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这几天乌晓辰粘他粘得很厉害，一分钟看不见人就会很焦虑地四处寻找。
由于对小狼有一定的怀疑，安提亚也曾悄悄观察过乌晓辰的举止和神情。
最终他得出结论：不像装的。
见不到他人了，乌晓辰是真急，能急得满头大汗那种一激动就能冲去报警那种。
安提亚有一次在宿舍里给乌晓辰冲蜂蜜水的时候，似是随口地问了一句，最近怎么这么粘他。
小狼正在跟高数作斗争，闻言微微一笑，很有些狰狞的意味：“怕你死外边了。”
安提亚：“……”
行，结束聊天高手乌晓辰成功使对话无法继续了。
但是安提亚要查监控这事肯定是不能让乌晓辰知道的。无奈之下，他只好发微信给他那个在学生会工作的同学，让对方帮忙把12月11号晚上十点之后的监控视频给他发过来。
对方表示，大学后门的监控前两天坏了，这周刚刚修好，弄不来12月11号的录像。
安提亚表示，那你就把离大学后门最近的录像调出来。
同学又表示，你还是亲自来一趟监控室吧，最近电脑上突然好多乱码，监控视频如果下载下来的话需要时间就长了。
安提亚从微信界面上抬起头，瞥了一眼距离他三米、摊在床上刷短视频的小狼。注意到安提亚在看他，小狼还认认真真地翻了个身，跟他对视，眼神就好像在问：怎么了？
安提亚：“……”
这怎么让他去监控室？
安提亚叹了口气，无奈表示，他没法去监控室。时间长就时间长，你赶快弄吧。
于是这么一拖，等视频好不容易发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一周过去了。
关键是手上拿了视频还没发立刻看，宿舍就这么大点位置，乌晓辰平时被他惯的，一见他拿手机却没打字就凑上来看，完全不会收敛好奇心。
一直等到晚上乌晓辰去洗澡了，安提亚才找到机会，把隐藏的聊天记录调出来，播放视频。
不知为什么，视频加载的速度分外慢，屏幕上甚至还会时不时地蹦出白色的乱码。
安提亚一边耐下性子等着视频加载成功，一边在心里暗暗决定，等这个学期一结束，就换个新手机。
浴室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安提亚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有些后悔。
——感冒刚刚好一点，不应该让小狼洗澡的，容易着凉。
只能等他洗完补救一下了。头发吹干一点，晚上盖厚一点的被子，再让他早点睡。
这样想着，黑色屏幕上那个一直转一直转的白色圆圈终于变成了播放键的符号。安提亚轻轻出了口气，拿起手机。
下一秒，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安提亚皱皱眉，关掉视频，顺手隐藏了聊天记录。
他走上前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教导主任阿蒙-拉，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这就是安提亚，”阿蒙-拉没解释什么，转头跟警察介绍，“他就是那天晚上出去买夜宵的那个学生，你们有什么话问就好了。”
其中一个警察点点头，一边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地写了什么一边走上前来：“好的。同学你不用紧张，我……”
抬起头的一瞬间，警察的后半截话就好像卡在了喉咙里，完全没声了。
安提亚：“……？”
警察转过头去看向阿蒙-拉，声音开始颤抖了：“主任，这个学生得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与此同时，浴室中的水声戛然而止。乌晓辰模糊地声音从开了一条缝的门里传出来：“猫哥，怎么了？”
“没事。”虽然不明所以，安提亚第一时间还是认认真真地嘱咐了他的小狼，“我出去一趟，你洗完澡头发吹干些，早点睡觉，被子盖厚一点，不用等我。”
乌晓辰不同意：“你等我五分钟，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
“你别一个人出去！我马上就出来！”
听浴室里的声音，乌晓辰应该已经拽下毛巾在擦头发了。
眼看着安提亚拗不过小狼，警察出面了：“同学，我们需要安提亚同学配合我们做个调查，就是调查而已，不会扣留他，你也不需要担心。”
乌晓辰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关上了，浴室里重新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
晚上八点二十四，警察局。
“所以你什么都没看到，是吗？”
安提亚点点头。
警察沉吟片刻：“你在12月11号大概是几点去买的夜宵？”
“十一点左右吧。”安提亚顿了一下，微微皱眉，“我那天回来的时候有点发高烧，当天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目前为止，警察问的问题都很中规中矩，他按自己所知道的说就好。
做笔录的警察在笔录本上唰唰唰地记了些什么，抬手示意问话的人。问话的人点点头，重新看向安提亚。
“最后一个问题，”警察的身体往前倾了些，目光突然变得冷峻起来，“我们通过调监控发现，你在离开宿舍的时候穿着冬衣，到了鸡架店的时候却变成了夏装。”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那天晚上，鸡架店里所有人都穿了夏装。”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夏装？
安提亚联想到了有关季节的错乱记忆。
他表面上则思索一阵，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店里监控坏了，把哪年夏天的画面放上去了。您可以试着查一查出口处的监控？”
没有人回答他。对面做笔录的警察点了点头，悄声说了句什么。问话的人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问安提亚：“你有双胞胎的兄弟吗？”
安提亚一顿，摇头。
这跟双胞胎兄弟有什么关系？
警察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他站起身：“同学，你跟我来一下。”
安提亚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不需要紧张哈。”带路的警察朝他笑了笑，“整体看来这事跟你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最近注意点安全，别往偏僻的地方跑就行了。现在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一个dna采样。”
dna采样？
安提亚心里紧了一下。他平常对刑侦破案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警察要采集某个人的dna，一般是为了跟案件现场残留的dna进行对比。
现场有他的dna？
安提亚吞下一口唾沫，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冷静得过了分：“我可以问一下，采集我的dna样本是要干什么吗？”
警察摇摇头：“别多问。”
——
安提亚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外面正下着瓢泼的雨，夜空无星无月，一片阴沉。
反常的大雨从他醒来那天开始，已经持续了一周多，却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有些地方已经有了洪水预警，新闻上也开始集中播报各地防灾排涝的消息。
安提亚一出门，抬眼就看见了举着一把醒目白伞的乌晓辰。
他正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踩着水玩，跟自己在积水中支离破碎的倒影对视，时不时还抬起头，朝着警察局的方向张望两下。
心有所感一般，安提亚看向小狼的时候，小狼刚好也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见他出来，小狼眼睛瞬间一亮：“猫哥！”
安提亚抱住朝他扑过来的小狼，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果不其然，满手冰凉的潮意。
安提亚皱着眉把小狼卫衣的帽子替他带上：“我跟你说的要把头发吹干，早点睡，你是不是全没当回事？”
乌晓辰漂亮的吊梢眼一眨，非常干脆地转移话题：“出什么事了？警察为什么叫你过去？”
安提亚：“……”
安提亚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拽着小狼先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头发半湿不干的，就这么在冷雨里一直站着，晚上就该头疼了。
起码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呆着，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后面再说打车回学校的事。
安提亚扫了一下卡座上的二维码，却半天扫不出东西来。
“啊，先生您还是用纸质版菜单吧。”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见到正与手机做斗争的安提亚，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递上一份菜单，“最近可能是接连大雨，信号不好，好多人的手机都是一片乱码，电子菜单已经没法用了呢。”
乱码？
安提亚一愣，却也没多说什么。他默默接过菜单，道了声谢。
乌晓辰对□□过敏，咖啡店里大部分饮料都碰不了。安提亚翻着菜单研究了半天，最终给小狼点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柚子茶。
看着对面的人双手捧着纸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模样，他的眉眼间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柔和。
“唔，所以，到底怎么了。”
咖啡店里温暖得过了分，空气里蔓延着咖啡令人安心的香醇气味。
乌晓辰用手抹了把脸，放下杯子，还顺便把外套也脱了下来。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安提亚闭了闭眼睛，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没事。我在案发时间刚好路过了案发现场，被叫去问了个话。不过我那天烧的好像有点厉害，基本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狼“啊”了一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提亚看着他思考时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
他这几天，究竟是在求证什么呢？
就算是通过查监控、自己寻找线索，得出了乌晓辰那天撒了谎，或者在他之后离开了宿舍的结论，那又能怎么样呢？
大学生行为相对自由，可能导致小狼离开宿舍的原因有很多。像是去取个快递，去自习室里取个忘了拿回来的东西。如果在这期间忘记穿外套，都会有受凉的可能。
至于说乌晓辰撒谎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他醒来的一瞬间，小狼是不可能知道，他因为发了烧，把之前的事都忘记了的。
而且……
安提亚闭了闭眼睛。
他跟乌晓辰是冲着相守一生去的。他不希望因为一件小事，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一个误会，在二人之间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伴侣是应该相互信任的。
相互信任的话，他这么自顾自的怀疑，自顾自的求证，好像也过分了些。
应该把话直接说开。
安提亚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乌晓辰。”
乌晓辰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用搅拌棒挑杯底的爱心形小软糖吃。他的手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团卫生纸，也不知道是用来擦什么了。
小狼闻言头都不抬：“嗯，猫哥，怎么了？”
安提亚非常直接：“我出去给你买鸡架的那天晚上，你是出去了么？”
小狼漫不经心地“嗯哼”一声，继续挑软糖。
不知为何，这个语调让安提亚放心了许多。他没接着追问小狼出去干了什么，而是叹了口气：“下次晚上出去记着穿外套，别像之前那样，再受凉发烧了。”
小狼低低地“啊”了，抬起头：“那天晚上，我穿外套了。”
安提亚闻言，微微皱眉：“那怎么还受凉了？衣服不够厚么？我哪天带你重新买一件。”
在他说话间，乌晓辰又低下头，继续挑软糖吃。
安提亚看着他挑糖的费劲模样，干脆打开手机上的菜单，给他单独点了一份小软糖。
软糖上来的时候，乌晓辰似乎是愣了一下。
接着，他一手捏着搅拌棒，开始很慢很慢地，将软糖一颗一颗地往嘴里扔。
这下小狼的注意力总算是能集中在谈话上了。他嚼着软糖，吐音有点含糊：“唔，我那天晚上出去，本来是想出去给你送外套的，结果到了鸡架店才发现我忘记拿你的外套了。然后我就直接把我的外套披你身上了。你不同意，我们吵了半天，最后是你穿了半路的外套，我穿了半路外套，轮着换来着。”
说到这，小狼放下勺子，似是无奈地一摊手：“然后就都感冒了。”
安提亚：“……”
就很合理。
他站起身，伸手隔着桌子摸了摸小狼的头发。
在温暖的地方呆了这么久，头发已经差不多全干了。安提亚轻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已经到达的叫车服务。
他抬起头，刚想要招呼小狼起身，却在不经意间，意外地发现对方眼角一点微微的湿润。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刚刚一直在想别的事，没太注意乌晓辰的状态。
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破坏心情的事，安提亚理所当然地往身体健康那方面想了。他心里一紧，抽出一张纸替小狼轻轻擦了擦眼角，将那点水痕迹细细地擦干：“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乌晓辰闻言一顿，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水蒸气熏的……我们回宿舍吧，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安提亚“嗯”了一声。
……
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乌晓辰觉得，这家咖啡店的软糖简直难吃透顶了。他是花了很大很大的努力，才把注意力集中在挑软糖上，而不去多看他的猫哥一眼。
而他的猫哥也不可能知道，乌晓辰混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柚子茶，究竟一同喝下去了多少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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