一段音乐会视频,定格的封面有陈屿。


    虽然只在角落位置,穿了在学校极少穿的正装,但林妧一眼就能认出?。


    看日期,应该就是陈屿期末考试前离校的那段时间。


    应该是朋友替蒋樱录的视频,她坐在钢琴前,在众人围聚下弹着精妙的曲子,而陈屿和旁边的丁巍伯父低头交谈着什么,他没抬眸看。


    曲子流畅动听,忽然出?错的低音,突兀明显。


    蒋樱不好意思的歪头笑笑。


    这声别?扭的琴音,也?引得陈屿眉头微蹙,朝弹琴的蒋樱方向?瞧去一眼。


    曲有误,周郎顾。


    林妧退出?微博,摁黑手机。


    她把脸半缩在床被间,心?跳微微沉着。


    之前面对柯佳,再漂亮,再坚持不懈,她也?觉得不必去在意,因为陈屿表明了不喜欢这种纠缠。


    可蒋樱没有这份纠缠,而是极有内涵的天之娇女。


    想引起他注意,方式也?高明许多。


    如果站陈屿身边的女生不是自己,而是蒋樱,大概益处不是一点半点。


    要是自己能帮陈屿就好了,哪怕一点点。


    胡思乱想着,林妧闭着眼渐渐睡过去。


    翌日起来,她发现家里安安静静就剩自己,郝文双已经?去店里了。


    窗外有风声,薄雾淡烟,枯树枝干褐在冷风中颤巍巍晃动。


    淮京和南岛温度完全不同,一个进冬,一个似夏。


    地板下的暖气热着,她仍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凉气从睡衣胸口缝隙钻进来。


    林妧洗漱回房,刚想换衣服出?门,手机响了来电铃声。


    她拿起一看,是陈屿打来的,接通后,那边传来隐隐风声,应该是在外面,他说:“吃早饭了么?”


    “还没,刚起床。”她情绪不是很?高。


    “怎么好像不太开?心?。”陈屿似乎笑了笑,汇报着行程,顺便提议:“十点在灏运有个会,现在还有时间,一起吃个早饭?”


    “行。”林妧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出?头,她知道灏运距离自己家不远,反正睡衣还没脱,于是索性就说:“我?家北边街口的那家如意馄饨挺好吃的,要不你过来?”


    陈屿应下:“你把家里地址发给我?。”


    她挂断电话,打开?微信发去了位置共享。


    四十多分钟后,门铃被按响。


    从猫眼里看到来人是黑色羽绒服的陈屿,林妧便打开?门。


    陈屿看着她还穿着睡衣,毛绒的淡紫与粉色,衬得露在外面的肌肤更白净。


    她关上门,拿出?备用拖鞋给他换,然后带着他来到餐桌前。


    两份馄饨盒子打开?,热气腾腾的香味飘散出?来,还有几个小蛋糕甜品,应该是他顺路过来时买的。


    陈屿简单环顾了一下周围,简单而温馨的家,电视柜和墙上都有全家福的照片。


    他脱掉了羽绒服,只剩里面的衬衣和正装。


    林妧摆好餐具,再抬眸,才发现陈屿今天去灏运开?会谈事穿了她最着迷的正装。


    他目光向?来清冷,低头用筷子吃东西?,进入薄唇。


    他口腹之欲不高,寻常的食物只要不是太难吃,对他而言就没有区别?,就像眼前的馄饨,和以前吃的那些,分辨不出?谁的味道更略胜一筹。


    林妧问他:“好吃吗?”


    她又?恍然想到,说:“是不是吃不太出?来。”


    陈屿一脸平静:“你爱吃,应该是好吃的。”


    林妧瘪瘪嘴:“换个你知道答案的问题,你觉得——蒋樱怎么样?”


    陈屿回答很?快,且果断,连思考都没有:“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她顿了顿,追问:“那谁跟你有关系。”


    他答得一如既往干脆,抬起沉静好看的眸子看着她:“你。”


    林妧忽然就没有不开?心?了


    起码现在是这样。


    她很?想在他去谈正事前,先?把这身禁欲的衬衣给解开?。


    撑腰


    吃剩的垃圾包装被他习惯扔到外面的垃圾箱。


    带着表面的寒气再进屋, 陈屿身子微微一晃。


    是林妧守在门后忽然抱住了他的腰,指尖越抱越紧,回来的猎物被她捉到啦。


    她就得逞仰脸, 朝他喉结微微吹气。


    幽幽的香。


    陈屿几乎瞬间就明白?这意思。


    “这是在你?家,万一叔叔阿姨回来,我们还是暂时禁下欲比较好。”然后全部留到下次,他说完就那么笑着看她, 明明什么不君子的举动都没做, 只清风霁月站在原地,却好像用那含笑暗涌的眼神正?在将她吃干抹净。


    林妧觉得这人不光眼眸好看, 就连眼神都很会do似的。


    她被他看得脸有些?热, 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屿才悠悠笑着敛了长眸, 低头, 接了电话。


    “她在我身边, 你?问?吧。”


    他说着,把手机从耳边拿过来, 按了外放。


    沈如洲的声?音即刻在屋子里清晰响亮起来:“啊……你?跟林妧在一起呢?咳,林妧妹妹?是这样的, 有个事要麻烦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缪斯》,只唱副歌就行。”


    她有点惊讶:“我?”


    “对,你?。”沈如洲笃定?。


    原来是沈如洲搭档的那位小师妹感冒嗓子哑了,其余的几个师姐师妹实在不擅长甜嗓,全是欧美和民族唱腔, 所以沈如洲就立刻想到了林妧。


    在南岛酒店歌房的时候,沈如洲可?是亲耳听过她唱歌, 在比赛见了太多选手找来合作?的女歌手,抛开知名度不谈,只凭嗓音外貌的话,她参加比赛一鸣惊人,绝对没问?题。


    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林妧理智尚未完全想好,但脑袋里冒出蒋樱弹琴秀婉的画面?,感性使然,嘴巴已经先答应了:“要不……我试试?”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弹琴,但会唱歌。


    也不是哪里都比不上蒋樱,极力想证明自?己也很好。


    沈如洲有点小兴奋:“好妹妹!那你?现在方便过来吗?参加一下彩排,这是我的号码,微信号一样,加我一下,发你?位置。”


    “哦,好。”她应着。


    挂断电话,陈屿盯着她仿若还有些?懵的样子看了一会儿,面?色很沉静理智的问?:“想好了?”


    她被他看得心静下来,略思索,点头回答:“嗯,我还挺喜欢唱歌的,再说了,能帮上你?朋友,去试试吧。”


    “我送你?过去。”他说。


    “你?送我去?”


    林妧犹豫一两秒,为他着想,所以拒绝:“不用了,来回跑,又不顺路。”


    “没事。”陈屿拿起外套,淡淡:“只要是你?,怎么都顺路。”


    彩排是在淮京市级电视台的演播厅进行。


    上午九点半。


    演播厅前?来彩排的选手和工作?人员相辅相成着忙碌。


    林妧拿着话筒站在舞台,已经唱过一遍,音响效果似乎不太好,负责音响的老师正?在调试,等会还需要她跟沈如洲合作?再唱第二遍。


    唱完一遍,底下坐着的只是选手和合作?伙伴,没有大批粉丝观众,她的紧张感也减退了大半。


    彩排结束,合作?没问?题,林妧被带到后台选衣服试妆。


    先把服装和妆面?定?下来,为真正?比赛时符合曲子做万全准备。


    滕华娱乐的经纪人也在场,本来有点担心沈如洲找来的朋友行不行,但女生一露面?,拿着话筒开口的第一句唱出来,经纪人就知道稳了。


    沈如洲都是在哪结交的才子佳人朋友。


    那个陈屿写?曲就够神了,这个林妧更是实打实的甜嗓美女。


    经纪人表达了想要签下她的意愿。


    可?她暂时没想过离开校园,踏足毫不熟悉的娱乐圈,于是礼貌微笑婉拒了。


    “人嘛,机会还是很重要的。”


    沈如洲在旁边敲边鼓,试图劝:“你?瞧,半年前?我还是素人,参加了场选秀比赛,就签约公?司,做了偶像。”


    “我才大一。”


    “进娱乐圈赶早不赶晚,我也大一啊,有空就去趟学?校露露面?,平时看看书?,做做老师给的考试题,照样拿学?分。”


    她有些?犹豫,最后仍是摇头:“谢了,暂时真不考虑。”


    强扭的瓜不甜,沈如洲适可?而止,不再劝了,对于她来帮忙还是很感激,所以问?:“你?想要什么?”


    不能白?唱,总要表示表示。


    聊到想要的东西,林妧心思流转,她抬眸,真挚的看着对方,说:“跟陈屿要他家院子里的凌霄花种子吧。”


    沈如洲不解:“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就要花的种子?”


    “我想自?己种出来,算是个惊喜。”


    虽然陈屿说了这花麻烦。


    但那是他父母亲手种下的。


    她也想,亲力亲为滋润颗种子,发芽后在院子里种下同脉凌霄花,就好像跟他生活的纠缠更紧密了。


    天色在下午五点时已经昏沉,而后渐渐彻底黑下来。


    晚上六点半。


    演播厅坐满了人。


    林妧一身月白?色简洁短款连衣裙,长发柔顺在肩膀,脸上的妆容不浓,但红唇和妩媚感上挑的眼角,依然让她在一颦一笑间用美貌和歌喉在合作?舞台光芒闪耀。


    黑暗风的情歌,被她唱出了春天夜间花开与枝头冰雪缠绵悱恻的味道。


    舞台高?潮,是进入副歌部分,她手搭在沈如洲肩膀几秒。


    搭配着沈如洲招牌故作?羞涩的笑容,气氛点燃,台下的尖叫声?瞬间四起。


    林妧原以为自?己会在正?式录制时紧张,但面?对着镜头和底下热情欢呼的观众,她反而有种澎湃找到归属地的感觉,表现虽避免不了生涩,却也比彩排从容自?然许多。


    这场合作?舞台无疑算是成功的。


    沈如洲凭借超高?的支持率与决赛出色表现拿了《天选之子》冠军,而搭档他唱大火情歌《缪斯》的林妧因为嗓音和美貌,以及被粉丝发现机场照里的女生就是她的真相,惊艳卷着八卦绯闻,着实让她在粉圈里火了一把。


    不过,短暂耀眼的火花之后,她宛如十二点消失的公?主?,选择回归于平淡普通生活。


    沈如洲知道她无心踏足娱乐圈,面?对记者好奇提问?有关她的信息时,也缄口不语,只澄清了两人关系为朋友,并非情侣。


    林妧的寒假是和陈屿闲暇时约会,以及在饮品店帮忙度过的。


    因为合作?舞台火了一把,出门有点怕被认出来,她一直戴口罩。好在冬天冷,不似大夏天,戴口罩也不显得奇怪。


    这天她去临近的办公?大厦送了趟咖啡,省了外卖小哥的跑腿费,再回来时,郝文双给了她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还带着那张段新康的名片,说:“这里有张银行卡,刚刚他来过留下的,我还要忙店里的事,妧妧你?帮忙照名片地址寄回去吧。”


    段新康再次来到店里,郝文双是有点意外的。


    听到对方将要去韩国的新成立的浩瀚娱乐分公?司,再回淮京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郝文双态度缓和了些?,进去柜台给他去做咖啡。


    再出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了,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


    打开,里面?是歉意的文字,以及一张银行卡,秘密是郝文双的生日。


    初恋男人,是想以此方式补偿当年的亏欠。


    可?在郝文双眼里,这件往事已经过去,即便要提亏欠,也不是钱能弥补的事。


    面?对妈妈的拜托,林妧眨眨眼,拿起那封信和名片,答应:“好。”


    亲自?跑到另条街的邮局邮寄完以后,她还特意用手机给名片的号码发去短消息,说明了自?己是谁,以及妈妈要归还的意思,最后附带物流单号。


    发完消息,刚才邮局出来,她接到了那个号码的来电,迟疑两秒,选择接通。


    对方依旧客气,对归还银行卡的事表示知道了,然后说着:“我刚看到《天选之子》冠军合作?舞台的热点推送。”


    “应该是你?,你?和妈妈眉眼很像,我觉得以你?的条件真的很适合训练出道。”


    “想不想去韩国做练习生?”


    这是继滕华娱乐的经纪人之后,再次有人向她递出欣赏的橄榄枝。


    金子发光。


    所以盯着的人绝不会只有一个。


    她仍然婉拒:“谢谢段叔叔了,暂时没这个考虑。”


    “人的重要机会一生可?能也就一两次,错过了就没有了,希望你?不要将来想起来后悔。”


    脑袋莫名回想起舞台那种享受愉快的感觉。


    林妧缓缓深呼吸,而后笑笑:“不会的。”


    那时,她少女心没有太多沉重,觉得过好眼下的日子,守护爱情最重要。


    后来经历过险恶人心才明白?。


    平安活着,和完成理想以便有能力给在意的所有人保障,它们是一样重要的。


    ·


    再开学?,已经是二月下旬。


    秘书?部的女干事负责将南岛的相片洗出来,整理成十一份,分发给去南岛的各部长。往年都是十份,今年回来却多了一份。说明多了一个人去南岛。


    女干事将洗好的照片带回办公?室,在桌子平摊分着,见送文件的高?雯晴部长过来,就说了句:“今年比去年多了一份照片。”


    高?雯晴笑笑,解答:“是,南岛之行,不光褚部长自?费带女朋友去了,会长也带着林妧学?妹去了。”


    “欸?会长也带了林妧学?妹去南岛吗?难怪照片要多洗一份。”女干事恍然,又有点犯难:“会长去年开始就好忙,照片搁在办公?室好,还是送到家里?可?万一会长不在家,老爷子接收照片怎么办?”


    陈家老爷子的严厉,曾因为有女生跑到老宅表白?,被老爷子到学?校里大闹训斥过,所以学?生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知道这件事。


    高?雯晴顿了顿,笑着随意般道:“林妧学?妹跟陈屿会长是青梅竹马,老爷子一定?知道两人感情很好,照片给老爷子,应该没什么吧。”


    “也对。”女干事被说服了,从地址联络簿找到会长陈屿的家庭住址,说着:“等下午没课,找个骑手送过去。”


    撑腰


    淮京顶级的别墅区。


    得到内线消息的李袁匆匆来拜访霍宏, 偏偏这时?候霍宏正在给佛像诵经?。


    李袁不敢轻易打扰,半小时?过去,那边流畅的诵经?声结束, 他才终于表露出焦心不安:“霍董,大事不好了,陈屿那小子跟着丁巍结交了蒋氏的高层,我真?是大意了, 没想到他们会走?这一步。”


    霍宏倒是不急, 依旧悠悠闭着眼,双手朝佛像合十, 格外虔诚的模样。


    礼毕, 他缓缓睁开?眼,才带着手中的佛珠转身?坐回沙发, 给出办法:“陈文辉都意外死了, 这么些年过去, 总不能让他儿子和老爷子跟他分别太久。陈文辉之前送进?监狱的会计主管叫贾鹏,前段时?间出狱了, 日子应该不太好过,你?找个靠谱的手下?, 下?午就过去看看,带些钱和东西,聊表慰问的心意。”


    这话?的意思,清清楚楚。


    当年留下?陈屿和老爷子,算是大发慈悲,原以?为他们会苟且偷生, 不成想,造成了现今为难他的局面。


    那就斩草除根。


    什么都不必留了。


    李袁在霍宏身?边已经?快二十年, 表面拜佛,内里?恶毒不择手段,他最明白了。


    而后霍宏的秘书给了他一辆车钥匙,李袁去到车库发现是辆装满了汽油油桶的面包车。


    秘书在旁边继续转达:“霍董说,这车和里?面的东西由您找人交给贾鹏,算是解决当年遗留的错误。”


    李袁瞬间会意,先?前忧愁的表情此刻一扫而空。


    斩草除根。


    当然是火烧最彻底。


    陈屿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日子,今天也就到头了。


    *


    日落傍晚。


    即便白天里?晴空万里?,在这个未立春的气节,天色暗下?来,温度也极冷。


    陈屿一回来就被姑姑担心着使眼色,老爷子则满脸怒火,气得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跪下?!”


    怒喝倏地响起,就连院子枝头的鸟雀也被惊到,扑棱棱飞远。


    陈屿静默一两秒,虽不知怎么回事,但仍旧本着孝道从容跪下?去。


    老爷子把装在文件袋的照片摔在他面前,冲力作用?,些许照片从里?面滑出来,露出林妧靠在他怀里?学冲浪板的笑脸与?身?影。


    瞬间了然原因,陈屿将照片装回文件袋,妥善安放在旁边的桌上,主动?开?口:“爷爷因为这些照片生气?”


    “你?还好意思说,是不是想气死我!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个阳奉阴违的不肖子孙!”


    老爷子本来打算天冷早点吃饭休息。


    吃饭前,收到学校寄回来的照片,南岛之行本来没什么不妥。


    事实上,去年时?,陈屿就想安排姑姑和老爷子同去。


    但老爷子不感兴趣,离不开?这生活了几十年的院子,拒绝了。


    姑姑放心不下?老爷子,还要开?着古董店,也就不去了。


    但这次南岛之行的照片里?,陈屿跟一个女生很亲昵,就他习惯冷然的表情在看那女生时?都专注柔和不少。


    “不肖子孙。”陈屿重复着这个词,并不委屈,平静说着:“我从未忘记过陈家的血海深仇,走?到现在,我问心无愧。”


    站在旁边的陈婉替这爷孙俩着急,看他不示弱,忙引导:“小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


    陈屿扯了扯嘴角。


    不屑辩解,能有什么误会。


    而后,他眸色沉静,叙述事实:“我喜欢她,跟她在一起了。”


    “你?、你?简直混账!”这下?,老爷子声音都哆嗦了,猛地把茶杯往地上摔,喘着粗气:“刚有点小成绩,距离目标还远得很,就算只是差一步,那也是差!”


    陈屿低眸,似在外忙碌一天,有些累。


    脸上却没多余表情,背脊笔直。


    “陈屿!你?马上跟这丫头分手!”


    怒火中烧,老爷子以?长辈身?份下?了命令。


    “……”


    陈屿终于有了反应。


    他掀起眼皮看过来,虽跪的端正挺拔,却态度坚守说着:“不分。如果再有时?间出去玩,我还会带她一起。”


    老爷子知道他不是轻易屈服的性子,学习和野心如此,是件好事,可用?到儿女私情上,就是被人捏住软肋,于是吼道:“陈婉!去,把我的藤条取来!”


    陈婉愣了下?,试图劝阻:“爸——”


    老爷子在气头上,根本不听,气得只用?拐棍戳地:“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去拿过来!”


    藤条柔韧,打起人来并不好受。


    不会伤到筋骨。


    但每条抽下?去,都是刺激皮肤神经?的尖锐折磨痛。


    老爷子最后给机会:“再问一遍,你?分不分?”


    “我让爷爷生气,愿意受罚,”陈屿说着,表情风轻云淡,毫无怯懦,仿佛待会挨打的不是自?己:“但不代表我错了。”


    陈婉看着老爷子藤条抽下?去,陈屿一动?不动?跪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此时?也清楚的知道,照片里?女生对陈屿的重要性。


    如果他不喜欢,是场误会,大可以?把错推给照片里?的女生无数次。从小就自?律知道自?己要什么的陈屿是不会轻易为无关紧要的人偏执,惹老爷子生气的。所以?,对他来说,她肯定特?别特?殊。


    暮色沉沉,黑漆漆的天色很快入侵屋内的每个角落。


    少年跪着,脊背挨着抽打,一个字也不愿意服软。


    老爷子更甚。


    ……


    老爷子年岁大了,再没很好的体力,卯足劲抽了几十下?也就放弃,不得不服老。


    陈屿从地上起来,眉眼静着一声不吭,转身?回了房。


    老爷子惆怅跟陈婉抱怨:“害死他爹妈的恶人还活得无比潇洒,他却不长心,还没立好业彻底站稳脚跟就先?风花雪月起来了。”


    听到这话?,陈婉实在听不过去,分辨:“小屿没有不长心,他已经?很辛苦了。”


    说着,她幽幽叹气:“爸,是人难免会有感情,您要求太苛刻,这是过分的灭人欲,跟大清朝的古板老先?生一样。”


    “我没老糊涂,其实心里?都明白,不想让他谈感情,就是怕他有朝一日,会被真?心害苦了。他妈不就是太重情,伴侣走?了,自?己也没熬过去,徒留亲人在世间悲凉痛苦。”


    老爷子白色稀疏的眼睫下?冒出几点晶亮的泪光。


    他别过脸,不肯把脆弱一面露给女儿看,只说:“药膏还在老地方,你?给他拿过去擦擦。时?候不早了,擦完药膏你?也回去吧。”


    老爷子折腾一通下?来,身?心疲惫,确实很累了。


    陈婉拿着外用?药来到陈屿房前,敲了敲门推开?,他已经?脱掉了上衣,后背有密密麻麻的刺眼红痕,有几道甚至交叠不断渗出血色。


    虽说冬天冷,穿着长袖,但脱掉外衣,一件衬衣能有多厚。


    起不了什么缓冲作用?。


    “别怪爷爷,他心底愿着你?好。”陈婉拿着药过来,轻声劝解。


    “我知道。”


    陈屿并未在意记恨。


    陈婉帮忙擦了药,嘱咐注意先?别碰伤口,别沾水,就关好门走?了。


    床边的手机来了视频电话?。


    陈屿接通,手机屏幕显出对面沈如洲一头漆黑短发的模样,对着镜头臭屁自?恋着问:“怎么样,兄弟这新发色帅不帅?”


    话?音落下?,沈如洲发现他光着上半身?,肩膀还有蔓延进?镜头的条状红痕,愣了下?之后惊讶叫起来:“卧槽!你?挨老爷子家法了?!”


    从小到大,沈如洲见证过不少回老爷子不人道的惩罚。


    冬天跪雪面壁思过,藤条抽背,要求太高,导致老爷子的苛刻简直不像是亲生爷爷。


    “嗯。”


    陈屿不咸不淡应了声。


    “是不是谈恋爱的事被老爷子知道了?啧,林妧妹妹要知道你?为她挨了打,不得感动?得痛哭流涕,非你?不嫁。”沈如洲半心疼,半打趣。


    陈屿听了话?,嘱咐一声:“别跟她提这事。”


    “……这时?候了,你?惦记的还是她。”沈如洲摇头,叹息:“真?爱啊。”


    这事沈如洲确实守口如瓶了。


    林妧没从沈如洲那知道半点消息。


    晚上她和杨倪在食堂吃完饭出来时?,遇到负责发照片的女干事,拿到南岛的照片后,听对方顺嘴一提,会长那份已经?找骑手送到了离学校不远的家里?,才愣住。


    心里?隐约觉得不安。


    她有点担心如果陈屿没在家,照片是被古板的老爷子接收看到,会有什么后果?


    林妧给陈屿打去电话?,很快接通,她问:“你?到家了吗,没事吧?”


    隔着电话?,那边安静,也没训斥声响。


    他嗓音略低,似乎笑了笑,尾音染着未完的笑意说:“到家了,我能有什么事。”


    按照平时?学生会对陈老爷子的形容,依誮还有沈如洲曾提过的几句严苛,不可能毫无动?静,大概只是老爷子已经?教训完才有此刻暂时?的相安无事。


    林妧打算过去亲眼看看,跟杨倪说了声,杨倪愣了下?觉得大晚上一个女生出学校不安全,便借口消消食陪她一起。于是两人走?向学校南门,风吹得有些冷,像冰水似的,丝丝缕缕钻入衣领。


    她呼吸在路灯下?散着微微白气,路过温暖的寝室楼也没改变主意,只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过去看看你?,就看一眼,看一眼没事就走?。


    这里?离陈家老宅不远,坐上车再下?来,也不过六七分钟。


    林妧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那人。


    已经?提前出来等?她了。


    杨倪避免做电灯泡的尴尬,就在下?车的墙边等?着。


    林妧快步跑过去,看到陈屿神色无异,也没任何伤痕的模样,终于轻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冷不冷。”陈屿伸手,替她捂了捂耳朵。


    他出来前,怕沾到血腥与?药膏味,仔细冲洗着手。


    如今伸出给她暖耳朵,除了掌心暖意,就是散着淡淡的洗手液清香。


    今天的?璍陈屿不是白色衬衣。


    他收到她要来的消息后,就换了宽松的纯黑运动?服,即便擦了药的伤口血渗出来,隔着深色衣料,也不会被轻易发觉。


    “还担心你?会被爷爷打呢。”


    她疼惜抱住他的腰:“怎么样,爷爷是不是不许你?谈恋爱?”


    柔弱纤细的手腕收紧,像根拉紧的藤蔓,后背靠腰的细细伤口被触动?,割裂般的痛感袭来,他不动?声色默默忍耐。


    面对这个折磨般的亲昵拥抱,明明可以?找借口躲开?,但陈屿没有,他承受她亲近带来的苦楚,甘之如饴。


    “年纪大了,思想也固化,需要时?间接受,慢慢会接受的。”


    他只神情如常,对她淡柔笑着,边低头下?颌贴到她的脑袋,无比亲昵回拥住她。


    拥抱并没有太久,因为杨倪还在等?着她。


    天太冷,在外面待着容易感冒生病。


    确定他真?没什么事,林妧说了声要和发小一起回学校。


    陈屿点点头,指腹爱不释手般摩挲两下?她的耳朵,惹得她脸颊发烫,赶忙溜了。


    两个姑娘路过拐角仍在营业的花店,林妧犹豫半秒,拉着杨倪进?到花店,买了水培种子需要的工具,还跟老板简单请教了下?发芽凌霄花种子的注意事项。


    再出来等?车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中年男人停下?面包车,跑过来询问她和杨倪:“你?好,小姑娘,你?们知道陈文辉家是哪户吗?”


    面包车停在路对面,空气飘散一股很重的汽油味。


    林妧容易晕车,所以?对汽油味格外敏感,稍浓一些都会觉得呼吸不适。


    杨倪对陈文辉的名字十分陌生,皱着眉摇头:“不认识,我也第一次来这。”


    看着男人苦恼眺望周围的样子,林妧抿唇,问了句:“你?是?”


    男人回过头,解释说:“一个老朋友,十几年没见了,今晚有时?间国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帮助人总会让人觉得开?心,所以?林妧不吝啬帮忙。


    她嘴唇动?动?,刚想说陈文辉已经?去世了,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身?份和立场说。


    于是指了指枯掉的凌霄花方向:“那边第一家宅子就是陈宅了。”


    “哦,”男人眼里?明显有了光彩和笑意,“那他家人都在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但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歪了下?脑袋:“陈文辉父亲和儿子应该都在的。”


    “谢谢你?啊,热心的小姑娘。”


    男人点头道完谢,前往面包车。


    林妧回到学校,跟杨倪买了热乎乎的关东煮小吃,吃完各自?回寝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洗漱完上床迷糊之际,她脑袋忽然冒出问题。


    那男人既然自?称是陈文辉的老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呢?


    残存的思绪很快被困意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夜里?两点多,林妧被不停狂响的手机铃声惊醒。


    这个时?间点谁会打电话?啊。


    她被扰了睡眠有些不耐烦,又怕影响室友们休息,蹙眉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按了静音,刚想拉黑,就看到沈如洲的名字。


    林妧停下?了准备拉黑的手。


    这哥是有多大的事,非得半夜三更打过来。


    她翻身?下?床,出了寝室接听,还没问有什么事,那边沈如洲的声音急切传来:“林妧!陈家老宅被人蓄意着火,老爷子和陈屿现在淮京市第一医院……”


    这话?听到耳朵里?,林妧迷蒙的困意骤然被炸光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忙跑回寝室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心跳猛烈且快,手都在不受控制在颤抖,拍打生活老师的房门,煞白快哭的脸色和有些凌乱的长发,把从屋里?出来的生活老师吓了一跳。


    在寝室楼大门打开?后,林妧边往外跑边用?软件打车。


    到了医院,派出所的人也在。


    放火的人通过监控已经?抓到,照片里?就是几小时?前跟她问路的那个看似面善的中年男人,叫贾鹏。


    以?前是在陈文辉公司做会计,后因涉及挪用?巨额公款被判二十年。


    期间表现良好,提前几年出来。


    贾鹏出狱后发现老婆跑了,孩子长大不认自?己,找工作也四处碰壁,便将积攒的所有怨念针对陈文辉一家身?上,买了几桶汽油,等?到凌晨一点周围没人时?泼汽油点火泄愤。


    这场火来得凶猛突然。


    陈屿浑身?有伤,没生命危险,但老爷子年纪大体质弱,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事实的真?相刺痛着耳朵。


    林妧听明白了,心里?瞬间塌方起来,鼻子一酸,眼眶发着热,失去了脚步继续往前的勇气。


    她转身?,又极为狼狈的跑了出去。


    那把火,不是她放的,却是她引得路。


    天真?,抑或愚蠢。


    都不重要了。


    她间接害死了陈老爷子。


    她跟陈屿……


    再没可能了。


    林妧眼睛哭得很红,渐渐肿起来,在医院楼下?呆坐到早上,冷风吹得她浑身?都冰凉,脚已经?发麻。


    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沈如洲问她在哪,告诉她陈屿还没醒。


    她动?了动?嗓子,发现吹了一晚的缘故,干涩疼痛。


    只说了声:“知道了,谢谢。”


    这时?,一个窈窕焦急的身?影从豪车下?来,身?边还有几个西装保镖格外吸睛,林妧认出来,是跟照片没什么差别财团千金的蒋樱。


    蒋樱来这是看谁,大概率是为了陈屿。


    她忍着发酸的胸口,憋住眼泪,心里?明白,却没有动?,反而垂下?了眼。


    蒋樱边匆忙往医院大楼里?走?着,边打着电话?,兰花般让人凝神静气:“丁伯父放心吧,我已经?跟香港那边最好的医院打过招呼了,今天就可以?转院,他一定会康复如初的。”


    声音带着高雅的香气,一掠而过,周围空气再次陷入毫无味道的阴冷。


    林妧觉得很冷,她把双脚缩到椅子上,抱着膝盖,自?我拥抱安慰的姿势。


    蒋樱和她不同,能够给陈屿安全,给他帮助。


    不像自?己,好像只能给陈屿添麻烦。


    跟董星打架,被爷爷反对,就连他唯一剩下?残缺的家……也被她间接毁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猪队友,一个蠢货,一个负担。她遭受着良心谴责,做不到事不关己,每每想起警察说的话?,都觉得自?己像个没被揪出来的帮凶。


    陈屿凭什么继续跟她在一起。


    他原本那么清冷倨傲,已经?领先?同龄人许多,人生本该不必遭受这种事。


    可就因为她的蠢,现在躺在医院里?,连爷爷也没了。


    他和她一样,也不一样。


    但都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喜欢可以?是自?私占有。


    但人要对自?己做过的行为负责。


    以?爱为挟持,要求对方无底线的原谅,是最无礼的傲慢。


    林妧垂眸,盯着手腕的红绳痛苦失神,蒋樱比自?己合适了不知多少倍,天之骄子就该匹配天之骄女。


    比起和他在一起,她更想有人能保护他周全。


    终于,心里?已经?有了单方面认为对的选择。


    她确实是个做出选择就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当初追陈屿是这样,满腔孤勇,现在自?感罪孽深重,想要逃离亦是如此。


    清晨人来人往的医院楼底,林妧握紧指尖,许久以?后再松开?。


    是她把手腕那条和陈屿相同款式的红绳解下?来,挂在了还没萌出新芽的枯花枝。红色绳结在风中轻轻晃动?,宛如挥手无言道别。


    她悲凉一笑,落在经?过的路人眼里?是极其凄美?的。


    她脚从椅子下?来,缓了缓冰凉的腿,少顷,转身?木然往外面走?。


    那就,到底为止吧。


    不奢望长相厮守。


    祝他天高海阔,平安顺遂。


    ·


    林妧回到学校后,已经?迟到了第一堂课,时?间太晚,微信电话?一堆,除了沈如洲,就是关心她的室友,她哪一个都没回,独自?拿着书走?在教学楼空荡荡的走?廊,经?过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时?,站着看了片刻,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


    下?课后,苏晓莹用?账号登陆了电影软件,播放最新上线的BE玄幻爱情电影给寝室的好姐们一起观赏。


    男主角被痴傻的女主角拖累,在被围攻身?受重伤时?还拥抱着心爱人,直到尸体僵硬,那道保护的结界都没有散。


    美?强惨的爱情下?线。


    大家被虐到不行,纷纷哀嚎起来。


    林妧全程看着电脑屏幕,她眼泪溢得很凶,却没任何哭声。


    曹娜抽泣中,拿纸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微微愣住,说:“我的天,妧妧你?哭得好好看,像电视剧破碎的女主。”


    “别夸了,”林妧眼角带着泪痕,压抑着心事,故作无事弯起唇角朝对方笑了笑说:“其实我跟主演这位一样蠢。”


    香港医院那边。


    陈屿身?体不同程度的烧伤情况一天天在好转,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口需要敷药避免感染。


    唯独有一道烧伤,是在额角的位置。


    涂了药膏用?纱布绷带贴着,格外明显。


    他清醒的那天起,直到下?葬老爷子,林妧的电话?和微信就没能联系上过。


    林妧以?学业繁忙为由退出了学生会,也不再热衷任何活动?。


    唯独植树节那天,几所大学联合栽树苗,她跟体大学生发生了次矛盾,被秦墨和学生会的男生护着,而后再次悄无声息起来。


    跟远在韩国的段新康叔叔联系过后,她整理着要跟学校递交的材料,从打印店回往寝室楼。


    然而,到了寝室楼门口,她却停在了那里?。


    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陈屿。


    她的心仿佛停滞一瞬,喉咙也哽咽堵起来。


    他头发长了些,却遮不住额角的那块纱布,整个人似乎更清瘦了,那双冷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朝她走?近。


    似乎已经?没大碍出院了,陈屿身?上不是病号服,而是带了点消毒水味道的黑色卫衣长裤。


    也对,如果没康复,不能出院,蒋樱怎么舍得让他从医疗资源最好的香港回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一个她向往常一样,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抱住的距离。


    “是不是手机坏掉了,联系不上你?。”


    就好像她这近一个月的不理睬全没发生,而他只是在谈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陈屿的眼神因为亲人的离世有些空,可看着她的目光还有着温度,好像无论她做错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可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蠢,他会不会痛苦,然后极有可能又被她不知不觉引到另一轮伤害里?。


    长痛不如短痛。


    犹豫什么,不是已经?决定了么。


    求他平安顺遂。


    林妧眼睛泛酸,控制住想抱他的冲动?,睫毛微动?,唇角张了张又抿紧,最后强压着情绪露出无所谓一笑,故作毫不在意,不答反问:“烧伤的疤痕是去不掉的吧?香港医院也没办法,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


    她继续薄凉:“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那还挺可惜,本来最吸引我的就是你?那张脸,现在看样子,要留疤,真?倒胃口。”


    她说这句话?轻飘飘,好像早就决定了要这么说。


    陈屿神情不太好,他眼眸盯着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阴测:


    “你?说什么?”


    林妧抬头看着他,不敢眨眼,怕会掉下?眼泪,用?惨淡的表情扯扯嘴角:“……这么久不联系已经?默认分手了,还不明白啊。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没留疤的脸。你?现在贴了纱布的这张脸,只要想到纱布后是烧伤,我就觉得好恶心。”


    她清冷的声音在阴郁的天色中响起。


    黑色鸟类从树梢飞过,粗劣嘶哑叫了几声。


    “所以?,你?就只喜欢这张脸。”


    陈屿倏地发出声嗤笑。


    而后,他看着她,唇角有自?嘲的笑,带着微微低哑颤音,像在问她,也像在给自?己最后一次被拯救的机会:“真?心在你?那,就一文不值?”


    距离太近了。


    颤音的质问好像直接穿过胸口,撕碎她的心脏。


    可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恶毒又怎么样,她好像也只能这样用?恶毒来推远他。


    “是。”


    林妧回答他,转过身?,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气音哽咽。


    “对不起。”她实在没忍住,离开?前,眼眶发热道了句歉。


    陈屿低着头,没说话?,他想笑,可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感觉到月亮不见了,而自?己正在被深渊的黑暗浓稠一点点吞噬。


    风刮过,又停止。


    林妧已经?离开?。


    他还站在原地,颓败,虚无,仿佛在一点点失去生机。


    胃肠开?始阵痛痉挛,陈屿从未如此难受,他压抑着微微颤栗的身?体,想再等?等?,再等?等?……


    然而,直到周身?被凉意侵袭,天色彻底暗下?,乌云漫天,吞没月亮。


    她终究没有再回来。


    连个拥抱和气息都没留给他分毫。


    撑腰


    林妧是临时?决定去韩国做练习生的, 离开前跟室友们在寝室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其实就是买了酒菜,大家?哭得眼睛发红, 彼此不舍,却依然给彼此祝愿。


    她从寝室出来再和杨倪碰面时?,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思绪飘浮, 情绪有些?敛不住。


    以前肯定料想?不到, 她居然选择进娱乐圈,还是要在国外开启的娱乐圈。


    生活有时候也会魔幻。


    “感觉韩国那边好多艺人抑郁自杀, 不过那个灏运娱乐还算好, 隶属国内,没搜到什么负面新闻。”杨倪替她担心, 顿了顿, 没忍住问:“那你跟陈屿怎么办, 他这边家?里刚发生火灾,你舍得留他自己一个人面对?”


    她仰头喝了口冰水, 里面的冰块还没完全融化,冷却思绪神经, 连带话?也平静冷淡说:“我和他分手了。”


    杨倪吃了口鸳鸯锅的辣味羊肉,忽然被呛到,咳嗽喝水缓了一会儿?,无奈看她:“还没到愚人节,别开这种玩笑?啊。”


    林妧用冰水瓶子敷在脸上清醒,眼睛缓慢眨着, 看着发小,全无开玩笑?的神情, 再次正?经说:“真?分了。”


    “为什么?你居然舍得?”


    这下换杨倪深吸口气?在胸口,有点理?解不了。


    原本以为两人会是异地?恋,结果?直接成了过去式?


    “你明明超喜欢他的啊。”杨倪眉头越皱越紧,就差把脸贴到她面前质问。


    林妧觉得冰块刺得肌肤有点痛,像针扎。


    她却没挪开,只看着表情费解的发小,淡淡说:“记得陈屿家?大火前的那晚,过来问路的人吗。”


    杨倪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杨倪和淮大很多学生一样,只通过论坛和贴吧的匿名贴子知道了学生会会长陈屿家?被人恶意纵火,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此刻根本不明白这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放火的人,就是那晚问路的大叔。”


    “他不光问了陈文辉家?在哪,还问了家?人在不在,但凡我能细心点,就会发现不对劲,也许一切就不一样。”


    “可我那时?只当平常事?,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的脑袋,是空的。”


    她幽幽说着,语气?略带哽咽,努力维持着平静。


    眼泪悄无声息淌下来,浸染透明的冰水杯子,最?终坠落桌面,形成一滴快要碎掉的湿痕。


    杨倪听到这里就懂了,对面的林妧吸吸鼻子,擦掉眼泪,有些?累极的样子,脸贴在桌面的手背。


    纤细的骨架和身影,让她此刻看上去,像极了需要关爱理?解的流浪猫。


    “妧妧……”


    杨倪起身坐到旁边,轻抚着她的背,“那,陈屿知道了么。”


    她摇头,睫毛眨得很慢:“别跟他说,我宁愿他觉得我轻浮,讨厌我,也不想?他因为爷爷的死恨我。”


    讨厌和恨。


    两者相比起来,总是前者没那么让人刻骨难忘,也容易释怀。


    她和陈屿以后都会有新生活。


    ·


    上学期的时?候,陈屿说过辞掉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他确实辞掉了,这消息在淮大论坛贴吧再度传得沸沸扬扬。


    林妧离开淮大前往韩国的最?后几?天,都没在校园里再见到过他。


    送别那天,杨倪陪着郝文双一起跟她到机场。


    下了车,郝文双眼睛有些?红,忍着不舍的泪眼,怕女?儿?惦记,和蔼笑?着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了再见,要进机场时?,杨倪没忍住,追上来抱住她,说哭就哭起来:“妧妧,舍不得你走那么远。”


    “等我出息了回来呀,到时?候喜欢娱乐圈哪个小哥哥,我就帮你要哪个小哥哥微信,好不好?”林妧笑?着拥抱安慰。


    转身挥挥手,不愿再看亲近人伤感的模样,她大步往机场大厅走去,意味着就快要跟淮京这座城市告别了。


    她换完登机牌,回复完室友一切安好的消息后,没忍住,还是点进了淮大的论坛和贴吧。


    论坛暂时?没什么新消息。


    倒是贴吧在几?分钟前发布了有关于陈屿的位置和一些?悄悄拍下的照片。


    楼主是淮大的学生,说自己今天去祭拜过世亲人,在墓园遇到了新下葬的骨灰的人群,而那些?黑衣送死者骨灰最?后一程的人里,就有陈屿。


    林妧睫毛微垂,无声看着。


    她想?见的人就在这些?照片里。


    天气?不好,飘着小雨,照片拍出来整个色调都是黯淡冷郁的。


    照片里的人很多,林妧只注意得到其中的一个人。


    他没有打伞,黑色的外套,肩宽腿长,身形依然端正?挺拔,但眉眼却是空寂的。


    他站在最?前面,神情淡漠麻木像死灰一样,好像只有落寞的躯壳独立在暗色冷风,微湿的头发漆黑,和额头贴着纱布的惨白成了明显对比。


    后面几?张照片明显就是下葬结束后,距离也有些?远了。


    墓园边上的荒败枯树枝前,陈屿整个人也是冷色的。


    他修长净白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眼神望着阴雨远处。


    颓然没有焦点似的。


    烟雾从薄唇间逸出,四散定格。


    林妧睫毛微动。


    原来他会抽烟。


    自己好像只顾着表达喜欢,却从来没了解透他。


    真?的好讽刺。


    *


    林妧四月初到的韩国,一头扎进全新的生活,边接受公司训练边在韩国大学做交换生。


    她过得和之前的人生差别很大,在娱乐公司学到许多专业知识,每天繁忙充实。


    衣食住行,甚至学习语言班,所有费用不用她掏,段新康的灏运娱乐公司负责承担。


    由于语言不通,初到韩国的大半年,她除了和公司内部会说中文的工作人员沟通交流外,几?乎没有算得上朋友的存在,格外孤独寂寞。


    幸好有老师的帮忙,类似拼音读写的韩语不算太难,她渐渐听得懂口语,能用生疏的词汇组成简短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思,虽不像当地?人那么流利自然,但起码没了语言不通的阻碍,在公司练习室待得久,也不知不觉间和韩国当地?的几?个女?练习生熟悉起来。


    灏运娱乐的韩国分公司,采用的是韩国传统造星流程与淘汰机制。


    残酷且有效。


    练习生的日子虽然繁忙辛苦,也有好处,就是每天洗完澡,躺在床上就能睡着,没精力胡思乱想?,让她的心得以用时?间慢慢喘息,逃脱罪孽愧疚。


    林妧来到韩国的这段时?间,身边的练习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大多被淘汰,其少数留下预备做组合出道。


    她则最?不同。


    就快要十九岁的她,年纪相对十二三岁的稚嫩练习生们大不少。


    舞蹈不算多出众,但嗓音条件和外貌真?是旁人用努力也收获不来的。


    最?主要,她是段新康亲自签进公司,因此每个老师都在重点培养。


    段新康明确表示了她以后会走单人出道的路线,甚至在她没正?式出道时?期,就已经通过公司媒体放出她在《天选之子》的合作舞台表现,还营销上了灏运最?美女?练习生的名号。


    日复一日,一年的时?间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过去。


    林妧作为准歌手,在公司内部竞争表现不俗,一年便可以熟练讲出韩语,同时?也迎来了她正?式出道的日子。


    意料之内,她的首张迷你专辑《lover》获得最?佳新人音乐奖,身为外国人,在排外的韩国并不容易,能凭借神颜和甜嗓获得奖项说明了粉丝的喜爱。


    后来四年,出了三张迷你专辑,参加电视剧配角演出,粉丝群越来越大。


    她最?放松的时?候,就是每次参加完打歌舞台后,公司难得给的半天休息假期,没课程,没工作,就单纯属于自己的时?间。


    思念太浓,她想?念淮京的天气?,淮京的亲人、朋友。


    淮京的一切。


    林妧会选择飞一趟淮京,陪郝文双聊聊天吃吃饭,偶尔林国平或者杨倪也在,等到凌晨时?分她再飞回韩国。


    直到今年,她跟灏运娱乐的第?一个五年期满。


    刚要续约合同时?,却发现续约合同期限由五年延长十年,给出的分成和福利比洽谈时?还优厚出许多。


    她自认为虽然表现还算合格,但不至于有这么好的合约。


    而且,合同相应的违约金额也提升到了十几?亿的高度。


    林妧到办公室找到段新康时?,他正?配合私人医生在听心率,朝她笑?笑?,微侧了侧下巴,示意她先坐着等等。


    等医生日常检查完,交代了注意事?项,收拾医用箱出去了。


    “终于懂了人还想?再活五百年的心理?。”段新康叹息后,看向林妧:“续约合同签了吗?有什么问题?”


    她浅笑?着,说出犹豫:“没什么不好,就是给我的分成高了好多,甚至超出了公司的前辈,还有就是违约金,高得有些?离谱了。”


    段新康笑?着摆摆手:“除了违约金高点,别的都没问题,难道林妧丫头你对我还有疑心病?”


    “实话?说了吧,我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太好,准备放弃韩国市场这块,回国内休养了,灏运娱乐分公司也会由新东家?接手,你正?好要续约,这份合约可是我从新东家?那能给你要来的最?好福利了。”


    “人家?给这么好福利,标明了未来五年将用公司的大头资源捧你,甚至欧美奢侈品代表都有。怕你红了就跑,半路解约,所以违约金标高一些?也很正?常。”


    林妧仔细翻过合同。


    里面倒是标明了不会涉及任何陪酒陪/睡,以及歌曲和镜头前的任何情/色相关工作。


    就连给奢侈品广告代言都有履行的日期限制,说明了不是在画大饼。


    她暂时?没签,找个家?律所花钱请专业人士通读了下,确实没陷阱。


    这意味着只要她不半路解约,好好工作,资源能拿到手软,违约金顶多是限制她留在公司的条框而已。


    如此,林妧没再犹疑,在续约合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续约完毕,灏运娱乐继续为她接以后的工作行程。


    九月份有场歌坛盛典。


    公司替她报上了最?新专辑的主打歌。


    但彩排那天,盛典导演亲自过来说明,因为是在淮京举办,国内的粉丝歌迷很多,应文化局要求丰富盛典的歌曲风格,所以临时?更?换曲目,林妧今年新歌被换成她当年在《天选之子》出圈的那首歌。


    也就是《缪斯》。


    林妧稍稍一愣,微笑?,答应了。


    她戴上耳机,重温那首歌,恍惚就回到了当年和陈屿在音乐室的时?光。


    原来,不光味道有记忆。


    就连音符都能铭记一段特殊时?光。


    这时?,休息室房门再次被敲响,是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小助理?秦芝。


    她问:“该《缪斯》上场彩排了?”


    秦芝把灌满温水的水杯递给她,乖巧回:“还有两首歌的彩排才到,而且林妧姐你要唱的是《生长痛》,早就改名了,忘啦?”


    “哦对。”


    听到这,林妧心神微动。


    她睫毛耷垂,喝了口水润喉,然后状似平静笑?了下,淡淡:“我给忘了。”


    几?年前,歌迷发现《缪斯》被唱作者Yu改了名字《生长痛》。


    其实就是陈屿用权限更?名曾经的作品。


    不再是缪斯,没有美好,而成了折磨的生长痛。


    撑腰


    彩排现?场。


    前面几个都是组合彩排, 轮到她单独女歌手这里,舞台除了她空无一人。


    淡白与暗红的灯光昏暗。


    熟悉的前奏响起,林妧拿着话筒的手指不由攥得紧了紧。


    今天被临时要求换歌之前, 她一直选择刻意遗忘,没再听过这首歌,更别提再唱。


    可现?在,她要重新唱起这首歌。


    歌手本来就要投入感情?才能唱得动人心弦。


    否则, 光有技巧, 华而不实,没有灵魂。


    久违接触这歌, 林妧高估了自己?假装平静的能力?, 也低估了这首歌在她心里的影响。


    在进入副歌的瞬间,所有密密麻麻的情?绪交织涌上心头, 她没控制住, 有些?湿热的泪水从眼底氤氲出来。


    五年的时?间, 不算短了。


    可还是喜欢,还是没忘记。


    所以才会难以自控。


    彩排总是有摄影机记录着花絮。这幕被?亮着灯的机器清晰无比收录进去。


    林妧回避转了下脸, 深呼吸间,已经凭借着歌手专业的舞台经验, 很快调整好气息嗓音,再开口唱下一句时?,全无哽咽的微颤,就只有眼眸晶亮的水雾,显示着那张漂亮的脸刚刚确实失控了。


    下午的彩排结束。


    歌坛盛典晚上七点半正式入场,八点正式录制直播。


    林妧换了造型师临时?找出来的演出服装, 先前准备的打?歌服是为?专辑新歌专门定制的暗□□风短款公主裙,跟今天这个?舞台完全不搭边, 苦了造型师尽职尽责,在衣服库里翻找好久,边找边跟她商量,才选择简单大方的青白色两件搭配装长裙。


    黑长发?被?挽起,大部分直直垂在背后,很有月下中式美人的感觉。


    里面的裙子收着腰线,肩带很细,外面的薄纱外裙宽松罩着,显得林妧锁骨和肩膀线条很柔美。


    她看着镜子里的映像,恍惚想到五年前,那时?月白色短裙,现?在裙子颜色多了点冷感的青色,裙摆长了,头发?也更长了些?。


    晚八点。


    歌坛盛典正式全网直播。


    此刻,在淮京CBD中心的商务楼漆黑安静,上班族们早就下班离开了。


    幽寂的高层办公室中,烟灰缸里摁灭的烟头静静躺置,淡淡的烟味未散。


    落地玻璃窗拉着百叶窗帘,只有开着房门口,隐隐透着极浅的光影。


    里面靠墙的电视开着。


    除了电视屏幕幽幽的亮光,整间空荡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两盏落地灯靠墙亮着。


    办公桌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他无声闭着眼,似乎在短暂休息。


    额头光洁,并不见任何疤痕。


    暗光中,冷隽清瘦的脸在电视屏幕变化色彩的光线中影影绰绰,从眉骨到鼻梁下颌,深挺立体,只是整个?人悄然沉默着,透出几分阴沉。


    电视屏幕大,声音开得并不高。


    从对面漫漫传来,隔着宽敞的距离,更显得声音小了。


    好在办公室里安寂,即便?不睁眼看字幕,倒也能分辨得清楚。


    盛典开场,几场歌曲表演结束,主持人声音介绍下一首《生长痛》,由林妧演唱。


    少顷,再熟悉不过的音符,前奏过后,她的歌声从电视里传来,雕塑般的男人终于有了活气。


    他缓缓睁开眼眸,目光落在屏幕,面无表情?看着。


    她声线技巧比以前好了太多,唱出的感觉却和当初完全不同。


    不再那么纯粹空灵的甜,即便?她努力?维持着,忧伤感还是从她眼眸压抑下的笑中一点点四碎溢出来,全都裹进歌声里。


    她总能表现?得一往情?深。


    就连唱《生长痛》也是,明明改了歌名,整体基调变了,她却完美融合抓住了。


    这才是林妧。


    甜美藏着狡猾。


    让他当年也栽在她身上的林妧。


    歌声通过信号传播在不同地区,不止高楼大厦,还有其乐融融的圆满之家。


    盛典的现?场舞台音效更好,这是高科技音响还原不到的百分百氛围,粉丝们挥动着荧光棒,反馈也很热情?。


    一首歌的歌词唱完,录制直播现?场就只剩尾音的旋律,即将落幕。


    林妧回过身,往舞台暗处走。


    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亮着这首歌发?行时?的月光背影封面照,正对着她低眸下台的方向?。


    仿若时?空交错,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相同的纤瘦肩部与腰肢曲线,梦幻般重叠。


    最后舞台灯光熄灭,彻底消弭在浓稠黑暗里。


    ·


    办公室的落地灯亮着,即便?关掉电视,也有昏暗黄晕的光。


    只是没了盛典直播的节目,暗色冷淡风的装修风格,让办公室更死寂阴沉起来。


    走廊外走来一个?人,是秦墨拿了文件过来。


    敲门后,推门进到办公室,给?死气沉沉空间添了些?人气。


    秦墨现?在是陈屿的助理。


    到达陈屿如今的位置,就怕的就是被?身边人出卖,他身边的亲信,一定要是能信任的人。


    所以陈屿选了从学生会就开始跟着他的秦墨。


    “这是华天娱乐孟总用邮件发?来的明天参加酒会的人员名单,孟总刚收购了灏运娱乐的韩国分公司,比上次的名单,多加了几个?在韩国那边发?展的女明星。”


    秦墨斟酌着说了大概。


    接收到华天娱乐发?来的电子名单时?,因为?并不是机密内容,他打?印时?多瞧了几眼,有些?意外在名单里看到林妧的名字。


    大一下半学期,她退出学生会,交换到韩国学习,再听到她消息时?,她已经是生活在镜头下的女艺人。


    这些?年,大家变化都挺大。


    身边同学们仍旧按步就班,答辩毕业,有能力?的进了国内知?名企业勤勤恳恳,不满意工作的则在淮京不停跳槽更换。


    他还算运气不错,跟了陈屿,做了他的贴身助理。


    正因为?如此,才会斟酌用词。


    秦墨清楚两人是旧恋人的事实,这种关系见面,总有点尴尬。


    陈屿接过名单,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翻动了下刚打?印出来还散着淡淡漆墨味道的纸张。


    轻淡随意瞥了一眼,他递回来,没说不妥,只说了句:“就这样吧。”


    似乎看到林妧的名字,又似乎没看到。


    总之他的反应就是毫不在意。


    秦墨摸不准他真实心思,把?名单收好,为?他身体考虑:“陈总,要不要让餐厅做点东西上来,您胃要紧。”


    陈屿顿了顿,抬起冷眸:“肖氏那边给?了报价没?”


    思路完全不在同一频道,秦墨再次意识到自己?这辈子也成不了陈屿这类人,回过神,忙回:“给?了,按您的吩咐,给?报价就立刻收购,那边正连夜拟合同,好了就会发?过来等您签字。”


    陈屿点点头,嘱咐:“要快,你催一下。”


    收购不签字,不到最后一刻,都有被?截胡的危险。


    “好,我这就去。”秦墨立刻去办。


    两个?小时?后。


    肖氏被?淮京梅山陈屿收购的消息登上热搜头条。


    与此同时?,下面的热搜词条刷新。


    在肖氏被?淮京梅山收购的消息下,#林妧彩排《生长痛》唱到哽咽#、#林妧舞台离场背影和当初《缪斯》封面完美重叠#也逐步上升,成为?热度渐涨的话题。


    九月的夜晚,残留盛夏的热度。


    当晚的热搜词条大概就是两件事。


    一个?,在商界。


    另一个?,则在娱乐界。


    看似毫无交集,只有清楚这两人过去的老朋友才明白,时?隔多年,恍惚宛如上辈子的记忆了。


    ·


    第二?天上午林妧在小别墅睡了个?懒觉,快要十一点才起来。


    大概昨晚唱了陈屿曲子的缘故,整个?晚上她都在做梦。


    梦里还在南岛的酒店,陈屿教她冲浪,朝她无言温柔的笑。


    醒来之后,她还留恋着梦中的场景,眼眸和胸口都有些?涩然。


    她记得有种说法,如果梦到一个?久违的人在沉默无声对你笑,那代表现?实的他正在逐渐忘却你。


    人还真是纠结的生物。


    她希望陈屿忘记。


    却又会觉得难过。


    从卧室出来,到浴室洗了把?脸,她就素颜朝天端了杯牛奶,在院子里看着长势喜人的凌霄花,出道后她赚了点钱,在淮京买下这栋带院子的小别墅,种子是三?年前发?芽的,如今栽到院子里,已经长得有围墙高。


    这花的生命力?确实挺疯狂的。


    平时?她飞韩国不在的时?候,都是郝文双隔三?差五来浇浇水,顺便?在院子里另一片空着的花园种了点菜,不打?农药,纯绿色有机蔬菜。


    中午简单吃了点饭,下午林妧做了瑜伽,运动后泡澡出来,给?肌肤呵护补水,以确保晚上状态好。


    回韩国的机票还没买,因为?今晚要参加个?酒会活动,除了能见到还没露面的新东家,也有很多高奢资本方出席,这种酒会就是名利场,对女艺人来说好处还是挺多的,比如仪态出众,说不定就被?品牌方看中,结交人脉同时?还能揽个?广告代言回来。


    傍晚时?分,小助理秦芝从酒店过来,还带了造型师,两人拖着两个?大箱子。


    秦芝推推黑框眼镜,萌萌的纯:“马上五点了,林妧姐,该化妆换衣服往酒会出发?了。”


    “好。”


    林妧配合坐到梳妆镜前。


    酒会定在晚上七点开始。


    她化妆换衣服,再算上往酒会地点堵车的时?间,差不多提前十几分钟到场。


    将近六点,林妧准备妥当,上了公司安排的超长豪华的保姆车。


    当然,坐这辆车的并不是她一个?人,另两位在韩国发?展的女艺人和负责国内活动经纪人也在。


    她礼貌点头笑笑,然后就听着同去的另外两个?女前辈,还有国内的经纪人讨论着新东家孟阳和陈屿。


    话题是由有着不老童颜之称的姜芷提起来的,先问:“欧巴,咱们公司的新东家是谁?是不是昨晚热搜上那位收购了肖氏的陈屿?看他照片感觉他好帅。”


    “不是。”穿得西装笔挺的男经纪人笑着回:“华天娱乐的孟阳,孟总是咱们的韩国分部的新老板。”


    “孟阳?”


    另一位红裙子长发?女星田子妍低头开始搜索起来:“哇,才三?十出头,长得还可以,可惜已婚。”


    “咱们孟总也算年轻有为?,但跟淮京梅山的陈总陈屿一比,就逊色多了,陈屿办事快准狠,而且跟澳门的财团蒋氏还有联盟关系。”


    经纪人的神情?似乎很欣赏崇拜,接着说:“其实你们可能不知?道,淮京梅山这个?公司名,是陈文辉,也就是陈屿父亲去世后注销了的,但是呢,被?崛起的陈屿再次启用,够有意义吧?现?在陈屿在淮京商界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这样的大佬谁不想巴结啊,现?在陈屿在女人眼里,可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呢,很多圈内的名媛和女艺人也不例外。”


    姜芷双手鼓掌,很感兴趣的睁大眼睛:“哇,那他没有绯闻吗?”


    经纪人无奈摇头:“没有,他好像挺不解风情?的,也不会怜香惜玉,据说香港那边的名模想约他吃饭,在露天餐厅淋雨淋了一个?晚上,高烧了人都不理一下。”


    田子妍感叹:“那算啦,这种男人太难搞,自找苦吃啊。”


    “哈哈哈,这个?形容差不多吧。”


    林妧侧脸望着窗外车影流动的公路夜景,听着曾经耳熟的劝说,无数过往回忆涌现?进脑袋里,她失神沉默着,全程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晚上六点五十,几乎踩着点到达酒会的私人庄园。


    这是场资本齐聚的高奢品牌酒会,也有媒体到场,只不过止步于酒会外厅招待,内部有很多保镖看守,不允许任何没被?邀请的人员进入。


    她们几人在经纪人的带领下核对完身份进场。


    水晶吊灯明亮如昼,酒会宴厅金碧辉煌,大面落地窗朝向?连绵山林,露天的阳台则宽阔种满了娇艳鲜花,山间没什?么暑气,沁凉微风轻轻吹拂着,两旁纱帘飘摇。


    这时?,身穿侍应生职业装的男人上前礼貌引导:“您好,您几位的位置在9号桌,请跟我来。”


    林妧看向?侍应生手引导的方向?,9号桌,是靠边缘的位置。


    往位置行走间,她四顾多看了几眼。


    却在绝对中心位置的黑色皮质沙发?停住目光。


    沙发?靠背阻挡了些?许视线,她被?其中只露着半截后背的黑色背影吸引。


    冷白的后脖颈,那双耳朵,以及那个?端正的仪态,在几个?男人里最挺拔显眼。


    她几乎看到就能断定出是他。


    那个?人,曾任她无比亲密依恋,如今隔着半座宴会厅,像道跨不过的鸿沟,就横在她和那人之间。


    淮京就这么大,今晚又是高奢资本齐聚,其实她想到过也许会和他相遇。


    抱着想见他,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纠结,到了现?在。


    旁边的经纪人十分热心,指着中间沙发?靠边的一个?条纹领带男人给?她们看:“那个?打?着黑白条纹领带的就是咱们新东家,孟阳孟总,待会他不忙了,我带你们给?他敬酒。”


    “嗯。”


    “好。”


    “……”


    林妧没应声,她此时?眼里脑袋都被?丝毫没回过头的那人占据。


    桌上摆着倒了红酒的酒杯,她垂眸看了半晌,手指拿起高脚杯,一杯辣涩带香的红酒饮尽,味觉与滚过喉咙的感觉拉回些?心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待会你们去吧,我就不给?孟总敬酒了。”


    说完这句话,全体怪异看向?她:“新东家新老板,难得的机会,还不去刷存在感?”


    毕竟许多时?候,合同外的资源,全是看老板更想捧谁就给?谁。


    但她是个?下定主意,谁说都不管用的性子。


    见劝了几句没什?么反应,大家也就不再干涉了,反正损失是她自己?的。


    谈笑风生的宴会厅中央位置,皮质沙发?坐着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陈屿酒量好,但不怎么爱喝。


    浅喝了几杯后基本就不动杯里的红酒了。


    如此,想靠敬酒拉近关系的一些?小老总们才不得不放弃这个?酒桌文化。


    中间位置坐着三?个?人,除了陈屿,另一位是蒋氏的副总和欧洲的高奢巨头史?密斯先生。


    谈笑间,中间三?人只有陈屿还头脑清醒着,另两人已经有点喝高了,面色通红,开起玩笑来,氛围更融洽像朋友聚会。


    旁边的小老总们也适时?加入话题。


    有人有意跟陈屿攀谈,所以便?借着机会关心起陈屿的单身汉生活:“陈总,您这么一直单着,太缺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就算不结婚,找个?女朋友也好啊,不知?道为?什?么没谈恋爱?”


    “谈过,”陈屿毫不遮掩,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嘲讽般勾起唇角,像在叙述别人的事平静:“被?甩了。”


    “……”


    “疯了吧那女人。”


    “哪个?女人这么不开眼,舍得把?陈总甩了啊?”


    “简直不可思议。”


    陈屿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


    他难得再次拿起酒杯,咽了剩余的半杯酒水。


    夜幕愈发?深沉,黑得像墨染过,月亮缓缓升起,又渐渐偏移,清冷的光从露天阳台照进来,在灯光下消失不见。


    林妧虽然吃了东西,但喝酒喝得不少,时?间一长,就有点想去洗手间。


    她本来打?算跟另两位女前辈一样,风姿绰约故意来回走动,跟感兴趣的品牌方主动攀谈,但从进酒会看到陈屿的那瞬起,她就顾不上别的了。


    去完洗手间再次回到酒会,她垂眸,拎着及地鱼尾裙摆,直到地上有影子挡在她面前,怔了怔,缓缓抬眸。


    一双黑色皮鞋,长腿裹着修身的黑色西裤与白衬衫领带正装,手刚给?把?空杯子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手腕腕骨突起冷白,很硬且凌厉的感觉。


    他侧过头,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落在她怔然的视线里,隔空相撞,似乎是才发?现?她走到自己?面前。


    陈屿比以往瘦削了些?,尤其下颌线条,几乎可见流畅冷硬骨头的轮廓。


    整个?人也更显成熟,身姿笔直挺高,侵略的气场强烈许多。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以为?这女明星想跟陈屿攀谈认识。


    虽然美,但更美的天后不是没试图勾引过陈屿,全被?冷意拒绝彻底。


    于是众人都替这个?美人惋惜,假如攀谈的不是陈屿,而是自己?该多好……


    林妧一直觉得自己?能做到波澜不惊,但和这人面对面时?,时?隔五年,再次这么近距离时?,心底压抑的思念情?绪一下就绷不住了。


    陈屿绕开她,像不认识的陌生人,准备过去。


    看热闹的众目睽睽下,她像被?胸口的情?愫掐住了呼吸,没忍住伸手扯住了从身边经过的他。


    拉住之后,她就后悔了。


    这是在干什?么。


    她闭了闭眼,安慰自己?是酒劲上头了。


    接下来说什?么,说句好久不见?


    她如此大胆的行为?,成功让酒会彻底安静下来。


    陈屿站住了身子,回过眸,眼神肆意像在极缓慢的将她看透。


    微妙的几秒静默后,他唇角裹了漫不经心的嗤笑,对她说:


    “林妧小姐好像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


    “怎么,没有你想象中留疤,后悔了?”


    这些?话像裹挟寒风,将她曾经亲口说出的恶毒,一点点从湖底彻底扒出来,毫不留情?把?她僵住。


    撑腰


    从酒会开始, 那抹及地鱼尾裙的身影明艳出现?,乌发盘起,礼服包裹着袅娜的?身子, 安静坐在靠边的?9号桌。


    陈屿就漫不经心偏头,偶尔回眸看去一眼。


    她没不停四周张望,低头握着手中的?红酒杯,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刚如场时明朗, 独自笼罩在骤然沉默情?绪里, 应该已经发现了他。


    果然,坏得不够彻底的?人, 表现?过恶毒, 总还是会惴惴不安。


    他觉得自己心底从未愈合过的?腐伤忽然舒服许多,于是无声勾了?勾唇角。


    悠扬的?小提琴声被艺术家不间断专注拉奏着。


    资本?这边则推杯换盏, 谈笑风生。


    直到?发觉林妧拎着裙子离开座位。


    陈屿不露声色, 就?看着她的?背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远。


    几分钟后, 掐着估摸的?时间起身,他本?可以将空酒杯随手搁放桌上。


    但他没有。


    而?是在瞧见那抹缓缓回来?的?身影时, 长腿迈动,目标精准走去她前方的?位置。


    空酒杯被他拿着, 如此兜了?一圈,才终于落到?侍应生的?托盘上。


    陈屿佯装刚发现?她。


    她的?目光微怔着,在他脸上持续停留。


    陈屿准备绕过她。


    很快,预料之中,被她抓住了?衣袖。


    他赌的?就?是她还喜欢自己的?这张脸。


    当?初为?了?这张脸,她能换着各种理由热烈跟着他, 甚至在月色下的?音乐室,忍着羞涩把衣服脱了?, 只为?拍他曲子的?封面照。


    那般的?迷恋,岂会在发现?没疤后轻易放他走。


    衣袖被抓住后,陈屿目光再次慢慢回到?她脸上时,是他已经压住了?自己险些翻涌上来?想把她拽到?眼前、狠狠发问曾经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真心的?不理智。


    他眼神淡下来?,逐渐被讥冷取代,而?后静默着似笑非笑几秒,将她当?年只喜欢这张脸的?话毫不留情?说回去。


    话音落下,陈屿就?成功看到?林妧睫毛颤了?颤,也明显感觉到?拉着他衣袖的?力道松了?些。


    宴会厅的?众人早集体噤了?声,只有小提琴手还在独自演奏。


    刚才陈屿的?话,清冷冷,足以让周围的?每个?人听清楚,可就?不光是认前女友身份那么简单的?了?。


    两人之前不是没名没分的?暧昧关系,而?是恋人。


    本?来?几位颇有话语权的?资本?高层还在好奇讨论?,陈屿究竟被哪个?不开眼的?女人甩了??


    现?在看来?就?是这眼生的?女明星,林妧小姐。


    如此,诸位资本?心里有了?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以后让人私下联络女艺人暧昧时,就?算对这位感兴趣,也要敬而?远之。


    玩物可以分享。


    动过真感情?的?旧爱人,即便恨,地位亦是不一样的?。


    四周仿佛静止,唯独小提琴的?乐声旋律响着,提醒着林妧时间还在继续。


    陈屿的?讥诮让她脑子清醒了?很多。


    她很愧疚躲开视线,唇瓣动了?动,还不知该说些什么,陈屿已然淡漠抽回衣袖,擦肩而?过。


    连敷衍都懒得装。


    他不想跟自己再有纠缠。


    林妧在他走过后,心里苦涩冒出这个?结论?。


    这样最好了?。


    最好了?,不是么……当?年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才提的?分手。


    只不过当?初他满心都是自己。


    现?在,他不再在意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何况如今的?他,更加遥不可及了?。


    努力劝解着胸口的?涩然,她攥紧拎裙子的?指尖,再抬脸面对众人时,已经粗略收拾好情?绪,脸上微弯浅笑,似乎又恢复往日镜头前那个?明艳照人女明星该有的?姿态,款款回向位置。


    只有她自己知道,笑容下面的?胸口,像源源不断溺进了?水,也在提醒着自己,曾经对陈屿做过更过分的?事。


    黑夜沉沉,携着凉意的?风,经过露台和临近的?9号桌,拂面而?过。


    另一边。


    再回到?沙发坐下,陈屿神情?冷淡又散漫,没什么异常。


    “原来?陈总喜欢那种类型,按照陈总重情?重义的?性子,现?在也一定还喜欢。”


    旁边的?蒋氏高层递来?一杯酒,碰杯,半开玩笑,轻松着气氛。


    “……”


    陈屿一笑置之。


    那双漆黑的?眼眸沉静,对现?在还喜不喜欢,不置可否。


    孟阳处在最边缘的?位置,若有所?思不吭声了?。


    他之前虽然没和林妧真人见过,韩娱频道见过很多次,收购灏运娱乐时,前东家段新康为?她据理力争要最好的?资源和待遇,他之所?以给?,是因为?自己也挺欣赏林妧一个?小姑娘能在外国拿下那么多音乐成绩奖项,觉得她带来?的?收益肯定高于付出。


    如今知道了?她和淮京梅山集团陈总有段往事。


    是不是能利用她,跟大佬陈屿交换点什么……


    孟阳默不作声思索着。


    比如他的?小心思,陈屿坦然许多,酒喝了?一半,就?勾手示意孟阳过来?。


    孟阳赶忙回神,毕恭毕敬过去:“陈总,您说。”


    “听说孟总新收购了?家韩娱分公?司,那边的?娱乐公?司实力确实不错,以后有什么发展打算?”


    看似随意的?一问,聪明人已经嗅到?机会的?味道。


    孟阳是因为?开拓日韩市场失败,逼不得已才想投资韩娱公?司试试,但凡有余地,肯定还是想重新做进出口贸易的?生意。


    每个?资本?从少积累到?多,都想开拓更大的?市场,拥有更多的?利益,这时候便急需贵人相?助。虽然大多时候不会得到?贵人青睐,但只要有可能,还是要勇于尝试,万一贵人愿意呢。


    于是,孟阳提出想用韩娱分公?司交换淮京梅山帮忙开拓日韩两国市场的?事。


    旁边的?几个?小老总并不知晓林妧签在韩娱分公?司的?事,也就?没往这方面联想,听到?孟阳的?话,彼此忍不住交头接耳,半玩笑半真心:“孟总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一个?娱乐分公?司,就?算签着资质不错的?艺人,以后红不红,能红到?什么程度都是要看运气的?,跟日韩两国的?市场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把陈总当?傻子了?,也只有傻子才会换吧。”


    没错。


    但陈屿愿意做一回傻子。


    “可以。”他答应,那双向来?只算计别?人的?冷感眼眸微微掀起眼皮,唇边荡开无谓的?笑,就?像投资乐园般随意。


    “感谢陈总提携!孟某以后必定涌泉相?报!”


    喜不自胜的?孟阳开始以喝酒表达敬意,连续三杯下肚之后,不免多看几眼林妧位置的?方向。


    一位美人待着的?娱乐公?司,能换陈屿帮忙进军日韩两国的?市场。


    具体是什么感情?,孟阳说不准。


    但能明确知道,陈屿对这个?林妧,真是何等强烈的?在意啊。


    只不过目前另一方还浑然不知。


    晚上九点,林妧从酒会离开给?助理秦芝打了?个?电话通知后,就?直奔了?淮京机场,衣服就?在卫生间换的?,短袖短裤,再出来?,候机室窗户开着,夜风将靠窗位置的?她几丝长发吹散飞扬,像迫不及待飞走的?心思。


    她不想再在淮京逗留了?。


    怕再遇到?陈屿,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怕会不受控制做出什么掉价的?事。


    真成了?只喜欢他那张未留疤痕俊脸的?恶人。


    飞机从淮京直达韩国,登上机舱的?那刻,她闭眼靠在椅背,觉得骤然轻松了?许多。


    次日,韩娱公?司的?郑理事长前来?,集合全?体艺人和工作人员在会议室,宣布最新的?公?司所?属消息。


    “以后,灏运娱乐韩国分部,正式归属于——淮京梅山集团。”


    林妧僵了?一下,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


    “不是华天娱乐吗,理事长?”


    有提前打听到?消息的?其他人,忍不住发出疑问。


    郑理事长不是公?司的?高层,只担任理事职务,和极少的?股份,并没有公?司战略决策和运营管理的?权力。因此,他顶多传达信息,外加解释苦笑而?已。


    “是这样,本?来?是华天娱乐,但华天娱乐已经转签给?淮京梅山集团,签了?合同正在走手续,估计很快了?。听说淮京梅山集团支持华天娱乐的?孟总开拓日韩两国市场,孟总转签咱们给?淮京梅山,真是一点都不亏。”


    一个?娱乐公?司,换一个?开拓日韩两国市场的?机会。


    抵得过许多当?红艺人赚得收益。


    实打实值得。


    换做别?人,估计也会做这个?交易。


    林妧闭了?闭眼,只觉得老天在玩她。


    倏然,有人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睁眼转头去看,是经纪人,正意味深长看着她,略带同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下,甩掉的?前任做了?新东家。


    确实有够糟心了?。


    ·


    韩娱分公?司归属淮京梅山集团后,所?有合同递交淮京集团审核,暂停的?工作也开始展开。


    林妧今年的?专辑已经出过了?,按合同规定,下张是明年筹备。


    合同里应允的?高奢珠宝和服装的?代言拍摄完,就?轮到?影视方面的?资源,最低女二的?戏份,且是大制作。


    原本?计划是联系韩国这边的?剧组,但淮京总部那边给?了?决策,调她回淮京,参加淮京剧组的?拍摄,给?出的?理由正当?充分,说是韩国粉丝量有限,国内庞大的?粉丝群更需要被开发。


    从韩国动身回淮京前,林妧告诉自己她只是去工作,去拍戏,有成熟的?自控能力,不会再去招惹陈屿。


    但,她进组半个?月后,就?自己食言了?。


    因为?必须要好好谈谈。


    剧本?是古代言情?类,女二的?角色也没错,问题就?出在编剧给?的?剧本?,每集都给?她安排了?许多只喜欢男人好看脸的?轻浮桥段和台词。


    一两集倒还好,连着七八集全?是这种内容,林妧几乎快要魔怔了?。


    编剧也很无辜,说这是高层授意要这么安排的?。


    商量无果下,她联系了?经纪人,顺便跟剧组请完假,戴着墨镜口罩来?到?淮京梅山集团的?办公?大厦,准备跟陈屿谈谈工作方面的?事。


    却没想到?在经过大厦门口保安时,看见了?让她这辈子都心生抵触的?面孔,是董星。


    董星居然在陈屿的?办公?大厦下做保安。


    生理的?应激反应让身体出了?些冷汗,心跳也有些慌。


    好在她捂得严实,提前跟经纪人打过招呼,只说是来?见陈总的?,保安很快放行,董星没认出来?是她。


    进入大厦后,前台亲切为?她引了?路。


    距离繁华的?地面快几百米距离,高空中的?办公?室远离喧嚣,显得特别?安静。


    林妧站在办公?室门前,悄悄深呼吸。


    敲了?敲门,她推开进去。


    偌大的?明亮办公?室只有陈屿一人,他坐在主位上,低眸翻阅着文件,修长冷白的?手轻敲两下桌面,而?后有了?思索过的?决策,快速签字。旁边的?黑咖啡像是新冲的?,飘出沉苦热气的?味道。


    林妧来?到?办公?桌前,等了?一会儿。


    陈屿眼也不抬,似乎没发觉有人进来?。


    她只好再次深呼吸,出声:“陈总。”


    第一次用这种陌生的?称呼喊他。


    那边的?陈屿合上手边的?文件,终于看向她。


    他微微一笑,右手拿起咖啡杯,漆黑幽深的?眼眸盯着她,问:“林妧小姐怎么来?了?,真是稀客,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来?这。”


    她本?来?打算直接提剧本?的?事,但顿了?顿,想到?楼下刚见到?的?董星,没忍住,说:“我过来?的?时候看见董星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妧有点卡住,好像在断人工作收入似的?。


    但纠结了?下,她仍然为?他着想,“反正,保险起见,不合适用他。”


    言尽于此,决定权在陈屿。


    而?陈屿明显是知道这件事的?,唇角微勾:“知道啊,所?以,别?的?员工在我眼里是人。”


    他垂眸浅啜了?咖啡,低沉不屑:“董星,就?只是条看门狗。”


    冷飕飕的?评价。


    完全?是倨傲高位者对下作垃圾的?睥睨姿态。


    林妧瞬间觉得自己替他多想了?。


    她不再说别?的?,直奔主题:“那就?聊点正事,我今天来?,是想谈谈剧本?角色的?事,请问陈总,您能不能高抬贵手,发话让底下的?人把内容修改正常一点?”


    陈屿偏了?下头,似乎在回忆自己有没有安排这回事,不过两秒想起这事般。


    他笑了?,随即掀起眼皮看过来?,懒都懒得演,冷感勾人的?脸上摆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喜欢量身定做的?角色。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抵触。”


    眼神口吻明显的?戏谑。


    随后,不等她回答,他又故作为?难,语调却充满淡漠欠扁的?感觉:“怎么办?后续我也已经帮你?安排了?不少。所?以,麻烦林妧小姐好好演,演出精髓。”


    说完,就?这么薄凉笑着看着她。


    短暂怔愣茫然过后,林妧全?明白了?。


    怎么也想不到?,陈屿会抽出精力和时间,亲自安排这一切,只为?针对自己。


    原来?他不是不想跟自己再有纠缠。


    他乐意纠缠。


    只是,丢掉曾经那些情?爱,冷然清醒,有意折磨针对她的?纠缠。


    她很想拒绝,可有天价违约金合约局限着她。


    当?初段新康好心替她争取到?的?优厚合同,现?在正成了?陈屿精准拿捏她的?七寸之处。


    撑腰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 一人一边。


    林妧站着,他坐着。


    就像现在的合同关系一样,他是主宰者?, 而她按娱乐圈常用的形容来说,不过是件商品,签了合同就身不由己的商品。


    林妧心里对这些规则了然,正?要开口, 这时他放在桌边的座机来了电话?, 应该是公司内线。


    陈屿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几秒后他冷然给了回应:“知道?了, 你们先到会议室,我一会过去。”


    大概谈不成了, 他有事要忙。


    挂了电话?后, 那人却?没?着急起身?离开, 只盯她两秒,笑问:“林妧小姐似乎还有话?要说?”


    难得他耐着性子给机会, 她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反复见面纠缠,于是试图好言好语说开。


    “陈总,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


    “但钱投进去,毕竟这是大制作。”


    “那么重复的内容,观众不会喜欢看,你也不想投资损失就打了水漂吧?”


    “无所谓。”


    陈屿眸色讥诮,撂出对钱毫不在乎的态度。


    停了一两秒,他眉间笑意淡去, 直接坦诚布公:“你到现在好像还没?明白?,我给你的不是选择题。”


    声音除了冷然, 听?不出别的情绪。


    “……”


    她被自己?的蠢害惨了。


    依陈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她这只能回剧组乖乖演下去,没?别的选择。


    演就演,有什?么大不了。


    她表演课也没?少上,不如就演个活脱脱爱脸的角色给他看看。


    “好,明白?了,打扰。”


    有了决定,林妧不再纠缠。她转身?推开门,从办公室离开。


    因为负着气太阳穴酸疼,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身?后的陈屿一眼。


    所以也不会知道?,那人看着她决然离开的身?影,冷郁眼神之中,逐渐浮现的点点别样情绪。


    就像当初提分手就走一样,没?有回头。


    他闭眼,独自漠然悄无声息靠回椅里。


    电话?再次响起,他什?么也没?做,就那么静静坐着。


    办公室残存浅玫瑰的香水味道?。


    一丝一缕,很?快就会消散。


    明明让她不舒服了,可不像他最终想要的。


    似乎,只有她出现在他面前时,哪怕吵架,只要她在,他心底的溃烂郁燥才好受些。


    阳光从走廊窗子照进来,逆光中,林妧一步步走着。


    到了电梯口,才静默站住。


    电梯的数字从低到高升上来,门开走出来穿着男士黑白?职业装的男人时,她脑袋还回荡着陈屿今天的所言所行,稍顿了一秒才发觉那人在驻足盯着自己?看。


    是秦墨。


    她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秦部长。”


    这个熟悉的称呼,仿佛瞬间把时光拉回曾经,又到了淮大校园的岁月。


    没?有那么多的心事和复杂情况。


    秦墨往陈屿办公室方向望了眼,暂时没?动静,赶快把她拽到不起眼的角落,念着往日关系不错的份上,特意提醒:“当年你走得匆忙,可能有件事不知道?,贴吧论坛传得七七八八真假难辨,我们学生会也是后来才听?校领导说的,会长家?被人恶意报复放火,会长的爷爷死了,就在那场火灾。”


    “谢谢,我知道?。”


    她攥紧了手指,声音很?轻。


    怎么会不知道?呢。


    真要算起来,还是她间接害死的。


    这成了伴随着她的呼吸,大概永远抹不去的罪孽。


    听?她说知道?,秦墨心里的万千感慨一时涌上来,话?也不免多说了几句:


    “你和会长怎么就分了呢……”


    “你走了以后,他虽然忙着外面的事,但偶尔回学校见到,看他沉默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就知道?状态很?不好。”


    她听?着,除了微笑,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都?已经过去了,还能怎么样。


    秦墨想起什?么:“哦,对了,那山茶花是你送会长的吧?”


    她抬眸,顿住。


    从她表情验证了答案,秦墨叹息摇头:“我就知道?,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在意,连浇水都?不放心交给别人……”


    林妧大概懂了对方的意思?。


    “花是花,我是我,两码事。”


    她没?等他说完,笑着打断,怕再听?对方说下去,自己?都?要误会陈屿还旧情难忘了,从包里拿出张名片,塞到秦墨手里:“我还得赶回剧组拍摄,改天再见。”


    像逃一样,她快步走到电梯,低着头敛眸,不愿再面对。


    再次捂得严实来到大厦一层,林妧特意选了另一个门口出去,因为不想看到董星那个人。


    坐车回到剧组,林妧不再排斥女二号的剧本台词,认命般全盘接受。


    老实说,这么故意整人的重复桥段,稍微有点剧组经验的演员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


    编剧导演只说是受了高层的授意,没?说是谁,但这么大的制作,除了大老板陈屿,没?别人有这胆子和能耐乱来。


    所以,剧组里几乎有了共同的认知,就是这位女二号林妧不招大老板喜欢。


    其中有八卦的人消息灵通,科普:“前阵子的高奢酒会,有朋友去了,说那个林妧其实是陈总的前女友,陈总自己?亲口承认的,还是被她甩的,所以现在才招陈总故意这么整。”


    出演女一号的当红小花唐懿感慨的凑过来,主动跟她搭话?聊天:“你和陈总这缘分可以,分手了这么针对你,明摆着心里没?放下,你可要把握机会复合,一旦复合,多少人脉资源啊。”


    林妧闻言,用着剧组道?具绫罗扇摇风,笑笑:“没?,他就是单纯讨厌我。”


    对于陈屿给合同外的人脉资源,她还从来没?想过。


    哪怕她真的很?需要钱,想解除合同。


    现在顺应陈屿的意思?,就当是赎罪吧。


    拍摄进行了几天,林妧认清现实本分演着戏,原以为杀青前不会再跟陈屿见面。


    可偏偏那人不肯让她太安然。


    晚上十?点多,今日戏份还没?拍完,就看到小助理秦芝举着她的手机跑过来。


    “电话?。”


    秦芝无声用嘴型告诉她接电话?。


    她看了眼号码,手机里没?存,放到耳边之后,才知道?对方是秦墨。


    秦墨如今是陈屿的助理,转达那人的意思?:“林妧,真是要麻烦你,陈总要吃夜宵,点名要你买了送过来。剧组的拍摄先搁一搁吧,陈总这边要紧。”


    林妧深呼吸,真的是服了。


    她跟导演说了下原因,严厉的导演一听?她要去给陈总送吃的,忙随和无比,立刻放人:“快去快去,你的夜戏明天补拍就成。”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人口味变了没?。


    以前他对吃的没?什?么兴趣,只要不太难吃都?行。


    她看了看地图软件的饭店,最后选了家?自己?之前吃过的老字号,味道?还不错。


    饭菜打包好,车子行驶在路灯盏盏的高架桥。


    她连续几天从早上四点起来上妆,因为是古代言情剧,光是头饰和衣服就比现代剧繁复不少。


    经过连轴的拍摄,她着实有点犯困。


    刚要眯会,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看,是发小发来的关心微信。


    杨倪:还拍摄呢?大美?人。


    她有气无力,打字回:好消息,今晚不用拍了,坏消息,现在给陈屿送夜宵。


    杨倪被惊到,连续发来三条消息:-?-


    他那么一个大资本需要你送夜宵?-


    明摆着想见你,自己?拉不下脸,找借口让你找他啊!


    她自嘲笑了声,很?轻很?短。


    回复:并不是哦。


    身?边的人都?在跟她说,陈屿还念着旧情,想见自己?。


    但她脑袋清楚。


    他想的,是折腾自己?取乐。


    自作多情的想法要不得,否则会万劫不复。


    林妧垂下眼,困意和陈屿的双重烦恼让她有点头疼。


    晚上十?点以后的交通很?顺畅,跨越一个区,也才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办公大厦的地下车库。


    公司配的司机把车停好,极有职业素养:“在车里等您。”


    “好,麻烦了。”


    经过前台放行之后,林妧走向大厦内部。


    上次来过一次,这次她拎着吃的轻车熟路搭乘电梯直接就找到了办公室。


    老话?说得好,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必有三。


    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就是等她的陈屿。


    林妧站定,调整了下呼吸和情绪,随后敲敲门,颇为从容推开进去。


    此?时办公室外间并没?有人。


    她怔了怔,才捕捉到些许动静,从办公桌后的里间休息室传来。


    陈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挽着袖口,走出来。


    今天不是白?衬衣,而是件纯黑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开着,似乎刚才在休息。显得随意慵懒。


    冷白?的脖颈和喉结依旧养眼,衬衣领间的锁骨若隐若现的。


    她以前就超爱他这个样子。


    顿了下后,她克制着挪开视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陈总,您身?边不该缺买饭的人,楼下的餐厅不都?是您的产业么,您一个电话?,大厨专门为您做,没?必要为难我大老远跑来吧?”


    陈屿从里间出来,边走边听?她说着,最后来到沙发前坐下,眸子扫过的那一瞬,他瞥见她拎着饭菜袋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像在忍着什?么。


    恍惚想起耳鬓厮磨时,她曾经说过,很?喜欢他穿衬衣解开两颗扣子的样子。


    陈屿眸色微沉。


    一两秒后,他唇角薄凉扯了下,却?没?提这回事,只是将原本要系上一颗扣子的手缓缓收回来。


    办公大厦的中央空调开着。


    仍然让人觉得有些焦躁。


    “你以前不是最爱送爱心餐吗,”陈屿停了两秒,再抬眼看她,过了些戏谑:“那时候不嫌大老远,现在怎么嫌了。”


    想到曾经的所作所为,她罪孽感又多了点羞耻感,于是深呼了口气,微笑:“行,陈屿,我欠你的,我忍。”


    说着,她把饭菜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终于不喊陈总了。”


    “……”


    她没?理,直接往沙发一躺,真的很?困。


    没?有心情跟对方斗气。


    陈屿看着脸上还没?卸妆,古代清丽婉约的柳眉杏唇风格,她闭着眼蜷缩在沙发角落,似乎困倦极了,便没?再吵她。


    须臾后,陈屿收拾起桌面。


    他胃口真的不太好,还剩了不少。


    办公室通风系统很?好,很?快,饭菜香一扫而空,风口夹杂淡淡雪松重新布满了这个空间。


    林妧喜欢雪松的味道?,能让她觉得陈屿就在身?边。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柔软温暖的毯子盖下来。


    她想醒,但困意十?足,让她挣扎了几秒便又安静下来。


    窗外夜幕沉沉,月色如水。


    喧嚣一整天的城市终于静谧。


    陈屿就在沙发前感受着她呼吸声一点点均匀,漏洞的心似乎也被渐渐添补,不觉得空荡荡了。


    他拿出毯子往她身?上盖好,然后,闭合办公室的帘子。


    灯光调暗,只剩两盏办公桌的落地灯。


    办公室换成很?适合睡觉的色度。


    再回到沙发前,陈屿长身?直立,低眸看着她像瓷器一样白?皙美?好的睡颜,指尖轻挑,帮她拨开鼻尖唇畔的发丝,馨香和温软若有若无袭来,有那么瞬间恍惚,他差点就要碰到她的脸。


    那双唇染着杏色的口红,形状小巧好看。


    过往许多次亲吻的回忆让陈屿心烦意燥,他收回目光,到办公桌抽屉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踏着请冷冷的月色,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沙发上的林妧还在沉睡,浑然不知刚才守着她那人的一番心里挣扎。


    嗅着淡淡雪松的味道?,即便在沙发,她还是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先是学校那些忐忑的缩影,再然后就是一场大火,陈屿浑身?沾染灰烬,额头还大块的伤口,就站在她面前。


    在梦里她痛苦极了,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怎么也够不到陈屿。


    然后,她的脚底倏地一空,四周没?了任何光亮,黑漆漆宛如海底深渊,恐惧混着窒息感包裹了她。


    她努力喊那人的名字。


    终于,张口困难出声。


    “陈……屿。”


    ·


    死寂的里间休息室,窗外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室内昏暗一片。


    陈屿抽烟缓了许久燥念,打开窗子,散着空气的烟味。


    他再出来时,没?想到会听?见她做梦的呓语。


    她极其困难含糊的喊出:“陈……屿。”


    他身?子顿了顿,过去俯身?,垂眼细细凝睇睡梦中皱眉痛苦的人。


    有点点晶莹的泪光从眼角渗出,应该是极其悲戚。


    陈屿捏住她白?皙温软的下颌。


    长指因为有些用力,她被这么一弄,醒了。


    她刚脱离梦境,睁开眼,对上陈屿幽深沉静的目光,不由一怔。


    陈屿指腹还捏着她,慢慢蹲下身?,拉近距离看着她。


    他表情有些微妙,眸中漆黑,冷然,像夜间大海水面之下藏着暗涌。


    “你做噩梦了。”陈屿叙述事实。


    她仰脸看着他,喉间有些酸涩,不知道?自己?刚才有没?有从梦里喊出他的名字,如果喊了,他有没?有听?到。


    陈屿像想看透她般,看着她,问:


    “梦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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