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现代言情 > 那个小哑巴 > 第48章
    林知言看着聊天界面上的文字, 心里某个?齿轮脱轨似的,发出咯噔一声响。


    悬而未决的答案终于落下,醍醐灌顶般, 浇下满身凉意。


    牙膏沫落在屏幕上,突兀的一点白。


    林知言用大拇指去抹, 泡沫划拉出一道水痕,怎么擦都?有?痕迹。就好比有些东西看似消散了,实则根本没有甩掉, 如影随形。


    她?起?身回到浴室, 含下一口水咕噜咕噜吐出, 薄荷味的清凉直冲鼻根,再缓缓沉淀喉间?, 心境久久未平。


    京城的夏季相对来说较为舒爽,既不似山城熔炉般的炎热, 也?不似深城台风肆虐的潮湿。


    林知言一下榻酒店就没闲着,先是去美术馆确认开展事宜, 大到收藏售卖流程, 小到宣传立牌、画作摆放的位置, 事无巨细, 都?要一一经手核对。


    沉浸在工作中,也?就没闲暇想东想西。


    八月二十八,黄道吉日,林知言戴着黑色口罩站在红毯上剪了彩, 美术馆的“长耳·国画艺术展”正式开启。


    上午,她?接受了两场采访:一场是当地?的新媒体记者采访, 一场是某国内顶尖的艺术杂志编辑笔谈。因为这两家尊重她?真人不出镜的意愿,同意用网络头?像代替她?的照片宣传。


    两家媒体杂志都?对她?那盏掐丝珐琅玻璃画宫灯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含蓄打探这是不是与她?今后的创作方?向相关,得到肯定答案后,还专门单独拍摄了一组极富质感的特写镜头?。


    林知言的画风新潮独特,来参展的大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购买力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强,但?很热情,弄得主办方?不得不临时加桌给林知言办了场小型的签名会。


    如今国风热潮正盛,年轻人越来越重视“非遗手艺”,此番第一次接触掐丝珐琅玻璃画,他们都?惊叹着围看了许久,大概没想到常见?的水波纹玻璃上也?能用铜丝掐出这么缥缈的国风画作来。


    凌妃:【言宝宝,开展大吉!情况如何呀?】


    林知言调整角度,拍了张发送过去:【特别好!很多客人都?对咱们的掐丝珐琅玻璃画感兴趣,大家唯一担心的就是玻璃画价格高,他们买不起?。】


    凌妃难掩激动:【哇!好看!】


    凌妃:【这个?问题不大,我想的是能不能将作品分?中高档次,尽量满足各个?消费层次客户的要求,低档次就不弄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材料做工太次,会砸我们的招牌,不利于长远发展。】


    林知言:【还可以卖材料包,让客人自己动手,你家的玻璃比市面上那些二次加工的玻璃高级很多,原料方?面我们占据很大的优势。】


    凌妃骄傲道:【那当然!这个?主意不错,我要记下来。】


    片刻又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次回家,成功说服我爸投资咱们的创意啦!但?钱有?点少?,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林知言问:【多少?钱?】


    凌妃弱弱回答:【两百个?W……我爸说先赞助这么点,就算亏了也?不会心疼。[流泪]咱们先计划着花,不够的话还有?骆一鸣,他给我的卡里大概还有?几百万,具体我没去看。】


    林知言深吸一口气:【两百万还不算多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凌妃发来一个?“呆滞吸鼻涕”的表情:【多乎哉?不多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说不要和“资-本家”共情,有?钱人的钱少?和穷人的钱少?,压根不是一码事。


    林知言哭笑不得地?回她?:【我们先从线上做起?,小型手作坊,纯手工非遗技艺,连机器设备费都?可以省了。从前期人工费、培训费到场地?租赁费、材料费,初步估计大概几十万足够,如果能做起?来再扩大规模。】


    凌妃:【你说得也?没错,但?我想把场地?装修得高级些,最?好有?那种国风氛围感,拍宣传照、样品图什么的都?很出片。网络信息时代嘛,不会宣传营销怎么行~】


    林知言深以为然:【也?对,还是我们家妃妃想得周到!】


    【毕竟从小跟在我爸身边耳濡目染嘛,商人血脉觉醒![奸笑]】


    凌妃话锋一转,【那先这样,我先去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室地?段,有?消息再和你说哦!对了,你下月中是不是要做人工耳蜗手术?哪个?医院?到时候我过来看你。】


    林知言目光一顿,有?些生涩地?敲字:【妃妃,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凌妃忙问:【啥事?】


    林知言敢肯定,凌妃对霍述投资研究所的事毫不知情,大概是骆一鸣有?心瞒她?。


    她?看起?来造作又精明,实则耳根子很软,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在男人身上栽跟头?,骆一鸣反倒是她?交往时间?最?长的、最?稳定的男友。


    身为好朋友,林知言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和骆一鸣在一起?嬉笑打闹时,那种发自肺腑的疼爱与开心?


    如果凌妃知道骆一鸣和霍述联手瞒了她?那么重要的一桩事,只怕会气得连夜杀过去,为好友出头?。


    林知言靠着长廊的墙,许久,一点点回删文字:【没事啦,回头?再和你说。】


    “长耳老师。”


    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抱着一大束花过来,打断她?的思绪,“有?您的花。”


    小向日葵搭配辉煌玫瑰和香槟桔梗,用米绿色布纹纸包裹着,很是温暖明亮的橙黄色系,捧在怀中像是一簇热烈的金色焰火。


    林知言双手接过,问道:“谢谢,请问、是谁送的?”


    工作人员笑着摇头?:“不知道呢,送花的人没有?留名字。”


    淡雅的花香沁入肺腑,林知言找出藏在花束中的卡片,很清秀端正的字,预祝她?个?人画展圆满成功,没有?署名。


    这么大一束花带回酒店也?不方?便?,林知言左右四顾一番,将花束摆在了展台的一端,让它自成一画。


    下午六点,一天的工作结束。


    林知言租住的酒店离美院不远,她?心情不错,索性步行回去。


    西山薄暮,道边柳荫绵绵,深灰色的建筑群隐现其中,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画板走过,扑面而来的蓬勃朝气。


    林知言快走到酒店楼下了,才发现有?辆车跟了她?很久。


    一开始她?没发现,直至车里的人开了大灯,将她?脚下的路照得一片煞白。


    她?眯着眼回头?,隔着挡光的指缝,看到了一辆有?些陌生的黑色轿车,低调又贵气,一眼就知与众不同。


    她?想,她?大概知道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林知言转过身,继续压马路,连脚步的快慢都?没有?丝毫变化。她?看着前方?的霓虹夜景,向着热闹光明,并不在乎身后如何。


    到酒店楼下的喷泉时,那辆车终于按捺不住般加速,一个?摆尾急停,拦住她?的去路。


    然后,霍述推门下车,走了过来。


    夜间?气温仍有?二十六七度,他却仍穿着成套的深色西服,发胶梳理的头?发有?些松散了,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上下来,来不及更?衣就匆匆赶路。


    平心而论,霍述很适合梳大背头?,头?发浓密漆黑,连发根都?是墨黑色的,尽数上梳,能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和优越的眉骨,五官一览无余,有?着和学?生气打扮时截然不同的、极富攻击性的俊美。


    “公司上午十点有?个?很重要的会,到十二点半才结束,没赶上美术馆开展。”


    霍述站在那儿,用一贯冷静的语气开口,像是专程过来解释一句。


    林知言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还在开会的人,下午六点就已经飞跨大半个?中国站在了她?的面前,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左耳有?点不舒服,塞着棉花似的堵,站了大半天,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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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痛得不行。


    她?转身朝台阶走去,这个?点,应该能赶上酒店的自助晚餐。


    手腕不出意外?地?被抓住,霍述似是扯出个?笑:“幺幺,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林知言愿意开口,她?只是不愿意对霍述开口,不愿接受他审视的目光。


    她?吐字缓慢,说话节奏停顿都?有?问题,争执起?来很吃亏——她?面对霍述很难完全做到心平气和,尤其得知她?耳朵里,正塞着霍述手下团队开发的助听器后。


    恰巧赶上的志愿者招募活动,恰巧出现在她?眼前的霍述,又是那么恰巧地?会应急维修助听器……


    她?早该意识到,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为她?量身定制的巧合?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故技重施,往事再现罢了。


    她?喉间?发哽,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过了几秒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如鲠在喉”。


    【放手。】


    林知言索性打手语,【我对你无话可说。】


    霍述反攥得更?紧些,目光炯然地?问:“你在生气,为什么?”


    “……”


    林知言浅浅呼吸,用力将手往外?抽。


    霍述大概怕弄伤她?,再不舍,也?只得忌惮地?松了手,指尖带有?明显挽留的意味。


    【A大生物医学?研究所,是你领导赞助的团队?】


    林知言拿出手机,到底将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所以那天,你才对我助听器的构造功能那么了解。】


    霍述凝视她?的神色,问:“这个?答案重要吗?”


    霍述的性格偏执又病态,但?有?一点好:他宁可隐瞒,也?从不屑于撒谎。


    不想承认的事他要么缄默不语,要么转移话题,譬如现在。


    林知言已经知道答案了,胸腔的闷涩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郁结更?甚。


    【这么说,你早就借“志愿者招募”得到了我的信息。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上套,往你布置的陷阱里跳,你一定很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吧?】


    三年多的自由,原来都?只是一场虚梦,林知言简直无话可说,【霍总,戏弄人很好玩吗?】


    从三年多前的“阿述”,到三年多后的“霍总”,冷静的字眼里生长出决绝的锋利。


    良久的沉寂,远处的车灯车灯呼啸而过,将人影拉长又压缩。


    “你觉得我砸几个?亿给研究所,夜以继日地?带领他们开发技术原本就很成熟的助听芯片,每天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后台的志愿者申请名单、只为从几千人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就只是为了,戏弄你?”


    霍述反问,脸上看不出丝毫事情败露的慌乱,“还是说A大开发的这款芯片有?问题,我用次品残害你?”


    林知言看着霍述。


    他这一段时日的伏低做小,让人险些忘了他曾是一个?多么强势固执的人。


    【你们开发的芯片尽善尽美,没有?问题。】


    林知言这样回答他,【是我自己,不想与你有?半点瓜葛。】


    霍述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


    “幺幺,不要意气用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知言不想和他争执意气不意气的问题,他理解不了,如果没有?这口气,她?三年前就该死?在大火里了。


    她?绕开霍述,低头?上台阶,却再次被拉住。


    霍述依旧百毒不侵似的镇定,只是声音低哑了几分?,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伤过。


    “别说气话,幺幺,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些。如果你真的那么迫不及待地?甩开我,那为什么这些年还单着,不肯找……”


    林知言没听他说完,直接抬手取下助听器,拇指一按,关了机。


    世界悄然安静下来,竖起?一道无声的屏障。


    你瞧,这就是聋人的“好处”,不想听时,可以让全世界都?闭嘴,就算是不可一世的霍家继承人也?无可奈何。


    霍述果然闭了嘴,目光深暗,两片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林知言抽回手,等待他知难而退。


    刚准备转身,就见?霍述抬手指向自己的胸口,食中二指弯成C型置于唇边,再指了指她?。


    林知言错愕地?睁大眼眸。


    尽管霍述手势幅度并不算夸张,尽管他霜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林知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在打一手极其流利的手语。


    她?拒绝声音,霍述就用一种无声的方?式,近乎蛮横地?闯入她?的世界。


    【我喜欢你,不会放手。】


    他交叠的手指仿若寒玉修长,对她?说,【我们和好吧。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怎样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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