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那两位制衣司和尚珍司小领导级别的侍女, 惯是个欺软怕硬的,在她们带着庭筠来到听荷苑后,就想立刻退下时, 被庭筠淡淡叫住:
“回去之后, 记得要告知刘司膳,我不爱吃那些太过‘原汁原味’的菜,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不然,我不介意让她去后勤处体验体验。”
“懂了么??”
两人连连称是,庭筠不再多言,抬脚往雪荷的所在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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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天她来过一次, 但一是为了给手底下人点威压和警告, 二是因为旁人眼里她确实是没来过这边的, 让她们带路防止露出什么马脚。
雪荷预料到会有人来找她,所以?早已?分外悠闲地等在那里,但她似乎有些意外庭筠会自己亲自来, 而且是单独一个人。
“锡兰少主怎么?有空过来了?昭昭, 上?茶。”雪荷吩咐一旁的侍女,是那个左脸有烧伤的, 瞧着沉默老实。
雪荷一直称呼的都是锡兰少主, 而不是兰夫人, 连这样?明显的妥协也不愿意做,看来是对自己的地位很?有信心。
“不用了, 我们长话短说。”庭筠看了那位叫昭昭的侍女一眼, “你先退下吧,我和雪荷姑娘有事要谈。”
她查过雪荷身边三位侍女的身份背景, 三人来自不同地方,身世也大多穷苦, 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信息。
但有一个引起了庭筠的注意,说之前是四个人一起侍奉雪荷的,后来有一位被雪荷下令处死?了,理由是盗窃和偷情。
而这位“昭昭”,与那位侍女从?前关系很?要好。
庭筠直接开门见山:“我是来收回印玺的。”
雪荷无动于衷:“领主并未通知过我,锡兰少主的私人要求,我恐怕不能答应。”
“雪荷姑娘暂管了这东西?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虺蛇一族早有定规,主城居住许可的裁决权属于领主之妻,并不受领主制约。”
“什么?意思??”雪荷皱眉。
“意思?就是,我想要让你滚出主城,你就只能乖乖听话。”庭筠笑的和善,“是选择能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坚持你刚才那番话然后露宿街头,自己决定喽。”
“哦可别说什么?印玺在你这里,我做不了主的可笑话,这个印玺,仅仅只是代表拥有人事调配权。”
其实庭筠完全可以?先去玄渊那里说明情况,让他下达收回印玺的命令。但这样?怎么?能给雪荷足够的刺激和愤怒呢?
雪荷果然中招,她大概从?未受到如?此明晃晃的羞辱,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她腾地站起身,再也无法维持柔弱的假面:“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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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上?前来,狠狠抓住庭筠的双臂,“你不过是因为利益而不得不接受的选择,拿什么?和我比!!”
“你以?为,阿渊会眼睁睁看着我受这种委屈吗?!”
“你不会得逞的,毕竟,你也知道原因,不是吗?”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定心丸,愤怒的神色染上?了张扬的笑意,显得整张脸极其不和谐。
庭筠就这么?看着她,然后平淡开口:
“你长细纹了。”
就这么?几个字,让雪荷的笑僵在嘴角,她瞪大了双眼,惊恐无处可藏。
“看来糟心事很?多,再怎么?掩藏也无所遁形啊。”庭筠的语调无甚起伏:“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多……其实我看过那位夫人的画像,你的确很?像她。”
“但她被遣离主城后,十余年?都未和自己儿子见过面,连死?后也是即刻入了棺。
所以?你知道她最后停留在领主记忆里时,是多少岁吗?
二十二岁。”
“闭嘴!你给我闭嘴!”雪荷猛地推开她。
“对领主来说,她永远停留那年?,二十二岁的模样?。但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往后,还?会有三十二岁、四十二岁……残忍的是,永远有人二十二岁————同那位夫人长得相像的年?轻女人,可多得是啊。”
庭筠缓缓转身,沿路返回:“过后,我会派人来,届时,我希望印玺已?经好好承上?来了。”
背后传来噼里啪啦挥落物件的巨响,尖锐刺耳。
尽情地催化你的怒火与恨意吧,然后准备好引燃在我身上?。
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缺你不可。
——
庭筠没什么?做大善人的想法,所以?如?实把情况让人呈报给了玄渊——那些人总要为自己的不负责而买单。
这倒也省了她去参加那种会盟,躺在藤椅上?乐得自在,看着玄彧跟个蓝蝴蝶一样?在花丛里钻来钻去,觉得好像傻点也挺好的,能活得快乐很?多。
夜色翩然而至,在庭筠剪掉盆景的一段枯枝后,有着半透明翅膀的灵蝶在从?窗外飞进?,身形不断清晰。
庭筠点了点它的额头,它便瞬间碎成了轻细的沙尘般,如?幕布一样?播放起了画面。
这东西?本质其实是投影石的异化版,能隐身秘密记录,只不过是一次性?用品。
庭筠细细看着,直到这块“屏幕”消散,她挑了挑眉,继续给盆景修剪枝叶。
原来是想这么?对付她啊。虽然不是多么?严密,但足够歹毒。
玄彧在几分钟前来找她,说好困想睡觉,话还?没说完就倒下去了。庭筠终于对她之前说的,自己一到晚上?就容易毫无征兆地昏睡这事,有了些相信。
她刚放下剪刀,背后就突然覆上?了一具硬邦邦的身体,玄彧娇里娇气地将手放到她眼前:
“我为了给你做傀儡,都受伤了,你快点哄哄我。”
她的指间布了一些刀痕,右手那根被纱布缠住的食指,微微渗出了血。
“好可怜哦。”庭筠半握住那只手,吹了吹伤口,毫无感情地平铺直叙:“痛痛飞飞。”
玄彧愣了愣,随后埋在她肩头闷笑,吐息颤在一处,热烘烘的。
“你好敷衍,我不满意。”她说道,“我可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做完了,你要给我点奖励……”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庭筠突然很?是认真地问道。
“不想。”玄彧毫不犹豫地回答,又?立即补充道:“因为你在这里。”
庭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有点高兴?她指间汇聚上?点点星芒,玄彧手上?的伤口便迅速开始愈合。
“那换个问法,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她偏过头看玄彧的反应,那些星芒的光点似乎雀跃在她眼中,但随着治疗的完成,星芒消散,那光便似乎被瞳色吞噬,又?变成了寂静的模样?。
玄彧垂下眸,反握住她的手:
“我当然愿意。“
——
会盟第二天,各位宾客受邀在圣山参加一系列会盟相关活动:射艺比赛、祭祀求胜以?及最后的宴会。
虽然庭筠知道他们攻打青丘不会成功,但还?是有些担心青羽一族,她之前跟玄渊坦白说知道他想要青羽的药物资源,但其实还?有一个,就是青羽是虺蛇通往青丘的必经之地,争取过来是十分必要的。
但庭筠当时没说,因为她一个“女人”对这种事太敏锐了,可能会引起玄渊的注意。
如?果虺蛇注定失败,那青羽会怎样??
毕竟她被“父亲”亲自下了毒,现在还?需要那边的解药来维持性?命。
沉闷整齐的鼓声打断了庭筠的思?绪,赛场上?,两色旗帜招展,这种有风的天气,无疑为这射艺比赛增加了难度。
玄渊在她左手边,下方是一些长老和幕僚。一位眯眯眼瞧着满脸慈祥的老头似乎怀念般开口:“玄渊啊,忽然就想起当年?,你是何等聪颖勇猛的孩子,狩猎时遇到极为罕见的银沧兽,大家都在可惜是正在分娩的母兽时,你毫不犹豫地一箭命中。”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哦,老夫想起来了。你说————
“野生?银沧兽天性?难驯服,成年?体得之无用,不如?从?小培养其幼兽,将其驯化。”
“而后你更是出人意料,竟将两头成年?银沧兽连同幼崽一同带回。原竟是以?母兽与孩子做饵,将父兽引入设下的圈套,一网打尽啊,妙哉妙哉,老夫佩服至今。”
这位长老是前领主的左膀右臂,听说是历经了三代虺蛇领主。
他慢悠悠地讲述,语气似乎恭敬而敬佩,但知道那段不光彩往事的众人,皆知他真正是在阴阳什么?。
骂玄渊冷血无情、自小残忍不堪,说他弑父杀母、得位不正。
庭筠心中轻嗤,那你卖主求荣、抛弃发妻的时候,怎没羞愧而死?呢?而且还?卖的两任主子、抛的两位妻子。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子来比什么?谁更品德高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渊依旧是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放下茶盏,淡淡笑着,并未说什么?。
“邢长老怎么?今日未带孙女前来?不久前在青羽,曾偶遇过你们,瞧着您十分宠爱她,她也黏您的很?。”庭筠面露天真。
玄渊一派的人立刻接话道:“邢长老不曾有孙女呀?旁系似乎也没有年?纪相仿的。”
“啊?怎么?会,她孙女看着大概比我小上?一点点,我记得很?清楚,她额心还?有孔雀羽一般的异形花钿呢。”
“唉,兰夫人误会了,那是邢长老的第,第几房来着?哦,第六房小妾。”
众人纷纷遮掩似的喝茶吃果,有的人没忍住还?笑出了声。
邢长老脸色难看,脸上?的沟壑愈加深了些许。
玄渊眼角眉梢溢出了笑意,余光瞧了庭筠一眼,看到她桌前吃见底的森玫果,默默地将自己的那份移了过去。
“各位,比赛就要开始了,恕我失陪。”他起身就要去换衣上?阵,这时,却有侍卫过来急急禀报道:
“领主,赤旗那队,有人不知为何突然剧烈腹痛,大概无法参赛了。”
下一刻,有道有些懒散的女声,从?玄渊身旁响起:
“我来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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