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
那温烫的指腹碰到了哪处, 秦乐窈抖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商量的是什么。
有异样?又陌生的感觉窜上大脑,秦乐窈觉得自己跟吃醉了酒似的反应迟钝, 浑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他的手?上,便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的说法来。
赫连煜的一双眼凝视着她?,手?里慢慢试探着秦乐窈接受的底线,说道:“以前也这样?试过一次的, 还记得吗?比起动真格的,这样?应该还是要好接受一些吧?”
推入感让秦乐窈睁大了眼,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了,但也不知究竟是他的原因还是这满屋子的热气烘了脑子, 这回?好像跟之前所有的感觉都不太相同。
粘腻潮湿的吻落在?眉心和眼皮上,一旦真正的开始了,赫连煜便一改之?前游离抚摸的试探,以最诚挚热烈的情绪, 去拥有他此?生最为珍重的妻子。
秦乐窈的眼神有些迷离涣散, 她?看?着眼前人的轮廓, 伸手?抓了他的一缕头发在?掌心,有些发怔。
“看?着我,宝贝, 别想其?他的。”赫连煜总觉得她?出神时候就是在?联想些其?他什么,他询问:“我是谁,嗯?说出来, 叫我的名字。”
“赫连煜。”秦乐窈的神思仿佛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中来,拉回?了身体上密集又激烈的刺激感, 燥得她?想出身汗。
慢慢的她?就真的出了一层薄汗,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要将人抛上半空, 秦乐窈失重地扣住他的手?腕,不愿意?再?这么任由他单向刺激自己。
凭什么,他还能?一直这么镇定自若地观察她?。
于是秦乐窈咬着牙,手?往下探。
这一瞬间赫连煜整个人都顿住了,他难耐地发出一声喟叹,气息急喘,鼓励着催促道:“继续啊,别停。”
仿佛就像是一种特殊的较劲,秦乐窈就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势弱,两个人在?铺满红枣莲子的喜床上纠缠着,红烛跳跃,燃了一整晚。
天色刚露熹微的时候,秦乐窈就因?为翻身压到了枣子,把自己给硌醒了。
她?一动,身后的赫连煜便也醒了,秦乐窈被他圈在?怀里热得慌,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喝口?水,人还没睡醒,一晃眼被自己腰腹上多出来的纹身图腾给吓了一跳,停顿数息才算是反应回?神。
赫连煜再?次环住她?的腰腹,轻笑一声往图腾处亲了一口?,“慢慢就习惯了。”
秦乐窈床头边上素来都有放水的习惯,她?捧着杯子不理他,赫连煜索性也起了身,精壮的胳膊将她?环着,一对新婚夫妻就这么依偎靠在?床头上,画面?很是温情。
他顺手?捏着她?胳膊上的软肉,说道:“看?天色估摸着是卯时了,再?躺一会,就该起身回?王府敬茶了。”
赫连煜功成?名就得早,独自辟府也早,是以这敬茶的规矩就得比旁人多跑上一段路,他嗓音倦懒魇足:“好在?王府与无乩馆隔得还不算远。”
说着说着,他往她?胳膊轻掐了把想要吸引注意?力:“琢磨什么呢,又发愣。”
秦乐窈手?里拿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试探问道:“你们族里对这图腾纹身有什么特殊的说法或者作用吗?像我身上这个。”
“作用?”赫连煜没懂她?想问什么。
秦乐窈也不愿过多解释,但她?回?忆着昨晚上赫连煜对她?做的事,身上有股别别扭扭的燥热感。
“就……北疆的部族也是挺古老?的了,传了三个朝代,我想着会不会有些……”她?问他:“是图腾的原因?吗?”
赫连煜仍是不解:“什么图腾的原因??你说明白些。”
但她?却是不肯再?说了:“算了,没什么。”
晨起梳妆的时候,秦乐窈坐在?铜镜前,她?尚且还不习惯有女使帮着伺候,但此?前她?梳妆大多简单,头饰用得也少,即便现在?已?经正儿八经地担上了将军夫人的名头,也还是不怎么适应太复杂的发髻,只让人帮着梳了个场面?上能?过得去的就行。
清晨的朱雀大街上没什么行人,马车平缓行驶着,往出拐进了主街后,迎头就跟对面?的一架马车脸对脸撞上了。
那马车看?着朴素低调,颜色也很是清雅,看?着像是个文官的座驾。
无乩馆的官旗,向来都是旁人主动避让,出行从无让骁骑大将军让路一说,是以车夫也没准备变道,结果对面?那厮却也不知是哪来的一个不长眼的,竟是也在?那等着不动弹。
“骁骑大将军车架,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车头护卫高声报了家门,眼睛往对方坠旗上瞧了一眼,是清风府薛氏。
对面?的小厮将车帘掀开,里面?的薛霁初姿态雅正,不卑不亢淡声道:“这街角平直,分明是我的车架先压一头,大路朝天,即便是骁骑大将军出行,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车里的赫连煜和秦乐窈都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了,赫连煜从来便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一脚踢开了车门,视线在?看?见对方样?貌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口?气轻快又嘲讽:“哟,我当是谁。”
那打开的车门足以让薛霁初看?见里面?的秦乐窈。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绫罗裙,发间斜插着珠钗,容貌秀丽,气色红润,与当初那风雪中辛苦奔忙的模样?,判若两人。
薛霁初淡漠地收回?目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对赫连煜道:“下官不才,与将军同行了一条路,但不比将军新婚休沐,下官还要赶着上朝,烦请将军让一让。”
赫连煜一口?气提上来正要与他为难,被后面?秦乐窈劝了一声:“诶、”
她?欲言又止,似是也并未想好说辞。
前面?那高大的男人却真就因?为她?的这一声而停下了,赫连煜回?头扫了眼,又再?转回?来故意?挽着唇角盯着对面?的薛霁初,很给面?子地吩咐道:“听夫人的,让道。”
车夫:“是。”
两架马车又再?缓缓交错,分道擦肩而过。
赫连煜翘着的唇角还未压下,显然心情不错,一条粗重的胳膊往她?肩上一环,故意?问她?:“你说他是不是故意?一大清早堵我来的。”
秦乐窈斜斜看?了他一眼,“薛公子不像故意?的,你比较像。”
她?说的是刚才刻意?的那一声抬高语调的夫人。
赫连煜顽劣地又再?咧开唇角笑了一声,坦荡承认。
威北王府的内里陈设带着浓厚的北疆气息,正门处挂着一副硕大兽皮,组成?了一只灵巧跳动的九尾狐狸,绣艺巧夺天工,看?不出丝毫拼接的痕迹。
明淳王妃畏寒,屋里的炭盆烧得旺,把赫连岐热得穿上了春日的薄衫,她?凑近抵了下丈夫的胳膊道:“看?,你儿子带着美人媳妇回?来了。”
明淳王妃这个口?癖说了二十几年,赫连岐起先还会纠正也是她?的儿子,后来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秦乐窈被赫连煜牵着手?一路带进来,赶着快进主屋的时候她?小小挣扎了一把想自己走,但没能?挣脱。
赫连煜冲她?皱眉,秦乐窈也冲他皱眉,两人就这么眉眼交流了一轮,也出奇的能?看?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你干嘛?’
‘松开我自己走。’
‘别在?长辈面?前闹笑话。’
‘你松开。’
‘不松。’
最后还是赫连煜的力气大,成?功把人拽进了屋里,一掀衣摆往下一跪,“父王,母妃,儿子新婚,带着媳妇儿来敬茶了。”
秦乐窈知道该她?说话了,但那两个称呼实在?烫嘴,她?哽了半天都哽不出来。
好在?上面?坐着的威北王夫妇俩也没有苛责催促些什么。
明淳王妃那日在?庆功宴上就看?出来这姑娘的神情不太像是两情相悦了,当天晚上还跟赫连岐打趣过,说你儿子好像是在?逼婚。
赫连岐道:“逼婚不至于,多少有些勉强倒是真的。但就咱儿子之?前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真不好说是谁拿捏谁,总之?那姑娘秉性是好的就行了,若不是告状告到跟前来,咱们也不好多干预,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一家三口?都这么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秦乐窈顶着三道目光,拖是不可能?拖过去的了。
“……父……”
秦乐窈顿了半晌,俯身往地上叩拜下去:“王爷,王妃。”
赫连煜:“……”
“你、”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又憋闷又委屈,还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伸手?就想把她?拽起来:“不算,你给我重来。”
“诶,无妨。”赫连岐阻止了儿子的莽撞,给他递了个眼神,招手?示意?旁边的侍女给他们递茶。
秦乐窈接过茶盏,垂眸递了上去:“王妃。”
明淳王妃接过后饮了一口?,嗓音温婉优雅道:“你叫乐窈,是吗。”
秦乐窈始终记着规矩,不去直视贵人眼睛,答:“是。”
明淳王妃:“抬起头来我看?看?,咱们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般拘礼,你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公婆长什么样?子吧。”
她?都这般说了,秦乐窈便抬了头,方才接茶的那一双十指纤柔莹润,她?知道明淳王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现在?真正这般近距离地瞧见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公主,秦乐窈还是觉得此?前听来的那些用来形容她?貌美的词,都太俗了些。
她?身上的这份雍容典雅,是秦乐窈生平所见之?极,温柔美好,神圣高洁。
两个女人对视良久,沉浸在?对方的美貌中,最后还是明淳王妃先笑着开了口?:“我们养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是个什么野马脾气,乐窈你多担待些,若是他日后欺负了你什么,只管来找我们给你做主。”
明淳王妃将茶盏放到了旁边,朝她?伸手?示意?,秦乐窈下意?识递了过去。
被她?握住的时候就好像被上好的绸缎包裹着,明淳王妃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戴在?了她?的腕上,又轻拍着她?的手?说道:“你们之?前的事情,我与他父王可能?了解的不多,不过既然成?了婚,做父母的还是希望你们夫妻能?感情和睦携手?白头,我能?看?的出来,阿煜是真心喜欢你的,若是他从前做了什么对你不起的混账事,还希望你能?给他个弥补的机会。”
二人后来又在?威北王府中用了饭,离开时候已?经是未时多了。
马车里,秦乐窈对那只镯子稀罕得紧,宝贝似的来回?把玩着,触手?生温,莹润透亮,她?从没见过成?色这般好的翡翠。
秦乐窈母亲过世得早,也不会真敢拿那皇家公主北疆王妃娘娘当自己的母亲看?,今日见着明淳王妃这一遭而生出的喜欢与敬重,更像是对一个和蔼长辈的爱戴。
她?饶有兴致道:“王妃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跟她?说起我的?”
赫连煜原本就还在?气着她?刚才的不配合,现在?听着王妃两个字更是恼火,斜眼睨着她?哼声道:“什么意?思,新婚敬茶,连声母妃都听不到,当然以为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乐窈怎么听不懂他语气间的阴阳怪气,没搭理,径自欣赏着手?腕上的镯子,透着光的时候愈发的漂亮。
“好看?吗?”赫连煜环臂看?着她?。
“好看?啊。”
“这是她?给儿媳妇的,你认吗?”他质问着。
秦乐窈扫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说的,“反正是我的了。”
赫连煜气不过,一把扣着后腰将人抱过来,面?对面?骑坐在?了腿上,“你说,是不是还在?琢磨想着以后有一日,能?一拍两散?”
秦乐窈撑着他肩膀要起来,“你撒手?,怎么动不动在?车里耍无赖。”
“不准走。”赫连煜那一条手?臂箍在?腰后她?就完全动不了了,跟个孩子似的就较上了劲:“说清楚了,认不认?”
秦乐窈挑衅扫了他一眼:“哈,那王妃还说你耍混让我找她?告状去呢,你预备怎么着?”
就这么一句话,赫连煜心里的郁火轰轰退散,唇角也忍不住地勾起来,“你个没良心的女人,别的叫咱们白头偕老?的话都没听着,就记着这一句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赫连煜的神情已?经是阴转晴了,他搂着秦乐窈往里走,越走越高兴,兴致盎然对她?道:“陛下还说等开春了,今年要去万益山围猎,届时会带不少官眷,算是一道出去踏春赏游。”
秦乐窈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干什么。”
“你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些正经场合,自然是要一同出席。”赫连煜唇角咬着笑,完全知道什么话对她?来说更好用,“尤其?这可是陛下亲自赐的婚,更是得要夫妻一体同进同出,方才对的上陛下天恩。”
万益山的春猎时间定在?了春分时候,中宫皇后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吩咐尚宫局着手?准备,此?番春猎乃是梁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回?,声势浩大,不少重臣官眷都会协同前往,那些高门显贵的夫人小姐们唯恐届时落了风头,纷纷裁制新衣挑选新款首饰,整个上京城叫得上号的铺子都是相当忙碌热闹。
原本是一桩高兴的事,不料三月刚过,梁帝收到了锦衣卫查探上报的密信,交代了上回?楼兰一战辎重补给等军备问题的最终结果,并在?追查过程中,发现了另一件更为严峻的事情。
虞陵、云州、墨州等多处多山的地区,黑市中其?实都有掺杂罂华成?分的酒水吃食在?流通,行内称之?为‘白面?’,其?中最为出名的是一种名为‘神仙醉’的酒种。
这些东西短期服用无所大碍,但却会勾人上瘾慢慢形成?依赖,逐渐的,如此?低含量的吃食已?无法满足需求,严重者摄入不到足够量的白面?便会焦躁发脾气,便有了黑市中另一条埋藏至深的关于白面?的交易链。
梁帝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连问责牵连数名督察相关的失职官员,哐啷下狱,阖府封闭彻查。
一时之?间,朝堂乃至上京城内,谁也无心去准备那劳什子的春猎出游,人人风声鹤唳,唯恐这火星子沾到自己头上来。
赫连煜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的,秦乐窈也有自己的大事要忙,她?的沉香酒庄换了永安大街上最好的一处大铺面?,挑了三月初九盛大开业,新老?客官来了不少捧场,场面?十分热闹。
而就在?同一日,大理寺带人抄了清风府宅,府中丫鬟小厮尽数收押,薛霁初连同其?父母双亲,都被关进了大理寺的重案诏狱。
囚车经过永安大街的时候,后面?还有不少听到‘罂华’、‘勾结’等只言片语的老?百姓跟在?后面?扔着鸡蛋和烂菜叶子。
秦乐窈在?门口?远远地瞧了一眼,待到看?清里面?关着的男人是谁之?后,惊讶地往出追了几步,眼看?着囚车转过弯去,消失在?了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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