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假神女三
距离明正宗十年一次弟子大比, 越来越近。
四十九峰间的氛围,日渐紧张,尤其是百尺峰。
大比意义非常, 对百尺峰弟子来说, 这是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 明正宗的教习, 会在这期间寻找苗子,他们能不能真正成为内门弟子, 全看此次。
弟子们每日奔走修炼场,十分忙碌。
因此, 当白穆的朋友, 发现好久不见白穆时,已过去十余日,那人奇怪:“白穆那小子去哪儿?该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学什么绝招吧?”
另一人回:“不可能的,他也不去修炼场, 成天窝在储书阁, 一日十二时辰,吃喝拉撒都在那,看门老头可烦死他了。”
“干嘛呢这是, 想和书结为道侣?”
功法是重要,但纸上得来终浅, 修炼场才是弟子必去的地方。
自然,如若白穆垫后, 被踢回外门,他们也不可惜, 甚至会放松点, 修仙是过独木桥, 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是好事。
另一头,宁姝去储书阁还书。
储书阁的看门老头,对她还是没好脸色,发现她一直只看闲书,他看宁姝的目光,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将宁姝的书抽回去,他道:“我最近最烦看到你们两个人。”
宁姝不由一笑。
这老头,让她想起她高中班主任,他发现宁姝收到不少情书,骂那些男生:别一个个和发情的公狗一样,你们看宁姝成绩这么好,这情书也好意思递出去,我替你们害臊……
因此,知晓老头一片好心,宁姝对他挺有好感。
她靠在桌子上,问:“师傅好,敢问师傅贵姓?”
老头呆了下,很久没人理会他的自言自语,他咳了声:“师傅谈不上,你叫我李老头好了。”
“叮,激活NPC李老头。”
宁姝脑海里响起系统播报,她有点疑惑:“前阵子第一次见他,他还不算NPC?”
系统回:“游戏自由度很高,有些时候一次没激活的NPC,多聊几次就好了。”
但人家说他叫李老头,NPC播报就是李老头,可见游戏的敷衍。
宁姝收回心神,还是唤了声:“李师傅好。”
李老头不大习惯,他抄着手,问宁姝:“行吧别对我卖乖,你有什么事?”
宁姝立刻展颜:“我想知道基础修炼里,哪一册最适合我这种从没接触过灵力的?”
她调查魔尊时得遮遮掩掩,修炼倒不用,想在图书馆想找对书籍,问图书管理员就对。
李老头给她指完路,又说:“你要是碰到白穆那疯子,别被吓到,他已在这里住十几天,我一定要去申请让弟子不准睡在储书阁……”
他又自顾自地唠叨起来,显然,白穆和宁姝,就是他口里的最烦看到的两人。
果然,宁姝刚走过几个书架,却看前面,一个少年四肢呈“大”字躺在地上,地上扔满功法。
他长得挺可爱,五官有点幼,只是衣着有点邋遢,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词,周围萦绕一股浓重的郁气。
他就是白穆。
突然,他双手抱头,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刚滚了一圈,然后他看到宁姝。
他立马爬起,噌噌噌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宁姝。
自己一人,尚且能放纵情绪,但被人看到了,还是被一个毫无灵力的女子看到,这,这都什么事啊!
况且他之前还讥笑她是女鬼,她要是女鬼,自己这是什么,疯魔头?她一定会借机嘲笑他!
然而,与他预想中的不同,宁姝一语不发,去看书架,她的手指,在书背上一一掠过,指甲发出轻微的触碰声。
她在挑功法。
白穆呆滞。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他凭什么以为人家会理他呀?他算老几?
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会很莫名其妙,比如现在,对白穆来说,就是一个毫无灵力的人,对他的忽视。
他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
宁姝抱著书,懵然站在原地,这啥啊,她什么都没干啊。
下一刻,系统“叮”的一声:“NPC白穆出场!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0%)】!”
一直被百尺峰弟子无视,宁姝还以为不会触发什么支线。
原来搁这等她。
虽然有点意外,她想了想,走到抹眼泪的白穆前,蹲下身,问:“你怎么了?”
最丢脸的样子都被看到了,何况宁姝的声音温和,没有任何歧视讥笑,白穆豁出去了,他抹眼泪说:“我是废物,呜呜呜。”
他倒豆子般,“修为提不上去,见到喜欢的姑娘,都不敢上去搭话,呜呜呜。”
这段时间,白穆住在储书阁,一来为宗门大比准备,二来也是心怀侥幸,希望能够再遇到那个,在历史文学区的姑娘。
结果双双落空,他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
宁姝打量着白穆。
她知道百尺峰气氛不对,他们太紧绷,时刻担心自己变成垫底,时刻祈求能被教习挑走,以至于本末倒置。
如果在明正宗开心理辅导班,应该很赚钱。
白穆崩溃不已,他盯着一地狼藉的功法:“我真的好废物。”
宁姝忽的说:“其实,认清自己是个废物也挺好的。”
本以为会被好好安慰的白穆:“?”
她捡起功法,抖了抖:“这些,不都是初阶功法吗?没弄错的话,初级功法需要教习引导,百尺峰上没有教习,你怎么开始看初阶?”
白穆眼神躲闪:“不学初阶功法,哪有教习看得上我。”
宁姝笑了:“如果你靠自学,就能学会初阶功法,还要什么教习?”
白穆反驳:“大家都在学初阶啊!”
宁姝用手拍拍地上的书:“所以你看,大家都一样待在百尺峰,你以为自己是天才能自学初阶,结果一直学不会,这样带来参差,你不崩溃谁崩溃?”
白穆嗫嚅。
可是,谁心里没有个天才梦呢。
宁姝说:“不是天才也没什么,这世上才多少个陆恒。”
她话语里不带嘲笑,但白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
因为一针见血。
百尺峰弟子去学初阶功法,是有很多无奈,但其实,他们心里未尝不是抱着一种心理,觉得只要自学初阶功法成才,就会让教习枪着当弟子。
正因为如此,才总是奔波忙碌着,却发现,自己天资平平,
现在有个人跟他说,不是天才也没什么。
“天才本来就很少。”白穆喃喃。
何必非要拿自己和天才比?逼得太甚。
只是,他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声音弱了许多:“我已会基础功法,不去学初阶,能怎么办?”
见他态度软和,是个听得进劝的,宁姝又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初阶功法没有进展,我觉得可以回去练基础。”
练习基础功法。
白穆发现,他好像找到方向了。
他擦擦眼泪,须臾,声若蚊蚋:“对不起……”
宁姝疑惑,却听他继续:“上次,不该那样说你是女鬼。”
他的虚荣心作祟,当看到比他弱的废人,他心里的恶意,就被激发出来。
如今想来,可笑的是自己。
宁姝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原来是你啊?”
白穆:“……”他又有点伤心,“你都不记得我,我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喜欢我的。”
事业的心坎过去了,还有感情的。
宁姝问:“你有喜欢的人啊?”
白穆陷入回忆,脸色微红,说:“她很好,她像光,她静静坐在那里,我就想靠近她。”
听这描述,宁姝心里也有点痒痒,哪个姐妹啊,她也好想认识一下哦。
不过他没继续说,宁姝也没追问,只是鼓励:“别灰心,总要试试看的。”
白穆摇头:“可是我好弱。”
宁姝没想把他打入泥里,立刻夸:“你很有潜力啊!”
能被系统开启“逆袭”支线,这家伙以后会变强的,而且,也长得可怪可爱的,宁姝觉得那姐妹不亏。
白穆又说:“我配不上她。”
宁姝有点懂李老头的心情了,怒其不争啊,她道:“她要是看不上你,你就变强,今天她对你爱搭不理,明天你让她高攀不起!”
白穆还在犹豫。
宁姝沉痛:“我是女的,我作证,没人喜欢磨唧男。你告诉她你的心意,被拒绝,总比一辈子没把喜欢说出口好吧?”
白穆被说得很动摇,他眼光逐渐坚定:“你说的对。”
宁姝又用力拍拍他肩膀:“兄弟,我看好你。”
白穆感动地点点头:“我……我会好好努力,我要向她表明我的心意!”
他握紧拳头。
宁姝心里,对被白穆喜欢的姐妹说声抱歉,如果以后她不喜欢小白……哎呀,多多担待,她是为了帮小白找回信心。
此刻,宁姝说:“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于是,她顺便把挑出来的基础功法,递过去,“那要不,你顺便教教我怎么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对能熟练用灵力的修士来说,司空见惯,可宁姝体内没有半分灵力,可把白穆愁得皱起小脸。
他打算翻基础功法,给她研究合适的引气入体办法。
一天没收获,宁姝倒是云淡风轻,白穆问:“你就不着急吗?”
宁姝:“我着急了我就能立刻学会吗?”
白穆:“也是。”
不知不觉,他的心态和她一样,平和许多。
见她在琢磨功法,他心口不由微弛.
一整日没修炼的收获,宁姝从储书阁把基础功法借回去时,李老头看她的眼神,简直是充满感动。
他还觉得是自己打动了宁姝。
宁姝回去后,恰好遇上仓廪的小童又送来一车的瓜果、糕点,都蕴藏着灵力,是好东西。
小童说:“这些是雪剑让送来的,姑娘收好。”
这段时间,陆恒挺照顾她。
拖了这么久,她快到选攻略对象的最后时限,超过时限,会被系统自动敲定对象,因此,系统挺上心,一看此情,道:“其实我陆恒不错啊!”
宁姝掂量一个林檎果:“然后,我也叫他阿恒哥哥?”
系统:“……”
如果之前,宁姝是因为三天三夜的距离,不考虑四神子,那如今,在了解真神女从四神子里选一个,她就更不考虑。
从多方面来说,四神子真的不是她的菜。
恋爱游戏嘛,要选,也得选个最顺自己心意的,矮个里拔高个,闻人辞看起来很难,反而会让她有预期。
宁姝深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算了,帮我选选第四个。”
“好的嘞,”系统:“叮,开启主线:【密宠甜心:魔尊心头朱砂痣(完成度0%)】。”
它还有点骄傲:“怎么样这名字,上回被你说了,我专门去进修,这回主线任务名字更好听了吧?”
宁姝怜爱了,回:“好听。”
她怕说不好听,系统还继续进修,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主线名称。
开完主线,宁姝也没再犹豫,她躺在床上,打开面板,【入梦】图标亮起来,在可选择使用对象里,她点下闻人辞的名字。
【确定】。
小图标中,火柴人突然跑到技能屏幕前,它对宁姝招招手,贱兮兮地勾引她。
宁姝手伸到技能图标前。
火柴人穿过屏幕,用黑乎乎的小手,握住宁姝的手,下一刻,宁姝浑身一轻——她的意识被拉进技能图标。
她头重脚轻,踩在地上——其实说是地上,也不太准确,这里是一个乌漆墨黑的空间。
目之所及,都是漆黑。
她迈出步伐往前,每走一步,地面就会泛开一圈白光,涟漪般四处散开。
宁姝按了下额头,她想了那么多,自以为很周全,却没考虑到,闻人辞不做梦。
她往地上一趟,无尽的黑包裹着她,她不觉害怕,这里还挺静谧,像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适合睡觉。
刚闭上眼睛,宁姝突然想起,【入梦】的技能图标里,那个小火柴人,在睡着的火柴人的梦里,是能搞破坏的。
也就是,她其实也是造物主!
宁姝爬起来,她垂首想了想,那就,先来点光?
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瞬间,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光像河水决堤般,迅速蔓延进这片黑暗里,宁姝捂了下眼睛,半晌才放开。
这片空间变成白茫茫一片。
果然可以。
宁姝心里一喜,她闭上眼睛,随着她的凝思,白茫茫的光里,渐渐的,上面变出天空、白云、太阳,脚底下,长出一片绿茵茵的大地。
有一阵风吹过,鼓起她的衣袍。
只是,过了会儿,她又闭眼,可是想创造的东西毫无动静,她皱皱眉,问系统:“我没办法创造任何东西吗?”
系统:“你想创造啥?”
宁姝:“比如又高又帅的全自动机器仆人?”
系统噎住:“……【入梦】和入梦者的想象力有关,但是,和梦的主人的三观也有很大关系,这是在他潜意识里诶!他又没见过机器人,哪里知道怎么创造。”
宁姝:“哦。”
系统:“你还挺失望。”
当然,这点小插曲不影响宁姝的兴致,既然闻人辞没做梦,那这方空间就是她的。
宁姝又打个响指,草地绵延的地方,出现碧波湖水,她身后,一个精致小木屋拔地而起,木屋外,长出一排排遮阳的树木。
随后,她身后出现一把东坡椅。
宁姝直接半躺于东坡椅上,手边多出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盏酸梅汤。
她环顾四周,亲眼看着自己改造的空间,成就感满满。
难怪经营小游戏这么有市场。
阳光有点刺眼。她五指微微一收拢,天上的云朵浮在太阳四周,太阳也被她挪位,晒不到她。
这时候还不来点垂钓?
宁姝招招手,刚刚她变出来的湖泊,慢慢地挪得越来越近,就到她脚边,湖水变成浩瀚海水,椅子下的绿草地,也变成细密的沙滩。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根吊杆,挂在东坡椅旁边,一粒小虾米做鱼饵,抛进海里。
海浪哗哗,宁姝脱下鞋袜,任由海水拍打光裸的脚趾。
晴空,大海,与垂钓。
宁姝发出一声喟叹。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光出现的那一瞬间,虚无的空间的某个角落,渐渐凝出一道颀长身影,他悬浮在半空,黑色衣袍如风猎猎。
他将手按在眼睛上。
好亮。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那双血色瞳孔,从左到右,从下到上,逡巡四周——从未在这里出现的,阳光,天空,云朵,树,鸟,花,湖,海。
与人。
那个小身影,像勤勤恳恳的小蚂蚁。
不对,她懒惰极了,幻化出来的东西,她手臂都能触碰到,就连椅子,也要正正好地摆在她身后,不偏不倚。
能不自己动手,绝不自己动手。
不过,能想出这么多花样,她确实,挺勤劳的。
男人垂下纤长的眼睫,他悬浮在半空,看着她挪动、变换空间。
他很好奇,她到底要把这里改成什么样。
随着那钓鱼竿甩出去,没多久,四周的变动戛然而止,云纹丝不动,阳光凝固起来,海水不再涌流。
一切,好像回到最初的沉寂。
男人抿了抿唇。
他从半空下来,他背着手,踩在略微湿润的沙滩,却没留下任何脚印,就连鞋底,也干干净净。
离她越来越近,便越能看到,唯一暴露在光下的脚丫。
她脚腕瘦削,脚背白白净净的,指头圆润粉嫩,挂着几滴还未滴落的海水,似乎,并不比他的手掌大多少。
男人长睫低垂,挪开目光,他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身。
便看她半躺在椅子,闭着眼睛。
原来是睡着了。
所以她创造的世界,才停止不动。
她睡得很舒适,眉宇平展,脸颊上,有兴奋时残余的薄红。
他伸出手指,轻轻住她的脸颊,压出一个小小的浅坑。
软的。
似乎打扰了她的美梦,她突然睁开眼睛,双眼带着有初醒的朦胧,她反应极快,抓住他的手指,声音凶巴巴的:“你干什么?”
他盯着她抓住他的手指。
因为太用力,她把他的手指抓得泛白,她也反应过来,然而收回手后,两人就齐齐看着他那手指,居然肉眼可见地红肿起。
和其他白玉一样的手指相比,可怜兮兮的。
她似乎有点吓一跳,眨眨眼,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血瞳沉沉盯着她,下唇线抻得平直,他一动不动。
她那双眼睛啊,比她创造的湖泊海水,还要清澈明晰,干净得像一块琉璃。
似乎他的沉默,让她误会了什么,便听她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指指自己脸颊:
“要不,再给你戳一下?”
作者有话说:
dbq!呜呜呜我以为我能9点写完的QAQ
不过以后可能都得改成晚上12点前更新,至少明天还是12点前,我看看清明节假日能不能调整过来,到时候看昂,爱你们!
第32章 真假神女四
这个提议, 她挺真情实感的,毕竟把人家的手都抓肿了。
但没想到,眨眼一瞬, 她倏然晕过去, 恢复意识是, 她躺在百尺峰屋子的床上, 已经回到现实。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被弹出梦境啦。”
“你进入别人的梦境,当梦境中人想要醒来的意识, 十分强烈,梦境会破碎, 中断入梦的使用。”
宁姝:“原来如此。”
而她的面板里, 【入梦】的技能图标,不再方方正正,被蚕食两成的角落,技能图标也变成灰色, 显示进入短暂的使用间隔CD, 至于每次使用间隔会多久,系统说:“这个要看被入梦者的状态哒!”
好在宁姝不打算立刻再进梦里,凡事讲究松弛有度。
宁姝看到【入梦】图标旁边多出的一行解释:当图标完全被蚕食不见, 在本世界里,就没有可使用次数, 还得等两个世界的CD。
换算下来,她应当还有四次入梦的机会, 应该够了。
她回想起刚刚的梦境,周身还有暖洋洋的感触。
其实, 她是睡懵了, 忘了自己在梦里, 被陌生人触碰,才会抓住那人的手,下意识呵斥他。
如今想来,既然是闻人辞的梦境,那这个人,就是闻人辞。
宁姝轻抚胸口,松气,她提出再戳一次,应该是闻人辞不想要,他才有强烈的苏醒欲望,“也就是说,他不怪我抓红他的手指,我并没有得罪他。”
系统:“有没有可能,人家是想醒来,亲手戳你呢?”
“还有这种好事?”宁姝兴奋,“那就是我给他留下更好的印象!他想认识我诶!”
系统:“……”呜呜,在她的逻辑里,它是说不过她的。
关掉面板,宁姝伸懒腰,她扒拉了下头发,把眼镜戴好,出去看天色——在闻人辞的梦里,她感觉只过了一会儿,外头却已入夜。
她心里盘算时辰,却见自己门口不远处,蹲着个少年,他抱着膝盖打盹,头像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
宁姝用脚尖蹭蹭他:“白穆?”
白穆立刻醒来:“哇,你终于起来了!我等你一天了!”
宁姝挑眉。这【入梦】原来花了她一天一夜的时间啊。
白穆站起来,宁姝才看清楚他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他激动道:“我找到办法了!”
一个从无到有的灵力修习办法。
他自信满满:“你用李老头推荐的那本基本功法,我来教你办法。”
但凡修真界中人,出生后,吸纳灵力,就和凡人呼吸一般正常,只是有些人能吞吐更多,有些人少一些而已,随着修炼进步修为增加,吞吐的灵力能越来越多的,而能吞吐越多灵力,则修炼的上限越高。
所以当时,长老们才会用灵力来辨别真假神女。
可惜凡人不像修士,他们生来就没有吸纳灵力的能力,大部分凡人即使再修炼,顶多混个“半仙”的称号罢了。
白穆就是疯狂寻找凡人修真的办法,再结合宁姝的情况,推导出结果——凭借空气,将灵力引入体内。
“试试看吧!”白穆说,“但是挺难的,我看记载,有些凡人,修炼了十年,才刚把灵力引入体内。”
他的讲解简单易懂,宁姝默念基础功法,缓缓呼吸,想象那种气沉丹田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变化。
失败了。
白穆又说:“你也别太逼着自己,修炼这种事,都是慢慢来的,有天分的凡人,都要花十年引气入体呢!”
昨个儿还是宁姝安慰他,今天就轮到他安慰宁姝了,不过修炼这事,宁姝心态挺好的,能则成,不能就算了。
偏偏她表现得越云淡风轻,白穆就越以为她在伤心,少年抓抓脸颊,眼里装满担忧:“你真的别太在意,我,我再去研究研究!”
宁姝:“你不准备宗门大比了?”
白穆嘿嘿一笑:“自从被你说了那一通后,我重新过了遍基础功法,还挺有用的,我有了些新心得,加之帮你找办法,一举两得。”
不过白穆还有一件心事,他道:“唉,真不知道那姑娘是谁,问了李昊他们几个,他们也都不知道呢。”
宁姝适时打气:“没事,反正都在百尺峰,都在明正宗,你们总有一天会再相遇的。”
白穆:“嗯!”
就这样,白穆又遁进储书阁,宁姝倒是又翻翻功法,一边看,一边思索。
其实白穆说的方法,并不难,然而她可能用错劲,就像刚练习腹式呼吸时,人会下意识还是用胸腔的力气,这个转变,是关键。
哪儿出问题了呢?
她想了想,这回,试图用丹田引导那股力气。
过了一会儿,她放松下来。
好像有点变化?变化又不是很大。
宁姝放下功法,算了,就和白穆说的一样,修炼这事急不来,何况她选择修炼,就只是顺手的,想看看能不能薅到什么技能。
还真不着急。
宁姝看了眼天色,还晚着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睡觉。
她便往床上一卷被子,舒舒服服闭眼。
与此同时,百尺峰上下,犹如热油滚入锅中,瞬间沸腾。
“发生了什么?”
“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刚刚那种不对劲!”
弟子们都在准备宗门大比,百尺峰许久没有热闹过了,此时,所有人都奔走询问,这里面带着疑惑、惊疑,还有难以置信。
因为就在刚刚,萦绕在百尺峰上的灵力,倏然消失一瞬。
这么大一座峰,这么多弟子,除去个别正在领悟功法的,譬如白穆,其他人都感觉到。
虽然只有一瞬,下一刻,它的灵力又回来了,灵力疯狂涌动在山川屋舍之间,佐证百尺峰灵力确实曾经消失。
其中一个弟子头头是道:“我就说最近百尺峰的灵力不对劲吧,一直有在增加,你们还不信我?”
另一人驳回:“你说的是增加,但现在灵力骤减,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咱们峰不是在内门吗,虽咱们峰比不得其他峰,但这瞬间灵力的消失,已极其奇怪了!”
“你们说……会不会百尺峰要出事,灵力才会这么不稳定?”
最后一句话,道出弟子们心中忧虑。
宗门大比前,如果百尺峰的灵力枯竭,那他们拿什么修炼,难道去蹭别的峰的灵力?再者,他们如果没被教习挑走,还是留在百尺峰,百尺峰一旦没了灵力,和在外门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为了进内门弟子,才会这么拼命。
百般忧虑下,百尺峰弟子手书请愿信,送到明正宗主峰,浩荡峰。
陆恒作为明正宗的接班人,这封信,自然就递到他案头,此时,坐在四周的长老们,也在商讨这件事。
只因一峰的灵力骤然消失,又骤然回来,实在诡异,即使这是宗门不甚重视的百尺峰。
一个长老担心:“莫不是和魔头的封印松动有关?”
万年前的记载,魔头出世,则世间灵力开始污浊,甚至消失。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按理说,魔头还有十年才会破除封印,如果这么快,那神女殿下的培养,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陆恒盯着请愿信:“如此,必须着人好好调查一番。”
长老想揽活,说:“不若让我家侄儿带队?”
往日,长老们想培养自己宗族的子弟,陆恒并不阻挠,只是这次,想起那双干净的眼眸……
陆恒垂眼,手指点着信,对长老说:“不用,兹事体大,我亲自去。”.
百尺峰弟子也没想到,会是陆恒亲自带人来调查,可见陆恒对百尺峰的重视,百尺峰雄起之日,指日可待啊!
一时间,百尺峰上下欢欣鼓舞。
宁姝不晓得这件事,毕竟白穆也泡在储书阁许久,两人都没接触到外界消息。
此时,她坐在屋子外,一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一边拿着羽毛末端沾墨水,在纸上画画。
画纸上,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为了体现“毛茸茸”的重点,她聚精会神,每一笔都落得刚刚好,不偏不倚。
这是她画给闻人辞的,下次她进他梦里,就给他看看,让他知道毛茸茸是什么,有这个概念,她可以创造一只巨大无比的毛茸茸!
对了,是不是可以画个内部构造?
宁姝撑着脸颊思考,手上咻咻设计起来。
陆恒从雪剑上下来时,便正好看到她手边放着一张画,画上一只直立的兔子,毛发丰沛,模样憨憨的。
倒挺可爱的。
他拂了拂袖,走近了,却看见宁姝现在在画的,是那兔子的内部,她把它“打开”,在画里头构造,并且配上解释,虽然陆恒看不太懂,什么叫“肚子里能藏一门炮,轰出七里远”,不过,隐约能猜到,威力不小。
原来这东西还是大杀器吗……
她正低着头,笔尖在纸上画出爆炸的冲击波,头发遮去她的脸,但他好似能想象她正在认真思考。
正如她一样,面上看着沉沉静静,心里头,倒是十分活络。
他不由轻轻笑了声。
宁姝笔尖一顿,她抬起头,惊讶:“陆师兄?”
陆恒清嗓子,他道:“抱歉,我不是故意。”
宁姝:“不是大事,师兄客气了。”
便看他弯起眉眼,清冷之中,那双多情眸里,却蕴藏着星星点点,说:“看来,你住的算习惯。”
宁姝用镇纸压好画,免得被风吹走,边回:“托师兄的福。”这倒不是场面话,要不是陆恒,她没办法这么舒适。
陆恒撩起衣摆,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道出来意:“你知晓昨夜百尺峰的灵力,骤然消失后,又突然回来的异动么?”
宁姝懵了下,还有这种事?
想起昨天魔尊“想醒来”的意愿,她低声说:“可能是魔尊封印松动?”
陆恒说:“有这个猜想。”
宁姝“哦”了声,表示明白,但她总觉得陆恒找她,应该是有别的事,不然这种小事哪轮得到他亲自出动。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只听陆恒说:“捭阖剑想见见我的新教习。”
宁姝:“……”
第33章 真假神女五
换身衣服, 宁姝对着镜子拔下眼镜,她将发带咬在唇齿间,头发拢在手指里梳好, 迅速用发带绑上。
拍拍脸颊, 她想起徐辛夷。
徐辛夷容貌出众, 修为并不低, 他也是四神子,想见陆恒的新教习, 说有修炼的问题,想要请教, 碍于身份, 陆恒没有拒绝的立场。
当然,请教是表象,这狗比其实是很警惕,他一定是回去后, 越想越不对劲, 仍然怀疑宁姝的身份。
这老师,宁姝还得演下去。
她打开房门,对陆恒说:“久等了。”陆恒成了陪演, 她真心的有几分歉意,道:“又把师兄拖下水。”
他道:“无妨。”
她这身装束, 倒让陆恒有点理解,徐辛夷为何能被糊弄过去。
那个有些阴郁的女孩, 俨然换副模样,她露出巴掌大小的脸庞, 肤色瓷白, 五官大气明媚, 布衣穿在她身上,却不低廉,倒显得双腿笔直,纤腰婀娜,而她的乌发全部绑在头顶,长余的发带垂落在肩头,只往门口一站,举手投足间,霎是干练。
至于宁姝做什么,招惹徐辛夷的惦记,陆恒留点余地,没有追问。
他隐隐觉得,她身上有些小谜团。
走的时候,是陆恒捎着宁姝。御剑飞行,剑器能够根据主人的意志,改变大小,宁姝盘腿坐在剑上,陆恒就站在她身后,一臂开外的距离。
趁这点时间,宁姝打开面板,逛商店。
这次她一定要一劳永逸,彻底断掉徐辛夷心中的怀疑,不然多来几次,陆恒再好的脾性,也都会被磋磨完。
商店里的道具很多,宁姝点进【攻击】类别里,目光停在第一个出售的道具:【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这个道具名字,就很有代表性。
道具介绍也很直白:这是一个能让半只脚跨进阎王会所的人,突然之间拥有无上神力3秒钟,售价5积分,买到就是赚到!
宁姝仔细思考片刻,点购买那个道具,正要支付,突然,系统商城跳出另一个推荐物品:【大力水手的菠菜】。
【大力水手的菠菜】:吃了这块菠菜,high起来!能获得无上神力1分钟,售价仅仅8积分,性价比之最!
系统也适时跳出来:“玩家你看,5积分才能买3秒无上神力,你只需要加个3积分,就能买1分钟的无上神力!换算下来,第一个道具0.6积分一秒,第二个道具0.13积分一秒,强烈推荐购买第二个道具!何乐而不为?”
宁姝:“……”
老资本家了,消费陷阱一个接一个,这狗比游戏的套路能再少点吗?
宁姝完全不需要1分钟的神力,管系统说得那么好听,她没必要为了用不到的57秒,多花3积分。
叉掉商城提示框,她坚决地购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回系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剩下95积分比剩下92积分顺眼。”
系统:“……”可恶,它就别想从她这儿薅到羊毛是吧!
道具购买成功后,宁姝低头捣鼓道具,查看使用说明。
她的发尾随风后扬,陆恒本是闭眼,专心凝着灵力,忽的,感觉到垂在手边的指尖,凉丝丝的。
他睁眼,便看那顺滑的黑色发丝,随着风,一下又一下地,黏着他的指腹追逐。
陆恒下意识轻勾起指腹。
须臾,他抬眼看着宁姝修长的后颈,才慢慢移开手指.
他们去的不是寅月峰,而是浩荡峰,陆恒如今的住所,而他的新教习,算是浩荡峰教习,浩荡峰是主峰,主峰教习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和浩荡峰比起来,百尺峰的灵力基本属于贫瘠。
它凝聚的浓厚灵力,让宁姝心口都舒畅几分。
她问陆恒借一条鞭子,明正宗虽是剑修为主的宗门,也备着各类武器,以防不时之需。
陆恒让人拿来是一条银色鞭子,柄头由高阶灵石雕刻,能够随着使用进行更换,鞭子本体,是中阶妖兽飞蟒的皮,品质上乘。
宁姝甩了甩,手感还不错。
对付徐辛夷这种动不动想杀人灭口的刺头,就是要比他横,才能压制住他。
就像上回,但凡她气势弱一些,他就会对她出手探明虚伪,她得露馅,所以这次,她依然是那个“单独教导四神子之首,心高气傲谁都看不起”的女教习。
把人设复习一遍,宁姝将鞭子卷在手上,扯了扯。
陆恒问:“如何,可还顺手?”
宁姝回:“那是自然的。”
陆恒好的就是,他不会刨根究底,对她为何引起徐辛夷的注意,又或者为何想要一根鞭子,他都只做不问。
真真的君子风度。
两人走在浩荡峰的宽玉石阶上,却看不远处,徐辛夷抱着手臂,倚靠于浩荡峰的仙门柱,他身姿俊拔,额间那点鲜亮的红色宝石,尤为耀目。
真神女薛若君站在他旁边。
宁姝扬眉。
薛若君见到她,目光有些躲闪,她迎着陆恒走来,道:“阿恒哥哥!阿辛说要来找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不打扰吧?”
陆恒温和道:“自然不会,殿下请便。”
薛若君和陆恒说了几句话,才定下心,观察他旁边的宁姝。
只看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眉眼官司,她心里对宁姝那点敌意,才稍稍减缓,甜甜地笑起来:“老师好。”
宁姝斜她一眼,摆出冷漠脸色,随口应:“嗯。”
她抬抬下颌,对陆恒说:“你有朋友,我先进去,”停了停,“方才跟你说的功法,你再思考一下,还有,别总是把精力放在宗门事务上,不然我会觉得白收你这个弟子。”
陆恒:“……”
她的语调神态,没有半分不自然,好像他真的有这么个教习,有那么一瞬,他竟也觉得,他就该被她管着。
难怪徐辛夷会一时相信。
陆恒愣了一下,立刻跟上她的节奏,温顺道:“是,老师。”
宁姝踏上白玉阶梯,她目视前方,没有理会徐辛夷,直到他那道身影,往右跨出一步,挡在宁姝前面的路。
两人一人在阶上,一人于下,隔着十来步,气势上,却平分秋色,互不相让,徐辛夷站在高处,却没有占得便宜。
他唇角衔笑,两手一拱,礼仪到位,但眼无半分尊敬,他死死地盯着宁姝:“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宁姝嗤笑:“怎么,捭阖剑不去储书阁了?”
储书阁。薛若君咬住嘴唇,有点紧张,怕她瞎说什么。
显然,宁姝是拿这事提醒他们,他们还有把柄在她手上,不要逾矩。
徐辛夷倒是不惧,直道:“有些问题,弟子在储书阁找不到答案,想请教老师,这个问题是……”
话音未落,他倏然脚尖一点,迅猛如风,朝宁姝冲过去!
捭阖剑别在他腰间,他没有用剑,但他身为修士,极可能一个巴掌,就把没有任何灵力的宁姝打死!
陆恒手边雪剑突然颤抖,仅差一点,就也冲上去,不过,好在他选择相信宁姝,没有出手,不然,他可能会错过这极为精彩的一幕——
只看宁姝双腿微张与肩宽,她眼中如浩瀚云涌,瞬间,一道银光闪过,徐辛夷腰间的捭阖剑,竟然被那道银线卷走,往空中抛去!
一刹那,局势乍改,徐辛夷瞳孔缩紧,立刻冲去抢剑,那道银色光辉更快,立刻将剑卷到宁姝面前。
瞬息之间,“刷”的一声,她拔出捭阖剑,剑光纷乱中往前一挥,折断徐辛夷的攻势。
它正正地,横于徐辛夷的脖颈处。
天地异动归于平静。
徐辛夷轻轻喘着气,手背凸起一道道青筋。
这柄本该保护他的本命宝剑,却被他人持在手上,对着他的脖颈。
更让他感到耻辱的是,她一点灵力都没有用。
便看面前的女人,微微昂着下颌,她轻笑了声,问:
“这回,可服了?”
然后,“铿”地一声,她将捭阖剑插.进白玉石阶里头,凿地半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仅仅几个眨眼间,胜负已定,薛若君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跑到徐辛夷身边:“阿辛,你没事吧?”
宁姝袖手,对着他们道:“再来找我,我不介意和别人分享储书阁的事。”
说罢,她转过身,阔步踏上阶梯。
陆恒看着徐辛夷,目光些微复杂,他走到他面前,淡淡地说:“捭阖剑,老师不希望你再来找她。”
徐辛夷骤然攥紧手指。
薛若君说:“阿恒哥哥,你的老师太过分,她怎么可以……”
陆恒摇摇头:“殿下,不可妄议师尊。”
薛若君连忙捂住嘴巴。
她差点忘了,教习的地位,可是十分之高。
但陆恒没站在她的立场,这让薛若君有点失望,眼看着陆恒跟着离去,她收拾心情,小心翼翼得陪着徐辛夷:“这老师就是这样的坏脾性,既然她不说这件事,咱们以后不理她就好了。”
说着,她觉得陆恒的新教习虽然漂亮,但很凶,这要是放在现代,可是会被人叫男人婆的。
由这种女人教导陆恒,她如今是半点不担心,陆恒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什么情愫?
当然,她这样羞辱徐辛夷,也让薛若君很不爽,这个世界还得靠神子神女来拯救,她对他们这态度,真的太过分了。
薛若君心里想,要是徐辛夷真受伤,她就直接找明正宗掌门长老说,她不肯出力帮忙,谁让这个世界有她不想救的人。
薛若君想去把捭阖剑□□,刚伸出手,下一刻,捭阖剑发出刺耳的“嗡”的一声,将她的手弹开。
她惊呼一声。
徐辛夷却毫无所查。
他神色如常,却缓缓伸出手,掌心摩挲自己的脖颈,被架着剑的那边脖颈。
他死死地盯着宁姝远去的背影.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有用,真的很有用。
但宁姝不知道有副作用啊!
她龇牙“嘶”了一声,耍完徐辛夷后,手快麻痹了,她甩甩手,却见陆恒几步追上来,她立刻停下动作,装作若无其事。
陆恒笑意款款,眸底甚是惊喜:“你太厉害了,我还从没见过徐辛夷这么吃瘪过。”
宁姝眉宇舒展:“谬赞。”
到底不过是二十来岁的修士,平时看着很稳重,原来还会笑话徐辛夷。
她不过是打了徐辛夷一个出其不备,他以为她一定是假的,所以想来揭穿她,哪知道,她藏着这一手。
所以说,战术上绝不能轻视敌人。
然而,陆恒摇头:“这是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碰到捭阖剑的?”
宁姝做出一个握剑的手势,说:“就这样啊。”
“不是这个意思,”陆恒闷声笑着,解释,“剑乃是本命,若非主人允许,绝不会给第二个人触碰。”
在这个剑修世界,人如剑,剑如人,正如提到雪剑,所有人都知道它代表陆恒,而提到陆恒,也不会少了雪剑二字。
因此,完全可以用雪剑、捭阖剑称呼陆恒或徐辛夷,它们已经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宁姝:“……”难怪她就是用道具,拿到捭阖剑时,还是觉得太重,剑身好像在轻轻嗡鸣着。
她还是觉得有点不信:“徐辛夷肯定不会想让我拿到捭阖剑,他不允许,我又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问题,陆恒还要问她呢,不过他仔细想想,也能摸到点缘故,道:“捭阖剑乃神剑之一,所有神剑,都会有潜在意识,我的雪剑亦然,也就是说,捭阖剑代替徐辛夷,同意你的触碰。”
宁姝明白了,只是它就算是同意,也是欲拒还迎,否则在宁姝手上,不至于那么重。
也就是说,她变相强了那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捭阖剑……
宁姝难过:“这手脏了,不能要了。”
看她撇嘴,陆恒又是忍俊不禁,他亲手解下雪剑,递过去。
雪剑通体雪白,剑鞘上刻着繁复花纹,剑柄中心,镶嵌一颗祖母绿的宝石,饶是宁姝这种外行,也能感知到,它蕴含的强大能力。
它很漂亮,没有太大杀气,让人看着,就很想摸一把。
她疑惑地看着陆恒。
陆恒莞尔:“那就用雪剑洗一洗手。”
既然是他同意的,宁姝也不客气,端起雪剑,霎时,雪剑发出轻轻的嗡鸣,不是捭阖剑那种刺耳,而是如潺潺流水的温柔,如月华落枝梢的眷恋。
它对宁姝的亲近,不言而喻。
即使在这之前,它从来没有亲近过除了陆恒以外的人。
陆恒也有点惊讶,按理说,他会排斥雪剑的自作主张,可是此时心底……
他不由轻声道:“看来雪剑很喜欢老师。”
宁姝摩挲着雪剑上的宝石,她捧着雪剑,倏然一笑,那眉宇干净,纯粹得宛若山峦攒于尖顶的白雪。
她道:“为师也喜欢它!”
喜欢。
陆恒胸腔的律动,突然变了调。
他看着眼前的她,又想起拿捭阖剑指着徐辛夷的她,两个身影相去甚远,可是,不管哪一个,都是宁姝。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看到更多的她。
有点不甘心,不想要他们的交集,就只是因为捭阖剑。
陆恒垂眸,道:“那么老师,我想提一个请求如何?”
宁姝将雪剑递回去,道:“嗯你说。”
陆恒帮过自己几回,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拒绝,何况是,她是光棍一个,压根不怕陆恒的请求有多离谱,反正他什么都不缺,还是个好人。
陆恒想了想,说:“我想请你观看宗门大比。”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届时是场盛事,也是各弟子争取表现的地方。
宁姝毫不犹豫点头:“可以!”她还得感谢陆恒邀请她呢,既然都来修真界,哪能不看看宗门大比这种经典桥段?
何况,支线任务里白穆的成长也要在大比表现出来,而她想攻略闻人辞,不能光靠纸张了解这个世界运行逻辑,她得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到他梦里,也好拿捏创造。
这件事就是一举三得。
就这么说定后,宁姝回到自己房中。
今天的收获颇丰,解决徐辛夷,又得到参观宗门大比的资格。
唯一存在隐患的是,陆恒说的灵力波动,宁姝猜测,或许真和魔尊封印松动有关。
游戏的逻辑内核,所有反常,都不会只是普通的反常,不然没必要让她知道,肯定是昭示着什么。
她想了想,又往床上一趟。
那么,入他的梦看看吧.
静谧的世界里,上一次,被创造出来的,蓝天白云,树木椅子,海水垂钓,乃至桌上那盏乘着冰块的酸梅汤,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它们的主人不在,它们的时间,也被永远地暂停。
那个玄衣男人盘腿坐在沙滩上。
他抓起一手沙子,稍稍张开手指,流沙似水,从指缝间倏然划走。
这里不存在时辰,他只能从沙子流动里,判断出,已经过去一日一夜。
他又抓起沙子,重复着这个枯燥无趣的动作。
可他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倏地,空气中,隐隐一阵波动,紧接着,就像触碰到什么机关,大海开始奔腾,树影婆娑,阳光的温度灼烫,云层也变换起来。
男人眯起血色眼瞳,朝前眺望——那个姑娘,犹如一阵清风,缓缓降临到这个世界。
她带来“生”。
那一瞬间,世界万物活起来,绚烂而璀璨。
只看她踩在地上,睁开双眸,与他对上的一刹,微微一惊。
男人动着了下四肢,他缓缓站起来,朝她伸出手,宽大的手上,还抓着的一把沙子,便从指缝间簌簌掉落,被风扬走。
他全身上下,包括五指,十分干净,不染尘埃。
宁姝仔细打量他。
上回走得太着急,只记住他一双血色眼瞳,如今再看,便能发觉,他是俊美的,眼眸深邃,鼻挺颌瘦,嘴唇颜色略略发白,却更让人留意他漂亮的眼瞳。
只是,他也美得像雕塑。
时间在他身上,凝固成深渊,他没有烟火气,那双猩红眼瞳,就像残阳,带着一种日薄西山的萧索与冷感余韵。
此时,他朝她伸出手,便这样,用那双血色眼瞳,静静地看着她。
宁姝愣了愣,有点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她指着自己:“你是让我过去吗?”
好在男人还是能沟通的,他从喉深处发出一声:“嗯。”
反正梦里的他也没法伤害自己,宁姝深吸一口气,她朝他走过去。
在沙滩上,她留下一串脚印。
走到他面前,宁姝刚站定,只听他呢喃:“你还欠我一下。”
宁姝:“?”
她张开嘴唇,还没说什么,却看他倾身,用食指,认真而轻轻地,戳一下她的脸颊。
第34章 真假神女六
像是完成什么重要的事, 男人眼中漫开一丝笑意。
随即,他全身化成一粒粒光点,四散开去。
宁姝愣了下, 伸手摸摸自己脸颊, 要不是触感还留着, 她都怀疑刚刚那人是幻象。
她皱眉环顾四周, 他去哪儿了?
骤地,她听到身后一声浅笑, 随即一个男人略微轻慢的声音传来:“他是个傻子,一直在等你, 等太久了, 耗费所有自己的精气,此刻自然撑不住。”
循着声音,宁姝回头,一阵风推起厚重云彩, 光影倏忽变换中, 有道身影就歪靠在她创造的东坡椅上。
男子五官精细如画,面部线条柔润,鼻间、鼻头到他的嘴唇, 如丘陵起伏,柔而不软, 这是骨相上佳之貌,那红唇不点自红, 只一件青色衣袍,身瘦却不单薄。
这是一种与方才那玄衣男人, 完全不同的风格, 堪称雌雄莫辩之美。
他一手端着桌上的酸梅汤, 观察杯盏纹路,似乎挺喜欢蒲苇花纹的杯子,他抿唇微笑,撩起眼皮子看宁姝。
宁姝很惊讶,她一直以为这个梦境里,应该只有魔尊。
那这个男人又是谁?
只看那青衣男子站起身,他笼着袖子,歪了下头,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能一眼看透她的来历,让宁姝有点警惕,却听他继续道:“你是被召唤来的神女。”
宁姝想了想,没有反驳,她摸不清他的底细,没必要把自己底细交出去,只说:“你是何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青衣男子朝她缓缓走来,他略过第一个问题,回答:“你身上的气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万年前的神女殿下,也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
在宁姝面前站定,他打量着她,“至于我,如果万年前的修士,大抵是认得我的。”
“神女殿下本该认识我的。”
这副漂亮皮囊下的年纪,已经跨越五位数。
宁姝突然想到什么。
她默默打开面板,滑到攻略对象区域,自从她选了闻人辞后,剩下的攻略对象,都灰色不可选取的状态。
一直被她忽视的第三个攻略对象,名字叫司渡。
【司渡,赤渊剑,四神子之一,正在闭关中。】
其实游戏对他的简介也很简单,只是相对闻人辞的“魔尊”,还是多好几个字的,于是就被宁姝跳过。
也难怪,这段日子,宁姝只听到众弟子对雪剑、捭阖剑的讨论,却很少听到第三个、第四个神子。
神子是天选,天道一旦认定神子的身份,除非神子彻底死亡,否则,不会重新寻找、认定神子,按青衣男子说的,他极有可能是万年前被天选的神子,如今被判定为“闭关”的司渡。
宁姝问:“万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为何魔尊和神子,会被封印在一起,出现在一个梦里?”
青衣男子挑起细细的眉毛,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哦,也是,他们不会告诉你。”
他怠于多讲,毕竟这对他来说,是陈年旧事,只是,看着宁姝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他突然心生恶意。
很想看到,她知道真相后,这双眼睛所露出的仇恨、愤懑、不甘。
毁掉这点清澈,正正好。
青衣男子手一挥,沙滩上,出现白玉铺就的地板,上面是一方长榻,他跽坐于上,宁姝也不客气,压好衣摆坐下。
便看他又挥挥手,长榻旁边,出现一个画面,画面中都是纸片人,他们没有脸,也没有名字,只有制片身上贴着“神子”、“神女”、“魔尊”等字眼,里面演绎的,正是万年前的神女与神子,封印魔尊的景象。
一帧帧的默剧,无声却更为悲壮,映在宁姝的眼睛里——
与宁姝所了解的,神女挑选一位神子修炼功法,共同封印魔尊的事情不同,高耸的祭台上,神女被迫以身祭天。
属于神女的,源源不断的能力,被抽出来,以助神子获得神力,不知为何,祭台上只有两位神子,他们无视神女的痛苦,最终,神女魂飞魄散,神子屹立于天地间。
然而,获得强大神力的神子,不再满足于对付魔尊。
他们谁也不服谁,为了权力,自相残杀。
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在这些纸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万年前的两位神子,不是为了封印魔尊而是,他们是被彼此杀死的。
魔尊坐收渔翁之利,世间生灵涂炭,好在,第三个神子出现了。
他是天道给予人世间最后的仁慈,没有享受神女神力加成的神子,却从没放弃,历经万难,终于把魔尊封印起来,但同时,神子也不得不献祭自己神灵,陪着魔尊一同待在暗无天日的望月谷。
万年过去,第三位神子的神灵,即将烟消云散,这就是魔尊封印松动的缘故。
所以魔尊的梦境,两人共享。
当魔尊意识清晰时,则神子意识沉寂,反之亦然,两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共戴天。
他们意识的出现,会消耗精气,不过消耗完了,只要休息补充就能恢复。
这个画面里,信息量太大,宁姝斟酌片刻,问:“你就是那第三个神子,司渡?”
青衣男子一愣,他似乎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黑黢的眼瞳轻轻流转,缓缓道:“是,神女殿下。”
与此同时,宁姝脑海里,系统“叮”的一声:“恭喜玩家解锁本副本隐藏剧情,获得成就:【万年前的be日记】!”
【万年前的be日记】:你翻开历史,一万年之前的记载,歪歪斜斜的每页写满“神子神女”四字。你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看出,满本写着哪是神子神女,是“吃人”!①
图标里一个小火柴人,翻著书籍,仔细盯着看,露出惊悚神情。
宁姝:“……”投诉,狗比游戏文案照搬周树人先生的!
当然,成就的获得,也佐证青衣男子没有糊弄她,至少万年前的事都是真的,这么看来,真神女现在享受的追捧,是明码标价,将来要付出生命。
果然有大写的阴谋。
司渡笑笑,柔和道:“既已知道真相,神女殿下可还愿意继续当这个神女?”
宁姝思绎片刻,将问题抛回去,问:“那按你说,我该怎么办?”
司渡手指点了点桌案:“殿下,我们合作。”
一万年了,他早就腻烦这个世界,他眼光流转,说到:“只要你帮我,我出去后,就帮你杀了那些人,不然,你就会和万年前的神女一样,被献祭出去。”
似乎杀了那些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也如家常便饭。
宁姝隐隐觉得不对,不过却不知道是哪里,暂且和司渡套套话,她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桌案上,浮现一套蒲草雕纹的青玉杯盏,司渡套用宁姝想的图案,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手指捏住茶盏边缘,显得尤为修长,骨节分明,倒十分漂亮。
只是提的要求,却不小:“我想让你杀了‘闻人辞’。”
便是那个血瞳、玄衣的俊美男人。
宁姝收回打量目光,道:“你都奈何不了他,又是如何觉得,我能杀了闻人辞。”
“封印里,我动不了他,他也动不了我。”
想到什么,司渡说:“你或许有所察觉,他是个可怜人,万年前的那场战斗,他的五感被削到极致,很是迟钝,对万事万物,再无任何兴致。”
“但他对你不一样,”男子手肘撑着桌案,“他那么冷感的人,你都能激起他的情绪,自然有机会取他性命。”
宁姝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司渡伸出手,撩起宁姝鬓角的一缕乌发,轻轻别在她耳边,他道:“神女殿下,考虑好了?”
亲昵的动作,却伴随压制。
他在给她造成威胁的紧迫感。
宁姝忽的放下茶盏。
她推开他的手,往前一靠,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她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颌。
司渡眼瞳细细缩起,却看她的手指一路向下,滑过他的喉结,留在他胸膛口,像是叩门般,轻轻点了点。
司渡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微微滑动,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气息喷拂在他细腻的肌肤上,司渡薄衫下的手臂,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疙瘩。
她嗤笑一声,道:“搞清楚,现在是你该求我。”
司渡回过神。
只看她眼瞳暗含锋芒:“我再不济也是自由身,而你,被捆绑在封印里万年,如果没有我,魔尊自己解除封印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知道真相后,这双眼睛里,没有司渡想看到的惊惶与愤恨。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
他浓黑的眼睫忽闪,半晌,沉沉道:“是,殿下。”
见好就收,宁姝退回去,又端起茶盏,想来万年前的司渡,过的也是极为奢侈的生活,他幻化出来的白茶,口感倒是一绝。
她润润嘴唇,道:“下次我来,我想看到魔尊的过去,这是他的梦境,既然你能在他梦境出没,你能拿到吧?”
这是一种发号施令的态度。
奇怪的是,司渡竟然生不出任何厌烦。
甚至,他不可抑制地想,真好啊,万年的孤寂里,出现这个变数。
磨磨后槽牙,他压抑身体极其细微的颤抖。
在宁姝看来,他神色如常,问:“为何?你是神女,杀了他,你就不用被祭天,你想做什么呢?”
宁姝:“我想了解他。”
司渡追问:“你为什么想了解他?”
宁姝嗤的笑起来:“赤渊剑还真喜欢问到底。”
司渡:“合作需要信任。”
宁姝:“你说一个女人想了解一个男人,会是什么理由,能是什么理由。”
司渡盯着她被茶水润泽的唇,这张嘴利得紧,他意味深长:“你对他有意思?即使他是魔尊,你是神女?”
宁姝单手支颐,将茶水倒掉,幻化成可口的酸梅汤,她垂着眼睛,懒懒地说:“这你就管不着了。”
“司渡”盯着她,嘴角衔笑。
怎么会管不着,他想,因为他才是魔尊呀,嘻。
作者有话说:
《合作需要信任》:
魔尊:我是神子,嘻。
宁姝:我是真神女,嘻。
————
注①:【万年前的be日记】引用鲁迅先生《狂人日记》,原文: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感谢在2022-04-03 23:35:59~2022-04-04 21: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觉觉唧唧、5805746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天星辰 160瓶;蓝千儿 12瓶;公子伴花失美、木子、九叶 10瓶;胀成球 3瓶;L-Nn-L、轩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真假神女七
从梦境出来, 宁姝的【入梦】技能图标,被蚕食只有一成,和上次二成比起来, 小了许多。
技能旁边浮出新解释:当梦境主人愿意让你入梦, 想邀请你多进去几次时, 技能的使用次数将会增加哦!
宁姝想起那玄衣男子的模样, 如司渡所说,他五感迟钝,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一副邪性的赤瞳, 倒是呆呆的。
桌上的报时鸟是她入梦之前准备的, 鸟儿下了五个蛋,也就是她进去五天。
这期间宁姝没进食,也不会饿死,梦境有一套自己时间流速规则。
这次白穆也在她门外等她。
少年眼下黑眼圈更严重, 本来圆润的脸颊, 都瘦了,他打着哈欠:“你到底是去哪儿,我敲三天门也没开, 本来还想蹲你回来,结果你自己从里面走出来了?那你到底在干啥, 怎么不开门?”
这小子还挺执着。
宁姝找理由搪塞过去,白穆半信半疑, 她转移话题:“你很久没好好睡过吧,又找到什么方法了?”
白穆立刻来精神, 做贼似的压低声:“我最近反复修习基础功法, 真的有进步!”
“以前被初阶功法禁锢住的思路, 现在整个,”白穆两手一张,“打开了!”
宁姝:“恭喜恭喜!”
像是已经垒好的石头,所有人都以为它足够坚固,白穆从各个角度推它,结果它还有不少漏洞,他便立刻去巩固。
而这时,他过去的好友们,还在无师修炼初阶功法,毫无进益。
白穆提醒过他们,当然,一如当初的白穆,他们听不下去。
他嘿嘿一笑:“这次大比,我一定有进步!”
宁姝悄悄打开面板,哦豁,【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20%)】,它竟然在宁姝不知不觉中,加到20!
有比这更乖的任务吗?白穆简直是糟心游戏里的唯一小天使!
宁姝感动。
两人坐在屋外石桌上,宁姝拿串葡萄吃,白穆则又絮絮叨叨一些基础功法理论,他最近心得很多,正好宁姝需要。
白穆拍拍她肩膀:“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一定会让你能运用灵力!”
宁姝郑重点头:“好兄弟,靠你了。”
白穆又说:“对了,我帮你申请一柄剑吧,质量可能很一般,但你身上总得有个趁手兵器。”
说到兵器,宁姝倒是有更中意的:“要不,你帮我申请根鞭子?”
白穆:“为什么?”
宁姝摆摆手:“轻啊。”
在剑修看来,世界上最好的武器当然是剑,但宁姝拿过捭阖剑和雪剑,都挺重的。
白穆搓搓下巴:“这么巧,听说最近捭阖剑在找鞭子,大家都说,他想学鞭子抽人,看谁不爽抽谁。”
好离谱的流言,宁姝把葡萄塞到白穆手里,她笑得肩膀耸动:“他名声这么臭?”
白穆挠脸颊:“我不是说他坏话,但他真的……大家都是避着他的,你遇到他,躲着点比较好。”
宁姝点点头,还在笑。
白穆捧着手里的葡萄,看着宁姝下半张脸的灿烂笑容,不由脸颊微热。
她把头发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吧.
宗门大比如期而至。
明正宗宗门大比,不拘于本门弟子,外门弟子在明正宗修习的,都有资格参加。
弟子们集中在皓月台,皓月台采用灵石白玉,一百零八根五人合抱的粗壮柱子,支撑整块圆形台面,恢弘大气,观众席呈圆形环绕,若修为低者目力不够,大比开始,还会在皓月台上凝成巨大幻屏,放大所有修士的动作,也可防止舞弊。
天高气爽,日色晴好,湛蓝的天中,许多道身影御剑飞行,倏然降地,相互寒暄,一片嘈杂。
宁姝是由陆恒安排的弟子接来的。
她站在悬浮半空的指示图前,这是对宗门大比规则的介绍,宗门大比分为几关,首关是秘境,要求九个时辰内,在秘境寻找宗门埋设的令牌。
底下有介绍:初阶试炼秘境拥有万年悠久历史,妖兽被下禁制,不会伤人性命……
宁姝只盯着“万年”那两个字。
有点东西。
不多时,身后陆恒唤道:“宁姝。”
便看他一身鸦青回字纹锁边织锦道袍,鬓间头发束起,其余散落在肩头,风度翩翩,有几分书生气。
他朝她弯起眉眼:“走吧,我给你安排在甲字席。”
作为神子,明正宗指定接班人,他给宁姝安排的位置,视野宽阔,而周围观看者,修为也不低,都过需要进修炼秘境的时期,不会对宁姝有什么意见。
陆恒、徐辛夷、薛若君,则坐在掌门身边的席位。
皓月台上聚集本次需参加初阶试炼的弟子,大都是练气到筑基。
明正宗掌门出场,简明宣读明正宗试炼规则,初阶试炼,正式开启。
皓月台出现一个黑色圆点,圆点越来越大,四周无数面巨大幻屏,也开始轮转,它们会记录试炼秘境中的所有景象。
宁姝盯着那些幻屏,从她面前轮转过去,忽的,它们似乎闪烁一下。
她撑着下颌,这是法术幻化出来的,不会出现“信号”不好。
难道是试炼秘境出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下一瞬,所有幻屏熄灭,场上弟子哗然,紧接着,本来匀速张开的黑色圆点,暴涨得巨大无比,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弟子吸进去!
皓月台顿时乱成一团!
掌门、长老反应极快,立刻出手压制,观众台上的修士,也甩出自保技能,不过一瞬,暴走的试炼秘境,在掌门、长老的压制下,归于平静,它的开口在逐渐关闭。
这很不寻常。
一个长老喊:“神女殿下被卷进去了!”
陆恒蓦地瞅向甲字席座位,心里猛地咯噔,宁姝不见了。
另一个长老也说:“捭阖剑为了拉住神女,也被卷进去。”
陆恒立刻御剑,朝秘境逐渐收缩的开口冲去,掌门怒道:“雪剑!不可胡闹!”
陆恒如若未闻。
长老止住掌门动作,说:“罢了,雪剑也是担心神女,以他的能耐,不会受伤,还能找到神女,掌门,不能让捭阖剑占了这风头。”
牵连宗门利益,掌门只好甩袖,道:“立刻重启试炼秘境,组织救援!”
另一头,宁姝被卷进去前,已经做好准备,都标明“万年”前的试炼,不搞点事,就不是狗比游戏的风格。
只是她不知道,被迫进入这试炼,是从天而降的!
咻咻风声中,商店主动弹出商品,【粉色降落伞】15积分:拥有降落伞,能缓解冲击压力,而且还是少女心的粉色哦!
宁姝划开弹窗。
紧接着,又跳出商品:【爷会飞】5积分:使用后能获得5秒的飞行技能,1积分1秒,史上最划算的保命必备!快冲!
宁姝又划开弹窗。
她似乎隐约听到一声不爽的“嗤”。
商店最后一次跳出商品【雪中送炭】:1积分!能够获得任何一秒你想拥有的能力!跳楼大甩卖1积分!
这次宁姝毫不犹豫,大方地购买五个【雪中送炭】。
在坠落的狂风中,她睁开眼睛,大地越来越近,四周是拔地而起的苍天大树。
她想要灵力。
骤地,白穆絮絮叨叨说过的那些理论,涌入宁姝的脑海里,顿时,气沉丹田,指尖似乎流窜着奇异的感觉,【雪中送炭】生效了。
甩出鞭子,宁姝抓住一根树干,减缓自己的冲击力,那根树干很快断掉,宁姝又用鞭子抓住另一根树干,这样来回几次操作,等她掉到地上时,只滚了一下,就没有冲击力。
她平躺在地,吁一口气。
刺激。
系统冒泡:“同样5积分,可以买【爷会飞】啊,你可以不用这么心惊胆战的!”
宁姝:“不想买。”
系统:“?”
宁姝:“我叛逆。”
其实,她在和游戏博弈,在她掉落时,游戏笃定她会买道具,准备割韭菜,然而宁姝却笃定,游戏一定不会让她死。
她背包里还有95个积分,游戏还没全部回收,她有价值,游戏不会让她死。
宁姝就是在和它赌,赌它会给出她愿意消费的积分里,最实用的道具,不行的话,她能回去买前面的道具。
只是,游戏不知道她的心理。
此时她打开商城,找了一下,原商城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雪中送炭】的道具。
狗比游戏被她反向薅羊毛了。
回想起掉落时听到的那声“嗤”,那不是系统的声音,至于是谁的,宁姝不由一笑。
只不过,她查看一下背包,突然奇怪,她只用一个【雪中送炭】,一秒的时间,却能达成那么多次甩出鞭子挂住树枝的动作,她该不会是泰山转世吧?
宁姝抓抓手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凝神术,不不,飞、飞行诀!”
“飞啊!飞行诀!”
宁姝极目远眺,看不太清楚,不过那身鹅黄色鲜亮的襦裙,应当是薛若君。
她可能会直接摔死。
宁姝默念秒数,在她临掉到地上的一秒,空气突然暂停一秒。
这是【雪中送炭】换来的空间凝固能力。
居然还真行,宁姝看看手掌。
仅仅半尺,薛若君就会砸入地面,突然,轻轻地落在地上,她两眼放空,涕泗横流,以至于她手脚发软,没能起身。
一阵沙沙脚步声传来,薛若君想看看是谁救了她,不由仰起头。
却是那个阴郁的假神女。
她不太相信,哽咽着问:“是你救了我?不可能的,你都没有灵力……”
宁姝没说什么,她把她扶起来,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尘,淡淡说:“你这么觉得,那就不是我救你了。”
她好凶。
薛若君脸色一僵,心想,左宁姝难道没看到,她刚刚差点摔死吗,竟然不安慰她几句,何况她哪里来的能力嘛,她质疑一下有什么问题。
突然好想念掌门长老,师兄师姐们,他们肯定也在找她吧。
薛若君委屈地呜呜哭了。
宁姝:“……”
这么近距离,才发现真神女和她设定的年纪差不多,都是高中生。
罢了,还是小女孩。
宁姝递张巾帕给她,自己踱步观察四周,这是一片密林,绿意盎然,树木出奇的高大,几乎遮天蔽日,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树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她觉得暂时不会有危险,对正在揩鼻涕的薛若君说:“你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找你的。”
薛若君没吭声。
宁姝斟酌,又说:“这个世界没有表象好,我听说一些万年前的事,那时候的神女,被献祭了,下场很惨,你趁这几年好好修炼,不要离他们太近。”
薛若君:“神女下场很惨?神女只要和神子修习同一种功法就好呀,你在吓唬我吗?”
宁姝:“你留意一下。”
宁姝的冷淡,让薛若君心里不平衡,她不管不顾宣泄情绪:“左宁姝,你是妒忌我吧。”
“总不能你不是神女,心思就这么阴暗,我之前对你也挺好的,还帮你向阿恒哥哥说话,你别挑拨离间!”
宁姝:“……”
她耸耸肩,打算去别处瞧瞧,或许能弄到万年前的线。
见她不搭理,薛若君脸皮子火燎火燎的,敢情就她破防,宁姝却压根不在意。
她不敢自己一个人呆着,立刻跑上去:“你怎么不解释,你对我好声好气点,就很难吗?”
宁姝:“难。”
薛若君险些被一个字给噎死。
她又气又委屈,她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冷漠呢!
可宁姝没照顾她的情绪,只顾着开路,薛若君悻悻跟在她身后,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理左宁姝。
随着几根藤蔓被扯掉,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副开阔的凹地。
宁姝先跳下去,踩踩,继续往前走,薛若君如小鸡跟母鸡,亦步亦趋跟着。
即将穿过凹地时,突然薛若君惊叫,凹地里竟然冒出一只巨大的蝎子,高低有几丈!蝎子的口器咔咔地开合,巨大的蝎钳朝薛若君刺去。
薛若君脑袋一片空白,一股巨力将她拉走,那是鞭子卷住她的腰。
旋即,宁姝抱住她,两人往草丛滚去。
薛若君晕乎乎的,反应过来时,她已被宁姝护在身下。
她呆呆地盯着宁姝,透过厚重的头发,她看到一双十分明亮、透彻的眼睛。
紧接着,宁姝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嘴唇,轻声:“嘘。”
薛若君脸色突的微红。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那蝎子因为找不到她们,往别的方向去,宁姝起身,她转转手腕,这次没用任何道具,单纯拉薛若君,还是有点费力。
她低头,便看薛若君目光怔怔,问:“怎么,吓傻了?”
薛若君连忙爬起来,拍拍衣裳,嘴硬:“我、其实我可以杀了它的……”
宁姝挑眉:“事实是,你空有灵力,功法全都白学,我没看你用过一丝一毫。”
薛若君羞耻,道:“我还没学透。”
这时,外头又传来响动,宁姝怕蝎子复返,立刻拉薛若君往草丛躲,下一刻,却传来呼唤:“神女殿下!”
薛若君立刻兴奋地跑出去:“我在这!”
这群人有十来个,都是被意外卷进来的弟子,为首则是陆恒,人是他组织的。
“殿下没事吧?”
“殿下衣服脏了,林师妹,快给一套新衣服给殿下换。”
见到陆恒,薛若君泪眼潸然:“阿恒哥哥!”
她跑过去扑在陆恒身上,抱住青年精瘦的腰肢。
看到这一幕,宁姝松口气,总算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甩出去了,她拨开面前的藤蔓,朝外走去。
而陆恒推了推薛若君,道:“殿下先放开。”
有弟子调笑:“殿下真的很喜欢雪剑。”他话音刚落,便看向来温和的陆恒,冷冰冰地盯着他,他不由一噎。
陆恒使巧劲,将薛若君拉开,手掌假若无意,抻了下腰间衣袍,问:“殿下无恙便好,我要去搜查师弟师妹,殿下可有见到?”
想起刚刚那弟子的调侃,薛若君有点害臊,没留意陆恒的动作,只下意识往草丛那一看,“我和左宁姝一起。”
陆恒眼底一亮,立即吩咐旁人照顾好薛若君,他独自朝那草丛走去。
只是,早料到草丛后会没人,陆恒轻叹声,加快步伐。
幽幽阴森的树林里,树根虬结浮出地面,宁姝双手撑起身体,翻过一条树根。
为防头发阻碍视野,宁姝把散落的头发绑好放在肩头,头发拂开后,便露出白净的脸庞,她穿着布衣,身段纤秾合度,行止却干练利落,有种矛盾的美感。
忽闻铿铿声,宁姝仔细分辨,屏住呼吸,躲在树后查看。
原是徐辛夷和一只蝎子怪在打架。
他一身宝蓝色圆领道袍,衣袖翻飞,兔起鹘落,游刃有余,最后一个纵身,捭阖剑将蝎子怪一分为二,简单朴实的手段,一击毙命。
他拿出白色巾帕,擦拭捭阖剑。
没别的事,宁姝想走了,却听到徐辛夷有点郁气,咬牙切齿道:“你又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这里没旁的人,宁姝好奇地探头,原来徐辛夷那话,竟是对他手上的捭阖剑说的。
被收入剑鞘的捭阖剑,在细细颤抖着,发出“咯咯咯”的响动,眨眼之间,它从徐辛夷手上脱落,剑端直指宁姝。
变故太快,宁姝都没来得及往后缩,就和徐辛夷四目相对。
他狭长的眼眸微眯,额间那粒鲜红的宝石,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摇晃。
真是冤家路窄。
宁姝颔首,气势凛然,道:“打得不错。”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要走,地上的捭阖剑,又发出“咔咔咔”的颤抖,比方才响动许多,显然在针对宁姝。
想起陆恒上次的论调,宁姝无语,至于吗,她也不是故意强迫它的呀,她还没找它还她手的清白呢。
徐辛夷似也觉得丢人,呵斥捭阖剑:“别动了。”
下一瞬,捭阖剑自己从剑鞘里冲出,利剑光芒一闪,直逼宁姝面上!
宁姝眼瞳缩得如针孔大小,她正要甩出鞭子,又忽的发现,那股杀气不是朝她来的,而是朝她身后。
嚓。
捭阖剑对着宁姝身后的空气一挥,斩下什么东西,宁姝回头一看,那东西现出原形,竟然是一根粗壮的树枝!
树枝受伤的地方,流出诡异的红血,十分刺目。
徐辛夷紧随捭阖剑到宁姝身边,他收回捭阖剑,下意识拉着宁姝往后退。
而四周传来一阵如老朽般粗哑的低语:“好疼啊……”
“你们都去死吧!”
徐辛夷道了声糟糕,顿时,他们身后出现一个圆点,圆点变成巨大的黑洞,将两人扯进去!
陆恒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拼尽全力往前冲,圆点倏地消失不见。
他捏着雪剑,胸膛起伏.
宁姝和徐辛夷被抓进的这方空间,黑黢黢的,她适应一下,发现这里应是树的底部,树根盘根错杂,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徐辛夷比她适应得快,他正紧紧捏着捭阖剑,观察周围环境:“是树妖。”
苍老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我要你死……”
徐辛夷挑眉。
宁姝有点窒息,她怀疑自己被针对了,果然,“叮”的一声,她脑海里的系统播报:“恭喜玩家触发隐藏boss的仇恨,获得成就【我超会拉仇恨值哒】!”
成就的简介有参考意义,宁姝瞅了一眼:小心!Boss把对仇人的仇恨,转移到你身上了,你身上的仇恨值是拉满的哒~
宁姝:哒个鬼!
忽的,徐辛夷道:“……用不了灵力。”
灵力是修士的根基,用不了灵力,修士也不过算身体强壮的凡人。
突然,宁姝抱着手臂,嗤笑:“那你不过是个废物,滚吧。”
徐辛夷猛地一怔,他冷冷盯着宁姝,若目光能杀死人的话,宁姝早就死了几次了,只是,她得罪他那么多回,不差这回。
她又说:“还需要老师请你走么?”
要不是场合不对,徐辛夷定不会这么算,他咬牙,捏着捭阖剑,转身朝树下世界探去。
宁姝松口气。
这该死的仇恨值。
徐辛夷走后,她光站在原地,就消耗两个【雪中送炭】,抵挡两回树妖的进攻。
剩下最后一个【雪中送炭】。
趁着空档,宁姝筛选商城,系统冒出:“恭喜玩家!【金蝉脱壳】降价啦!可以迅速脱离险境,回到秘境外!”
一看价格,从100积分降到89积分,她一共也才90积分。
宁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倒是有一样叫【道具强化升级】的,只要1积分。
当然,日常的便宜道具,1积分比较鸡肋,比如它的描述,是能对C级以上道具使用,有机会将C级道具进行升级,升级到B级概率是1%,到A级则是0.1%。
系统不认同:“太偏激了,现在需要保命啊玩家!”
宁姝一口气买了5个【道具强化升级】,翻自己背包,背包里有两样刀具,一样是D级【小厮的铜钱(49/50)】,一样是C级【竹编小粽子】。
【竹编小粽子】:一个假的粽子,不能吃!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宁姝毫不犹豫地将道具升级用在【竹编小粽子】上。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失败。
系统怜爱了:“不是每次都能运气好到爆的,我跟你说,【金蝉脱壳】又降价了,79积分就可以抱走!”
就在系统话音刚落,“叮”的一声:“道具升级成功,【竹编小粽子】从C级强化到B级!”
【竹编小粽子(B)】:一个假的粽子,不能吃!但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你能够躲进去(仅限一人)。
系统:“……”
它好傻,该怜爱的是它自己啊!
然而,眼看着宁姝不收手,还准备按下升级,系统紧张死了:“快住手!道具升级会失败,会掉回C的,这个道具现在很不错,干嘛要去赌0.1%,不可能……”
“叮!【竹编小粽子(B)】升级到A级!恭喜玩家获得成就:【只要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非酋】!”
【竹编小粽子(A)】:一个假粽子,虽然不能吃,但它能够藏两个人,保命小道具,就找竹编小粽子~注:由于短期内该道具升级太快,需要一刻钟后才能正式生效哦。
系统:累了,不会爱了。
这时候,又一道树枝朝宁姝冲过来,方才的强化过程,已经浪费些时间,宁姝正想用掉最后一次【雪中送炭】,只看一柄寒剑横生过来,斩断树枝!
她愣了愣,朝一旁看去。
徐辛夷俊脸绷着,浓眉紧皱,银链红色宝石,在他额间用力晃动,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讥笑:“老师,竟打不过这些树根。”
宁姝缓出一口气。
徐辛夷居然会去而复返。
她笑了笑:“谢了。”
徐辛夷哽住:“……”
本来以为她会刺自己几句,她却直接道谢,让徐辛夷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他是在走出几里地时,发现不对的,因为没有树根攻击他,想起进这个鬼地方前,透明树根瞄准宁姝。
他又不傻,于是,他脚下一转,回来便看这个女人被逼在角落里,独自面对那些疯狂攻击的树根。
当时,她鬓发微垂,敛去睥睨的神态,她的眉宇间越发干净,漂亮,像是瓷器雕刻打磨的美。
却显出几分脆弱。
徐辛夷心里很不爽,她不是很强吗,不用任何灵力,也能打败他,怎会被树根逼在角落?
他该撇下她,让她自生自灭,那一瞬间,他其实已经转身走了,又想起她故意说的滚,分明就是发现树妖冲她来,原来,她怕连累他受伤。
可她就不会好好说话吗,难道以为他听不懂人话?
烦躁不堪下,徐辛夷干脆出手。
也好,让她欠自己个人情,徐辛夷想,是他大度得很。
他抿起嘴唇。
此刻,两人谁也没说话,陷入诡异的安静,明明不该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却被绑在一起,虽别扭,不过……
徐辛夷瞥一眼宁姝。
剑鞘里的捭阖剑在躁动,他的思绪被打断,不得不压低声音,呵斥捭阖剑:“安分点。”
宁姝:“嗯?”
徐辛夷:“没事。”
徐辛夷身上有能指明出路的法器,两人没有拖沓,穿梭在树根中,迅速朝出口去,很快,树妖察觉他们意图,也立刻暴走!
这里用不了灵力,好在树妖也是,它的攻击是树根,宁姝还算能应付。
她甩出鞭子,徐辛夷将捭阖剑横于胸前,两人被迫背靠背,将后背交付彼此。
靠在那方宽阔的后背上,宁姝隐约感觉,徐辛夷的紧绷和僵硬。
宁姝打得手麻,树根却越来越多,她皱起眉,扬声:“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针对我?”
树妖的呢喃,也逐渐清晰:“你身上有红眼怪的气息,他把我封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好恨啊……”
红眼怪?
宁姝出神,下一刻,一根血红树枝,疯狂朝宁姝抽来,宁姝甩去鞭子,鞭子竟然被绞断!
而身后人反应比她快,他一个回身,冲到她面前,挡住那道树枝。
“嗤”的皮肉绽开,他的胸膛到肩膀,破开一大道伤口。
好在一刻钟过去了,宁姝毫不犹豫,立刻启用【竹编小粽子】,两人倏然消失在原地,只有一个小粽子在地上滚了滚。
密密麻麻的树根,找不到攻击对象,树妖不甘心:“去哪里了……不准走……”
但它找不到仇人的气息,树根只能四周游走,窸窣退下,试图去别的地方找。
而此时,竹编小粽子里,这方窄小昏暗的空间,两人挤在一起,呼吸声有如筝鸣,一下一下地打在而膜处,
宁姝觉得头有点疼。
徐辛夷在下,宁姝在上,她一手撑着身体,即使如此,也几乎快贴到徐辛夷身上,她哪里知道,说好的两人份的空间,还真的是两人份,多出一点都不肯给。
她闭闭眼。
徐辛夷面色不改,实则用力咬着舌尖。
好近。
他甚至都能看清楚,宁姝白皙脸颊上细细的白色茸毛,鼻间萦绕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不久前,他们针锋相对,她还拿着捭阖剑,指着他。
那种耻辱,徐辛夷不想经历第二次,可每次回想起这一幕,除了愤怒外,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积郁在心。
这是旁人从不知道的,甚至,他自己,也在疯狂掩饰那种滋味。
他喘了声,闭上眼睛,专心感受胸膛的抽疼。
似乎这样就不会想旁的事。
忽的,察觉到身上人轻轻一动,他气急,睁开那双狭长眼眸,怒道:“你干什么?”
宁姝无语:“你要让我看你流血流死?”
最后一个【雪中送炭】,她化成治疗能力,手便放在,徐辛夷汩汩流血的伤口处。
徐辛夷唇线绷得死死的,抿成一条,没有空间,他却还想往后撤,宁姝道:“别乱动。”
他还后仰,却听她轻笑声:“乖,老师喜欢乖孩子。”
徐辛夷突然怔住。
治疗很有用,他身上的伤口立刻结痂,不再流血。
但这方空间实在太小,徐辛夷闭上眼睛,紧皱眉头,宁姝知道难受的不止自己一人,竟然心里平衡了些。
却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她抬头,企图听到一点声音,一缕柔顺的黑发,顺着她耳际落下,正好停靠在徐辛夷的嘴唇处。
微微冰凉的触感。
徐辛夷睁眼,眼睫微阖颤抖,他再忍不住,唇瓣间,抿住那抹发丝。
却不知在他眼前晃悠的白瓷肌肤,是不是……
也是这个触感。
有些念头不想则已,一触及,便如一把野火,腾的一下烧得徐辛夷猝不及防,他猛地一怔,宁姝险些以为他又受伤,还未问出口,忽然,察觉到什么。
徐辛夷“啧”了声,他撇过头,额间红色宝石晃了晃,折射出一道光泽,他眼眸躲闪,眉头隆起,似乎也很不耐烦。
然而身体和他的捭阖剑一般,倒是诚实。
宁姝轻嗤一声:“徐辛夷。”
他重重闭上眼睛。
宁姝缓缓道:“对老师有非分之想,是要吃鞭子的。”
第36章 真假神女八
圆点外。
摸清是树妖作祟, 陆恒祭出雪剑,灵力化成风在他四周流淌着,发尾飞舞。他以雪剑为笔, 画出阵法, 双眼微凝, 启唇:
“破!”
当是时, 雪剑爆发,风雪涌动刺入半空, 树林娑娑抖动,弥合的结界被刺穿。
圆点内也立即刺出一柄长剑, 与雪剑碰撞, 发出一阵铮鸣。
结界在二神剑合力之下,破开一个大口子,紧接着,宁姝和徐辛夷前后跌出结界, 结界里还有树根想冲上来, 陆恒当机立断,用雪剑将它们削掉。
树根受阻缩回去。
结界弥合。
宁姝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着身体, 喘气,她头发散乱, 浑身汗水,衣着破好几个小口子, 徐辛夷更是狼狈,胸膛衣服斜开, 露出里衣白色料子。
陆恒扶起宁姝:“可无碍?”想到徐辛夷在场, 加了一句, “老师。”
这一声也提醒宁姝,还得在徐辛夷面前装,她起身,整理衣衫,严肃道:“这结界中,还有万年前被封印的树妖,会伤及进秘境的弟子,宗门里没有发现么?”
陆恒虚心:“这是宗门疏忽,会尽快处理。”
徐辛夷捏着捭阖剑,他拉着衣裳,掩饰暴露的肌肤。
他眼角余光瞥见,宁姝正往前走,下意识抬头,这一抬眼,却和陆恒正正对上。
陆恒也在看他,若有所思。
不久后,明正宗从外面强行打开入口,被卷入秘境的弟子终于被带出去,部分弟子受伤,好在没有出人命。
掌门宣布,鉴于部分弟子受伤受惊,于七日后的吉时,再举行宗门大比,这段时间,则由长老消灭因封印松动而作怪的树妖。
薛若君身边,簇拥宗门弟子,他们的嘘寒问暖,让她热泪盈眶。有很多人喜欢她,才不缺一个左宁姝的关心。
尚云宗也派出头部长老,试炼秘境出事的第一时间,明正宗便通知尚云宗,此时,徐辛夷换身衣裳,尚云宗的人,来替他查看身体情况。
他正要离去时,却被陆恒叫住:“捭阖剑。”
徐辛夷回头,陆恒指指旁边:“借一步说话。”
这个面子,徐辛夷还是要给的,两人来到空地,他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怎么?”
陆恒微笑,客气说:“老师性子不好,先前你们在结界里,没发生什么吧。”
似乎想到什么,徐辛夷蜷起手指,抬手放在唇下,声音冷淡:“没有。”
陆恒本是半信半疑,直到看到徐辛夷这样的反应,却笃定一定发生什么。
他了解徐辛夷,上回宁姝拿他的剑指他,他势必记在心里,这事不可能这么算了。
可从树妖的结界出来,徐辛夷却没找宁姝的麻烦。
陆恒心里咯噔,脸色一变:“你最好是。”
徐辛夷本就烦躁,听到陆恒这阴阳怪气的话,更添一把火,他哂笑:“怎么,你对你直系老师有意思?枉顾人伦的事,你也做得出来?陆君子。”
陆恒慢慢敛起笑意,漆黑的眼底一片冷清如霜。
往日他给人如月的温和,一刹那,只剩雪融后的骤冷。
他轻声:“你好好和神女在一起,不好么。”
徐辛夷更觉好笑:“真可笑,神女来找我,就是你引导的,陆君子,你这把麻烦往我身上推的癖好,是半点没变。”
陆恒:“你受用得紧。”
他明知尚云宗的企图,便顺水推舟,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然是因为,他确信神女不会离开明正宗。
徐辛夷自认段数比不上他,他神色变换几番,几息后,他手指点点太阳穴,轻佻说:“假如你老师知道你面具下,是这副鬼样子,还会教导你吗?”
陆恒定定地看着他。
稍顷,陆恒温温一笑,俊美清雅,是明正宗上下敬重的师兄,是最有美名的神子,也是能胜任掌门之位的仁君。
他问徐辛夷:“你说,我什么样子呢?”
徐辛夷:“嘁。”
惯会装。
徐辛夷和陆恒都是神子,小时候生活过十年。
如今,陆恒得一个“君子”名号,徐辛夷却是“暴君”,但那十年截然相反,陆恒做过很多事,嫁祸给徐辛夷,徐辛夷百口莫辩,一次次不甘积累下,以至于,自己行事也放荡随性。
直到几年前,徐辛夷突然发现,君子美名都是陆恒的,别人提起捭阖剑,就是:“嗯,怎么说呢,脾气有点坏。”
“神子里,果然还是要看雪剑啊。”
他们如何评价他,他不介怀,只是他才想明白,从小他就被陆恒算计了。
人人道这厮是真君子,实际上,芯子都是黑的。
想到这样的陆恒,可能对教习有异样的感情,徐辛夷不由心情舒畅,教习和弟子,可是违背伦理。
那教习……真惨,徐辛夷想起她做过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心里火气交错,又有种难言的不甘。
为了压住那种不甘,他恶意地想,得亏她被陆恒看上,恶人自有恶人磨。
徐辛夷攥紧捭阖剑。
让她自个儿受陆恒的苦去吧,他是绝对会袖手旁观的,绝对.
宁姝出秘境后,回到百尺峰的屋子,换身衣裳。
这次意外,波及大部分百尺峰弟子,他们尚未归来,百尺峰上很是清静,宁姝推开窗户,用羽毛笔沾沾墨水,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白穆。
白穆倒不受影响,他脸上是兴奋的余红:“当时发现不对,我稳住底盘,运行基本功法,我真的没事!多亏你以前提醒我!”
宁姝欣慰:“有赖于你的努力。”
白穆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今天见到她了!可是人太多,我没追上她,她倏地就不见了,唉她修为肯定很高,不然我怎么总是没找到呢。”
宁姝:“你也在变强,迟早有一天,你能跟她表明你的心意的。”别的先不说,赶紧把鸡汤灌进去。
白穆握拳,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郑重点头:“好!”
“叮!【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20%)】+20%!”
宁姝打开面板一看,支线任务居然快一半,太省心了,她都没怎么行动。
要是主线任务也能像它这样乖就好。
说起主线任务,待宁姝独自关在房中,她用笔记下秘境中遭遇的环节。
红眼怪。
宁姝写下这三字,树妖说,是“红眼怪”把它封印起来的,而她身上有“红眼怪”的气息,才被锁定成为追杀的仇敌。
宁姝又去面板确定,第三位神子,司渡,神剑叫赤渊剑。
封印,血瞳,以“赤”为开头的神剑。
“原来是这样。”
宁姝喃喃,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有违和感的东西,确实有问题。
系统有点搞不明白,突然出没:“啥样啊?”
宁姝:“血瞳其实是第三位神子,司渡。青衣男子才是闻人辞,你带着不少玩家过这个关卡了吧,应该也清楚。”
系统:“……其实那些玩家,都选真神女这条线,你以为各个都和你一样,舍不得花9积分嘛?”
宁姝:“?”
系统道:“所以亲亲,你这条线是开荒线呢!”
宁姝:“哇哦,好荣幸,果然不花9积分一定是假神女的线哦,说好的50%的机会呢?”
系统:“咳咳。”
被揭穿后,系统装死了。
宁姝倒是无所谓,这游戏的尿性她还不明白吗。
反正她也对魔尊披马甲了,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完美。
眼下,她关好门窗,打开面板。
与【入梦】的小火柴人手指相互接触,下一瞬,她脚尖着地。
睁开眼睛,周巡一圈,这里还是那个由她改造过的,晴空碧海。
不一样的是,上次闻人辞挥手制造的白玉地板与桌榻,消失不见,只剩一地沙滩。
这回,那个玄衣男子,也便是真神子,司渡并不在。
宁姝不着急,她扯扯自己放下的鱼竿,发现鱼饵早就被鱼吃走了,剩下个银钩子而已,这鱼还挺狡猾。
性子随主人。
她又幻化出十多根鱼竿,排排放,然后盘腿坐下,挂上鱼饵,有些事,亲手做才有意思。
等面前出现一双描金黑色靴子时,宁姝刚串到第六根鱼竿,她拍拍身边的沙滩,道:“来帮帮我。”
身影坐下来。
他肩膀宽阔,仪态俊美,只是盘腿坐下,也有一种出尘感,那双赤红的眼瞳,凝视宁姝。
他道:“你又来了。”
宁姝放下手中忙活的东西,笑了笑:“你一直在等我吗?司渡。”
第三神子没有应答,他或许也说不清楚,这是不是等。
长达万年的沉睡,被打破过后,他并不讨厌,甚至,每天都会出来看一眼,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他便回去沉睡,反复下来,直到今天,发现海水重新在涌动。
如果这就是等待。
他垂下眼睫,灿烂明媚的阳光,让他高挺的鼻梁处,投下一块淡淡阴影,他唇色淡淡的,反而凸出唇峰漂亮的线条,像上天的应允下,被细细打磨出来的。
宁姝看着他拿起银色鱼钩。
紧接着,他用尖锐的那一个角,扎破自己的拇指,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来,沾湿鱼钩。
她吓一跳,连忙拿走他手上的鱼钩:“你做什么?”
司渡拇指上的伤口,很快愈合,留下一条缝隙。
他歪歪头,说:“它们会喜欢。”
谁喜欢什么?宁姝不太懂,自然,司渡也没解释,按闻人辞所说,司渡这是五感退化。
或许让他做一些事,刺激感觉,可能可以恢复。
宁姝想了想,给司渡准备了一个小桶,和一柄小铁揪,说:“你去沙滩上挖螃蟹吧。”
在她的设定里,沙滩上就该有膏脂肥美的螃蟹。
等宁姝串好鱼饵,她突然发现,挺久没听到司渡的动静,转头后瞧,便看男人蹲在地上。
小桶里的螃蟹,都溢出来了,好些螃蟹腿□□缠,走不动,也有些在伺机逃跑。
他一手扎在沙滩里,一动不动,不用看却知道螃蟹从桶里跑出来了,便用另只手把它抓回来,丢回桶里。
乐此不疲。
下一刻,却看他拔出插在沙滩里的手,五根手指上,挂满螃蟹,蟹钳夹着他的手指,他也没觉得疼,只是熟练地把螃蟹从手上弹进桶里。
宁姝:“……”
哦原来“它们会喜欢”是这个意思啊?
这是什么人形诱饵体质?
宁姝哭笑不得:“司渡,可以了!”
司渡闻声抬头,他提起那桶螃蟹,走到宁姝面前,宁姝伸出手,他要把桶递给宁姝,宁姝摇头:“给我看看你的手。”
司渡轻眨了眨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起手,递过去。
宁姝问:“不痛吗?”
司渡血瞳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似乎在思考,疼痛是什么,宁姝叹气,仔细观察,在他手指上没看到任何伤痕,也是,梦境里的人事物,怎么会真的受伤。
然而,即使知道不会受伤,哪有人会那么随便,往自己手上扎伤口啊。
这约摸是一种以前的习惯。
就算不在梦境里,司渡也会往手上扎伤口。
为什么会习惯伤害自己呢。
宁姝循循善诱:“下次不要这样钓螃蟹。”
半晌后,司渡回:“唔。”
宁姝又幻化出火炉,只留下两只来做蒸螃蟹,其余的放走了,司渡盯着一群跑走的螃蟹,他皱着眉头,眼瞳沉沉。
宁姝好奇:“你在看什么?”
司渡侧过头看她,认真道:“它们横着走。”
宁姝:“……”
啊不行,有点可爱。
午后日光微醺,宁姝坐在榻上,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午睡吗?”司渡没有犹豫,他侧过身,轻趴伏在她身边。
过了会儿,他缓缓阖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宁姝把玩着他的乌发。
青衣男子出现时,正好见到宁姝低头,她神色温柔如水,伸出手,捋顺司渡散落在肩头的头发。
黑色发丝从白皙葱指划过,一下又一下。
司渡眉宇舒展,似乎在这枯燥无味的梦境,里,又陷入另一层美好的梦境。
倒很是舒适。
青衣男子静静看了片刻,方才出声:“神女殿下。”
宁姝掀起眼皮子,斜看那位面容阴美的“司渡”,不,应当说,真正的闻人辞。
她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快:“你怎么出来了?”
闻人辞缓缓眯起眼眸。
哈,被嫌弃了。
第37章 真假神女九
似乎才想起前头他说过的话, 宁姝点点头,说:“哦对,你们意识相互影响, 他睡着了, 也该轮到你就了。”
话音刚落, 睡在她身侧的司渡, 又化成光点,倏而消失不见。
她伸手轻握那些光点。
闻人辞款款走近, 风撩起他青色的衣摆,他在司渡刚刚趴着的位置, 坐下。
额前发丝因微风扬起, 拂动他阴柔精致的五官,只看他鸦羽长睫半阖,目含秋波,轻轻蹙眉:“还以为, 殿下不想见到我呢。”
似乎有被忽视的怨气, 这副容貌,心中忍不住生起怜惜。
宁姝:“……”
可恶,这是要拿美貌诱惑她吗?
她稳了稳心绪, 往椅背后靠,看着他:“还记得我让你去收集魔尊的过去么。”
闻人辞闷声笑起来:“殿下的吩咐, 我怎么会忘。”
他的过去,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相反,他倒是很想知道, 这个神女殿下了解之后, 会怎么对司渡。
有点期待呢。
袖袍一挥, 除了宁姝与闻人辞坐着的这块地方,四周沙滩海水模样一变,唯有一座阴沉沉的府邸。
宁姝起身,问:“这是魔尊过去住的地方?”
闻人辞:“嗯,小时候。”
他的小时候……说起来,这个时间有点长,但他不像某个五感钝化的人,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宁姝负手走在前,他于她身后。
万年以前,灵力尚未覆盖整个修真界,那时候以城割据,宗门势力很小,建筑也自不若如今的恢弘气派,许多材料都用的凡人界的东西,这个院子的角落,因为是人间的石材,长满青苔。
闻人辞道:“没记错的话,这是青城,青城城主好色,收拢一百零八位美人,冷落城主夫人。”
他们沿着面前的青石板路,穿过垂花门。
就像触及到什么开关,这一刻,一个女人被卫兵左右拖着,往大院走去,女人的脸是黑色的,看不清楚的,只能听到她喊:“我没有通奸,我没有……”
惊声尖叫里的恐惧和怨恨,如若凝成实质,让这片阴沉的天,更为压抑。
女人过去后,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
闻人辞覆在宁姝耳边,轻笑着说:“她怀孕了,孩子没保住。”
宁姝默了一瞬,跟上去。
府邸院子里,立着一个男人,他身穿玄青色的仪服,虽然脸也是黑色的,倒是能看出些许上位者的威仪,这位就是青城城主。
女人哭泣求饶:“大人,我是您的正室,我怎么会通奸……”
然而,被拉上来的下人,一个个跪在地上,言里话里,是城主夫人耐不住寂寞,和侍卫产生纠缠。
女人忍着腹中剧痛,一一狡辩,直到那个“情人”侍卫被拉上来,侍卫痛哭流涕求城主:“大人求您放过我,夫人想要我,我也没办法啊!”
女人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个支持者,可是罪名,已钉在她身上。
她被人算计了。
她的目光定在一个点上,凄厉地哭起来:“孩儿……”
话音未落,她的嘴巴被人堵上,就是有再多想说的话,也根本无法发声。
顺着她的目光,宁姝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也没有脸,身后站着几个仆从,从他身上华贵的衣裳来推断,他应是城主的嫡子,也是城主夫人的亲儿子。
小男孩手上抓着一个球,似乎是刚玩完回来,就被父亲差人叫过来。
过来看母亲是如何被判通奸。
看着小男孩,闻人辞缓缓道:“他就是魔尊。”
宁姝“唔”了一声。
魔尊也并非一降世就是魔尊。
青城城主夫人通奸,按律,应当送离青城,然城主就在这方院子,让人架起刑具。
他朝小孩招手:“吾儿,过来。”
小孩慢慢走过去,城主指着被架上行刑架的城主夫人,说:“你看,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城主夫人厉声尖叫。
她被做成人彘。
行刑的过程,残忍粗暴,院子里已有大人忍不住呕吐,小孩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甚至,手上一直拿着皮球,未曾放下。
闻人辞歪了歪头,似乎在欣赏什么,却看宁姝捂住嘴巴,她脸色微白,不适地干咽了下。
嗯,神女殿下没看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啊。
闻人辞饶有兴致地等她喊停,然而,她一语不发,只迈开脚步,走进画面里。
没人能看到她,她不过是局外人。
闻人辞哑声笑笑,好心提醒:“神女殿下,这是幻象,不管你是不是准备插手,这些事,也都是万年前发生的。”
宁姝脚步一顿。
须臾,她清冷的音色传来:“我知道。”
但她还是继续往前走,直到停在小孩的身前,小孩黑黑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她半蹲下,挡住他整片视野,随即伸出手,捂住小孩的耳朵。
将那些血腥与暴力,全部拦在外面。
画面里的小孩,好像有所察觉,他仰了仰脖颈。
闻人辞浅怔,又觉好笑般,牵牵唇角,他挥手,这一幕便犹如砂粒被风吹散,逐渐消失,四周变成一片黑暗。
直到面前的小孩彻底消失,宁姝才站起身。
“殿下何须白费功夫?”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向来疏懒轻浮的口吻,多了一丝尖锐。
宁姝回过头,目光笔直地看着他:“是,但不妨碍我这么做。”
有时候,人明知道有些事情没用,还是会试图去做一些什么。
“如果有人能……”她盯着方才,小男孩站过的地方,自言自语,“……就好了。”
有人能什么?捂住他的眼睛与耳朵?闻人辞翘起唇角,笑意只虚浮地留在表层。
宁姝不习惯这黑乎乎的天地,她打了个响指,那些蓝天白云,又一次回到这方空间。
她坐下来,喝了口酸梅汤,压压腹中不适。对闻人辞说:“你做的不错,接下来还要继续收集他的过去,对了,还有另一个任务。”
闻人辞抬了抬眉梢。
宁姝说:“你顺便想办法弄清楚,魔尊每天都在干什么。”
她作为神女,倒很乐意了解魔尊,闻人辞垂眼,缓缓回:“是,殿下。”
司渡每天在做什么,闻人辞不用想也知道,大抵就是发呆,什么也不想。
而他自己呢?
嗯,被封印万年以来,说长也长,但对他来说,因为空间里太过死寂,有时候一年和一千年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
所以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闻人辞想了半天,突然明白,其实他自己每天也是无所事事,放空脑子。
闻人辞:“……”
原来自己一直司渡做同一件事,他顿时垮了脸。
这万年,他居然是这么过来的。
他躺在树荫下的东坡椅,眯起眼眸,眺望远处的蓝天。
虽然说,只要他乐意,这神女留下的东西,会一直保有活力,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挺没意思的。
好无聊啊,原来如果没有变故,这么无聊啊。
三天了,她怎么还不进来。
他轻打个哈欠,须臾,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落在他眉宇间,他伸手挡住眼睛,手背上,有一种淡淡的温暖。
如果那时候,也有人挡住他的视野,捂住他的耳朵……
闻人辞指腹摸了摸眼睛.
明正宗宗门大比重开。
试炼秘境的危险被除掉后,不出人所料,拔得头筹的,是一个寅月峰的弟子,倒是第三名,居然来自从没有被人放在眼中的,百尺峰。
“真的是百尺峰啊?我没看错吧。”
“一个叫白穆的弟子,你们之前听说过他没有?”
“没有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七块令牌的。”
白穆紧紧攥着剑,少年很紧张,牙关都在颤抖,陆恒上台给予宗门特定给前三名的奖励。
到白穆面前,雪剑给出储物袋,他风度翩翩,如春风般笑了笑:“你很不错,加把劲。”
白穆接过储物袋,顿时想哭:“谢、谢谢陆师兄!我会努力的!”
他声音铿锵有力,显得太过刻板,引来周围不少善意的笑声。
下一轮的各峰对决开始,抽签结果公布,经过几轮后,来到缥缈峰的弟子的对局。
这场对决很无趣,这两个弟子行事相当谨慎,要试探对手实力,又不肯交底,两人之间无声地博弈着,过了半天,都没能分出胜负。
陆恒悄悄往甲字席那边瞥一眼——少女挽着乌黑头发,露出白净的面庞,她秀丽的眉尾下垂,撑着下颌,双眼紧闭。
一本正经地打盹。
他不由笑了笑,对掌门说了句话后,便朝甲字席走去。
宁姝很困。
她又没有灵力,看宗门大比很难感同身受,如果说双方咻咻咻地丢法术,或者斗剑法,还是有观赏性的,偏偏现在他们像在打哑谜。
偏偏这几天,老是梦到闻人辞的过去,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第一次看到那种酷刑,确实生理不适,梦里还在回放,她压根没睡好。
她眼睛眨着眨着,慢慢的,被周公拉着跳舞去了。
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叫了几声“师兄好”,她没留意,直到身边好像有一股冷淡的风,扑面而来,宁姝努力睁开眼睛,便见是陆恒。
“师兄。”
她手掌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
陆恒笑了笑:“我有一样东西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宁姝揉了下眼睛。
便看陆恒从身后,取出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巴掌大小,通体雪白,只有两只眼睛是血红的,而且,兔子还是直立的。
宁姝立刻想起自己闲暇时,画的某份图纸,没想到那次陆恒看到,竟然上心了。
她有点惊讶:“送给我的吗?”
陆恒点点头。
此时,她脑海里的系统“叮”的一声:“恭喜玩家触发【真诚的祝愿】,获得道具:【毛茸茸的小白兔】!”
【毛茸茸的小白兔】:来自修真界与科技世界产品的结合体,别看它很可爱,或许会一拳把你揍飞(可怕!)。道具等级:B级。
只看陆恒按了下白兔的后背,白兔肚子打开,露出一个宁姝画的钢炮,他道:“这里面藏有一道术法,关键时刻,你能拿它御敌。”
宁姝接过毛绒白兔。
这只兔子,和她设想的兔子,竟然相差无几。
不知道是什么毛,手感很好,晃一晃它,兔耳朵还会甩来甩去!
宁姝下意识磨磨牙,好可爱,好想咬死它,呜呜呜。
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获得的道具,是陆恒送的。
C级的【竹编小粽子】成长性就很高,经过强化能直接从普通假粽子变成能藏人的道具,何况是直接标明B级的道具。
果然,陆恒是好人,系统简介没坑她,真真的君子啊!
她真情实感道:“谢谢陆师兄!”
陆恒闷声笑:“也算我的赔礼,请你来看宗门大比,竟然让你觉得无趣。”
宁姝下巴搁在兔子上,茸毛蹭了蹭她的脸颊,她笑盈盈说:“不会啊,是我没看懂,我朋友也在场,哦对了,师兄还跟他聊过两句。”
她指着角落的白穆:“你看,那是他。”
缥缈峰的弟子终于决出胜负,下一轮,刚好到白穆。
他小脸绷得紧紧的,走上台后,环顾整个观众席,在掠过甲字席时,眼底倏然一亮,气势都变了几分。
陆恒挑眉。
他可不会觉得,白穆是因为看到他才有的变化,那就是……
他垂眼,不着痕迹地打量宁姝。
她正在捣鼓白兔,手指捏着白兔的耳朵,从下到上,揉了又揉,好几次后,便看她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把兔子放到身前,然后,咬了一下兔耳朵尖。
贝齿相接,只一下,很快就放开。
兔子白色茸毛,倏然擦过她粉嫩的唇瓣。
陆恒转回目光,耳际却不由微微一动.
宗门大比第二轮的第一天,是关注度最高的时候,然而,谁也没想到,拿到宗门大比第一日头筹的,竟然还是白穆。
一个百尺峰的弟子。
虽然说三百弟子修为相近,但这是几届宗门大比里,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在白穆咬牙击退寅月峰的弟子后,场上哗然,有人质疑,也有人欢呼鼓掌,要不是甲字席的人大多数都很淡定,宁姝都要跳起来。
因为她刚刚看了下支线的进度,居然从40%跳到60%!
她什么也没干,这是大自然的馈赠吗?
宁姝现在心里充满慈祥,为小白这个好大儿,却听陆恒说:“今日比斗结束了,我们走吧。”
宁姝应了声。
比斗结束,整个皓月台熙熙攘攘,宁姝刚起身,袖子里的传音符发烫。
宁姝对陆恒说:“等等,我朋友找我,”她拿出白穆送给她的无灵力传音符,撕开后,传来白穆的声音:“阿姝!我看到她了!”
陆恒缓缓想,阿姝?
白穆终于又看到他女神,宁姝欣慰,立刻回:“快追上她,别让她又跑了。”
白穆激动地又送来一道传音符:“就要追上了!”
宁姝:“嗯嗯!我等你好消息。”
陆恒垂眼,问:“他要追谁?”
宁姝“嗨”了一声:“他暗恋很久的女孩子,那女孩也奇怪,神出鬼没的。”
陆恒笑了下,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冷意,收歇不见,他随口道:“不错。”
二人正要继续往前,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姑娘等等!”
是白穆的声音。
宁姝有点惊讶,回头一看,却看白穆腋下夹着自己的本命宝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宁姝确定白穆应该是没认出自己的,左看看右看看,还以为他在叫其他人。
她有点懵,他不是去找他女神了?
却见他跑到自己面前,少年脸颊带着薄红,额角还有战斗僵持时留下的汗水,身上衣服也有一些破损,他的目光,十足的坚定。
宁姝:“……”
她心底里,开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指了指自己,再度确定:“我?”
白穆点点头。
陆恒站在宁姝身侧,淡淡地看着白穆。
白穆深深吸气,一口气道:“姑娘,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宁姝:“?”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懂了。
这哪是大自然的馈赠,这是狗比游戏挖的巨坑啊!
第38章 真假神女十
白穆盯着宁姝, 双目炯炯,看起来很自信,其实紧张得都不敢眨眼, 额角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掉。
宁姝愣在当场。
这时候, 自己曾经给他灌过的鸡汤, 什么“喜欢就去追她”“什么不要放她跑”“不告白哪里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
当初鸡汤灌得多猛,现在轮到她全喝下去。
你妈的游戏。
她还不能坦白, 自己已和白穆变成好兄弟,一来这有耍人家的嫌疑, 二来支线还没达成, 她要是自爆,以什么身份,待在白穆身边让他逆袭?白白添堵。
短短眨眼的时间,宁姝已经决定, 必须拒绝。
下一步, 她该思考的是,要怎么说话,才能让白穆听不出她的口吻。白穆和薛若君不一样, 后者两人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在薛若君面前只要压低声音, 她就认不出来,可她和白穆是经常见面, 难保不被听出点熟悉感。
她轻吭喉咙,却见身旁, 陆恒站出来, 他看着白穆, 温和地笑笑:“白师弟,这恐怕不行。”
白穆愣住。
陆恒又说:“这位是我的教习。”
这样的拒绝,很是委婉,却也最有效。
在明正宗,教习地位崇高,白穆是百尺峰的弟子,就是在第一日的三百人大战中拔得头筹,又算什么?
这是地位、修为的双重天堑。
白穆脸色青了白,白了红,他甚至不敢再看宁姝,只能慌乱地低头:“哦,哦,是老师啊……”
他转过身,失神落魄地走出一步,险些踩空跌落观众台,还是陆恒两步上去,扶他一把,才把人稳住的。
白穆眼眶泛红,惨笑:“多谢陆师兄,叨扰你和……教习了,再见。”
他落荒而逃。
宁姝捂了下脸。
下一刻,系统在脑海里冒泡:“叮,【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60%)】-5%!”
果然完成度掉了。
但是60%不是一个节点吗?
系统在她脑海里解释:“60%只是基础及格线,只有到100%才不会掉哦亲亲!”
她早该猜到狗比游戏的动作的,都是被自动涨的完成度蒙蔽双眼。
目送白穆离开,陆恒回过头,朝宁姝笑了笑:“看来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宁姝纤指轻挠耳后,道:“是有点误会。”
还得感谢陆恒的出面,以教习的身份拒绝白穆,给他留点颜面,又可以迅速断了他的念想,因为日后再推进支线,就不能靠鼓励他去找女神告白而修炼。
陆恒也没追问,他总能把距离保持得很好,只说:“无事便好。”
两人继续朝前,宁姝跟在他身后,真心道:“麻烦师兄了。”
从来到修真界,她有多受陆恒照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却看陆恒脚步顿了顿,他侧身,柔和的眼仁中,漫着些许笑意,他忽的拾起身侧的雪剑,晃了晃,说:“对了,雪剑还缺个剑穗。”
“你如果可以做一个剑穗送我,就好了。”
这么小的要求?宁姝毫不犹豫答应:“好。”
眼下还有件重要的事。
她回到百尺峰,换了身衣裳,一副往日的阴郁形象,立刻往储书阁赶,看门的李老头正在看书,瞥到宁姝,朝历史文学区的方向努努嘴:“小白一回来就往那里去了。”
又咕咕叨叨:“没出息,不知道是不是宗门大比丢大脸了,进来时哭着鼻子呢。”
宁姝解释:“他得了今天第一天大比的头筹。”
李老头一惊:“那他哭什么啊?看起来也不像喜极而泣啊,该不会是被喜欢的女孩甩了吧?”
宁姝:“……”
感觉自己中箭了。
历史文学区,她越过几重书架,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呜呜”的哭声。
宁姝打开面板一瞧,支线任务【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只剩下50%,短短几刻钟内,又掉了5%。
系统还没播报,也就是说还要掉。
造孽啊。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越过最后一重书架,便看少年缩在角落,眼角挂着两包眼泪,他揩着鼻涕,看到是宁姝,哭得哇哇叫:“我失败了,我和她没可能了!”
宁姝立刻递巾帕,送茶水,安慰:“她拒绝你,是她没眼光!她不是好人!”
白穆打着哭嗝:“不是她的问题,这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你不能这么说她!”
到这种情况,白穆也在维护自己,宁姝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虽然她什么也都没有干。
她跟着坐下来。
对付失恋的人,要因人而异的,以前宁姝在现实世界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吸引周围姐妹来哭诉吐槽各种渣男。
针对不同的性子,她也有不同的对付办法,比如白穆这个类型,热心的少年,那绝对不能让他沉浸在哭泣里,首先转移个注意力吧。
毕竟完成度再掉下去,她也要窒息。
看白穆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宁姝说:“对了,你会做剑穗吗?”
白穆扑簌簌掉泪:“呜呜呜,会啊。”
宁姝又说:“教教我呗。”
白穆情绪低沉,半晌才回:“你要做剑穗?你没有剑,是送给谁?”
宁姝:“要给我的恩人。”嗯,帮她挡了一朵桃花,也算恩人吧。
白穆神色有点复杂,小声自语:“嗯……恩人么,送也不是不行,”还没等宁姝听清楚他说的话,他又说:“不过我现在,没心情。”
宁姝说:“你不用动手,看着我做就行,有不对的,就告诉我哪里错了,我自己改。”
又道:“我手工很不错的。”
白穆不置可否,宁姝便当他默认,拉着他去百尺峰的交易堂,换了点做剑穗的玉佩、彩线,便回到储书阁。
储书阁的闲书里,就有一个前辈,收集了一百零八种编织剑穗的办法。
白穆虽然嘴上说没心情,一到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帮她挑扣结,他指着其中的飞仙扣,说:“这个寓意很好,就这个吧。”
宁姝沉默了。
她还以为剑穗扣结是平安结那样的,没想到,一个个展示出来十分繁复,堪比徒手盖故宫。
白穆反应过来:“哦对了,你不会用灵力,那你挑一个简单点的吧。”
可是翻完书籍,宁姝怀疑地看了下自己的手,这么绕的东西,她能打出来吗?
在陆恒问她要剑穗前,她不知道这玩意儿会这么难啊!
无法,既然答应了人家,她只好选最简单的仙人浮屠扣。
她盘腿坐下,开始按照书上的图,低头捣鼓。
只是宁姝越认真,手上的东西,却越来越怪,明明是要徒手盖故宫,但不知道为什么,盖着盖着,这个“故宫”变成歪斜的“茅草屋”。
宁姝停下来,看着仙人浮屠扣。
白穆擦擦眼泪,指了指第三十步:“你这里错了。”
宁姝返回去弄。
过了会儿,白穆从伤心情绪中,抽空看了眼,说:“第五十二步也错了。”
大约过去片刻,白穆又说:“第六十步……”
一开始,白穆还能心平气和地指出问题,后来,他忍不住也拿起彩线和玉佩,串给宁姝看:“这步是这样的。”
宁姝试了三次,叹息:“我能跳过这一步吗?”
第一次,白穆产生一种想掐宁姝的冲动:“……你觉得呢?”
于是后来,便变成,白穆一边哭一边教宁姝,本来很伤心,结果看到她死活学不会,火气大到忘记哭了:“今天这个扣,老子教不会你不姓白!”
宁姝感动。
但最后,她差点让白穆改了姓氏。
两人走出储书阁的时候,白穆两眼放空,所以,他是为什么来储书阁来着,好像一开始,并不是为了编织剑穗吧?
哦,对了,是被拒绝了,还很伤心呢。
可是好气啊怎么会有人学不会编织剑穗!
白穆恨铁不成钢啊。
这么几天,在白穆的指导下,宁姝才勉强编制好的仙人浮屠扣。
可能是亲妈眼里的宝宝都是可爱的,看着勉强成型的小仙人和佛子,宁姝觉得,大抵还不错,直到看门的李老头抬头,看到她手上的东西,问了句:“这是什么?”
白穆有气无力,替宁姝回答:“她要送恩人的剑穗。”
李老头:“真的是送恩人啊?不是仇人吗?”
宁姝:“……”
其实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她手工并不算差,不然上个世界,也不能做了好几次风筝毽子,而是这个仙人浮屠扣,特别难,而且剑穗的一百零八扣里,它居然是最简单的。
怎么能因为是修真时代,所以就把剑穗弄得这么复杂啊!
这是把技能点点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不过,剑穗虽然丑,但至少解决两件事,第一迁移白穆的仇恨值,现在他特别讨厌听到剑穗两个字,谁提他和谁急,任务的完成度也已经不掉,第二,就是能给陆恒交差。
又花了一晚上,宁姝把剑穗修补到能见人的程度,只要不说它是仙人浮屠扣,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她揉揉眼睛,倒头就睡。
隔日,当她把剑穗递给陆恒时,不出意外,他笑了。
宁姝理直气壮:“丑是丑了点,但也是我一片心意。”
陆恒试图收起笑意,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又笑出来:“咳,我不是在笑它丑。”
为表示自己不嫌弃,他立刻把剑穗别在雪剑上,剑穗挂着晃了晃,他看着宁姝,轻轻一笑:“谢谢。”
虽然他没有说,其实他还挺喜欢。
它很独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相同的剑穗。
因为是特殊的彩线,不管是战斗时,还是御剑飞行,剑穗会自动卷在剑柄上,与雪剑中心的祖母绿宝石,相互倚靠着。
一到闲暇时刻,陆恒就喜欢捏捏它。
就如宁姝喜欢捏兔子耳朵。
寅月峰上,与陆恒往来的朋友,都发现了这枚剑穗,还很惊奇:“你不是说不喜欢挂剑穗吗?”
陆恒淡然一笑:“现在喜欢了。”
徐辛夷瞥了一眼,陆恒发觉,他微微抬起眉头,突地问:“捭阖剑也想看看么?”
徐辛夷:“……”啧,他好像知道是谁送的了。
他沉着脸,挪开目光。
很快,薛若君也发现这枚剑穗,她心里酸酸麻麻的,去拽陆恒的袖子:“阿恒哥哥,你哪里来的剑穗啊?”
陆恒温和说:“有人相赠。”
话音刚落,他侧身,避开薛若君的触碰,又指着桌上的书籍:“你刚刚说,还有哪部分的术法没听懂?不如,让捭阖剑来跟你讲一讲,他这方面颇有造诣。”
直到这时候,薛若君才恍然发觉,看似温柔可亲的陆恒,实际上,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她过去送过很多个剑穗,陆恒虽然回礼了,但他从来没戴在雪剑上。
一次也没有。
剑乃是剑修的本命,能挂在剑上的剑穗,势必是重要的人所赠。
而那个人,不是她薛若君。
薛若君很难过,她不是神女吗,为什么陆恒那个重要的人,不是她呢?就是徐辛夷,最近一个月,他们也只见过一面,徐辛夷也不再和她亲近了。
她是神女啊,他们应该都喜欢她的才对吧。
不懂哪里出问题,薛若君难受得一天吃不下东西,这事立刻惊动掌门长老与各个师兄师姐,在师兄师姐的安慰下,她才勉强开心一点。
待所有人离去,掌门独自留下。
掌门和蔼地问:“神女殿下可是因神子的事不开心?”
薛若君眼眶泛红:“掌门叔叔,我……我知道这样很小气,可是,阿恒哥哥为什么不戴我送的剑穗呢?”
向掌门倾诉不快乐后,薛若君睡着了,掌门离开前,让侍仆好好照顾神女。
随即,掌门来到明正宗主峰浩荡峰,陆恒正在殿内处理事务,见是掌门,便站起来,行礼。
掌门脸色紧绷:“雪剑,不管如何,你得获得神女的信任,现在你在做什么?你的剑上,戴的是哪个女子送的剑穗?”
陆恒脸色微变,他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掌门那边,温吞道:“并非她所赠,是我讨要的。”
掌门:“哼,剑穗于剑修而言,代表什么,她能不清楚?”
陆恒咬了咬牙根,强忍住辩驳的冲动,只听掌门又说:“你把那个剑穗扔了,从今日起,好好用心待神女。”
陆恒沉声:“神女不是在神子之间选择修行功法么,她与捭阖剑倒是相处得不错。”
掌门知晓封印的辛秘,陆恒若放弃,则神女的力量,只会让捭阖剑受用。
他呵斥:“糊涂!你要把神女让给捭阖剑?你是雪剑,你就是明正宗的核心,肩负宗门的命运,难不成,你想亲眼看着尚云宗超过明正宗?”
陆恒低下头。
掌门又说:“你真是越长大越变得和你小时候一样,不叫人省心!把那剑穗丢了!”
说完,他突然一道术法,朝雪剑剑穗打过去,陆恒避开,然而剑穗还是被刮了一下,上面编织好的的扣结,被划出一道痕。
陆恒脑海里“铮”地一声,他缩起眼瞳,抬起头,压抑着怒火,神色冰冷:“我已经按你想要的样子去做了,你还想怎么样,父亲。”
最后两个字,生疏得陆恒差点说不出口。
掌门:“你……”
陆恒一甩袖,从他身边走过去。
掌门怒斥:“雪剑,你给我回来!”
陆恒攥紧手心。
五十年前,这个男人入赘明正宗,陆恒是随母姓的,只母亲体弱,在他出生后不久便逝世了,而这个男人既自卑,又自负,为了证明明正宗选他不是错误,他对待自己的血脉,十分严苛,尤其是在陆恒三岁后,觉醒能力,被天道选做神子。
他从来只叫他雪剑,因为他要他永远记住,他首先是神子,然后才是陆恒。
至于他自己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很有效,大家都忘了他是掌门之子,只记得他是雪剑,是神子,他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翩翩君子,能挑起明正宗大梁的未来掌门。
和捭阖剑比起来,很有出息。
事实上,陆恒不喜欢徐辛夷,同样是神子,徐辛夷从小到大,随心所欲,尚云宗从来不会因为他是神子,就要他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君子。
于是,很小的时候,他就把徐辛夷当做假想的敌人,每次有不想做,或者做坏了的事,就推到他身上。
如今他什么都比徐辛夷好,名声,地位,修为。
可是,真的没意思。
他不过是傀儡。
陆恒踱步到百合剑台附近,百合剑台是低阶修士的修炼场,外面有一圈矮墙。他靠在墙壁上。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剑穗,其实他能看出这是仙人浮屠扣,虽然不像。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的,他低声笑了笑,不过因为剑穗意义重,所有剑穗上能挂的扣,确实繁复,难为她了。
可是现在,扣结上面被划破了。
他连保住一个扣结的能力都没有。
他死死咬着舌尖,直到口舌间,尝到丝丝血腥的味道。
好不甘心啊。
真是差劲。
就在下一刻,忽的,头顶传来一声窸窣,陆恒眼眸微眯,他竟然没留意到有人靠近,他不由抻平唇线,仰起头。
一刹那,他眼瞳微微缩起。
湛蓝的天色下,少女倏然趴在墙头,她探过身来,明亮的阳光,似乎在她周身度上一层淡淡的光泽,她将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干净的眉眼,与一截洁白细腻的脖颈。
只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红润的樱唇微微张开:“陆师兄,真的是你!”
陆恒愣了愣。
紧接着,她伸出紧握的掌心,递到他面前,然后松开。
一个新的红色剑穗扣结,挂在她细白的手指间。
她明亮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师兄你看,我按我习惯的方式,重新做了一个。”
陆恒紧紧盯着那个扣结,映在眼眸里,它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左右摇晃着。
心口好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只听她又问:“好看了很多吧?”
须臾,他昂首,望进少女的清澈的眼瞳里,不由笑了起来:“嗯。”
他弯了弯唇角:“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ooc番外:
闻人辞:啧,今天也还没来。
司渡:……
感谢在2022-04-07 08:26:25~2022-04-08 08: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鱼儿 28瓶;沥浠 20瓶;夏夜繁星 10瓶;恹恹bvb、螺蛳粉杀手 5瓶;振衣濯足 2瓶;笼中飞鸟、又忘了给清光买指甲油、禾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真假神女十一
百合剑台。
几个百尺峰弟子一边走路, 小声讨论:“是雪剑吧?”
“是啊,没看错。”
“雪剑怎么会来百合剑台……”
明正宗有七大剑台修炼场,百合剑台位于其末, 会来这里的, 一直以来, 就只有百尺峰的弟子。
白穆眼神搜寻四周, 他记得,宁姝说要来剑台找他, 说是看看他的修炼,怎的到现在, 还没个人影。
他抱着剑, 盯着洒在地上的阳光,忽然听到宁姝的声音:“小白!”
白穆仰起头,抱怨:“你也太慢……陆师兄。”
没想到宁姝身后,竟跟着陆恒, 白穆和陆恒仅有过的交流, 还是大比那日,他夺得单日头筹,说起来, 陆恒乃明正宗弟子心中的半神,白穆有点紧张, 又补了一句:“师兄好!”
陆恒淡然一笑。
白穆盯着宁姝,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宁姝凑上前来, 压低声音:“我给你拉的外援,嗯, 就是帮你看看剑法或者功法。”
白穆既惊讶又不可置信:“帮我?”陆恒指导他修炼?白穆也没喝酒啊, 怎么会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宁姝比出一根手指:“一个新剑穗。”
白穆:“……”听到剑穗两个字, 他下意识感到头疼,陆恒眼睛没问题吧,宁姝的剑穗居然能买通他?
他不信,朝陆恒腰间的雪剑瞥去,又是一诧,那剑穗已不是宁姝前几日做的仙人浮屠扣。
能看得出来,它是飞仙扣的线条走势,垂着三道流苏,只是,不知宁姝怎么编的,它和以往的飞仙扣不不完全一样,简略却不敷衍,颜色搭配深浅得当,独特又漂亮。
世上当找不出第二个这种飞仙扣了。
白穆咽下讶然,问宁姝:“你新做的啊?”
宁姝:“对啊。”
白穆小声:“我也想要一个。”
宁姝:“……”之前是谁那么嫌弃啊!
忽然,陆恒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小嘀咕,只看他握了一下剑鞘,道:“可准备要开始了?”
白穆立刻回头,正腰杆,道:“这就开始!”
陆恒指导白穆绰绰有余,甚至是白穆求不来的,不难想象,等今天结束后,他肯定要被百尺峰上的几个朋友,给按地上锁喉追问,大概还会掀起一股做剑穗扣结的风,毕竟陆恒超乎人想象的好,一个剑穗,能有这种机遇。
白穆讲明自己积累的疑惑,陆恒只说两句,就让他豁然开朗,他又抓紧机会,运功用剑,陆恒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关节。
修真如海,浩瀚无边,直到今日,白穆真切明白,他以前所接触到的,不过皮毛,而天外自有天。
末了,他按照陆恒的指导,又舞一套剑法,正满头大汗,兴奋地道:“师兄,我……”
却看陆恒站在剑台边缘的石椅处,他回眸,抬起手,放在自己唇前:“嘘。”
宁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寸日光正不偏不倚,照在她脸上。
身着白衫的雪剑,若月华清冷,他向来孑然,不喜旁人亲近,此时,却倾着身,走出一步,挡住从斜后方照过来的阳光。
他垂着眼睫,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清的思绪。
白穆眼睛慢慢撑大。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剑穗的问题吧.
舒服睡了一觉,宁姝伸了下懒腰。
不远处,陆恒还在指导白穆,雪剑出鞘,在光下熠熠。
宁姝瞧天色,这得过去小一个时辰。
正好系统提醒:“叮,【废柴少年逆袭记(完成度50%)】+5%!”
系统的播报就是最后浮动,宁姝松口气,也就是支线暂时卡在55%不会掉,总算解决一件大事。
她打开面板,再看面板里的主线,她现在不指望主线自己动,甚至可千万别自己动,支线会自己动都埋了这么大一个坑,要是主线自己动,遭罪的还是她。
她手指在那0%上用力戳戳。
也是时候进去看看了。
再一次用入梦之时,已是晚间,宁姝躺在床上,霎时,她听见潮起潮落的声音,睁开眼,漫天云卷云舒。
梦境里的世界,一如既往的晴天。
一阵清风悄然而过,沙沙的,她双脚走在沙滩上。
便看不远处,青衣男子斜斜趴在躺椅上。
他合起双眸,似乎睡着了,顺长的乌发别在耳后,丝丝缕缕垂在肩头,睫毛长而黑,嘴唇嫣红,象牙白的肌肤,在日光下,几乎透明,漂亮得不肖凡间人。
她不由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缓缓走过去。
恰这时,闻人辞悠悠醒转,他一手撑住下颌,微微仰头:“神女殿下。”
宁姝停在他身前,半蹲下。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她欣赏着他的容貌,目中浮着一层笑意:“这是哪里来的小迷糊呀?”
闻人辞与她对视着,不由长眉稍蹙,眼睫微动:“殿下……”
下一刻,宁姝板起脸:“占了我的位置还不起来,怎么,等我请你呢?”
闻人辞噎了噎。
宁姝提裙坐在他空出的椅子上,又说:“怎么只是你?”她环顾四周,“魔尊呢?”她问的是第三神子司渡。
闻人辞:“……”
“算了。”宁姝打了个响指,重新化出一个茶盏,上面镂空雕刻君子兰的图案,当然,杯中装的,还是酸梅汤。
她嗅嗅酸梅汤,眯眯眼睛,说:“上回我让你留意,魔尊每天都在干什么,结果如何?”
魔尊和神子的意识,不能共存,只是意识交错时,能有一瞬会晤。
沉默了一小会儿,闻人辞才说:“在这方梦里,他还能做什么呢。”
想起时间流速不一样,宁姝又说:“时间有限,魔尊的过去,你也准备好了吧?”
说到这个,闻人辞才稍加来兴致,他一手撑在桌沿,一边弯眉笑道:“正等着殿下呢。”
宁姝还想喝一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只是,嘴唇还是触碰被沿,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像琉璃般,一块块碎裂,闻人辞也不见了。
宁姝立刻站起身,身下的椅子消失,就连手上那盏冰凉凉的酸梅汤,也碎裂不见,手上立时空空如也。
她一口都还没喝。
她磨了磨牙。
有理由怀疑这闻人辞是故意的,睚眦必报的狗东西。
她隐约感觉自己身上有变化,不由低头,身上换上一套绯红衣袍,款式是万年前的,与现在的衣裳,大不相同。
她扯扯过于宽阔的袖子。
随即,身后传来脚步身,宁姝回头后不由呆了呆,只因身后的少年,估摸十五的模样,他身上背着箭娄,眉宇英俊,鼻梁挺拔,有一双血色眼眸,但相比如今,这副样貌却是更为有少年气,身上还有一种尚未被摧折的锐气。
这是……司渡?
见她愣神,他对她笑了笑:“神女殿下,莫不是认不出我吧?”
不对,是披着少年司渡皮囊的闻人辞。
这是什么恶趣味,宁姝冷笑了声:“你变成魔尊的模样,想做什么?”
闻人辞伸出手,点点虚空。
顿时,一片灰暗的白色天空笼罩,错落屋舍林立在二人周围,行人熙熙攘攘,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填充这片世界。
一个头上扎着冲天辫的小孩跑过来,他撞到宁姝,小孩的母亲跑过来,道:“姑娘对不住。”然后去追自己孩子:“你慢些!”
宁姝竟确确实实,感觉到被撞击地方的感触。
闻人辞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说:“这是‘身临其境’,一种术法。”
“殿下,这是为了让你感受到魔尊生活过的世界,”他邀功似的靠近宁姝,轻笑,“我做得好么?”
宁姝踱出几步,也明白这是什么,通俗来说,就是角色扮演。
闻人辞把她拉进他的记忆里,这个世界,倚靠他的记忆构筑,他想要以“魔尊”形象出现,就只能借助司渡的外貌。
也便是闻人辞为维护马甲,以第三神子的样貌,扮成少年魔尊。
果然是他,做得出这种弯弯绕绕的事。
她低头看看手掌,能确定身体还是自己的,只是换身衣裳,假意明白了,反问闻人辞:“你现在扮演的,是魔尊?”
闻人辞道:“是,虽然他不在,他做过的事,我也都会重复做一次哦。”
反正,本来也是他做的。
宁姝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闻人辞:“魔尊的未婚妻哦。”
因为是青城之后,当年闻人辞,确实有过一个未婚妻,但不曾谋面,遑论记得她的模样,只是,要在“身临其境”里给宁姝安插一个身份,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未婚妻。
很有意思不是么,让神女做自己的未婚妻。
两人一边走,闻人辞跟宁姝说明“角色扮演”的背景。
“距离上次你看到魔尊,已过去近十年,青城早已落寞,”少年的血色眼瞳,闪过一丝得意,“好在魔尊运气不错,遇到一户愿意收养他的人家。”
宁姝似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青城城主呢,去世了么?”
闻人辞解下身后的箭娄,随手拨弄箭支,不甚在意说:“在把城主夫人做成人彘后,被支持城主夫人的势力,刺杀了。”
想到什么,他眼珠子微微一滞,“也是个可怜人。”
万年前的时代,动乱不堪,本是嫡少爷的闻人辞,被迫流落到民间,最后,被一户人家收养,及至长大。
“我们回去吧,”闻人辞重新背上箭娄,笑眯眯的,“回去晚一点,魔尊的娘亲会着急的。”这里的娘亲,就是收留他的家庭的女人。
宁姝“唔”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道上,大约两刻钟,就到城镇的田野部分,宁姝踩着田垄,隐约听到闻人辞在哼歌。
他倒是心情不错。
看来这段记忆对他而言,是欢快的。
宁姝一直这么以为,直到她来到那茅草屋,看见一个腰圆膀粗的女人,叉着腰骂闻人辞:“今天又猎到什么?废物!怪物!狗都嫌的东西!”然后她指着宁姝,“这个女人是谁?谁准你领人回来啦?”
宁姝愣了愣。
她看向闻人辞,他顶着司渡俊气的脸,即使被女人劈头盖脸地骂着,他还是在笑。
这模样,却显得有点诡异。
女人骂了很久,甚至拳脚相迎,只因为是在闻人辞的术法里,她以为自己打到了人,对着一片空气挥拳踢脚。
后来,还是男人和儿子回来了,她才收歇。
宁姝皱紧眉头,小声问:“魔尊不生气?”
闻人辞摇摇头,轻叹口气:“不会啊,他明白,她也是个可怜人。”
宁姝奇怪,这魔尊,是这么大气的人吗?还是事情过去万年,他自当释然,宁姝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缘故。
随后,闻人辞领着她,走到自己住的茅屋面前,比起那户人家住的屋子,这个屋子真是狗窝都不如,要不是里头被收拾得还算干净,可真是狗都嫌。
闻人辞站在门口看了看,眼底有一丝怀念。
两人没有进屋,在外面盘腿坐下。
经这么一次,宁姝自然明白,闻人辞在这里的待遇是什么的。
闻人辞把玩手里箭矢,说:“在这枯燥无趣的日子里,他有一个朋友。”
宁姝:“谁?”她似乎找到闻人辞对这段记忆执着的地方。
闻人辞抬头望天:“快来了。”
宁姝不由思考,难道他朋友会御剑飞行?是修真界的人?只是过了会儿,却听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灰色的小鸟扑棱着,停在两人三步外的距离。
它是随处可见的鸟儿,灰扑扑的羽毛,黑豆一般的眼睛,黄黄的鸟喙,倒是不怕生,跳着小脚丫,它有点跛,还是朝两人蹦跶过来。
“是它吗?”
“嗯。”
闻人辞的朋友,居然是只鸟。
宁姝小心翼翼朝它伸出手,鸟儿将脑袋顶上去,蹭蹭宁姝的指腹,软软的。
然后,它乖巧地跳到闻人辞的手里,窝在他的掌心,像一块宝儿。
他捧着它,仔细地盯着,嘴角勾起:“它小时候从鸟窝里掉出来,公鸟母鸟嫌它体质弱,不要它,小孩儿也欺负它,它快没命了。”
“魔尊就把它捡回去养着。”
宁姝问:“它有名字吗?”
闻人辞:“没有。”
却看宁姝伸出手指,撩撩鸟的脑袋,说到:“灰豆。”
闻人辞无语半晌:“不能起个高雅点的么。”
宁姝:“顺口呀。”
灰豆不讨厌这个名字,它歪歪脑袋,一对小黑豆似的眼睛,盯着宁姝,闻人辞轻捧着它,似乎在和它介绍宁姝的身份:“我的未婚妻哦。”
宁姝心内“啧”一声,这家伙要真这么觉得,那完成度倒是动一下啊。
两人逗弄片刻灰豆,却听闻人辞说:“也快了。”
不待宁姝细想,便看灰豆颤了颤,随后,软倒在闻人辞的掌心,它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啼鸣,双眼开始涣散,爪子打颤,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宁姝问:“它怎么了?”
闻人辞轻揉着灰豆的羽毛:“它快死了。”
宁姝紧紧皱眉,她用手指碰灰豆的肚子,思索:“像是吃坏东西……”她立刻问:“这地儿有没有苹草?动物如果吃了坏东西,都会主动吃苹草的果实,效用在《草本纪实》里得到证实。”
闻人辞静静地看着她:“你想治它。”
宁姝:“那是当然,你没看灰豆快不行了吗,别拖了。”
她站起来,拉着闻人辞,“这里是山野,很可能会有,快一起找。”
闻人辞默了片刻,竟也真的起身,他手心的灰豆,气越来越短,而宁姝神色紧张严肃,她奔走在山峦之间,盯着草丛,好像真的能在里面找到苹草。
他就站在那里,看她做着无用的事。
但是这一次,没有出声阻止。
她踩空了,险些摔了一跤,但连身上的泥巴都没拍掉,便继续钻在草丛里,低头认真找着。
这副模样……闻人辞舌尖抵抵压根。
须臾,他开口:“你说的苹草,长什么样。”
宁姝扒拉草丛:“长长的,草尾处有小开口,会长出一个指甲盖大红色小果实,草叶是青绿,根部蓝色……”
说着说着,她在扒开的下一个草丛里,蓦然发现几丛稀稀疏疏的苹草,惊喜:“真的有!”
她立刻小心翼翼摘下苹草上的果实,朝闻人辞跑过去。
衣裳脏了,她发间挂着几根草,脸颊上,也被荆棘丛刮出一道血痕,她宛若不觉,将苹草果实碾碎,指尖站着碎屑,送到灰豆的嘴边。
她神色殷殷:“灰豆,快吃呀。”
闻人辞低头。
灰豆似乎察觉什么,卖力地张开嘴,一口口地吞咽苹草果实。
过了一会儿,它平静下来,不再抽搐,宁姝再摸摸它,它的身体很是温热,显然是苹草果实起作用,它睡着了。
她重重出一口气:“太好了,它没事了。”
闻人辞抿唇,用少年司渡的那副皮囊,血色诡异的眼瞳里,流转着什么。
宁姝朝他伸出手:“把灰豆给我吧,你捧着也很久了。”
她的手指,拂过闻人辞冰凉的指尖,也是那般温热,便看她端详灰豆,惊奇道:“好奇怪啊,灰豆额头有一撮羽毛,是黑色的诶!”
说完,她抬起手,把鸟儿凑到闻人辞面前:“那是叫灰豆好,还是灰黑豆?”
傻子。
闻人辞把手盖在灰豆身上,他声音沙哑,从喉间发出一句话:“……死了。”
宁姝:“什么?”
闻人辞又一次,缓缓道:“灰豆,已经死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只是闻人辞的记忆罢了,在“身临其境”里,他是主宰,可以随意修改细节,比如那个女人,不会打到他。
但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改变结局。
这只鸟儿,早就死了。
它不是因为误食东西死去,而是被拔掉羽毛,架在烈火上,滚了三圈,烤得熟透了,发出滋滋的声音,和一股美好的肉香味。
那些人,嘻嘻哈哈:“什么啊,这只鸟是你的?不错,你把它喂得很肥,肉很嫩。”
一根根骨头,上面还黏着肉,他们把骨头丢掷到地上。
其中,有一根腿骨有点弯,是它受过伤,他给它包扎得不好,留下的跛足。
那根骨头,就落到他脚下,砸到他的脚趾。
死了啊。
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再改变了。
宁姝手上的鸟儿,逐渐化成细细密密的灰尘,从她的指缝里划走,就连残余的温度,也迅速消散。
闻人辞嘴角,仍然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宁姝朝前走出一步。
她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闻人辞有点不习惯,正要后退,紧接着,却听她温声道:“我知道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苹草这种植物,是我随口编造的。”
闻人辞呼吸一滞。
是的,他能修改细节,苹草也是根据她的描述,幻化出来的。
他被她骗了。
自始至终,她比他想象的,要清醒很多。便看她清澈的眼瞳里,漫出些许笑意:“傻子,既然身临其境,为何不选一个最好的结局。”
哪怕它是虚幻的。
心里的遗憾,是否有瞬间会被填平,已无从考据。
闻人辞夷愉大笑,他用拇指指腹,轻轻蹭去宁姝瓷白脸颊上的血痕,轻声道:
“你说的,还算对。”
当然,他并不认为当时的结局不好,那个时候,他也用一把火,把那些人烤了呀,嘻,他们叫得越大声,肉就越香呢。
哦,还有那个收养他的可怜女人,他当时,好像是拿镐子,还是铁楸,忘记是什么武器了,高高举起,就能轻易将她的头削成两半。
嗯对了,还有男人和她的儿子,被他用锋利的箭矢凿穿脑袋。
就像七岁那年,发现青城城主倒在血泊里,城主朝他伸出手:“吾儿,快叫人救命!”还残留一口气,还能活下来,于是,他毫不犹豫,拿起桌上的匕首,一下,一下,一下,把他扎死。
血液宛若浸透红宝石的溪流,蜿蜒漫开。
多漂亮。
突然好想和她分享,这些有趣的事。
他望向宁姝,只看她摘下几颗山果子,在衣摆上擦了擦,往嘴里塞了一个,立时被酸得皱起小脸。
闻人辞苦恼地皱皱眉,可是上次看人彘,她就有点受不了了啊。
忽的,宁姝走过来,她把山果子递给他,认真说:“试试看,很甜的。”
闻人辞回过神:“……”
这个小骗子,他明明看到她被酸到了.
从“身临其境”出来后,宁姝看着阴柔漂亮的闻人辞,还有点缓不过来,突然发现,司渡那有些邪性的外貌,其实也挺适合当个魔尊的。
就是不知道游戏在玩什么反套路,把两人的外貌颠倒了。
此时,对着青衣男子,宁姝摆摆手:“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闻人辞莫名有种被人用完打发走的感觉。
他嘴角拾起笑意:“神女殿下真冷漠,亏我刚刚,还在身临其境给你扮演魔尊。”
宁姝幻化出一盏冰冰凉凉的酸梅汤,终于尝到了,喟叹一声,才说:“你也知道你是演的啊,你又不是真魔尊,我干嘛对你好。”
闻人辞倏地低声问:“是魔尊,你就对他好?”
宁姝意味深长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沙滩上环视一圈,说:“该换个景色。”
她“啪”地打了个响指,便看以她为中心,脚下的土地换成黑土绿草,苍天大树拔地而起,四周是一个大湖泊,水如碧玉。
这是一个圆形小岛,有一股青草芳香。
下一瞬,四面八方涌来一群鸟儿,它们颜色各异,品种繁多,扑棱着翅膀,有的栖息在枝头,有的停靠在地上,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这里是鸟的圣地。
宁姝伸出手,几只漂亮的小鸟飞过来,停靠在她肩膀、手臂处。
它们亲昵地蹭着她,她眼睛笑得如月牙弯起,抚摸着鸟儿,说:“乖呀!”
闻人辞仰着头,静静站在这片景色里。
这里每一只鸟,好像都有灰豆的影子。
她抬眼,看着闻人辞,又一次打发:“你走吧,这是我给魔尊准备的。”
闻人辞:“……”
第40章 真假神女十二
魔尊, 只要是魔尊,她就会对他好?
他才是魔尊呀。
第一次,闻人辞心中浮起不平波澜。
他欲抚摸宁姝手上的鸟儿, 鸟儿立刻扑腾翅膀飞走了, 指尖一顿, 浅笑着看宁姝:“神女殿下, 我按你要求,给你看魔尊过往, 殿下,也该做点什么吧?”
宁姝斜睨他:“你想要我做什么?”
闻人辞:“很简单, 魔尊的死穴, 在他的,”他抬起手,手指放在宁姝的肩膀和心口相连之地,“这里。”
“那里, 会有一朵九瓣花的相生花。”
他手指点着, “应该是很漂亮的花朵,你只需帮我看,剩下几瓣花瓣。”
宁姝面色不改:“好。”
闻人辞歪歪头, 笑得天真无邪:“那么,希望殿下记得我们的合作。”
下一刻, 他幻化成一粒粒光点。
靠在躺椅上,宁姝望着被树荫瓜分成块的天空, 满是飞鸟的世界里,光影憧憧, 须臾, 在她眼皮越来越重时, 眼前突然多出一块阴影。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你来了。”
没听到司渡说话,耳畔鸟鸣越来越多,宁姝立时睁眼,却发现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玄衣男子身上贴满鸟儿,还有更多的鸟,和闻到肉香似的,猛地飞过去扑到他身上。
不过眨眼,他浑身被鸟堆成一座小山,还有鸟在啄啄啄……
一只鸟贴在他嘴唇上,只要他一张嘴,就会吃到羽毛,于是他默默拿掉鸟,立刻另一只鸟补过去,他又耐心地拿走。
她忘了司渡是个人形诱饵。
他凶悍一点,哪有鸟儿蹬鼻子上脸啊,要是她不睁眼,估计司渡能在这里和鸟较上劲,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她打了个响指,一时间,所有的鸟儿化成光点,消失不见。
司渡浑身上下都是鸟羽。
宁姝大笑:“你这体质呀,哈哈!”她起身,认真耐心地为他摘掉羽毛,他乖顺地垂着双手,低头,让她更轻松点。
双眼跟着她的动作,从左移到右,从右挪回左。
“好啦!”
宁姝拍拍手,叉腰:“不要这个世界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可以给你变出来哦。”
司渡想了想,他也能改变梦境,从来没有试过,也不想试而已,在这漫长的岁月,一切都不重要,何况满足与享受。
这里是一个囚笼。
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司渡隐隐意识到,他拧起浓黑的眉头,过了一息,声音低沉,说:“有你在的世界。”
他性子木,不为调情,也不掺杂其他任何目的,纯粹得紧,宁姝笑着轻叹:“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
欺负?司渡想了想,说:“我会打架。”
宁姝从鼻腔里哼一声:“你会拿你的修为欺负我吗?”
司渡摇头。
忽的,他垂下眼睛,鼻翼翕动,瞳孔凝起到针眼大小,喃喃:“是他的气息。”
宁姝:“嗯?”
司渡将手放在宁姝肩头,不久前,被闻人辞触碰过的肩膀,此时,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肩膀,血色瞳孔冷若寒霜,似乎透过这个地方,与谁对视。
宁姝反应极快,闻人辞一定在她身上做了手脚,监视他们。
这厮还真是,诡计横生。
她想想方才说的、做的,还好没暴露自己知晓司渡才是神子,既然闻人辞想看,她就让他看个够。
司渡正要说什么,宁姝忽的迈出一步,她贴近他的胸膛,指腹压住他浅色薄唇,她笑道:“是谁的气息,不重要。”
两人之间严丝合缝,宁姝卸掉身上的力气,她鬓发间有一股温香,软玉的身儿,靠在司渡身上。
司渡眼睑一动。
以这姿势,宁姝确定,闻人辞的视角,当不会看到她手上动作,她一手环着司渡的腰,在他后背心,写下几个字:有办法毁他的气息么?
面上,她娇俏地眨眨眼,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一朵相生花?”
司渡扶住她的腰,男子鸦羽低垂,道:“有。”
宁姝另一只手,放在司渡的领口,细白的手指沿着他玄色衣襟锁边,徐徐滑动,音色轻柔几分,“我想看,好么?”
后背落下的几个字:毁掉它。
司渡:“好。”
“我也不能白欺负你,”她清澈眼眸里,划过一丝狡黠,手抓起司渡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肩膀,“礼尚往来。”
司渡低头,手掌握住她的肩膀。
稍顷,他低声道:“好了。”
宁姝还未后撤,突然,腰间横着的那手臂力度变大,一阵天旋地转,她后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
司渡揽着她细细的腰肢,手上的热意,几乎浸透她的衣裳,他倾身靠在她的脖颈处,灼烫的鼻息,喷洒在她下颌,撩开一阵酥意。
离得这么近,似乎能听到心跳若擂鼓般,有节奏地加快。
宁姝愣住:“司渡?”
他含糊地应:“唔。”
他撩起眼皮子,与她直视,往日平静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迷茫,似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认真回忆方才,宁姝所有说过的话后,他再靠近一点,两人鼻息交融,他声音喑哑:
“我可给你欺负。”
“随你欺负。”
宁姝:“……”
好乖。
她舌尖轻轻润了润嘴唇,还未开口,骤然,整座岛屿一震,湖水汹涌起伏,树木也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拔出,树根缠着新鲜的泥块,随处倒地。
宁姝没站稳,司渡立刻扶着她,脚尖一点,两人悬在半空。
弹指间间,岛屿摧毁得面目全非。
司渡平静地说:“他做的。”
这是闻人辞的梦境,只要他的欲望足够强烈,即使不在自己的意识出现时间,也能强行摧毁梦境。
他在宁姝身上放视野,被毁之前,肯定是看到她和司渡的互动。
无关其他,这是人的劣根性,本来可以属于他的东西,被人夺走走后,定会产生不甘心与占有欲,而这种劣性,在闻人辞身上,不会被压抑,只会更加强烈。
只是被这么搅和,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许久后,震动趋于平静,世界面目全非,一望无际的狼藉。
两人下落到地。
司渡道:“这里的‘恶’,你和他,已经见过面了。”
“嗯,”宁姝笑了笑,“司渡,我要驯服恶。”
他并不认同,却不曾出口制止,思虑片刻后,说:“他很危险,你可能会受伤。”
宁姝没有正面回答,她踩着脚下的烂泥,走到斜倒在地的巨树前,踮起脚尖坐好,她眺望这片天空,倏而目光落在司渡身上,问:“你愿意帮我吗?”
一阵大风,拂过玄衣男子衣摆。
他嘴唇轻动:“嗯。”
一个简单的应答,可是宁姝明白,这是司渡的承诺。
走到宁姝面前,司渡说:“我需要一个信物。”
就像闻人辞耍小手段,司渡也可以在自己不是梦的主宰意识时,观察梦境,甚至有更多能做的事,只是,需要一个介质。
信物?宁姝想了想,梦里一切都是虚无,上回想从外面带一张兔子图纸进来,都没有成功,身上能有什么给司渡……
对了。
她打开面板,翻到背包那一栏,【竹编小粽子(A)】,和【毛茸茸的小白兔(B)】,级别太高,受到限制,灰色不可选。
然而那串D级的铜钱,可以拿出来。
宁姝掌心,多出一个“圣元通宝”的铜钱,这是实物,不是梦境里的虚幻东西,它的边缘,闪烁一层浅浅光辉。
她问:“这个可以吗?”
司渡点头,“嗯”了一声。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朝前,宁姝将铜钱放上去。
四周狂风左右打着旋,司渡捏着铜钱,说:“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亦不甚清楚。”
因为他以前,从没试过这么做。
宁姝疑惑,却看他将铜钱放在唇上,轻声:“交给你了。”
刹那间,梦境模糊碎裂,有什么侵入她的灵魂,她突然从床上弹起,那种被烙印的感觉,很陌生,让她惶然。
她喘着气。
这里是百尺峰的屋子,她出梦境了。
系统跳出来:“叮,恭喜玩家触发新面板,获得新面板【???】!”
面板里,在【背包】【成就】【称号】【技能】的最后面,多出一个打上“???”的栏目。
宁姝:“【???】是什么?”
系统心虚:“这个,我也说不准,我得去问问前辈呢,之前没带过触发这个面板的玩家,玩家先自己探索哈。”
说完系统就遁走了。
虽然知道游戏一直是半放养状态,但直接给个【???】,也太敷衍了。
宁姝点开这个面板,里面的储物栏里,多出一个圆圆的,泛着蓝色光芒的阵法。
暂时确定不了是什么,宁姝退出面板,习惯地去看了眼【入梦】技能图标,【入梦】进入短暂CD,前几次都是只掉两成一成,这次,竟然掉了一大块,估计得有四成,跟狗啃似的。
整个技能面板,只剩下一个绿色边框,和两成的技能图标。
就差把“不欢迎再来”五个字,打在技能图标上。
魔尊不高兴,正发火呢。
这不是坏事,让他无法稳住情绪,就是宁姝要的,就是别得罪太狠,到时候入梦技能被迫用完,主线任务卡住,她怕不是要凉凉。
休息片刻,她决定去一趟储书阁。
那个阵法图案是关键,司渡不清楚,系统也没有信息,宁姝照着阵法图像,画在纸上,递给李老头,李老头眉头隆起成一座小山。
他左看看右看看,摇头:“不行,这个阵法在百尺峰储书阁,是找不到的。”
宁姝问:“三层也没有吗?”
李老头还是摇头
三层存放更为高深的功法,需教习的推荐,才能上去,李老头管着储书阁,阅遍群书,他说没有,那没必要花心思在百尺峰的储书阁。
他给了个方向:“宗门四大储书阁里,寅月峰的储书阁最好。”
还得去寅月峰。
好在宁姝现在有人脉,有关系了!
本以为百尺峰储书阁够大,结果,到寅月峰储书阁,宁姝才知道“大”字怎么写,甚至出入的弟子,还得御剑。
寅月峰储书阁非常豪气,每三丈地,设有一鼎,鼎中盛满巴掌大的灵石,供弟子使用,即使如此,灵石都是满的,寅月峰弟子有很多灵石,储书阁的灵石,他们不需要,用不到。
在百尺峰稀缺的灵石,寅月峰随处可取。
这等奢靡,也是寅月峰、百尺峰差距的体现。
发觉宁姝盯着灵石看,陆恒拿起一块,递给她:“你想要吗?可以都拿走。”
宁姝:“这多不好意思。”
然后她跟陆恒借个储物袋,装满满一袋灵石。
她用不上,但可以给小白呀!
有陆恒,宁姝轻松拿到寅月峰储书阁三层的权限,可储书阁太大,两人分头行动。
幸好大部分书籍,只讲一个阵法,宁姝看个首页,就能确定不是,再找下一本。
在这里看完的书随手放下,过了一小会儿,它们会寻找本来停放的地点,自己回去,不用手动整理,这比百尺峰储书阁好太多,宁姝就帮白穆那小邋遢整理过几回书籍。
省了放回去的动作,她越翻越快。
书回去的速度,跟不上她翻看的速度,堆积起来,宁姝没留意,有两本书回去的轨迹相撞,其他书一起乱套,找不到路,它们不知所措,有的选择自由,飞跃书架,往别的书架去。
那本书找不到路,自暴自弃,从半空跌下,
这一下砸到人,隔壁书架,传来男子不耐烦“嘶”了一声。
宁姝察觉是自己造成的,完,寅月峰可是天之骄子们的地盘,她还不想得罪人。
她趴在书架上,悄悄朝那看一眼。
她想卖个乖,结果被书砸到的倒霉蛋,哦,老朋友。
徐辛夷身着绛紫团花纹窄袖长衫,一道云蝠八仙腰带束在腰间,脚上一双鹿面皮靴,完好地展现他的宽肩蜂腰。
他额头有被书砸到的红痕,额间挂着的银链子歪了,中央血红色宝石,晃了几下。
作为罪魁祸首,宁姝有点想笑。
他眼眸一转,黑黢黢的眼仁定在宁姝身上,一派陌生。
俨然没认出宁姝。
感谢头发伪装,宁姝压着喉咙,声若蚊蚋:“我不是故意的。”
发现宁姝身上没有灵力,他周身骤冷,问:“你是谁?”
宁姝乖巧地回:“百尺峰的弟子。”
徐辛夷不快:“你能进寅月峰的储书阁?”
宁姝:“我走了。”
她认怂得很快,老老实实放下书,准备离去。
徐辛夷并非明正宗弟子,这里出现非寅月峰的弟子,就算有什么损失,也不关他事,若平时,他也就置之不理。
然而,他盯着宁姝的背影。
女子头发盖着面容,一身气质畏畏缩缩,又有点阴郁,衣服肥大,看不出身形,换平时,他不会多理睬,可如今总觉得,有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下一刻,他腰上许久不曾有反应的捭阖剑,轻轻嗡鸣一下。
徐辛夷不禁皱眉,开口叫住宁姝:“站住。”
宁姝:“……”
他几步走过来,高高在上地看着宁姝,眉头一挑:“你是百尺峰的弟子,谁让你进来的。”
宁姝小声:“朋友的帮忙下。”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你身上拿了什么?”他一迭声地问,笃定宁姝是拿了什么重要的,才会让捭阖剑有所感应。
宁姝有点后悔,打一开始用老师的形象对他,不就好了么,保管他乖乖的。
现在他竟然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忍了下,她语气生硬:“空口无凭。”
徐辛夷轻蔑:“修为低的弟子,素养堪忧……”话音未落,他凝出一道术法,瞬间,宁姝藏在袖子里陆恒的储物袋,被他抓到掌心。
陆恒的东西,哪怕是最低等的储物袋,用料也是最好的,绝不是一个百尺峰弟子会有的。
他掂量储物袋:“空口无凭?”
宁姝忽然问:“尚云宗祖师爷,为什么能活到一千岁?”
话题太跳跃,徐辛夷一时愣住:“嗯?”
宁姝:“因为他少管闲事。”
徐辛夷沉下脸色,宁姝立刻撒丫子跑。
他速度更快,一下扯住她的后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推到书架处,高大的身影笼着她。
他哼笑:“你说我多管闲事?”
宁姝低着头,喏喏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示弱来得太快,徐辛夷直觉不对,只是,距离一近,他盯着宁姝下颌的线条,还有莹润白皙的脖颈,越发觉得有种熟悉感。
恰这时,捭阖剑又发出嗡鸣。
他伸出手,正要碰上她细腻的脖颈时,斜旁一只手横过来,截住他的动作。
陆恒笑眯眯的:“捭阖剑是要对我的朋友,做什么呢?”
徐辛夷一放开手,宁姝立刻如逃出囚笼的小兔子,躲到陆恒身后,徐辛夷暗暗“啧”了声,原来刚刚她演给陆恒看呢。
陆恒语气虽客气,实则暗含尖锐,道:“请捭阖剑管好你自己,不是每一个明正宗弟子,都会被你欺辱。”
徐辛夷:“雪剑好生护短。”
陆恒:“凡我宗门者,我皆护之。”
徐辛夷简直要被陆恒的厚脸皮吓到,这还是陆恒第一次出面,指责他对明正宗弟子的轻视,早干嘛去了?还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他对那姑娘一定有所图谋,扮演着完美君子。
徐辛夷觉得没意思,将手上的储物袋抛给他,莫名一笑:“好心提醒你,有些事,不可能由你自己做主。”比如婚事。
陆恒:“不劳烦你记挂。”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徐辛夷睇了一眼他身后的宁姝,转身离去。
宁姝:“?”
老实说,她没听懂他们打哑谜,这就是是男生之间,独特的默契?
陆恒帮着宁姝,将空中散落的书籍,整理归类好,他拿出一本书,朝宁姝浅浅一笑:“你看看,是不是和你画的阵法,有相似之处。”
这本古籍是三千年前的刻本,画的阵法也很模糊,但确实有一定相似之处,可只有薄薄五页纸的解释,纸上写的也都很潦草,根本不知所云。
宁姝读了一些,心神就受到不小的影响,阻碍着她。
这是书籍里埋藏的能量。
她只能粗略读懂,这个阵法的名只有一个字,叫做“分”。
还得继续钻研。
可是三层的书籍,不能带走,只能在储书阁看,陆恒说:“这样,你以后每次想来看,就来找我。”
宁姝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感谢陆菩萨!”
陆恒不由笑了出来。
这一趟收获颇丰,摸清疑似阵法的名字,还有满满一袋子灵石,宁姝跑去找白穆,把灵石送给他。
白穆惊讶:“这么多都给我,不好吧?”
宁姝:“我用不到,你的修为要是有精益,对我来说也有好处。”
白穆心想,难道是宁姝以后想拜他为师?太看得起他了,他脸儿微红,咳了咳:“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啊?”
宁姝:“给我当打手。”
白穆:呵。
最终这袋灵石,白穆没有全收,他还一个给宁姝,说是给她留个纪念,免得有一天想起来没摸过这袋灵石,要他这个打手去灵石山给她凿灵石赔。
灵石对宁姝而言,不过是石头,但灵石清透明亮,很漂亮,她把灵石放在床头,当个摆设,每晚睡觉前赏心悦目。
隔几日,宁姝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捭阖剑不行啦!
宁姝:“不行了?”
“就是说,”白穆这八卦收集得很全,“听说捭阖剑拔不出来,尚云宗那边,要咱们宗给个说法。”
不是明正宗弟子,宁姝却同仇敌忾:“又不是明正宗弄的。”
白穆:“就是,他自几年前来明正宗修习,修为涨三阶,尚云宗那时候不提感谢,现在捭阖剑拔不出来,就成我们过错啦?”
宁姝点头点头。
白穆把玩自己的剑,说:“不过说起来,剑修拔不出剑,确实是大事。”
宁姝奇怪:“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不是藏着捂着吗,谁传出来的?”
白穆幸灾乐祸:“还能有谁,神女殿下呗,现在大家都知道,神女殿下不会选尚云宗的神子啦,不然干嘛把捭阖剑不行的事拿出来说呢!”
宁姝想,这倒也不一定?想起薛若君有点傻白,宁姝觉得,有可能是她不小心和旁人说,被传出来。
她没什么心眼,唯一庆幸的是,之前在试炼秘境里,宁姝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没有到处乱说,应该也是她本来就不信。
再去寅月峰的储书阁,宁姝干脆扎好头发,换身深色束袖衣袍,身姿秀挺高挑,亭亭净植如荷,她面容素净清丽,昂首走在路上,凝着一股威势,加之位置在陆恒前面一些,寅月峰的弟子都不敢多看几眼。
狐假虎威,就是很爽。
找到那五页的书,宁姝再次翻阅。
这段时间,陆恒也帮她找人问过,遗憾的是,即使年岁达到八百的大能,也未能解答。
宁姝也不气馁,司渡这万年的真正大佬,都说他无法给出解释,或许就是游戏的隐藏彩蛋,慢慢琢磨吧。
眼下,寅月峰储书阁角落里,陆恒和宁姝,坐在一张仙梨木桌左右两端,
宁姝手指放在书页上,一字一字地读着,陆恒则着手处置宗门事务。
桌子中,放着一叠蜜渍灵葡萄,宁姝伸手拿一个,不一会儿,陆恒就会伸手拿一个。
阳光熹微,浅浅荧光流溢四周,翻书声窸窸窣窣,无声更胜有声,似乎无人能够横插进去。
徐辛夷靠在不远处的书架上。
他磨磨后槽牙,他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的,可是……手里的捭阖剑,正在“咔咔咔”地颤抖。
声响越来越大,已经成为让人不可忽视的噪音。
陆恒抬眼,微拧眉头:“捭阖剑可有何事?”
想起白穆说的八卦,宁姝也停下来,打量徐辛夷,几天没见,他看起来和往日倒没什么差别。
他估计是找到解决办法。
却见徐辛夷几步走来,他眼神闪烁,不情不愿,道:“老师。”
宁姝:“……”啧啧啧上次在这里见面,他可质疑她是小偷呢。
她傲慢地斜睨他:“何事。”
徐辛夷手上抓着捭阖剑中心,将它横着丢到桌子上,“砰”的一声,仙木的桌子都被砸得震了几下。
这么大声响,宁姝险些本能地颤了一下,为了把住教习的气质,愣是眼睛都不眨。
陆恒不悦:“你做什么?”
徐辛夷盯着宁姝,道:“捭阖剑不肯出鞘,它的意思是……”似难以启齿,徐辛夷闭上嘴,不说话了。
神剑之所以是神剑,便是在修炼到大乘境界,能与主人有心理感应。
人即剑,剑即人,只是,按徐辛夷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和神剑人剑合一,所以有时候,还得容忍神剑,比如现在,徐辛夷是被它弄得没脾气。
宁姝:“所以?”
他终于挤出剩下的几个字:“它想见你。”
陆恒额角一跳。
就在他话音刚落,捭阖剑的“咔咔”声稍稍停歇,没有方才那么厉害,似乎在宁姝面前,它变得乖顺,不那么叛逆。
宁姝又好气又好笑,这捭阖剑什么毛病啊,之前不情不愿被她强拿,现在又倒逼它主人带它来见她。
相较雪剑通体雪白,捭阖剑以玄色为主,剑鞘古朴,剑柄上盘旋着衔珠龙纹。
宁姝握住剑柄,拔剑而出,见到乌亮的剑锋,堪称轻而易举。
这有什么不乐意的?
她把剑送回剑鞘,拿起它,丢给徐辛夷:“可以了。”
徐辛夷一语不发,当着宁姝的面,一手捏着剑鞘,一手握好剑柄,用力拔剑。
没拔动。
他又一次把剑丢在桌上,气得骂了声:“又发疯。”
这下,宁姝都有点同情徐辛夷,捭阖剑,剑中二哈。
但现在,她也察觉到,自己被捭阖剑碰瓷,只好板着脸,问:“你的师尊与教习,如何说?”
徐辛夷冷笑:“他们说,要遂捭阖剑的愿。”
也就是待在宁姝身边。
陆恒摇头:“不妥,老师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顺着捭阖剑。”
徐辛夷盯着捭阖剑,语气也很烦躁:“那我没办法,只能每日都跟着老师,等捭阖剑乐意吧!”
跟着宁姝?陆恒嘴角微压,徐辛夷这话说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陆恒清楚,他不乐意,谁会逼他这么做?陆恒不着痕迹地,攥了攥手指。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宁姝音色清冷,因有些倦怠,声线懒懒的拖长。
陆恒和徐辛夷同时看向她,她拿起捭阖剑,随手粗暴地往地上一丢,捭阖剑发出一声轻轻的嗡鸣,被徐辛夷怎么造作,它都没什么感觉,被宁姝一丢,倒委屈上了。
徐辛夷到底心疼,额角一跳:“你做什么?”
宁姝站起来,她两手手指卡在一起,活络骨头:“小孩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拿出盘在腰间的鞭子,笑了起来,问:“如何?”
她姣好的眉眼微弯,笑容里一股狠劲,分明是威胁,可是……
徐辛夷骤地想起什么,他目光挪向一边,粗声粗气:“不行,不能打捭阖剑!”这关乎尊严,他不允许。
宁姝说:“是捭阖剑不肯出鞘,你能做什么主。”
这句话,一下让徐辛夷脸色黑得能滴墨,捭阖剑不听主人的话,已很丢人了,偏偏宁姝还轻蔑地补到:“你作为寅月峰的弟子,能力,也只有这样啊。”
前几天的嘲讽,悉数奉还。
随即,不管徐辛夷的意愿,她甩出一鞭子,精准打在捭阖剑剑鞘上。
鞭子极快,捭阖剑又一声更重的嗡鸣。
宁姝踩着剑身,用脚挑起剑踢到半空中,将剑抓在手里,丢给徐辛夷:“看看,听话了吗?”
这句是对捭阖剑说的,可徐辛夷喉头却不自觉地,上下微微滑动。
剑即人,人即剑。
这一鞭子,便犹如落在他身上,从内而外的鞭笞。明明是极致的羞辱,明明他应该立刻拿着捭阖剑离开,可此刻,他站着没动。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他紧紧抓这捭阖剑,试着拔捭阖剑。
这回,捭阖剑轻轻松松动了。
这破剑,破剑!
徐辛夷沉痛地闭眼。
宁姝憋着笑意,摆手,说:“这不就听话了?下次再不乖,你送过来,我给它吊着打七天七夜。”
捭阖剑发出急促的嗡嗡声。
然而,有一刹那,徐辛夷竟然隐约察觉,它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宁姝:“为师帮你解决问题了,不答谢?”
徐辛夷面上的屈辱,再难以掩饰,他侧着脸,用尽力气克制愤怒暴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可真是……谢谢老师。”
宁姝:“嗯?太小声,听不见。”
徐辛夷:“……”
陆恒面上平淡如水,那双多情眸还盈着笑意,他的目光,缓缓从徐辛夷身上,挪到宁姝身上。
二人之间,看起来是不共戴天,但事实上,旁观者清。
徐辛夷绝不只有愤怒屈辱。
为什么她的注意,全被他吸引走了呢。
为什么他们之间有种融洽,让他完全插不上话。
为什么。
他对她这么好。
她能不理徐辛夷么。
别在腰间的雪剑,以极小的幅度,细微地发着颤,这么好脾性的剑,第一次在抗拒着什么,陆恒将手放上去,心里问:
你也很不开心,是吗.
回到百尺峰,宁姝长松一口气,这么一招下去,以后就算捭阖剑又发疯,徐辛夷也没脸来找她。
也算解决一个大麻烦。
她将自己记住的“分”的内容,写在纸上,这个过程极其漫长,等她歇息时,其实她只写了一行字,时间也只过去一刻钟。
好像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晦涩深奥到极致,就是要记住它,把它默写出来,极度困难。
“分”到底是什么?
宁姝转转手中的羽毛笔,搁下,正要找口水喝,却发现,她床头的灵石变成灰色,往日清透明亮的石头,好像被掏空。
她拿起它,轻轻一用力,它就化成灰烬,消失不见。
可恶,谁对她床头的灵石动手了!
宁姝有点生气,恰这时,门外传来“砰砰”砸门声,白穆声音慌张:“宁姝宁姝,你快出来,出大事了!”
不是白穆夸张,这个事情,确实很大。
整个明正宗,四十九峰的灵力,骤然消失了。
他语无伦次,比了一个大大的手势:“这么大一块地,三□□州五山,四十九峰,这么大一块地,啪的一下,就没了!”
其实白穆这反应,还算普通的,其余百尺峰弟子的,还有恐慌到怀疑是不是做梦,正在狂扇自己巴掌的。
就是其他峰的弟子,即使心性坚定,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宁姝也傻了。
上回是百尺峰灵力全失,这回,竟是整个明正宗,而且,所有已经开采出来的灵石,不管是不是在储物袋,只要是在明正宗的范围,灵力也殆尽。
而且,整整一刻钟,灵力没回来,和当初百尺峰的情况不完全一样。
它们突然被吸光,只能等围绕明正宗的五座巨大的灵石山,缓缓产出灵气来补充,但明正宗太大,要等上七日七夜,才有可能回到明正宗平常的灵力。
而这件事,足够令所有人恐慌。
连闭关的修士,都不得不出关。
此时,没了灵力,别谈什么御剑飞行,只有传音符还能用。
在传音符的传召下,百尺峰弟子被要求全部下山,浩荡峰要对百尺峰上所有人、所有东西,进行详尽调查。
毕竟最开始,是百尺峰先出的问题,不由让人揣测,是不是就是百尺峰作祟。
有其他峰的弟子抱怨:“当初就不该设百尺峰,现在出事了吧!”
百尺峰弟子怒而回:“关我们什么事,你可真是高看我,难不成我们有人能做到?”
那弟子:“就赖你们,明明没什么修为天赋,还要占着宗门的资源,你们这群废物早就该被赶出外门!”
“砰”地一声,那弟子一拳砸过去,两人打了起来,弟子之间相互拉偏架,乱成一团。
宁姝揉揉额头。
这阵骚乱,等教习到来,才稍稍停歇,同时到来的,还有掌门、陆恒、神女一行人,陆恒神态少见的严肃,而一身华贵鲜明襦裙的薛若君,很是招惹眼球。
有人小声说:“出现这种事,会不会是魔尊封印松动?神女殿下该得派上用场了吧。”
听到这话,薛若君有点生气。
她低头避开弟子的盯视,心里埋怨,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事啊。
好在事情不是无解,灵石山源源不断的灵力,还是向四周涌动,掌门安稳人心后,便带着人亲自上百尺峰。
宁姝低头慢慢走在坡道上,想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坐坐,仔细思考,这两次事件,有没有什么吻合特征。
假如她是游戏方,肯定不可能把这种事当成偶然事件,现实世界可能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然而游戏小说里,每一个安排,都是精心设定。
回到第一次,百尺峰灵力消失,是什么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她踱步在白玉石阶上。
还没想明白,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辛夷他一袭广袖,走路带风,独身从她旁边过去。
下一刻,他脚步停下,冷漠地瞥了眼宁姝。
他记得她,上次在寅月峰里,胆敢说他多管闲事的人。
她倒真是百尺峰的弟子。
徐辛夷没心情理她,他还有别的要紧事,大步迈着走开,宁姝压根不敢说话,看他要离去,心里松口气。
只是,这口气松早了,骤地,徐辛夷腰侧捭阖剑颤了颤,发出一声兴奋的、长长的嗡鸣。
骤然,意识到什么,徐辛夷脚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盯着宁姝。
徐辛夷:“……”
宁姝:“……”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