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些积攒的惬意与美好,顿时消散。
是她。
扶怀玉收紧了紧手指。
对于一条突然的消息,钟瑜起先并未在意,但在看见对方身子僵持不动良久,还是出口问了句,“玉姐姐?”
一声叫喊让扶怀玉回神,她张唇轻啊了一声,放下手机。
“吃完了?我来洗吧。”
钟瑜看着她把她们面前的空碗收走,再佯装无事地走往厨房。
只是坐在位置上眨眨眼,最后还是没多问些什么。
“......”
吃完饭后,两人各去做各自的事。
清晨的阳光有些晃眼,离家较近的一处公园内绿植旺盛,每天早晨都有老人俩俩三三地聚在一起闲散锻炼,带着尚未读书的小孩儿到处走走玩玩。
身体脱离凉爽的空调房,进入自然空气中时有些闷热,但扶怀玉早已习惯。
每日早晨无事之时,她总要来公园内坐上一会儿。让太阳照射落于身体,感受自然光的温暖。
坐在秋千上,微微仰面闭上双目,太阳光透过眼皮呈现出淡淡的红色和闪烁的小光点,光照来的同时,还有伴有炙热的温度。
片刻,她轻轻半睁开眼睛。密长的眼睫毛遮掩住光亮,在眸面落下半片阴影。
低眼看向手机,那一条消息还停留在界面上,时间显示着一个小时前。
扶怀玉看了片刻,指尖划过,选择了删除短信,紧着便是将陌生号码放入黑名单。
手机自动熄屏,清风拂过,一片树叶轻轻飘落而下,落在手机上,遮盖住屏幕倒映出的那一抹黯然神色。
周遭温风习习,树枝间时不时传来鸟儿鸣叫的声响,一切都在以着自然平缓的节奏进行。
在这般惬意的环境下,扶怀玉放下手机,闭眼渐渐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散去些许。
她靠在秋千上轻摇了一会儿,缓步离开。
步行去附近的花店取了一束花,再在公交站点等车,乘着公交车沿途看城市忙碌的景色。
最终公交车抵达站点,下车走一段路,便是一所陵园。
陵园不大,但周围宽阔,地多人少绿木较多,声音安静,抬眼便能看见树枝上吱叫的鸟儿。
扶怀玉朝台阶上方走去,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安睡的生灵。
踏过步步石路,经过众多墓碑,最后停留在其中一座之前。
她弯腰放下花束。
浅色花纸包装的向日葵欣欣向荣。
是逝者生前最喜爱的花。
扶怀玉垂眼落在墓上的相片人脸上。黑白相片中的女人年龄二十出头,较长的直发披在两旁,温柔的眉眼总怀着一抹笑意。
如同记忆中的那般,永远充满坚韧的力量,眼里含着笑,也含着对自由的野心与渴望。
“不知不觉,就已经十三年了。”
她坐在墓旁,温而极轻的语气像在和睡着的人说话。
“上一次来看你的时候是在六月,我跟你说了些音乐所乐队里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嗯......上个月的事才过去不久,最近她们又在闹矛盾了,是原创歌曲呈现效果的原因,我不太好插手,只是规劝过几次,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这或许就是年轻人吧,总是有些摩擦不完的火花。”
话语说说停停,在慢慢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
“小瑜最近回来了。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经常跟在我身边的女孩儿。”
“她长大了很多,也一如既往的优秀,看见她慢慢变好,慢慢长大,我心中也很开心。”
她说着说着便浅笑了一下,“她总是纯真而干净。站在那闪闪发光的模样,聚集了我年轻时所有幻想中的美好——自由,勇敢,热情。”
坐在墓碑旁讲述的时间里,她将从上一次见面讲述地话题之后发生的事,拿出来讲了一遍。
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有关梦苑的。
提到梦苑的盈利有余,可以给乐队成员的音响设备更新。梦苑的客流量极其稳定,又招到一个很有潜力的小歌手......
每每都是这般。
有心事时,扶怀玉都会来到她的墓前,同她说说话,讲些令人高兴的事情。
对于难过与坏事,向来只字不提。
墓园内安静无她人,也没有多余的视线。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被吹得簌动,宛如不愿她的话音落空,以声回应。
“......”
早晨起得有些早,吃完早饭时间也还算充裕。
箔澜内师姐给她配了套练习的单人琴房,钟瑜上午很早就去了琴房练琴,等到师姐安排的人到了之后,便跟着对方熟悉教学流程。
对方是个三十五左右的女教师,名叫林兰,人如其名气质高雅,为人亲切,学历背景很是优秀。
钟瑜一上午跟她相处得很好,她也告诉钟瑜许多要注意的地方。聊教学之余,两人还谈了谈音乐行业方面的事情。
有关专业方面钟瑜向来学得很快。一上午加下午过去,手中的随记本已经满满当当,基本的内容都刻在了脑海里。如果这两天适应的不错,箔澜在周末会安排她给学生试试教学。
中午留在箔澜内吃饭的时候,钟瑜看了一眼手机。
前脚给扶怀玉发去的消息,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回。
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她心想这个时间,玉姐姐是不是正在吃饭或者是午觉。
等到下午的时候,扶怀玉回了消息。钟瑜的心才放下来。
中午时只是短短一个小时没回消息而已,钟瑜总觉得哪不对劲。
印象中的扶怀玉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做起事来从来不慌不忙,一切游刃有余。钟瑜几乎每次给她发消息,都能得到一个回复。
今天却有些异常地隔了很久才回。
钟瑜不禁回想起早晨她的异样。
僵怔,眼睛放大,一时恍惚。
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向来稳定的她,表露出那样的神情?
该不会是......
钟瑜隐约想起一个缘由。
猜测的想法持续了一个下午,钟瑜离开箔澜后,走路回去的路上给扶怀玉发去了消息,依旧是隔了段时间未回。
钟瑜开始在猜扶怀玉此时会在哪,想一想,大概率会是在梦苑。
那她现在要不要去梦苑找玉姐姐?
就这样边走边想着,已经走到了住宅楼下。
恰好许蓝蓝在这时下楼,看见她时抬起手挥挥。
“诶,小瑜!是你呀!”
钟瑜听见喊声,微笑着迎上去。
许蓝蓝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半扎高马尾的高挑女生,钟瑜记得昨晚扶怀玉喊过她的名字,是乐队的队长,名叫江落。
“这么巧哇!你是要上楼嘛?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诶。”
“那正好!我们到点要去梦苑啦,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钟瑜倒也有这个想法,干脆应了下来,“好呀。”
顺着往梦苑方向走时,江落主动跟她介绍了自身的名字,接而询问,“昨天我根据你的建议有些想法,待会儿你有空听听么?”
“当然没问题。”钟瑜回答得很是快。
太阳还未落山,天边渲染着一抹彩霞。三人步行到梦苑,打开排练室的大门,便看见躺在地上睡觉的两人。
蓝长发的女生躺在睡椅上,而另外一个贝斯手直接坐着靠墙睡去了。为了以防光线,脸上还盖了谱子。
江落:“......”
我写谱子是为了让你遮光睡觉的么。
江落尴尬地抽搐了下嘴角,然后无奈地打开灯光。
“先进来吧,不管她们。”
灯光一刺下来,蓝长发的女生被扰醒了,而另一位黑色中长发的贝斯手雷打不动,一下都未动弹,睡得又深又沉。
许蓝蓝过去冲着蓝长发的女生道,“梦梦!你黑眼圈怎么那么大,昨晚是不是又熬大夜打游戏了?”
姜知梦满脸烦躁,上头的起床气还未退散,“不是,是被某个傻子气得睡不着。”
“......姓姜的你说谁?”刚才还睡死的贝斯手触发敏感词乍醒。
仅仅是几秒钟,话又杠起来了。钟瑜跟着江落进去,眨眨眼睛。
这个乐队,气氛还真是微妙。
坐在位置上,乐队的几人都围上来,江落拿出经昨晚之后修改的简略谱子,钟瑜看了几眼,开始讲述。
“我认为方向是好的,但是这个旋律可能——”
两人坐在椅凳上聊乐理问题,其他几人如昨天一般凑在旁边看。许蓝蓝把玩着鼓棒站在她们身后,听得头头是道,得知钟瑜是德国某音乐学院毕业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直说难怪乐理知识这样牢固。
几番交流下来,江落拿回修改痕迹的谱子。
“你们还有什么异议么?没有就照着小瑜的意思改了。”经过初步修改,原先三人争议的几个问题点都被巧妙化解,这下乐队的几人都没异议。
正当江落想说就这样时,有个人发声。
“不过。”
贝斯手摸了摸下巴,“更变后的这一块对合音吉他手的要求很高,姓姜的她真的做得到么?”
负责合音吉他的姜知梦不爽了,“姓宋的,你行你上,有本事我们换。”
宋拟:“不换,就不便宜你。”
两人没出两句话又开始拌嘴,钟瑜听着她们来回呛,悄悄地凑过去小声问许蓝蓝。
“真的不用劝一下吗?”
她们好像,又要吵起来了?
许蓝蓝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架势,她们和好啦。”
“啊?”钟瑜回眸看了眼,原来她们管互怼叫和好吗?
许蓝蓝解释道,“这就是她们的日常相处,我们来的时候她们能共处一室,就已经代表她们和好了。真要吵起架来她们都恨不得眼不见心为净,是不会跟对方待在一起的。”
钟瑜点头,“原来是这样。”
好特殊的乐队,四人的个人色彩都很强烈,各相迥异。
队长偏向沉稳可靠,许蓝蓝如外表一般鬼灵精怪活泼,另外两位没怎么接触,但能察觉到二人毒舌和乖张。
思寻之间,钟瑜感觉到手机振动,大概是来了消息。
解开屏锁一看,是玉姐姐发来的。
[不在梦苑,在家。]
钟瑜微微放大眼睛。
竟然,不在梦苑吗?
她记得玉姐姐每晚都会来梦苑的。
今天没来,会不会是心情不好?
又会不会......跟今早的那条消息有关。
信息接连串联在一起,钟瑜微微蹙着眉头思考,神色凝重,直至江落坐在她身旁说话,她才收回思绪。
江落:“谢谢你。辛苦你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钟瑜客气地回她,“不用什么回不回报啦,大家都是朋友。”
江落点头,“好,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尽管提。”
帮上忙的事。
钟瑜回想起刚才脑海里正在思考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说道,“其实,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江落:“没问题,你直接说吧。”
既然新乐队在这待了两年,那至少是知道些变化的。钟瑜突然想起来,两年前,正好是扶怀玉分手的时候。
钟瑜试探地往旁边靠了靠,“你可以......”
“告诉我有关于梦苑的事情吗?”
如果是有关玉姐姐的。
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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