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手,咱文明人#
“不会啊。”顾明月很自信, “咱们又没?犯法,警察抓咱们干吗?”
“对啊。”丁祎闲不住,背着自己的相机躲在高磊后面, 跟了过来,特义正言辞道,“这本来就是咱们的房子,警察就是要来那也该跟咱们一势。”
顾明月闻声回头,说实话有?点害怕:“你怎么来了?”
她记得丁祎今天是有课的。
“就, 随便看?看?。”丁祎眼神?乱飘, 在顾明月面前不敢撒谎, 小?声地说了真相,“我气不过嘛,谁让他们之前这么欺负人。我今天就非得把他们求饶的样子拍下来,抱着晚上?睡觉。”
可真够有?出息的。
典型的欺软怕硬窝里横的小?公主脾气, 遇见打得过就挥着手上?,看?见人多势众的了,就怂唧唧地蹲门口画圈。
还记仇。
顾明月想起她前些日子的辉煌功绩, 实在觉得有?些糟心:“别动手,咱文明人。”
“嗯嗯嗯!”丁祎点头如?捣蒜, 小?手紧握成拳,“知道,文明人!”
顾明月莫名地有?了两分不大好的预感?。
一辈子勤学苦读、踏实本分的贺雪更?是, 迈着脚步进去?都忧心忡忡。
“几位?”
他们是下午点进去?的, 大厅里都是剩了个正趴桌子上?小?睡的服务员。
刚睡醒,见着他们还有?些脸生, 以为是要来吃饭的,赶忙起身?手里拿了个单子, 迎了上?来。
“是现在吃还是来预定的?”
“不是吃饭的,叫你们老板下来。”高磊这次终于不是花衬衫了,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墨镜一戴,谁都不爱,“赶紧搬走,这房子已经转租给我姐了。”
高磊跟付豪一左一右站在服务员面前,就真跟两堵墙一样。
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向他们。
“我们老板不在,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说着,她扭头就退回了柜台后面。
“都是来打工的,我也不难为你。”顾明月露出和善的笑,语气温柔,“既然你们老板不在,那我们也就不劳烦你们了。”
“弟兄们,”高磊接收到顾明月的眼神?,大跨一步,拽出自己脖子上?的假金链子,往下拉了下黑墨镜,瞅了一眼服务员,又把墨镜戴上?,大手一挥,“给我搬!”
熟能生巧,演技越发在线。
很?快,门口“刷刷刷”地出现了十几个体?院学生,个个穿着批发来的花衬衫,嘴里嚼着口香糖,塌腰晃肩地走进来,一字排开。
气势颇为吓人。
服务员吓得瞬间起身?,还以为他们是来砸店的,扭头就往二楼跑,边跑边喊。
“老板,老板娘,你们快出来,有?人来找事了!”
顾明月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不理会她的通风报信。
“搬出去?。”
一二十岁的体?院学生正是有?劲儿的时候,两个搭班,轻轻松松抬个桌子就走。
提着裤腰带的老板闻风开门,身?子从二楼探出头,看?了眼楼下目眦欲裂。
大厅桌子已经空了一半!
“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放下!哪儿来的小?兔崽子,再敢动我桌子试试!”
老板娘和几个在二楼打牌的跑堂、厨子等也跟着下楼,“DuangDuang”地脚步声此起彼伏,差点把楼梯给震塌。
“你们他妈干嘛呢?谁给你们胆啊!”老板后面的小?黄毛年纪轻,记性好,明显还认识顾明月和丁祎,“两个娘们跑我们这来砸场子了?想死是不是?”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付豪学的就是跆拳道,胳膊拐着黄毛的脖子,脚尖一动,反脚一压,黄毛整个人就趴下了地上?。
“会说人话吗?”
黄毛脸贴着地面,后背被人用力下压,宛如?一张被迫摊平的饼,“嗷嗷”喊疼。
“姐、姐夫,你们快来帮帮我!疼死了!”
“你们想干嘛?砸场子的是不是?知不知道我上?头有?谁?”老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大厅里也没?几个人,想着自己人多势众,扬着个手,就准备上?。
高磊墨镜一取,挂在胸前,朗声一喊:“兄弟们!”
瞬间,门口刚搬完桌子的人乌泱泱地就涌进来了,个个手里都还握着地上?七零八散的椅背,虎视眈眈地望着楼梯口的几个人。
老板瞬间怂了,连着上?了好几个台阶,两个手慌忙摆着:“误、误会,都是误会。”
老板娘捋了下自己头上?的大波浪,眼睛一转,又看?向丁祎,笑的很?是温柔:“丁妹妹,你们这是弄什?么呢?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我知道这房子是到期了,是我们对不住您。但我们也真是没?办法。”
丁祎躲在顾明月后面,低头摆弄相机,不露头。
老板娘也不在意,眼角挤出了点泪,手指了下后厨旁边的小?屋子:“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妈瘫了,就在里面住着,每天的光是吃药打针就得好大一笔钱。还养着几个孩子,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丁妹妹,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是真没?办法。”
“她可怜你们也没?用,房子现在归我管。”顾明月拎了把椅子,就坐在她面前,手翻着纸张,“合同?都签了,你要看?看?吗?”
老板娘胸口一堵,没?想到丁祎真敢把房子租出去?。
更?没?想到,还真有?人敢租!
“高磊,房屋到期的通知也别贴门口,屋里也都贴出来给他们看?看?。”顾明月合上?合同?,起身?看?她一眼,问的很?诚心,“认字吧?需不需要我找人给你们读读?”
“用不着,”老板娘擦了擦眼角的泪,露出阴狠神?色,“你们尽管搬。别拿合同?吓唬我,我告诉你们,我妈现在就在这屋里躺着呢!光剩一口气了,有?本事你们把她也搬走!”
不怕横的,就怕遇见这种有?恃无恐的地皮无赖。
高磊心里也有?点虚,打架不怕,但就怕对面是个原本就带病的,还是个老人。
不碰都能躺地上?的,这可咋办?他担忧地看?了眼顾姐。
丁祎匪夷所思,气的牙痒痒:“你知道你妈生病了?还让你妈住这?有?你们这样当儿子儿媳的吗?良心都被狗给吃了!不孝顺的东西,就该天打雷劈!”
老板娘看?了眼自己指甲,吹了口气,胜券在握:“那我也没?办法呀,家里又没?钱,不像您,随随便便就有?这么大个门面房,还跟我们这群穷苦人家争个什?么利!”
“你们一天天能挣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姑娘情绪容易激动,说着就要冲前面来。
顾明月以后离不了跟丁祎亲哥打交道,不可能让她在自己跟前出事,使了个眼色,让贺雪拦着她。
贺雪家里孩子多,她自己又是个姐,哄孩子很?有?一套,半拖半抱着把她带远了。
老板娘巴不得丁祎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她婆子往地上?一躺,别说续租,降价给她都有?可能。
不死心地又在她身?后喊,“赚的再多,不都给妹妹你交房租了吗?我们这一家子都是给你赚钱!”
“给谁赚钱呢!”丁祎走远了听见这句,还有?些受不住。
合同?一年一签,期间不管他们生意多红火,都没?想过涨过一次租!
就是因为老板娘的那张嘴,知道了他们家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艰辛。
#年代?文女主必备属性——善良心软#
农夫与蛇,丁祎与老板娘!
“人都走远了,需不需要给你拿个喇叭?”顾明月随手拿了个蒲扇,再度坐在老板娘对面,让高磊他们继续搬桌子,目光看?向已经开始焦灼的老板娘。
老板娘咬牙:“我给你说,我这屋里的板凳和桌子都是有?数的,缺一个我都得去?警局告你们去?!”
“放心,一个都不缺,江大数学系的大学生给你们这计数,广播播报!”顾明月指了下外面,“你看?,多热闹。”
外面用竹竿架起一个长方?形的架子,上?面四个角摆满了喇叭,中间空白处白笔黑字贴着房屋合到期合同?和餐馆拖欠不走的无赖行径。
什?么时候都不缺八卦的人,尤其又是在繁华的批发市场对面,很?快门口就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圈人。
喇叭声震天响,高石精准报数:“桌子十二张!”
“地方?都给你安排好了。看?见外面的货车没??查完数直接给你拉走,不占地方?。”
老板娘看?她来真的,瞬间慌了,声音惊劈:“那是我们家的东西,你这是抢劫啊!”
“不要你的东西,货车拉走的地址,我一会儿写?给你。”顾明月真觉自己良心,“别激动,请了大爷替你看?管,但时间也就一天。自己抓紧。”
“抓你妈的紧,这是我们家的桌子,你凭啥搬我们的东西!”老板见他们一件一件往外搬,打是不敢打的,就耍起了无赖,整个人就近趴到一张桌子上?。
其余服务员有?模学样,要么是坐在桌子上?,要么就死死抱着桌子腿。
“现在是我的地方?。你们在已经多赖了二十多天,房东拿你们没?办法,只能让我来了。”顾明月说话从不上?脸,点下头,高磊就继续带人搬桌子。
四个人一组,抬着桌子四个腿就走。
“哥几个把你跟桌子一起运过去?,省得你老板不放心,再说我们偷拿她东西了。”
服务员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瞬间从桌子上?跳下来。
顾明月淡淡收回目光,继续笑吟吟地跟他们商量,“闹成这样,我也不想的,但你们早晚都要搬。所以,只能由我来做个好人,先帮你们把大件运出去?,不影响你们收拾小?东西。日行一善,也不必在意。”
谁他妈的需要她来日行一善!
老板娘瞪她:“你想得美!我们才不搬,我告诉你,我妈还在里面躺着呢!”
“我知道,别激动。”顾明月指了下自己的肚子,温馨提示,“我这肚里还有?一个呢,医生说了,前三个月不能受刺激。你声音别这么大,它跟你妈一样,都是一条命呢!杀人,犯法!”
“哎,这说着说着是有?点不舒服了。”她眉头皱着,手盖在肚子上?,一片虚弱状,“难受。”
老板都惊了,拽着个肚子从桌子上?爬下来,眼珠子瞪圆瞧向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你,你!我”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1】
“你别碰我啊,我自己走路都不稳妥呢。”顾明月摸着肚子站起身?,往老板那边走了两步。
老板就跟兔子一样,瞬间往后蹿了几步,目光警惕地看?向她,像看?一个时刻准备碰瓷的易碎品。
老板娘是真没?见过顾明月这样的。
你横,横不过她;混,她比你还混。
撒泼打滚耍无赖,她能连桌子带人都给你扛出去?。
僵持片刻,老板娘终于软了语气,使出了拖延大法。
“大妹子,你得给我点时间,我们搬也得搬几天。更?别说,这还得找房子了。”
“房东不是提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了吗?也没?见你们搬。现在房子我租了,你们该不会还想着让我每天出着房租,供你们搬家、找房子?”顾明月看?她,拍了下袖角,语气亲昵,“亲亲,这不太合适呢!”
老板娘光是听她说话都一身?的鸡皮疙瘩,脸色一凝,压着火气跟她谈判:“五天,五天之内我们肯定搬。”
“给不了你五天,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给我搬走。”顾明月看?向窗外,又看?向她,“今天外面停的是辆货车了,明天就该是挖掘机了。许氏地产你知道吧?聪明点。”
江市这几年的新楼房建造,一半以上?都是许若兰家的。
老板娘自然知道,脸色变了又变。
扯虎皮做大旗。
一步步爬至高位,顾明月确实不太善良。
即使已经把人按在了土里,走前都得习惯性地再放个石头压一压,让他们日后爬起来都不敢再碰这块地方?。
“好好想想。”
顾明月看?了眼大厅里挂着的钟表,两个半小?时。
顺顺利利。
又怎么可能会被警察抓走?也不知道贺雪在担心什?么。
她脚步轻快,走出来的时候,夕阳还没?落下去?,些微刺眼。
拿手盖了下眼,看?着还聚在一起的群众,往旁边站了站,听他们正热闹的讨论?。
人气很?旺。
顾明月觉得应该再多打印几张他们商场的简易宣传画,最好能人手一张,能让大家伙都知道以后这地方?是要做什?么的。
“贺雪。”她喊了句刚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急色的贺雪,指了指板子上?挂着的画,“再多印几张。”
“顾姐,”贺雪已经顾不上?什?么宣传画了,脚下生风,恨不得跑起来,“出事了。”
“你说什?么?”
——
屋里,老板伸出脖子,看?着顾明月走出去?后,才梗着脖子开口。
“吓唬谁呢?还地产跟挖掘机,老子才不怕!”
一反常态,屋里竟然没?人敢出声附和,都弥漫着一股即将失业的阴影中。
谁都不相信老板还能有?回天的神?力,就连老板娘都开始沉默。
老板烦躁地踹了下柱子:“一个个的给老子沉个什?么脸,我就不信了那娘们明天还能强拆不成!”
“还有?咱们的桌子,小?黄,你现在就给我问清楚,看?他们要搬到哪儿!反了天了!”
他话音刚落,顾明月就推门进来了。
老板瞬间噤声,连步后退,尤其是看?见她旁边站着的高磊,更?是连忙摆手。
“搬、搬,我们就搬。”
黄毛更?是捂着胳膊,缩在台阶上?,再没?刚刚气焰嚣张的样子。
“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明月笑地更?加温柔,往前走了几步,握着老板娘的手,语气真诚:“我刚刚反思了下,咱们既然都达成一致了。那些桌子凳子什?么的,就不该再搬走了。确实是你们的东西,我们这就跟你卸回来。”
老板娘:“啊?”
莫名地,她后背开始冒汗。
顾明月生平第一次想钻回车底
老板跟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把桌子?抬出来, 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高磊等人不会跟他们解释,视他们如空气?。
“抓紧时间,简单一放就行。”
付豪站在门口指挥催促, 一群人的动作越发迅速。
顾明月看了眼外面:“司机走了吗?”
“走了。”高石拿着组装图,看了眼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大喇叭墙,“顾姐,这个还拆吗?”
“不拆,把里面的内容换换。”顾明月低声跟他交代几句, “再找个人多写几张宣传页, 不用写那么?复杂, 突出咱们这是个卖服装的超市就行。”
“好。”高石跑的脚不沾地?。
高磊累的满身汗,墨镜都碎了个镜面:“顾姐,差不多了。”
“走,立刻走, ”顾明月抬手,丝毫不拖泥带水,“明晚夜市见, 请你们吃饭。”
高磊今年就已经毕业了,不想分配到武馆给小孩当老师, 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对于二十刚出头的大男生?来说,太过单调乏味。
他挺想跟着顾明月的:“那行, 顾姐你们也小心。”
“快走吧。”顾明月坐在凳子?上喝水, 表情淡定。
老板跟老板娘对视一眼,隐约觉得不对。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见后?厨传过来的急促脚步声。
丁祎一路小跑,急色冲冲:“嫂子?, 里面的老人已经烧抽搐了。”
顾明月视线径直越过她,看向拿着相机的贺雪,后?者镇定点头。
“那可怎么?办!”顾明月看着比她还要着急,“给医生?打电话了吗?怎么?还没来?”
“我也不知道。”丁祎被保护的很好,有颗天真?善良的心,看见狭窄屋里躺着的奄奄一息地?老人,心都揪起来了。尤其老人还瘫在床上,只会呜咽喊着要“水”,更是从心底都难过起来。
“电话我都打出去?了,120打了,110也拨了,可就是没人来。”
丁祎是家里老人带大的,最受不了的就是见着老人家受苦,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贺雪那时根本拦不住她,只能先出来跟顾明月说一声。
老板娘回过味,扯着嗓子?掩盖心虚:“你们看我老娘干嘛?还打急救,那得多少钱啊?走走走,你们赶紧给我走!”
恰在此时,饭馆的门再度被人推开?,容恪远就近接警,来的比急救车都快。
推门抬眼,瞬间惊了。
“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这还能看见他嫂子?,以及一个两眼通红的女朋友?
老板娘脑子?转的很快,指着顾明月反咬一口:“警察同志,就是他们来我们家里闹事,抢我们的桌子?,还把我老娘吓得生?了病!”
“谁闹事?”随行的警察很年轻,刚毕业,跟着师父和领导一起出勤。
他看了眼老板娘身后?站着的膘肥体圆的老板、高个厨子?、两个学徒、若干服务员,以及一个顶着头黄毛的非主流。
十个人拥挤在一起,一看就凶神恶煞。
目光再移到这边,只有柔弱的三个女生?,其中一个还两眼含泪,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般。
随行警察小伍指着顾明月等人再次重复了遍,不可置信:“她们闹事?还抢你们桌子??”
她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像是能搬动一个桌子?的人。
“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老板猛点头,委屈爆表:“我当然信了!就是她们,砸我们的场子?!还把我弟弟的胳膊给摔地?上了!”
小伍轻呵了声,一句都不信。
丁祎没时间听老板扯,看向容恪远,急的不行:“容恪远,你快来,这个老人要不行了!你开?车了吗?快把老人给背医院去?吧?她身上很烫!”
小伍入职两天,上班第一天,闻言看向容恪远,很是惊讶:“头儿?”
容恪远脱帽,解了外衣扣子?,没什么?否认的:“嗯,我女朋友。”
他回避,把现场交给了小伍师傅,于警官。
老板&老板娘:“!”
老板瞬间绷不住了,一个下午接连受打击,声音都颤抖了:“你们,一伙的!”
“谁一伙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这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小伍觉得很操.蛋,“再说,我们过来也不是因为你们之间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于警官看向门口:“急救车到了。”
小伍瞬间闭嘴,帮着一起抬老人。
老人瘫在床上,子?女不上心,里面味道很重。又碍着后?厨,墙面都被熏黄一片。
“你们是恐怕老人活得久是不是?让老人住这种地?方?整个店里就这油烟大吧!怎么?想的啊!不准备让老人活了?”随行医生?对着丁祎一通说。
贺雪忍不住开?口:“亲儿子?嫌屋里味大,还不乐意进?来呢!”
医生?回头看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丁祎没时间纠结那些,只是不断地?让医生?动作快点再快点。
病人抬到车上,按理是需要至少一位亲属跟随的
老板跟老板娘一见情况不对,都想跟着走。
“你去?,你媳妇留下来配合我们的工作。”于警官经验老道,让小伍跟着救护车一道走,“刚刚你们不还说有人闹事吗?回局里说吧,连带着还有你们赡养亲妈的事。”
老板娘瞬间慌了。
顾明月举起相机:“还有他们食品安全的问题,蟑螂遍地?跑,里面还有老鼠。”
于警官已经收了两份顾明月的检讨了,很是熟悉:“你们也跟着一起。”
“我们还去?吗?”顾明月觉得不用这么?客气?了。
他们又没有惹事,只是个提供证据的热心市民罢了。
可“热心市民”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
接到电话的时候,闻酌正?在对游戏厅进?行日常检查。
上面抓这些越来越紧,他看的也就越来越严。
看完今日纪录和出单,又问了值班经理几句细节。
正?准备走的时候,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机子?,他脚步一顿,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闻哥,那都是旧机子?。”值班的经理跟在他后?面小跑起来。
闻酌手搭在机子?外壳,认真?扫视一眼。
而后?,他看向经理,淡淡道:“旧机子??”
值班经理额头瞬间冒汗:“闻、闻哥”
“哥,电话响了。”粉毛现在是专职拎包拿电话,听见响就迅速跑过来。
位置来的不容易,唯恐耽误闻哥一点事。
闻酌单手拿过电话,却没接,抬了根手指,吐出来的字都带着寒气?:“搬走,关门。”
值班经理瞬间慌了:“哥,闻哥,这都是孙哥安排的。”
“什么?时候弄的?”
“中午头。”
刚搬来都没敢放库房,跟废旧机子?一起搁在角落里。
偏是那么?寸,闻哥今天不查仓库。
闻酌定定看他两秒,确定他没撒谎,才让粉毛喊张泽下来。
赶在铃落地?最后?一秒,才接了电话,语气?很不好:“什么?事?”
张泽来的很快:“闻哥?”
闻酌微抬下巴,面无?表情,示意他自己去?看不远处的机子?。
张泽戴了双白?手套,看了眼值班经理,心里猜了个八成。
何必呢,又不是挣得不够花的?
值班经理苦笑。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你说谁又进?去?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闻酌表情凝滞,手按在眉尾,停顿两秒,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马上到。”
闻酌握着电话,三言两句交代完事情:“你来处理。”
张泽恭敬点头:“明白?。”
光是机子?的复查就忙活到了深夜,张戈拎着饭过来看他,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知道哥去?哪儿了吗?”
张泽拆了一晚上的机子?,脸上早就没笑了:“别卖关子?。”
“咱嫂子?又进?去?了。”
“?”
张泽终于舍得抬起头,久低头,颈椎还有些不舒服,闭眼,转了两圈脖子?。
“今天几号来着?”
他怎么?记得嫂子?不刚出来吗?
张戈伸出三根手指,晃在他眼前:“第三次了,距离上次,恰好三天。”
#这令人着迷的缘分#
“所以,我真?的想不通你们是怎么?从嫂子?身上看出温柔、善良、好相处的?”张戈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神情放松,颇有种看透一切的兴奋,撞他肩膀,“你当初是不是看走眼了?”
哪儿个嫂子?能一月进?三回?
反正?,他是没见过。
“还真?没有。”张泽啃了个饺子?,继续低头忙活。
他见顾明月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偏着闻哥还喜欢。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嫂子?还是嫂子?。”
#正?宫地?位不可动摇#
“倒是你,”张泽坐在地?上,踢了下他的脚,“可以想想以后?了。”
他有预感,闻哥以后?可能要换条路走了。
——
闻酌车停在院子?门口,路走的自然且熟悉了。
三次了。
“这次因为什么??”
容恪远沉默一瞬:“热心市民吧。”
“?”
啥玩意?
容恪远自己都觉得扯:“反正?,现有证据,确凿且能支撑的就是嫂子?她们救助了一位被不孝子?苛待的老人。”
“并且,正?义举报了一家不正?当经营且卫生?存在极大问题的饭馆,拍取了照片为证。”容恪远看了眼里面,给闻酌递了支烟,“先等等吧,正?在里面接受采访呢。”
“采访?”闻酌没接,顺着他视线往里看,只能隐约见到被围在里面的顾明月。
“是啊,江市日报。”
容恪远打心底佩服,竖了个大拇指:“嫂子?,真?绝了。人刚到没多久,就有记者收着信上门了,问的问题犀利且尖锐,还都是冲着我们的。而且,事发的餐馆本来是一一的门面,现在已经转租给嫂子?了。热度拉满了!”
何止是满了,在嫂子?的推波助澜下,都爆了!
“闻哥,你没事开?车可去?店门口听听。真?的,活该嫂子?发财。”
从没见过做生?意的,能抓住一切机会来营销。
容恪远咬着烟,神色复杂,表情一言难尽,还没从下午的震惊中回过神。
“嫂子?不发财,天理难容。”
他现在敢百分之八百的肯定,警局初见那次,顾明月绝对什么?都听懂!
但他那时候却还真?信了她朴实无?华的鬼话。
还有他的一一,整天傻了吧唧,还觉得她顾姐弱小、可怜且无?助。没有她的帮助,生?意都开?不起来。
拉倒吧,就顾明月这样的,动动小手指,卖她十个都跟玩一样。
容恪远借火点烟,内心沧桑。
他真?傻,真?的。
闻哥的媳妇,怎么?可能会是个单纯无?害小白?兔?
“别吸。”闻酌挡了下火,没让他点着。
容恪远还沉溺在自己的天真?中,没反应过来:“哥,我自己吸。”
“知道,”闻酌弹了弹自己的袖口,简言意骇,“有味。”
容恪远:“啊?”
他不大的眼睛里确实有很多的疑问。【2】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抽的最凶。
“哥,你最近是有什么?不舒服吗?”容恪远问的真?心且担忧,“生?病了吗?”
话头再次被递过来。
闻酌没忍住,矜持摆手:“不是我,是你嫂子?。”
“嫂子?不舒服?”他刚看着挺健康的,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这多事。
走一步安排三十步的状态,还是不舒服的情况?
#恐怖如斯#
“你嫂子?好着呢。”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相反在过往的二十多年间从不信这个。
早些年秩序乱的时候,开?大车最是危险,常不注意就被人蹲了,常有出事的。所以司机家里人都习惯去?各种地?方拜拜,或者求个平安摆件之类的。
只有闻酌,既不拜佛,也不放个摆件。
不信那个。
但沾了顾明月,他却很避讳这些,不高兴容恪远这样猜测。
“怎么?跟你说”
主要是容恪远知道以后?有个闺女是什么?滋味吗?
闻酌现在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但觉得容恪远诚心诚意得问了,也应该好好解释一下。
可容恪远又是个婚都没结的弟弟。
闻酌叹口气?,欲言又止,只能遗憾摆手,目光包含同情和怜悯。
“算了,你不懂。”
“”
#就很迷#
容恪远精神恍惚地?目送闻酌和接受完采访的顾明月离开?。
头一回觉得世界好像疯了。
——
顾明月坐回车上,拿着随身带的本子?,修改着计划安排。
“今天怎么?回事?”
“要了个门面,救了个人。”顾明月说的简单,顺手划去?一笔支出,“花销一百三。”
晚上的夜市利润瞬间用了一半。
“你垫药费了?”走至岔路口,闻酌随口一问。
“不是,她儿子?回来拿的钱。”顾明月大概缕清明天的工作安排,繁琐的规划行程,隐隐又有了雇个助理的想法。
但事业未成,她合上本子?,还仍需努力?。
“轮不到我垫药费。”顾明月继续刚才的话头,撑着下巴看向闻酌,故意道,“我的钱都花在体院弟弟身上。”
闻酌嗤了声,打了转向灯,看着后?视镜,没往家里的方向开?,而是转了个弯。
行至一半,又开?口。
“就那个帮你喊记者来的毛小子??”
“不是,那个是贺雪的男朋友。”顾明月有分寸,点到为止,给他分享今天的花销,顺便?脑子?里对一下账,“我今儿让高磊帮我找了群有力?气?的男生?搬桌子?。一个下午打包价六十。找了个货车司机三十,剩下的钱买了几个喇叭,又找几个学生?帮我们画了个宣传页,打印了几张。”
不得不说,现在的学生?是真?便?宜。
顾明月调整座椅,半躺在副驾驶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躺姿舒适:“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吃饭呢?”
忙活了一下午,还真?有点饿了。
“批发市场怎么?样?”闻酌想起容恪远说的话,又转了个弯,即将到达目的地?。
透过前面窗户,看到眼前的景色越发熟悉,顾明月“腾”地?一下坐直了。
与此同时,闻酌也看了眼市场对面人群拥挤的餐馆门口,亮着灯,很是热闹。
他靠边停车,稳稳地?降下了车窗。
外面的大喇叭声音随之传来,也不知道高石找的是哪个同学,口齿伶俐,还能自串前情梗要。
“注意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叫闻大宝,刚给弟媳跑了走,他的媳妇心地?善,自干夜市替还账”【1】
闻酌看向顾明月,顾明月忙摆手。
“这句真?不是我写的。”
但听他们编排的有趣,又很不仗义地?笑起来。
“别说,听着还挺顺。”
闻酌淡淡瞥她一眼,手敲方向盘,并不多言。
只听大喇叭里的男声继续瞎讲:“承蒙各位喜欢,大宝媳妇攒了钱,想看个门面卖个裳。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个故事不是一遍讲了,底下观众都有互动的了。
“偏遇黑心老板没心肠!”
“那黑心老板——”男声站在台上讲。
观众就在底下接:“狼心狗肺!”
“他用蟑螂炒菜,拿耗子?窝做饭,让我们吃坏了肚子?,害了恶病,还让老娘住在厨房!”
“还好遇见了——”
“大宝媳妇!”
男声引话题:“大宝媳妇要干嘛?”
“建大房、卖新衣,所有百姓都受惠!”
“那大宝媳妇好不好?
大宝媳妇妙不妙?!
大宝媳妇是不是个人来俏?!!”
台上的男声吼得撕心裂肺,一声更比一声高。
底下观众都笑,也扯着嗓子?附和:“是!”
顾明月脸瞬间僵了:“
忆樺 ”
#疯了#
是个什么?是!她鞋底都要抠破了。
最后?一句谁加的?
她记得自己跟高石说的不是这样的!
绝对不是!
#死去?的脸皮突然爬起来攻击她#【3】
闻酌转头看她,忍不住扬了扬唇:“是挺顺,志向还远大。”
顾明月生?平第一次想钻回车底,艰难挣扎。
“我要说这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他还能养好月亮吗
信不信的, 无所谓,但闻酌真觉得顾明月是个经商天才。
“你是怎么想的?”
顾明?月倾过身子,摸着他那边的按钮, 手动把两人的窗户都给升上去。
为数不多的要脸时刻。
“宣传呀!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顾明?月振振有?词,“我在?这都忙活一天,总不能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吧。”
事赶事,她这也是随机应变想?出来的点子。
警察和急救车都来了?,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倒不如抓着群众的好奇心, 自己?踩着噱头, 狠命宣传一波才是正事。
至少,得让他们潜移默化地知道并接纳这个地方以后是要干什么的,最好是还能抱有?期待。
闻酌怕闷着她,没久留, 重新发动车子。
“那你这个台子准备搭几天?”
“也就这两天,”顾明?月把窗户又?摇下?来,喧噪的声音被车速抛到身后, “等餐馆里老板搬走?,我们就准备拆了?重建。”
现在?老板和老板娘是惹群怒了?, 再?加上他们在?门口这一宣传,已经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等回头报纸上的新闻再?一刊登,食品安全肯定会引起轰动, 估计夜里都会有?人上门砸窗, 彻底待不下?去。
丁祎误打误撞也算是办了?件好事,尤其摊上了?顾明?月这个会抓时机的。
“找好施工队了?吗?”闻酌靠边停车, 带她去馆子里吃饭。
“若兰家里就是做建房子的,已经联系好了?。”顾明?月低头看菜单, 饿的前胸贴后背。
闻酌给她倒了?杯水:“钱够用?吗?”
“前期是够了?,后期肯定要贷。”顾明?月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语气平淡自然,做生意嘛,哪有?钱够用?的。”
“家里折子上不还有?钱吗?”闻酌自己?不是个喜欢借别人钱的人,除了?房子那事外,也没接触过贷款。
“有?啊,”顾明?月知道他意思?,但也不可能用?,随口扯了?句玩笑?,“那不是留着给你儿子娶媳妇的钱吗?”
“是女儿。”闻酌再?次纠正,“她还小,先?紧着你用?。”
钱他以后肯定是能越挣越多的,生意在?那放着呢,有?底气。
说出的话都是沉甸甸地重量。
“真是儿子。”顾明?月笑?了?下?,“而且,也真用?不到家里的钱。丁祎哥哥和堂姐都在?银行工作,已经约好了?这两天要跟他们见一面。”
她做事一向有?条不紊,该打点的关系都会提前打点好,该做的事一件也不会少做。
浅笑?间?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自有?胜券在?握的自信。
闻酌罕见地沉默了?下?,他的月亮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并且已经成长地很好。
她有?自己?的手段、人脉、关系,也吸引着各种年轻有?活力的高知学生向她靠拢。
本就是一轮皎皎明?月,无人能够将它私藏。
除非是她心甘情愿的躲于人后,享受生活。
吃过饭,闻酌还要赶回去处理游戏厅里的琐事,送她到家属院门口。没下?车,只是看着她欢快地下?车,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朝着自己?招了?招爪子,短促地笑?了?声。
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又?停了?片刻,才转弯离开。
经过百货大楼时,他目光看向窗外,轻踩了?下?刹车。
三层的气派小楼,临着街口,垂着横幅标语,十几间?的门面,早已是江市地标性的建筑。
闻酌有?预感,他的月亮以后绝对能建出一个比这还要气派的大楼。
沿着道路缓慢行驶,闻酌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再?看几个月后,他的月亮所建造的成果。
他日子过得糙,去百货大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多是出没于五一路,鲜少留意这些。
还有?几分稀奇。
目光停留片刻,注意到侧门隔街的房子正被推建,敷衍了?事地围了?个圈,绑了?两道粗麻绳,防止人误进。又?在?周边竖了?个偌大的挡板,上用?红漆印着的“许氏地产”,立在?路灯下?面,格外醒目。
闻酌屈指轻敲方向盘,回想?了?下?顾明?月说的合伙人,沉默着踩下?油门。
月会低垂,亦能高挂,期间?变化只会取决于她的心情。
闻酌将车驶入五一路,江市最宽的一条街。
从街口开始,便是一片的霓虹闪烁,亮的刺目。
他没了?之前的狂傲,因为他的月亮真的是枚月亮。
而他还能养的好月亮吗?
——
顾明?月就没闻酌那么多想?法了?,穿着他外套,打着哈欠往上爬楼梯。
他们家属院每层楼道都按了?个小瓦数灯泡,发着黄色的微光,勉强能看清上下?的台阶。
还是个声控的。
顾明?月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声控灯就是来大城市里打工,颠沛好久,最后才找到一个物美价廉的老小区。
没有?电梯,最高五层。
每天夜里下?班归来最喜欢的就是跨到最后一阶台阶上猛地一蹦,看楼层中?间?的平台上亮灯。
然后,继续往上爬。
那是独属于她那时的,为数不多地烂漫。
时至今日,她走?到每次爬到最后一层台阶都还喜欢跺一下?脚,又?或者?装模做样地轻咳两声。
“顾姐。”
顾明?月缅怀青春,咳了?一半,差点没噎着。
“倩倩?”
她顺了?口气,抬头看见周倩正站在?楼道口,还背着个她那个硕大的书包。
“你怎么在?这。”
“我来给您还瓶子。”周倩性子软,想?的多。
把瓶子放到奶箱上面都怕有?人给偷拿走?,不放心地守了?半晚上。
顾明?月差点都忘了?这事,笑?着走?完最后一段楼梯:“下?次可别站这外面等了?,放门口或者?搁你家里都行,我回头去拿。”
周倩不好意思?,只是害羞地又?给顾明?月塞了?把巧克力,当做回礼。
“这是我上次画画,老师奖的。”她弯眼一笑?,罕见地多说了?句。
足以看出她对这些巧克力糖果的珍视。
顾明?月笑?着收下?:“谢谢,我很喜欢。倩倩很厉害,画的画肯定特别的好看,才会受到老师这么喜欢!是我见过画画最棒的女孩了?!”
周倩更害羞了?,两个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顾姐,我就先?走?了?。”
“暧。”
顾明?月以为她要回家,转身开门,却没曾想?到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
“倩倩,你要去哪儿?”
周倩乱飘着眼神?,答非所问:“顾姐,我妈下?县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顾明?月瞬间?就想?起了?她早起的反常,并不想?想?掺和青春期女孩的秘密。
只是,当她目光落在?周倩家大门上,想?起了?那个还未搬来的老王。
转了?下?手里的牛奶瓶,她再?次喊住往下?走?的周倩,难得地认真起来。
“我刚问的是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闻先生,正常一点啦#
“我、我要去火车站……”
顾明月自带气场, 周倩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更不敢撒谎,说出的?话都像是小声哼哼。
“这么晚还要去火车站, 是要去接特别重要的人吗?”
“是,呃,不、不是,”周倩声音更小了。
或许是顾明月的?态度过于平和,没有她母亲的?歇斯底里和漫天指责。
周倩轻声开口:“顾姐, 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是要去找个特别重要的?人。”
“找谁?”顾明月开了自家门, “这么晚了估计也?没几班火车了,不如跟我一起?进家里喝杯水?我大你几岁,说不定?能帮到你。”
周倩瞬间抬头?,眼含希望:“真的?吗?”
顾明月又恢复到言笑晏晏的?样子:“当然?, 快进来坐吧。”
小白兔周倩被?忽悠着进了家门。
顾明月让她坐在客厅,给她倒了杯热可可:“这是我朋友捎来的?饮料,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周倩礼貌地捧起?来抿了两口, 香醇浓密,又带微苦。
小姑娘正处于不爱甜的?青春期, 还挺喜欢,多喝了几口。
“好喝的?。”
顾明月晚上吃过正餐后,水都很少喝, 怕睡起?浮肿, 只端起?杯子闻了下。
“你是要去找你爸爸吗?”
她没经历过家庭温暖,也?没有小女孩的?青春敏感时刻, 有的?只有无?尽的?奔波劳累,整合所得知识, 没什么心情?的?猜测道。
毫无?意外,测偏了。
她运气真的?是很不好。
“不是。”周倩捧着杯子又扭捏起?来。
顾明月看她一瞬,表现出不信的?样子,手指翻着自己这几天的?行?程安排。
“是吗?”
“顾姐,真不是去找我爸爸。我知道我爸爸并不希望我去找他。”周倩性子敏感,两个手紧紧抱着杯子,并不是个傻子,“他不想?见到我。”
“抱歉。”顾明月停下手上动作。
“没关系。”周倩抿嘴,犹豫了很久,还是对顾明月说了实话,“我其实是想?去找我的?美术老师。他去林城了,我想?去找他。”
“嗯?”顾明月匪夷所思,视线轻落在周倩脸颊上。
“就,就是想?谢谢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小姑娘第一次对人说这话,脸颊红红,头?地的?更低了。
少女慕爱,不外如是。
“你美术老师结婚了吗?”
周倩没想?到顾明月能这么直白,抬起?头?,脸色都有些白,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没有,他、他刚毕业。”
还行?,至少有最?基本的?道德。
“但他回去就说不定?了。”周倩委屈起?来,整个人都从心底透出一种难受,“他真的?很好很好,会鼓励我画画,会当众表扬我,会给我奖励,也?会倾听我的?所有想?法,好的?坏的?情?绪他都能在课上及时发?现。跟他相处,顾姐,我真的?觉得很舒服。”
“所以,你就要去找他?抛下你妈妈孤身一人去火车站?”顾明月看向周倩,问的?毫不留情?。
这个时代的?言情?小说总是过分夸大爱情?,自以为是的?爱情?高于所有的?一切。
小姑娘天真,总是沉溺于自我感动中。
周倩辩驳:“没有,我、我见了老师就会回来了。”
人的?情?绪很复杂,总会在最?紧急的?时候下意识启动自我的?防护。
她声音低低,一看就有所保留。
顾明月引导问了下她美术老师的?个人信息:“你老师年纪叫什么?年纪多大?怎么知道他是去林城了?看他的?火车票了吗?”
“嗯,”周倩防备心很强,只回答自己想?说的?问题,“那天我帮他送班里作业,无?意中看见火车票。他才跟我说他要回家了,让我以后坚持画下去,好好画画。”
“可是,我妈已经停了我的?画画课,说是家里没钱供我继续上。但她转头?就给我报了两门正课补习班,扔了我的?画画本,每天还要检查我的?书包,盯着我写作业!她都不明白,那些东西我根本听不懂!”
长期压抑的?小姑娘露出自己的?叛逆一面,想?抓住的?东西有很多却什么都抓不住。
顾明月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听一个女孩深夜哭泣,时不时地给她递一张纸,间或一目十行?的?调了下时间安排。
等她忙完手头?上的?事,周倩哭声还没停止,眼眶红红,声声啜泣。
坦白说,顾明月很难感同身受。
她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校园时光,也?没有被?人呵护着精心照顾。
没有哭泣的?成本,更没有深夜矫情?的?时间。
“我很羡慕你的?无?畏与勇气。”顾明月面色真诚,“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也?不会去做。
“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林城,江市开往林城的?火车,站点很多,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中途下车。”顾明月收起?手边的?本子,换了个企划,看她一眼,继续道,“而且,我还会怕夜里街上流窜的?小偷、巷子里的?醉汉、火车站上的?拐.卖、下车后全然?陌生的?恐惧。不熟悉的?街道,不认识的?城市,都只有你自己。”
周倩“哒哒”地又往下掉眼泪。
顾明月笑地更加温柔:“我从不否认世界上的?好人有很多,但同样的?,我也?明白我所遇到的?每个人都不全是好人。比如我,”
她拿笔敲了下周倩的?杯子:“你我真正熟悉也?不过几日,夜里就敢跟着我上门,递来的?东西你也?都敢喝,胆子是真不小。”
小姑娘的?脸瞬间被?她吓白了,心“咚咚”地猛跳,手“蹭”一下收回,不敢再碰杯子,嘴唇蠕动:“顾、顾姐。”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点?”顾明月见她都开始哆嗦了,点到为止,“没给你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跟你提个醒,越是看似无?害的?东西往往伤你最?深。”
“做个聪明的?女孩,首先要学会对自己负责。其次,学着独立,不去麻烦别人。你现在即使?找到你的?美术老师又如何?你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十有七八还是会被?他送回来,你信吗?”
那还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顾明月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间,已经超过她夜里睡觉的?点,没再多墨迹:“至于你说的?画画班,如果?你还想?学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
周倩已经不太相信她了,但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偷瞥她:“真、真的?吗?”
“嗯,你毕业之?后还我,利息按着银行?的?贷款利率来。”顾明月翻了下手里的?资料,“支持分期付款,从你不上学的?那个月开始还。”
她没有什么怜悯,多一分的?善心源于周倩的?天赋。
带着投资的?善心,并不值得被?称颂。
她公事公办,自带气场,周倩却又踏实起?来。
“可我妈不会愿意的?,她说我成绩不好,不让我再学了。”她看向顾明月,眼里又升起?了希望。
但很显然?,顾明月确实没有多少良心。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她甚至还笑了下,“小妹妹,你要知道帮助不是救助,不可以要求太多,也?不会是整个覆盖。就好比你摔下了斜坡,我愿意伸手拉你,但你也?要自己努力地往上爬,抓着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拼了命地努力,才会有想?不到的?新生。”
顾明月实在不是个当人生导师的?料,又看了眼时间。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她开门,目送周倩出去。
小姑娘肩膀都要被?重重的?书包给压塌,一步一回头?,还不想?走。
顾明月拿了罐新的?可可粉给她,目光含笑,一如往常。
周倩抱着可可粉,走了两步,笨拙地回头?,门却已经被?关上。
一楼三室,门口都没有装灯,漆黑不见底的?深夜,无?人上下楼,声控灯都已缄默休息。
她立在楼层中,往台阶下看了一眼,像有深渊巨口要将她吞食,吓得一阵小跑,整个人都贴在自家防盗门上,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捣了好几下才放进锁孔。
周倩一走,顾明月就开始洗漱,哈欠连天,洗完上床睡觉,不再管周倩是回家还是离开。
没有必要。
这件事于她而言,已到此为止。
——
闻酌应该是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白天连着几天见不到人,偶尔电话进行?联系。
这几天,都是丁祎跟着她在门面房里看布局装修,时不时地叹几口气。
顾明月想?忽视都难:“又怎么了?”
“嫂子,我愁啊。”丁祎玩着手上的?珠串,憋不住事,“你说,那个老奶奶该怎么办?总不能在医院住一辈子吧?”
“你怎么想?的??”顾明月看向正收拾东西的?饭店老板。
饭店老板脑门上都是被?群众砸的?伤口,老板娘一头?卷发?都快被?人扯直了。谁家要是说自己儿子或者闺女在这饭店干过活,家门前都会被?人吐口唾沫,说是赚黑心钱。
一家几口都像是过街老鼠般,买个菜都不敢出门。
食品安全问题第一次在江市上报,又是批发?市场对面的?饭馆,反响空前强烈。
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对饭馆老板和老板娘进行?各部门的?查处和教育,连带着街边一条街都开始了整治。
报社记者一举成名,跟着几天做后续报道。
热心市民?顾明月都被?奖励了两桶豆油和一百元的?百货大楼代金券。
丁祎亲哥还帮着她把拖欠的?房租给要回来了,还请顾明月吃了顿饭,托她帮着照顾一下丁祎。
“我想?让老人安度晚年,可我哥总说我惹事,让老奶奶跟着他儿子走。可明摆着他们不会好好照顾的?。”
丁祎现在是左右为难。
帮一时容易,帮一辈子难。
尤其她还是个需要家里帮衬的?学生。
“顾姐,怎么办呀?”
顾明月没做过几件好事,不熟悉流程,但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的?。
“安度晚年?看你诉求,你要是不想?让老人跟着他儿子就去给她找个疗养院住,跟医生护士打点好关系,每个月去的?次数勤一些;要是老人跟着他儿子,你就想?办法给她弄个退休金,让她每个月都有钱拿。人都趋利,只要老人还有用?处,他儿子儿媳妇都不会不管她。”
但管的?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有些人养着养着就废了。
顾明月低头?看了眼自己小腹,又很快抬起?头?。
这个孩子生来是让她体验不同的?人生,而不是为她养老。
当然?,她现在也?真不敢拿掉它。
#怕死#
不抱期待,没有失望。
“那,”丁祎看向凌乱的?大厅,耳边传来阵阵女人的?谩骂声,很是犹豫,“我回头?问问奶奶吧。”
——
当天下午,饭馆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顾姐,他们搬完了。”高石戴了个顶安全帽跑过来,手里拿了堆有用?没用?的?图纸,“挖掘机也?来了,现在拆吗?”
“手续办好就拆吧。”顾明月夹着电话,手里拿着笔,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干净利落地签名。
“那顾姐,你去对面吧,这边得围起?来。”
专业的?事得让专业的?人干,顾明月退到马路对面。
他们赶在傍晚开工,动工之?前周边需要先拿板子围起?来,驱散周边群众,防止误伤。
不少人都在对面观看。
“这说拆就拆了。”
“拆了好,没听人说拆了要重建的?吗?听说要建一个大的?超市,专门卖衣服!都是南边的?新货,比百货大楼还要便?宜的?多!”
“对,我听说了,都是大宝媳妇干的?!那小媳妇老能干了,也?不知道是挣了多少钱!”
“听说是贷的?款!就是想?给咱们老百姓点实惠!”
“”
顾明月藏在人群中,默默地往上拉了下围巾。
电话那头?传来了闻酌的?一声轻笑。
“笑什么?”顾明月围了条围巾,声音传出去都是闷闷的?,“我以后的?衣服卖的?就是便?宜,人都夸我呢。”
“嗯,”闻酌在那头?轻舒一口气,明明是认同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再哄她,“明月厉害。”
“闻先生,你正常一点啦。”
顾明月撑不住笑起?来,从人群中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沉默着听最?外头?的?几个男人说火车站夜里发?生的?侵.犯案。
“那女孩没事吧?”
“就差一点!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她爸及时她找到了。不然?,后果?真不敢想?!”
“可真是个畜生。”
顾明月最?不喜欢听这种八卦,闻着烤红薯的?香气,“哒哒”地挪着步子,买了个阿婆的?烤红薯。
单手拿红薯不方便?,顾明月咬了块尖尖的?皮,吹了吹里面的?果?肉。
黄澄澄的?,很是诱人。
#想?挂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找个借口。
还没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闻酌的?声音,轻吐一口气,缓慢而沉声。
“我想?把游戏厅转出去。”
“哦。”
顾明月沉默几秒,而后同样缓慢开口,问的?诚恳且笃定?。
“闻酌,你刚是不是在吸烟?”
#她确实很想赢一次#
闻酌:“”
他是想不到顾明月的耳朵能有这么尖。
“是不是?”
不怀好意地娇笑声顺着电话传过来, 闻酌拿烟的手随意搭在二楼的栏杆上,不是个?糊弄的人。
“嗯。”
他承认的爽快,顾明月又笑起来, 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她的得意样子,眼睛亮晶晶,闪着笑意。
闻酌心情跟着就会变好,难得地补充了句:“就抽了一口。”
提神。
别说包里,就是办公室里闻酌都不放烟和打火机了。
只是, 最?近连轴转的熬大夜, 开不完的会与争执, 会议室里都笼罩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闻酌强硬地用手段按下?那些?不同的声音,合伙人已相当不满。
“又不是我们一家这样做?凭什么咱们不做?闻哥,你自己挣了钱总得为?底下?的兄弟们想想?谁家里不是有一家人等着养?”
底下?的人都不敢说话,有的人甚至还隐隐认同。
张泽差点没?拍桌子站起来。
闻酌压着他肩膀, 按他坐下?,暂停了会议。
不是说不过?合伙人,每个?月账本都有数, 他们店生意并不差,底下?弟兄们的工资也都不低。
在这条街上都能?数得着, 但这些?话闻酌不会说。
没?那么嘴碎,他问心无愧。
游戏厅算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前期只要?买了机子有了地方, 后续基本不用投什么大钱。
成本有限, 可贪欲无限。
夜路浮华,人人都想赚钱。
这也是一条太过?混乱的路, 稍有不慎,就会被繁花迷了眼。
要?是没?有顾明月, 他或许就一脚油门踩到底,走了也就走了。
可现在不能?了。
他指尖夹着半支烟,没?有再吸,微眯眼,看向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华灯初上,正是找乐子的好时候。
在这条路上,闻酌已经摸爬滚打十?年了。
“我闺女?今天?怎么样了?闹你了吗?”
顾明月找了个?凳子,坐在摊旁,又称了两斤橘子。
“再说一遍,是你儿子。”
闻酌“嗤”了声,不高兴听这话。
日有所思,他甚至有一晚做还梦到了是个?女?儿,只是不好意思跟别人瞎显摆。
#可能?是时间不到#
他办公室的桌子上都放着一本日历,认真地算了下?时间,头一回觉得前三个?月这么漫长。
顾明月显然不知道闻酌想法,敷衍着答了两句,就借着由头挂了电话。
闻酌叮嘱她:“记得吃饭,别凑合。”
顾明月啃着红薯“嗯嗯”点头。
一看就没?听进?去。
电话挂完,闻酌眉头就没?松开。他自己日子过?得糙,昼夜颠倒常有的事,吃的将就,冰的凉的都不讲究,顶饱就行。
但对于?顾明月就不一样了,他在心里琢磨着给是不是要?请个?有经验的做饭阿姨。
不用干家务,也不能?住家,就是负责每天?的一日三餐。
他随手掐灭了烟,把这事往前提了提,记在心上。
“闻哥。”门外张戈在敲门。
闻酌敛去脸上好不容易挂上的浅淡笑意,扣上袖扣,声音沉静,无波无澜:“进?。”
——
顾明月并不想多掺和闻酌的生意,旁观者的视角看什么都过?于?容易。
从?无到有的生意,每一步都夹着闻酌的心血。
她没?资格,也不想多做评判。那是属于?闻酌与十?年前自己的抉择。
顾明月拎着兜橘子,看着对面的小楼轰然倒塌。
不久,也会在众人围观中重起高楼,迎四方宾客。【1】
就如她跟许若兰说的那样,广阔的利润与彪炳的荣誉,那样的机会向来转瞬即逝,错过?就不会再有。
也如她和闻酌的关系,除却爱情,势均力敌的双方才会更?加长久。
她自始至终都不曾要?求闻酌停下?来等她或者给予她任何帮助。
同理,一旦扬鞭,她不会停下?来等闻酌。她会对合伙人负责,更?会对自己负责。
她不会经营婚姻,但却会与人相处。
如果不曾以?爱之?名踏上婚姻的路途,那何妨彼此追逐一试?
至少,永远在路上。
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风景尚可看、可欣赏,亦可欢笑。
顾明月站在台阶上,看向不远处的废墟,如若冬末后的平原荒芜,正待着将要?来的春风。
春风一吹,万花迎春。
她确实很?想赢一次。
——
商场重建,顾明月把工程上的事交给了高石兄弟两,由许若兰那边的工程经理带着他们对接。
两兄弟诚惶诚恐,谁都没?想到刚毕业就能?主导一个?几十?万的项目。
尤其是高磊,还跨了个?专业,每天?对着一大堆看不懂的图纸,恨不得日夜守在工地上。
“建的怎么样了?”
入秋的第一场雨,下?后两天?,正是空气好的时候,许若兰难得地带着她女?儿一起上街。
“准备打地基了。”顾明月伸手碰了碰她女?儿的脸蛋,嫩嫩的,像块豆腐,“这次还得多谢你,建楼的队伍拨过?来给我们建商场。”
“也是我的生意嘛。”许若兰摆手,不在意这些?。
顾明月点到为?止,请她吃了顿饭。
两人饭后,带着个?孩子,去逛玉石店,主要?是给许若兰女?儿买周岁带的首饰。
“我想给她买个?平安扣,带色种好的。过?生日的时候,给她挂脖子上,刚好配我婆子给她做的那身衣服。”
许若兰是常客,导购听完就连连拿出了几个?花样。
九十?年代?,正是以?翡翠为?首玉石溢价的时候。
许若兰身边围了好几个?导购,顾明月就没?往里面挤,四处转悠看起来。
店员对她都很?客气。
“这对耳环能?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吗?”
她眼光毒,一眼就看中橱柜边角的一对翡翠耳环,绿色玻璃种。
“您稍等。”店员戴上手套,小心地把它拿出来,先解释了下?耳环来头,“这不是我们店的货,是别人放在我们这寄卖的,说是老物件了。”
顾明月打灯看了下?里面:“种还挺老,透光性也好。”
“是,就是现在不流行这手料子。”店员还以?为?她是行家,不是自己店的东西,跟她小声聊了几句,“现在都喜欢浓绿,价高。这种就次一些?,但做工挺好的,店里老师傅都看过?的。”
“不流行吗?”顾明月记得二十?多年后这手料子还挺贵的,品质好的都能?上拍卖行。
她试戴了下?,对着镜子看了看:“有配一套的吊坠吗?帮我配一套。”
“有!”店员很?会做生意,黑色托盘上放了好几条吊坠,拎起其中一条,“这条是客人放着的坠,跟耳环是一套的。那几条是我们刚到的新款,您看看喜欢那个??”
有些?东西真的合眼缘,顾明月不喜欢打破原有的配套。
“就这一套,你帮我看一下?多少钱?”
店员在纸上写上价格,罗列的每条都很?清晰。
顾明月余光瞥了眼,第二眼就想摘了走人。
“这种款不是不流行吗?”
“是啊,但它种老肉细料子好,有胶感,”店员小心解释,唯恐自己把这好不容易成的一单给弄慌了,“而且,它怎么说也是带着绿色。现在绿色都涨。”
#疯涨#
“”
这已经不是超不超预期的事了,而是预期炸破天?,都没?想到这么贵。
顾明月还以?为?能?花个?小几千捡个?漏呢,但确实来晚了。
玉石价一路飘升十?几年了。
“我在想想吧。”
两人挑东西挑的晚,尤其是许若兰一买东西就刹不住,给闺女?买完自己买,连带着小姑子都有一份。
顾明月闲着无聊,跟店员一排地试过?去,偶尔跟许若兰说上几句话。
从?耳环到戒指,种类多样。
要?不是闻酌恰好赶到,下?一件,她们就要?开始试戴足链了。
“在买什么?”闻酌径直朝她走来。
顾明月给她显摆了下?手上戴着的戒指:“看翡翠。”
两人已经有几天?没?见面了。
闻酌单手撑在她椅背,微俯身,把她半圈起来,很?想抱抱她:“有喜欢的吗?”
顾明月眨巴了下?眼。
怎么说呢。
这套首饰已经在他们店放太久了,导购真怕砸手里,感觉有戏,就连忙又给端了出来。
“先生,刚刚太太就非常喜欢这一套,种水特别好,我们店里的老师傅都鉴定过?的,绝对是真翡翠。而且,也有年头了,我们店正儿八经的镇店之?宝。”
#瞎扯#
明明刚刚还放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
闻酌随意瞥了眼:“喜欢?”
顾明月不矫情,跟个?小鸡仔似的,看一眼,点个?头:“就是有点贵。”
闻酌都有点稀罕她这表情了,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贵。
花个?二十?多万买房都不眨眼的人,还能?觉得这个?贵?
再贵能?贵出个?房子?他觉得不可能?,又不是没?见过?贵东西。
真是那种就该配个?保险箱,请人进?隔间单看了。
“多少钱?”
“抹完零头是三万八。”
快四万的东西,确实很?贵。
导购也没?底,抱着一丝希望,怕闻酌不买,绞尽脑汁地宣传,“这套首饰做工真的非常细腻,款式很?经典,带个?几年自己不喜欢了,还能?传给女?儿。出嫁当个?压箱底的物价,也是咱们家的一种传递,很?有纪念意义。”
顾明月看向脸色都不变一下?的闻酌,懊恼想起自己现在可是有人养的娇妻。
她怎么能?把闻酌—#大金主霸霸#给忘了呢?
自己手头上是没?多少钱,但闻酌手里有呀,家里折子上也有好多钱。
顾明月瞬间觉得自己可以?了,点头帮呛道:“对呀对呀。”
闻酌看她一眼,顾明月露出娇滴滴的样子,努力捡起自己的娇妻人设,轻拽他袖子。
“老公,真的很?划算,这以?后都是能?升值的料子,能?传好几代?呢。”
闻酌眉毛轻扬,折起袖子,慢条斯理道:“可你不一直都说怀的是儿子吗?”
闻先生,我们应该见过
能传好几代跟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
顾明月看?他三秒, 迟疑地明白了闻酌的意思。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1]
顾明月默念了三遍, 而后在真?相与首饰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我说错了,女儿,”她指了下自己肚子,言之凿凿,“绝对?是女儿。”
闻酌眉毛扬的更厉害, 忍不住逗了她一句。
“不会再记错了?”
顾明月盯着摆在台面上的首饰, 重重点头:“不会了, 肯定?是女儿!”
#她良心一点儿都?不痛#
闻酌满意了,痛快地让人包起来:“开票吧。”
顾明月心愿达成,满意的目送闻酌去刷卡。
“那就是你?老公?”许若兰终于买好,抱着刚睡醒的女儿走过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是做生意的吗?”
顾明月点头,没托大:“小本生意。”
不知?道这几个字戳着许若兰什么?笑点了, 她坐一旁笑起来,眼睛看?了眼摆在台面上的首饰, 明显不信。
“看?着可不像。”
“那你?再看?看?。”
凡事真?真?假假,顾明月也不会较真?解释,接着她的话就开了句玩笑。而后, 又伸手拍了下掌心, 吸引小团子的注意力?。
“宝贝,来给姨姨抱抱。”
小姑娘刚睡醒, 眼还?有点迷瞪,听见动静就往顾明月那边看?。
“诺。”
许若兰很放心地递过来, 顾明月也真?敢接,把她放在自己腿上,轻碰了碰她的小手。
嫩嫩的。
小团子被抱在怀里,第一秒没反应过来,第二秒就开始抬头看?她。大眼睛转啊转的,又看?向对?面的许若兰,再看?向她,瞬间?反应过来,小嘴张合几次,就开始瘪嘴。
毫无预兆地哭起来,惊天动地。
许若兰笑的不行,还?让保姆拿相机过来,自己给拍了张照片。
“小哭包。”
泥地里长起来的孩子,尤其是女孩,父母都?不怎么?管,都?是姐姐带着妹妹。
七八岁的时候,顾明月就得背着妹妹去干活了,照顾过底下的妹妹,抱孩子的手法很是熟练。
她无奈地把小团子竖着抱起来,刚想?给她拿朵柜台上放着的花,来转移一下她注意力?,身?后就被笼了大片阴影。
闻酌箭步走来,单手下压顾明月手腕,另只手拎着她怀里的小崽子就给提起来了。
顾明月吓了一跳:“快给我,那是若兰的孩子。”
保姆也赶忙过来接,生怕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再把孩子给摔了。
小团子仔细看?了眼闻酌,泪眼哒哒地,没看?清脸,只是伸着两个胳膊就要他好好抱:“papa?”
“”
“估计是把你?男人错认成他爸爸了。”许若兰又给他们?拍了张照,又按了好几下的快门,“哎呦喂,还?会歪头呢,这下周岁宴上的照片可全了。”
小团子微微歪头看?向闻酌,两个小脚丫也开始上下晃着,想?让闻酌贴着抱。
“pa、papa”
说话还?都?有些含字,吐字不清,带着一股甜滋滋的奶味。
闻酌抱起她时没多想?,只是怕她踢到?顾明月肚子。抱起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粉色小帽子,视线下移,就是她长长的睫毛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漂亮的有点像顾明月。
自从有了媳妇后,闻酌所有美的参照物都?是自家媳妇。
是个小姑娘,还?会喊“papa”。
闻酌动作都?放轻了几分,轻轻地把她交到?了保姆手上。
但是小团子明显不乐意,扭着身?子又朝闻酌伸手。
“让你?老公抱着她拍个照呗。以后等小雅长大了一看?,那么?帅的叔叔小时候还?抱过她呢。”
顾明月才不跟着起哄,闻酌标准的大直男一个,对?闺女和小子的态度天差地别。
真?抱上.瘾了,她可没个闺女给他生。
“他不会抱孩子,再把小雅给摔了。”
闻酌这人双标到?骨子里,不是小月亮,他也就只多看?小团子一眼,克制地收回目光,走到?顾明月身?边,手搭在她椅背上,是个很强的圈地意识。
不笑的时候,眉毛下压,看?着还?有些凶。
他轻点头,算做打招呼。
许若兰礼貌笑了下,没敢再提其他。
家属都?来接了,她识趣地提了结束。
“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就到?这吧。”
“行。”
顾明月起身?,才看?见自己手上没取的戒指,刚想?摘下,负责打包的导购就笑着开口。
“太太,这个先生已经付过账了,需要帮你?包起来了吗?”
“付过账了?”顾明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闻酌,笑了笑,又把紫翡戒指推回到?自己手指上,“不用?了。”
不得不说,有个金主霸霸的感觉是真?的好。
尤其还?是个舍得花钱的霸霸。
“您慢走。”导购提着东西一路送他们?出去,路上一直在跟顾明月说自己的名字,“您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直接找我,有什么?尖货我都?跟您留着。”
闻酌嫌她墨迹,径直接过东西,态度明确。
导购没有再往前跟,见好就收,带着刚成交了笔大单的心情,愉悦开口:“祝你?们?生活幸福。”
顾明月笑着道谢。
旁边汽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旁边。
许若兰见到?车牌就笑了,握着小雅的手轻招了招:“爸爸来接我们?了,是不是?”
驾驶座下下来了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衬衫领带一个不少,脚上的皮鞋亮的反光。
他熟练地抱着孩子,视线随着若兰的介绍朝他们?看?来,微停一瞬。
“闻先生,我们?应该见过。”
闻酌颔首:“许总,好久不见。”
许胜笑着伸手:“也不久,前段时日还?见。”
闻酌认识的人杂,三教九流的都?有,出手大方,为人仗义,人缘并不差。江市也不大,朋友介绍朋友的,总有聚会能遇上。
但也只是见过。
顾明月坐上车后,一句也没多问,只是当着闻酌面,不断地展示自己的戒指。
甲方掏了钱,肯定?是见到?反馈的,正面、及时、有效。
这活顾明月熟。
“老公,你?肯定?是整个江市对?老婆最好的男人!一般人绝对?没你?那么?舍得给老婆花钱!又大方又疼老婆,像你?这样的老公我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能给你?当媳妇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没有之一!”
顾明月小嘴叭叭地讲了一路,把闻酌夸的眉毛都?没低下去过。
等到?都?要下车的时候,他才清了清嗓子,略带无奈。
“差不多得了。”
顾明月喝了口水,差点没笑出来,故意逗他。
“那我,回床上再继续夸你??”
闻酌眼神不自然飘了眼,默默算了下日期,刚激动起来的心瞬间?淡了。
他扭身?从后座拎回东西,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很是正经:“我闺女在呢,别胡说。”
闻酌说这种话带着天然的反差感。明明是个会大口喝酒吃肉且刚开荤重欲的粗犷男人,偏把自己套进那身?禁.欲的袈裟中?。
顾明月忍不住真?笑起来,像是西游记里故意勾引唐僧的玉兔,故意凑近,手暧.昧地滑过他腿部精壮肌肉,低声呢喃:“没关?系,她睡着了。”
#妖精#
闻酌脑门青筋微突,喉咙上下滚动,轻吐一口气,座椅后调,把她提到?自己身?上,低头亲她。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她眼里看?见了笑意,像个做坏成功的小孩子。
“别招我了,祖宗。”
他像个猛尝露水的沙漠旅人,想?要的再多却也只有那么?点。
降了点窗,秋风却争先恐后地钻过缝隙。
他“啧”声,又把窗户给合上了,手放在顾明月肚子上,享受难得的静谧。
“怎么?还?不会动?”
闻酌已经有好几天没摸过小家伙了,总觉得应该长得大些了。
可仔细一看?,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还?不到?时间?。”
闻酌像条有了珍宝的巨龙,圈在怀里,怎么?看?都?看?不够。
“咱们?只要一个闺女就行了。”
女儿贴心,听她妈的话。
别是个小子像他一样混就好了。
顾明月转了下手上的戒指,坏透了,附和点头:“嗯,肯定?是个女儿。”
闻酌眉毛又高高扬起。
“就要她一个。”
#可了劲儿的疼#
——
两人难得地在车里享受了片刻的安静时光,牵着手上楼的时候,闻酌却突然往后挡了她一下。
楼道口灯昏暗闪烁,顾明月注意力?分散,第一反应是该换灯泡了。
“你?、你?们?回来了?”对?门邻居听见动静就开了门,手里拎着东西,努力?地挤出了个笑。
顾明月往边移了移,从闻酌身?后伸出头。
这个点再见邻居,多少也有点奇怪。
“您好,是有什么?事吗?”
#满腔慈父情#
女人局促笑了下:“我前两天下县买了点山货, 想给你们送点。”
闻酌在这住的比顾明月久,本身警惕性就强,周边两户人家他都有印象。
顾明月扯了下他衣服, 把人请了进来?。
“谢谢啊。”
女人拘谨地坐在客厅。
闻酌进屋收拾东西,把空间留给她?们。
“我今天刚到家,看见了倩倩屋里放着的?的?可可粉,多问了她?几句。”女人也很不擅长?跟人聊天,只?是不断道谢, “还好那天晚上?你喊住了她?。不然, 我都不敢想她?一个小女孩该怎么?办?真要出了点事, 我可就没法活了。谢谢,太谢谢你了。”
顾明?月不知道这?是不是周倩家搬走的?契机,但这?份谢,她?确实受之有愧。
“我没有做什么?, 您言重了。”
女人却已经忍不住哭了:“我不怕你笑话,现在我想起来?都后怕,尤其是火车站刚出了那事。我是个当妈的?, 只?要一想到倩倩差点就去了那地方?,我整个夜里都闭不了眼。她?还没成年, 我都不敢想真出了事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还好倩倩那天没有去火车站,还好她?那天没像那个女孩一样穿了个裙子。要不然我这?心啊,真是放不下来?。”
养儿一百, 长?忧九十九。【1】
女人在客厅里失声痛哭, 顾明?月再次给她?递纸,眉头微微蹙起。
“我有几句话想说?, 可能不太恰当,因为我也没有当妈妈, 您一听就好。”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对女孩子的?枷锁过多,深夜出门?或者喝酒穿裙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假使遇见了流氓或者醉鬼,那也不该怪女孩去了那些?地方?。有错的?并不是她?们,深夜出门?没有错,喝酒穿短裙也不犯法,我们不能把对坏人的?苛责转移到弱势的?一方?,并借此加以束缚。”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但我们也不能让倩倩就此害怕跟人相处或者是独自出门?。有戒备心是好事,但不能有恐惧感。不然,她?又该怎么?跟这?个世界相处?”
没有人是能永远封闭的?,因为社会是在不断向前与发展。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顾明?月不可能说?太多,浅谈辄止,笑着给她?加了点水,终止了这?场谈话。
“谢谢您送来?的?东西,我很喜欢。”
女人傻傻地看向她?,怔楞了片刻,才?想起时间已不早,慌忙起身,走出门?外,依旧在轻声道谢:“谢谢,真的?谢谢。”
女人前脚刚走,闻酌就拿着衣服从屋里出来?,冲了个澡。
顾明?月打着哈欠去厨房洗漱,爬到床上?的?时候眼都睁不开。
她?今天还不算太忙,中午都睡了午觉,夜里还是困。
睡不够。
好在肚子里的?小反派还算乖巧,除了偶尔有想吃的?东西,并没有在其他地方?上?折腾。
#打小就聪明?#
“睡吧。”闻酌没闹她?,把她?提在怀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深夜,两人都开始习惯相依而眠。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迷糊中就听见有人敲家里门?。
顾明?月双眼皮都睡成三?双了,强撑着睁开一只?眼。
闻酌轻拍了下她?:“没事,睡吧。”
这?就是家里住两个人的?好处,顾明?月被?闻酌拍着拍着,很快又再度沉睡。
闻酌起身开门?,厨房传来?细碎动静。
他轻手轻脚关上?卧室门?,自己换了身衣服去隔壁锻炼。
不是个会睡懒觉的?人,醒了就不会再躺回去。
不然,浑身刺挠。
顾明?月就不一样了,睡不醒根本睡不醒。
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多,爬起来?洗漱的?时候,闻酌都开始收拾家里的?凳子腿了。
“醒了?”
顾明?月点头,顺着飘来?的?香味就进了厨房,掀开锅盖子看了眼里面的?菜。
打眼一瞧,就不是闻酌能做出来?的?。
“早上?谁来?了?”
“霞姐帮忙找了个帮忙做饭的?,今天是上?门?熟悉,来?的?早了些?,以后都差不多是你醒的?点来?。”
闻酌搭了把手,帮她?把厨房里还温热的?饭端出来?。
“尝尝合不合口?味。”
“闻先生,你这?也太贴心了吧!”顾明?月洗漱完坐在餐桌旁,第一次过上?了饭来?张口?的?生活,连声夸了闻酌好几句。
闻酌都有些?免疫了:“快吃。”
之前顾明?月在外跑工作的?时候,基本都是随意垫吧,舍不得花钱吃好的?,饭菜味道也就一般。
但钱都花出去了,也没那个条件挑三?拣四,都是就着辣椒,几口?闷完。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吃辣的?习惯。
辣味越重越下饭。
闻酌应该是看出她?喜欢吃辣,爱重口?的?习惯,挑的?阿姨都是南城人,做饭辣味一绝。
“喝点汤。”
他们两个从结婚到怀孕都是新手,别说?孕期的?营养搭配,就是连个汤都没想着喝过。
孕期喝的?第一碗汤还是来?帮忙的?阿姨知道她?怀孕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给她?现熬地。
顾明?月接过闻酌递过来?的?汤,轻抿了口?,感慨道:“我现在是真有了点怀孕的?实在感。”
这?可比她?知道怀孕后的?第一顿早饭——煎饼果子,丰盛多了。
不仅有荤素搭配,还有饭后水果,洗好盖在了厨房案板上?。
顾明?月第一次光是吃个早饭都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
“合胃口?吗?”闻酌做事向来?不拖沓,顺手就把锅碗给刷出来?。
顾明?月贴着墙站立消化,手上?拿着刚反馈回来?的?报价表,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挺费时间#
但这?话顾明?月肯定不会说?。
她?眉眼弯起,露出真诚的?笑,给予贴心的?闻先生最正向且积极地反馈:“非常合胃口?!老公你真是太厉害了,平常带我去吃好吃的?就不说?了,连找个阿姨都能找到做饭这?么?好吃的?。老公,我都开始崇拜你了。”
“行了。”闻酌从厨房出来?,嘴角微勾起弧度,拿有些?冰凉的?手背轻贴在她?脸上?。
明?明?自己都高兴得不行了,还偏要装出不吃她?这?套的?一本正经样子。
“花言巧语。”
顾明?月盯着他的?眉毛看了好一会儿,很想发自内心地诚恳建议他去照照镜子,可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镯子,勉勉强强忍住。
#有钱能使磨推鬼#【2】
只?弹开他手背,嗔了句:“凉。”
闻酌却格外喜欢她?这?副小样子,又凑近碰了碰她?额头。
“装乖。”
——
难得有几天休息时间,闻酌本就不是个爱出去鬼混的?性子,哪也没去,陪着顾明?月去正建的?房子上?转了圈。
安全帽一戴,高磊都像是给他打杂的?。
他不过开口?问了几句,就把高磊和工地经理问出了一脑门?的?汗。
尤其是高磊,跟在后面,一路都惴惴不安,唯恐有什么?地方?没办妥当,直接被?炒了回家。
“下午还有什么?事吗?”
两人吃过饭,顾明?月消化了会儿,洗好手脚,上?床准备午睡。
闻酌给她?搭了个小薄毯子,阳台窗户开着,午后秋风缓缓吹进里屋。
不冷,还有点热。
“进货。”顾明?月蹬了下毯子,嫌热。
“别蹬。”他利落下床,没敢开空调,把电风扇搬到床脚。
风往脚下吹,顾明?月才?勉强愿意盖好被?子。
“有什么?事吗?”
“嗯。”
闻酌见她?眼角都存着哈欠过后的?红意,没多说?:“先睡。”
#别困着他闺女了#
顾明?月是下午真有事,两三?点就爬起来?,跟个陀螺似的?开始转,根本停不下来?。
下午第一站直奔批发市场拿货。
她?现在已经成了批发市场的?老客户了,一进门?,店老板就笑着起身迎她?。
“有些?日子不见你了,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最近事忙,夜市那边都是贺雪带着她?的?小帮手来?做的?。
别说?批发市场,她?连夜市都很少去了。
除了雷打不动地公休日,基本都在工地或者应酬忙活。
但过了九月,也算入秋。
顾明?月该忙的?事还得忙:“换季了,我来?挑几个款。”
“随便看,看好了我让店里活计直接给你送去。”
生意做得多了,两人也算有了交情?,再做起生意就不会刻板,而是会越发活便。
信任总是在双方?的?往来?中而不断地被?累积,这?也就是为什么?做销售的?要积攒客户。
稳定性强,回头客总是最吃香的?。
顾明?月逛了一下午,挑好了款式,没往车上?搬,都是让人提前送到了夜市口?,带着贺雪又忙活了小半个晚上?。
等夜市都开始上?人了,她?才?闲下来?。
闻酌等在一边,嘴里咬了根烟,没点,把手里的?饭盒递出去。
“吃点东西。”
他的?月亮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来?的?时候顾不上?人,工作极其专心。
顾明?月扒拉几口?饭,视线就跟着新上?的?顾客走,拿手帕擦了擦嘴,就要上?前。
“哥,怎么?不劝嫂子先把饭吃完?哪还在乎这?一会儿了?”张戈拎着账本过来?,一来?就看见闻酌叼着根烟,仔细地盖上?饭盒,搁至了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夜市环境太过嘈杂的?影响,他总觉得闻哥身上?沾染了很浓的?烟火气?。
跟之前坐在酒场中,觥筹交错的?怡然,天差地别。
他的?心里莫名就有了些?异样。
闻酌轻扫他一眼,不会跟他谈论自家媳妇。
解释都显得多余。
他混迹五一路十年,心理成熟,情?绪稳定。
那一会儿的?时间,顾明?月在乎,他同样。
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光,带着志得意满的?神色,闻酌便知拦不住她?。
也没必要拦,能高高兴兴投入进自己事业的?时间并不多。
他相反还有些?庆幸,庆幸顾明?月依旧有那么?纯粹的?时光。
不必去想其他,只?在乎最简单的?利益、顾客与自我的?成就。
张戈被?闻酌那一眼看的?心里毛毛的?:“闻哥?”
闻酌接过他手里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只?问了一句,还与账本无关。
“你想好了吗?”
张戈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
闻酌临时有事要走,顾明?月伸出小手招了招,欢快地跟他say goodbye。
也不是她?没良心,主要是闻酌那张脸在这?放着,搁在摊位后面就像个收保护费的?,看着都渗人。
不知道还以为她?又得罪了什么?人呢。
摊位前的?好几个小姑娘都忸怩着想拉她?往旁边走几步再看衣服。
顾明?月都有些?想笑了。
闻酌把外套给她?搭身上?,低头把拉锁拉到顶:“一会儿杨姨会再给你送次饭,趁热吃,别再拖。”
顾明?月点头如捣蒜,面上?一片真诚,就差举着三?根手指发誓。
“嗯嗯,我保证。”
闻酌对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走前又看了眼旁边的?贺雪。
贺雪怵闻酌,瞬间站直了,都不用他开口?再说?什么?,自觉开口?。
“姐夫,你放心。饭一来?我就让顾姐吃。”
语气?殷切,就差割心明?智了。
闻酌终于满意,趁着给她?拉衣摆的?空,又伸手摸了把她?肚子,轻声喊了句。
“乖乖。”
#满腔慈父情?#
顾明?月低头看了眼肚子,开始为小反派发愁起来?。
八个月后,他还能有感天动地的?父爱吗?
闻酌刚走没多久,杨姨就拎着饭乐呵呵地跑来?了。
做三?顿饭的?活拿全天的?工资,还不耽误她?给媳妇照顾孙子。
儿子儿媳都对她?份工作满意地不行,一听雇主家要加一餐还另给钱,她?儿子骑着个自行车驮着她?就来?了。
“小月。”杨姨是个特别爱笑的?老人,六十多岁,但身体很好。
从自行车上?来?,奔着顾明?月就走过来?了,两个脚摆动的?频率很高,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走。
“杨姨。”
“晚上?怎么?样?没吐吧?”
“没有,姨,我好着呢。”
“那就好,”杨姨拉着她?去坐在纸箱上?,把饭一样一样地摆出来?,环顾看了下,“小闻呢?我这?做的?可是你们两的?份。”
“他有事忙。”
杨姨也就没往下问,又跟顾明?月絮絮安排些?注意事项。
顾明?月一门?心思挂在自己生意上?,哪有时间听这?些?,过耳一听脑门?都要炸了,忙劝着她?先回去休息。
“姨,你明?早还得买菜做饭呢,就别跟我们在这?熬了。饭盒我洗好搁家里,你明?天来?拿就行。您赶紧回去吧,夜里凉,可别吹着了。”
顾明?月生意确实忙,杨姨也怕自己在这?给人添乱,又跟顾明?月说?了两句,才?让她?儿子驮着走了。
顾明?月终于能安静地吃上?两口?饭。
贺雪在顾明?月的?授意下,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帮手,试用了好几个实习的?同学?,最后才?确定了眼前这?两个,都是能说?不怯场的?。
顾明?月不管贺雪怎么?安排人,她?只?负责核账和按件计数,分级提钱。
贺雪不仅自己提的?点高,她?手底下人卖出去的?数量也会给她?提一部分钱。
每个月的?收入相当可观,恨不得把自己绑死在顾明?月船上?。
“姐,给你买的?果汁。”贺雪不是个小气?人,投桃报李还记恩,有点能力了就想回报在顾明?月身上?。
分寸感拿捏得很到位。东西也不贵,就一个心意。
顾明?月没跟她?客气?,端着刚喝了口?就尝出来?是甘蔗汁。
甘蔗汁是秋冬必备的?街头饮料,一截甘蔗对半切开,碾平挤出里面最甜的?汁水,满杯都飘着甘蔗的?清香。
甜滋滋的?。
顾明?月记得自己第一次拿到奖金就在冬天,跺着脚从公交站牌往家走的?时候,遇见有卖甘蔗汁的?老大爷,咬着牙花三?块钱买了一杯。
塑料杯子装着,小小的?一杯,捧在手里都还带着滚烫的?暖意,抿一口?都是甘甜清香。
她?终于可以和别的?姑娘一样,手上?捧着杯饮料,边走边喝。时隔多年,她?都记得那个夜晚,回家的?脚步都是愉悦的?。
就比手掌大一点的?杯子,她?硬是捧了一路,爬楼进家的?时候,还剩了大半杯。
那个时候年轻、简单、纯碎,一杯甘蔗汁就像看到了前途的?希望。
#活着真好#
“对面买的??”顾明?月收回心绪,还以为贺雪是照顾对面三?丫生意,又尝了口?,“还挺甜。”
只?不过,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不是呀,”贺雪最开始就跟着顾明?月,知道她?和三?丫是姐妹两,但她?表情?却有些?疑惑,“顾姐,三?丫姐昨天就没来?了。您不知道吗?”
“嗯?”顾明?月脑子还想着明?后天的?时间安排,闻言都愣了下。
她?知道什么??
忙的?都好几天没来?夜市了。
“可能是有什么?事绊着了。”
才?两天没来?,顾明?月还真没多想。
要不是有贺雪帮衬着,她?自己忙起来?都有一个多星期没自己出回摊了。
“也是,反正现在生意也不好做。”贺雪不太高兴地抱怨着,“顾姐,你这?几天没来?不知道,好多人都争着模仿三?丫姐卖果汁。一家挨着一家的?干,就对面那家卖饼的?,都让她?两孩子夜里跟着过来?给人捣橘子榨汁。”
同质化竞争,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常见。
三?丫吃亏就吃亏在榨果汁没什么?技术含量,别人一看就会,都不需要怎么?学?。
而且,她?也没潜心钻研个能留得住客人的?一两道绝门?技巧,又或者是值得人回味的?服务。
最多,也就只?能赚个快钱。
可生意场一直都是这?样,浪滚浪,大浪淘沙,最后能留下且不被?沉入海底的?,永远都是少数。
没有随随便便就能做成的?生意,天时地利是偶然,最重要的?是人和。
但显然,三?丫错过了最关键的?一步。
或许是生意难做,三?丫又开始了另谋出路。
顾明?月忙到分身乏术,没把这?事放心上?,却不曾想在第二天中午就在家里见到了顾三?丫。
#人真是不禁念叨#
——
这?天上?午,她?睡到自然醒。
晚上?就是小雅的?周岁宴,顾明?月目的?性明?确,刻意去买了身衣服,约了个下午的?造型。
拎着东西开门?回来?的?时候,杨姨已经来?了,听见门?响就赶紧跑了过来?,帮她?接东西,略带迟疑开口?。
“小月呀,有个人说?是你妹妹,刚刚来?了又走了。”
顾明?月在门?口?换鞋:“三?丫吗?”
“不知道,”杨姨把手抹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伸手扶了她?下,“她?也跟我没说?。”
#奇奇怪怪#
顾明?月跟人相处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什么?好奇心,尊重世间存在的?一切秘密。
从不给自己多找烦心事。
而且,凭借她?多年看人接物经验,凡事犹豫又奇怪的?上?门?,十有七八也不是个什么?好事。
不然,早就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地广而告之了。
“没事,姨,你忙你的?吧。”
顾明?月没多说?什么?,坐在客厅倒了杯还带着余温的?热水,捧着杯子小口?的?喝了几口?。
一杯水都没喝完,门?又被?人给敲响。
顾明?月起身开门?,见到门?外那张不算意外的?脸,脸上?笑意自然,似还有些?惊讶:“三?丫,你怎么?来?了?”
#顾姐出息了#
“我、我, ”三丫低着?头,话都没说几句,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顾明月还能说什么, 只能先把人请进家里。
“怎么了,这是?”
三丫手里拿着顾明月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擦了?两?下,眼眶红的不?行。
“二丫,出事了?!”
顾三丫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就连哭也是咋呼地不?行, 惊天动地的。
吓得出来倒水的杨姨差点没把茶壶给摔了?。
顾明月倒不?觉意外, 接过茶壶稳稳地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神情冷静。
“出什么事?”
“大宝跑走了?。”
“走?他走哪儿了??”顾明月对顾大宝这种窝里横的男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也不?觉得他能走多远。
“说是跟他朋友一起到南边挣钱去了?。”顾三丫眼泪都要落下来,“都走了?好几天了?, 咱妈一开始都不?跟我说实?话。”
说到这,三丫就带了?点埋怨。
“他走的时候还把家里秋天刚卖的货款带走了?,那里面还有我跟大丫的钱。之前拿钱的时候咱爸都说了?就用?一个月, 最迟十月初一定给我还回来!可现在?眼瞅着?就十月了?。”
说到这,三丫脸都气红了?:“继刚他姐夫也在?看房, 上个星期刚买完。他让我们?趁着?银行现在?利率低,抓紧把房子?给买了?。现在?看房的人多,房价说是还会往上涨。我们?家本来买房都吃力, 我就提前跟咱妈说了?嘴, 说是我这边等着?买房用?钱。咱爸当时也在?,说的可大方了?, 什么只要我用?就给我。”
“我一听不?就放下心了?吗?跟继刚欢欢喜喜的去看房子?,好不?容易把房子?给看好了?, 什么都给选好了?。咱爸又说今年?市场生意赖,钱都在?积压在?货里,拿不?出来。他们?家现在?日常开销就顾不?上了?。”
话都说到那份上,三丫也不?可能硬要。
买房再重要,也不?可能逼着?自己亲爹亲妈饿死吧。
“可我钱要不?回来,付首付就差一截子?。继刚也知道了?我把买房钱借给娘家的事,跟我冷了?好几天的脸,他妈还明里暗里的说了?我好几顿,生意也不?跟我们?干了?,说是再赚多少都挡不?住我往娘家搬,说他们?都是给咱爸妈还有顾大宝打工的!”
“我什么时候把他们?家的东西都往娘家里搬了??”
三丫这几天过得快憋屈死了?,光是这个泪都“哒哒”地止不?住。
“我婆子?说我也就说了?,可我没想到咱爸妈还能这么算计我!”她接过顾明月递过来的纸巾,也不?擦泪,握在?手心里捏成了?个团,猛一转折,哭的更凶了?。
“你都不?知道,其实?咱爸妈手里是有钱的!他们?的鞋都已经卖出去好多箱,钱已经回本了?。只是,他们?把钱都给了?顾大宝,说什么穷家富路,怕顾大宝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可他们?怎么不?想想他们?闺女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闺女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那本来就是我的钱啊!”顾三丫积攒了?好几天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
嚎啕大哭,越哭越委屈。
“他们?凭什么啊?”
顾明月不?知道该夸她反应迟钝还是说她终于撞了?南墙知道了?疼。
天生凉薄,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也不?想说。
顾三丫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这些苦和委屈原主都受过。
只是三丫旁观的时候从未往自己身上联想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祖宗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凭什么你不?知道吗?”顾明月见她哭声变小了?,才缓慢开口,“咱爸妈偏心你第?一次知道?我彩礼钱怎么没的,你不?也看着?的吗?”
顾三丫哭地更抽噎了?:“那,那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无非是一个给顾大宝买大哥大,一个给他外出拿钱,殊途同?归,都是为了?顾大宝。”
她看向顾三丫,记性是真的好:“你那时候不?还一直跟我说,顾大宝跟我们?不?一样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又想不?起来了??”
顾三丫瞬间哑了?:“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视线里还有几分的迷茫。
“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咱爸妈的孩子?,以后都得给咱爸妈养老。无非是咱爸妈心偏着?,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顾大宝,有的都给他,没的努力给他挣。然后,等老了?不?能动了?就会想起咱们?几个闺女了?。再说个什么大宝手粗干不?了?照顾人的活,留他在?外面潇洒。”
这种话,顾明月不?是第?一次说;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见。
重男轻女最可悲的就是那代人父母和孩子?都不?觉得这是种畸.形关系。
闺女会抱怨但还是任劳任怨,儿子?前半生享福后半辈子?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用?操心。
如?果过的窘迫甚至连钱都不?用?出,就会有一堆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有能力的闺女 ,你凭什么不?给你爹妈掏钱治病?你一个女的爹妈都生病了?,还做个什么工作,不?该回去好好伺候你爹妈吗?工作什么时候不?能找?
儿子?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个工作,哪怕是搬砖,所有亲戚都会默认是在?干大事业。假使没钱也没关系,只需每天病床前溜达一遍,坐等亲爹亲妈去世继承房子?和遗产。
当重男轻女观念形成的那一瞬,父母就已经从心里把女儿当成了?外人,却还空空占着?个孝的由?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话听得多了?,顾三丫这次的反应甚至都有些平静了?。
#顾明月真是个洗脑怪#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主要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呀?继刚还等着?我买房钱!”顾三丫是真的急了?,“我们?前天去楼盘那看了?眼,相中的那套房价又往上涨了?五百,就才过了?三天!”
现在?江市的房子?大都还是按套卖的,基本都是房子?一口价。
“继刚托人请吃了?饭,说是房子?紧俏,要是我们?这两?天能确定下来要的话,能再给我们?优惠两?百。”
可就这也亏了?三百,但有总比没好。
“饭桌上,继刚一冲动就交了?定金,明天我们?就是交首付的最后一天了?。要是钱还凑不?够的话,头里付的定金就要不?回来了?。”
顾三丫眼底都是一圈青黑,压力大到根本睡不?着?。
“你没再去找咱妈?”
“找了?呀!可咱妈逼得也没办法?,一见到我都哭,哭顾大宝不?成器,哭她拖累我,我还能有啥法??总不?能真住在?市场上,逼着?他们?卖一笔钱就给我一笔吧?那别人怕不?是要指着?脊梁骨骂我。”
真被逼到那份上了?,顾三丫其实?也有过极端想法?,掩面无措:“可就是我逼着?他们?就天不?停地卖也来不?及了?,我们?这明天就要交钱了?。”
说到这,她还苦笑了?声。
“咱妈昨天又劝我出三分利,先借市场上那些人的钱,说是最迟两?月她就能把钱给我还了?。她还能替我还一半的利息。”
借钱的,最后基本都是大爷。
三丫哭也哭了?,都有些疲惫了?。
“你同?意了??”
“我不?知道,我本来也是想着?去借那些放贷人的钱。被卡到那个时间点,实?在?没办法?了?,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首付付出来,总不?能让那两?千块钱真打水漂。”
到那一步,估计她和继刚日子?可能就真过不?下去了?。
“现在?咱妈还愿意给我付一半利息,相比来说,还算省了?点钱。”
“省了?点钱?”顾明月听惊了?。
本来就不?该她掏这个钱的,好吗?
顾三丫知道她有脾气,摆了?下手,争辩都没了?力气:“现在?已经不?是说省不?省的事,我都想卖血去把这笔首付先给付上,我婆子?就等着?我还不?上。然后,她自己拿钱写?她的名。呸,我才不?会让她如?愿!”
她走了?多少条街才选好的房子?,见了?多少楼盘才确定的位置。
凭什么让她婆子?捡这个漏?
她婆子?一付钱,房本上根本不?可能有她的名字。以后那个房子?还不?会是她的,她还是她婆子?心里的外来户。
#绝对不?可能#
三丫被逼的都有点疯魔了?。
“可现在?的关键就是,相熟的人钱都已经放出去了?,剩下的那些人都不?熟,我也不?敢开口,怕还的时候都不?好还。”
早年?做生意,市场上经常有周转不?开的情况,一般都不?会找银行借。不?了?解是一方面,很多银行也没开那业务,而且手续也麻烦,基本都是市场内熟人相借,利息基本是一到三分之间。
但那时候借钱也都是有说头的,不?是来个人都能借的,一般都是熟人相借或者是熟人担保,保证资金和还款安全。
顾三丫外厉内荏,胆子?并不?大,不?敢借生人放款钱。
犹豫再三,死马当活马医,她还是来找了?顾明月。
前面铺垫再多,图穷匕首见,她搓了?下脸,不?好意思地开口。
“所以,我想问问你手里还有没有能活动的钱?”三丫眼里升起希望,说的小声且客气,“多少都行。”
“你还缺多少?”顾明月既然曾经应允过她,就不?会失信。
“三千五。”
已经是把该借的钱都往外借了?一遍,却还是差了?笔数目。
“好。”顾明月答应地很爽快,知道她压力大就不?会再提其他。
现在?,三丫什么都听不?进?去,眼里心里都是她的房子?。
说什么都没有必要。
“三千五啊?”顾三丫又重复了?一遍,梦做的太多,突然就这么容易实?现了?,还有点不?敢相信。
“我知道了?,先吃饭吧,”顾明月见杨姨把饭端上来,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吃完饭,我下楼给你取。”
“二丫,谢谢,真的谢谢你。”三丫真心实?意地开口,提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接过顾明月递来的米饭,没敢动筷子?,依旧是看向她,“你是不?是还得跟闻酌说一声?我可能得好长?时间还不?上。”
三千五不?是三百五,她又没个正式工作,生意还受阻。
顾父顾母手里的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在?两?个月之内还上,她也不?敢跟顾明月乱打保证。
怕顾明月跟她一样,到时候再因?为这个跟闻酌生气。
“没事,”顾明月先送杨姨出去,关上门才轻声开口,“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放心。”
“你们?都结婚了?。钱哪还分你的他的,不?都是你们?的钱吗?”就像她和继刚一样,钱都是放在?一处的,“该说的你还是得知会闻酌一声,又不?笔小钱。”
事情有了?眉目,三丫又开始操心起来。
顾明月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她和闻酌相处中很少涉及到钱的方面。
没什么经验。
基本都是闻酌每月会往折子?里存一笔钱,用?于家用?或者其他。
至于她自己的钱,闻酌没问过,她更不?可能说了?。都没攒下来多少,基本都用?于存款、理财和生意投资。
所以
顾明月认真想了?下:“我知道了?。”
“那你记得跟闻酌说一声。”
顾明月礼貌点头。
#说了?才有鬼#
让男人知道她手里有多少小金库?
怕不?是疯了??
她还是继续当个被闻酌养着?的废物点心吧。
反正,钱是不?会说的。
顾三丫终于放下心,往嘴里扒了?狼吞虎咽地扒饭:“你们?都是夫妻,是夫妻哪儿还能背着?藏钱不?说的?”
很理想化。
顾明月奇怪地看向她:“那继刚手里的每一分钱你都知道?”
顾三丫两?道眉头皱在?一起,瞬间沉默了?。
怎么可能都知道?
继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想着?跟朋友去喝个酒或者吃顿饭,搓两?把麻将。
顾明月给她夹了?块鸡蛋:“吃吧,补补脑子?。”
夫妻相处是一门学问,钱的就是学问中的敏.感考点。
谈情的时候不?说钱,那谈钱的时候也别掺杂感情。
别让一个婚姻当成了?一个人的束缚,另个人的舒服。
凡事,过犹不?及。
“洒脱些,”顾明月给她添了?点米饭,“然后,记得给自己留后路,无论任何时候。”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放弃了?你,那么只有你自己,有且只有你,永远都不?能忘记保护自己。
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甜蜜或是苦涩,都要学会好好地爱自己。
对自己负责,然后一直要在?路上。
——
顾明月送走三丫,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闻酌跟顾明月几乎是前后脚到家。
晚上就是小雅的周岁宴,闻酌回来换身衣服。
顾明月刚做好头发,正对着?镜子?折腾自己这张漂亮脸蛋。
“事情处理好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她拿刷子?小心地往脸上上妆。
这个时候化妆品都没有有孕妇的特别区分,顾明月只能简单粗暴挑贵的买,顺便减少用?量。
是她决定了?留下小反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得学着?对他负责。
也是对生命负责。
闻酌跑了?一上午,身上不?可避免地出了?汗。
怕熏着?她,没往跟前凑。
“差不?多了?。”
顾明月每一笔都化的极其小心:“哦。”
不?会多问。
倒是闻酌开柜子?拿衣服,最后合上柜子?的时候,开口说了?句。
“还差几道手续,游戏厅就转出去了?。”
平铺直叙,单刀直入。
#很闻酌#
说出来的时候,没由?来的,他自己都有几分放松。
那样的日子?,他也过得厌倦。
“那很好啊,”顾明月对镜照了?下,露出一抹笑意,“老公,你那么那么地厉害,一间小小的游戏厅肯定困不?住你。相信我,未来属于你的空间绝对宽阔无限。以后咱就是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1】
“往高了?飞。”
顾明月说的豪情壮志,闻酌闷声笑了?下。
心里唯一一点的异样情绪都淡了?。
她倒不?是忽悠闻酌,是真觉得闻酌上限绝不?是一家游戏厅或者是桌球室能封住的。
他人脉广,有资金、有手腕、有魄力、也有经营经验,而且严于律己,驭下严苛,办事果断,手狠心硬。
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成功,无非是换了?条更广阔的赛道,重新奔跑。
可最关键的是,他却那么年?轻,尚有冲劲儿,顾明月是真的期待闻酌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少给我戴高帽。”他高扬着?眉毛,拎了?身衣服出去,脚踩着?拖鞋走出韵律,“过两?天给你做衣服去。”
他像是吝啬的巨龙有了?个最昂贵的珍宝,只有这一个宝贝,恨不?得把所有钱都漆在?顾明月身上。
吝啬且慷慨。
但#成就感爆棚#
顾明月嘴角漾起弧度,笑是怎么都挡不?住。
有朝一日,她竟然也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生活。
这就是有金主的感觉吗?
出息了?,她真的出息了?。
倒霉鬼
许家根基不在江市, 但因为江市地理位置好,临着周边的几个城市,所?以, 许胜把公司定在了江市,若兰算是跟着来开荒的。
小雅的周岁宴办在江市,要请的人虽然?不多,但他们也算是新贵,来的人还是挺多的。
顾明月知道许若兰在江市没什么亲戚, 刻意提前来, 想着帮衬些。
他们到的时?候, 席面都还没坐人,来的人都三五聚起寒暄,许胜正在门口迎客。
“直接去楼上吧,若兰在上面等着你们。”
许家人包了江市大酒店后?面的独一栋楼, 上下几层都是会请。
顾明月坐着电梯上三楼,闻酌被不见外的许胜捞着留下。
“上面都是看我闺女的女客,你上去做什么?搭把手?, 哥,你帮我记个礼金。”
那个时?候的宴会请客基本都是主家通知到人,看文来抠抠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整理亲近的客家提前随礼,关系稍远些的或临时?要来、不请自来的客人都是门口当面随。
主人家都是找自己同辈的堂兄弟帮着登记,基本是男客, 最好还得有个辈长的。就怕万一有人闹事, 能及时?压下来,省的在门前闹起来, 让宾客看了笑话。
许胜本就没个堂兄弟,抓了个刚下火车的小舅子, 又捞了个能镇场子的闻酌后?,就很放心地站在门口迎客。
比起一楼的热闹,三楼基本都没什么人。
许若兰坐在桌子旁,周边放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小摆件,手?里?还拿了个白色的小玉葫芦在小雅眼前晃:“宝贝,喜不喜欢这个呀?我们一会儿?抓这个好不好?”
顾明月看着还有些新奇:“你这是干什么呢?”
“抓周呀,”许若兰弯腰接过小雅,眉眼间都是温柔,“先让她?熟悉熟悉都有什么,省的一会儿?她?抱着奶瓶不撒手?,耽误了时?间。”
做生意的人都很注重风水,至少许家是这样?,提前请风水先生算好了日?子、方向地点,甚至连抓周的时?间都给了精准确定。
顾明月不信这个,但也不会乱说?,弯腰给小雅手?上戴了对金镯子,挑着吉祥话说?。
“平安幸福,健康快乐。”
许若兰上手?就知道分量不小,嗔她?一眼:“生意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买这个干嘛?小孩子生日?有个意思就行。”
“小雅那么可爱,我可舍不得随便敷衍。”顾明月长了个好嘴,伸手?轻轻碰了下小雅,踩着许若兰的心说?话,“是不是宝贝?我们像妈妈,长得好漂亮的,是个人间人爱的小公主。”
当了妈之后?,许若兰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夸她?女儿?。尤其?是遇见顾明月这样?会说?话的,张口闭口的就把两个人一起夸了,眼都笑的直不起来。
“你呀。”
顾明月拉了个凳子坐在一边,跟她?认真说?起来:“你这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或者还有什么准备没做好的,我提前来就是想着帮你做点事,你可别客气。”
跟顾明月相处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会说?话、懂分寸、而?且心细记事,出现的时?间总是特别的恰当好处。
“那我就真不跟你客气了,你一会儿?陪我下去吧,”许若兰很依赖她?,求助性地朝她?看去,“有好几个太太我都不太熟,我说?话的时?候你帮我垫补几句,行吗?”
她?刚来这也没几年,跟那些太太们说?话总是别扭地厉害。
很不舒服。
“好呀。”顾明月欣然?应允。
所?有的宴请,但凡办成了宴的形式,多半都是为了人情的往来与?利益的商谈。
顾明月刻意的打扮,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来结交些人,扩展自己的人脉,为以后?的生意做个准备。
许若兰递给她?一本名册,着重说?了几家的太太。
“顺便一会儿?我帮你引荐一下,咱们的生意以后?也少不了这几位关照。”
顾明月天生记性好,趁着许若兰补妆的功夫,快速翻着名册,囫囵吞枣记着。
“翻这么快,你可别看漏了。她?们烦人的狠,手?里?有点权就不是她?们了。一句话说?不对了就得翻个脸,指着从我这再捞点什么出去。”许若兰打小就没受过屈,最看不上那些闻着肉味来的苍蝇,嗡嗡地绕着你飞。
偏着你还不敢伸手?打,就怕打出一滩血,挂在脸上,平白添了几分膈应。
开荒的都这样?,得有几年装孙子的日?子。
顾明月浅浅笑了下,手?上动作?不停,也不辩解:“那我一会儿?再看一遍。”
语气如常,不急不慢。
许若兰是真的喜欢顾明月这个性子,既不惊讶,也不胆怯,说?话做事有条有理,落落大方。
“记不住也没事。”
毕竟是她?请人来帮忙的,许若兰觉得自己也有点过分。
“随意发挥。”
大不了她?回头再送几个包包。
许家生意能在江市还算顺利地推进,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出手?确实大方。
枕边风有时?候真起来,也是挺吓人的。
保姆哄着抱走小雅,许若兰跟顾明月等电梯下楼。
电梯口的引领人员帮着按下楼层,显示正在上行的液晶框数字径直变到“3”。
“有人上来了?”
许若兰略微疑惑,三楼是休息补妆的地方,不做招待。
“是不是你们家闻酌上来找你了?”她?想了下,转头看向顾明月,笑着打趣。
说?话间,电梯门就开了。
顾明月边摇头边向里?面看去:“不是,闻酌在一楼登记礼钱,估计也走不开。”
电梯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染棕的头发,拎了个带logo的包包,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听见她?们说?话,眼睛看了眼顾明月,又很快地移到许若兰身上。
“若兰,好久不见了。小雅呢?我还给我小侄女准备了个生辰礼呢!”
嗲声嗲气,故作?地带了点港音。
毫不夸张,顾明月生生地听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人态度亲昵,上来就想挎许若兰的胳膊。
许若兰抬步,径直往电梯里?面走,语气淡了许多:“小雅睡着了,咱们先下去吧。”
女人还试图挤在顾明月跟许若兰之间,强行第二个跟进去。
“那可怎么办才好,我特意去省城给小雅买的礼物?,都没机会第一个让她?看到。”
许若兰笑笑,转头跟顾明月继续说?话:“别人来都是吃席的,就你们两口子是来给我们帮忙的。许胜也是的,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太不好意思了。”
早知道闻酌已?经被扣底下给他们家帮忙了,许若兰再怎么样?也不会好意思跟顾明月开口。
哪儿?有两口子都被扣着忙的。
“我们可不是给你们帮忙的,”顾明月看电梯数字缓慢往下蹦,感受着对面女人一直投来的打量视线,奇怪地看回去,语气不变地笑道,“我们可都是奔着小雅来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小雅放我们家养个几天。”
“那你们可得等段时?间,她?现在正是闹人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等她?夜里?断奶再说?。”许若兰实在,真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
顾明月对小孩子并不是很感冒,只是习惯踩着别人的兴趣点说?话,闻言也笑着点头,九假一真,语气殷切。
“行,我可当真了。”
许若兰对她?相当的放心:“必须当真。”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许若兰跟她?一道往前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地完全忽视了后?面的女人,低声跟她?说?说?笑笑。
其?实,她?一直都想等小雅三岁后?,顾明月生意也做起来。
到时?候,两家人认个干亲。以后?,日?子聚起来更加亲密。
就是不知道两人生肖克不克,也不知道顾明月愿不愿意。
—
女主人一下来,基本就是宴会开始的前奏。
许胜在外面忙活,许若兰引着顾明月在内间交谈。
顾明月事做的高调,前几天的《江市日?报》的还有个板块就是讲批发市场对面的门面,也算是小出名的人物?。
“幸会幸会。”
顾明月搭着宴会主人的线,左右逢源,谈笑风生。
上能跟太太们说?些股票、基金,下也能跟他们谈些奢侈品最新出的款式和时?尚杂志,甚至是最火的小说?明星也都能说?出几个。
文人轶事、爱意缠绵的言情故事更是娓娓道来,讲的跌宕起伏,说?话又风趣,逗得几个太太都笑起来,很快就与?人打成一片,形成了把她?围在中间的小圈子。
许若兰在旁边偷懒抿酒,再次觉得跟顾明月做朋友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事。
参加过这么次宴会,她?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等服务生敲钟,提醒抓周时?间后?,几个太太们才不舍得随人流走,有不少都跟顾明月换了电话,约着时?间跟她?见面,等着她?讲的八卦或者故事后?续。
顾明月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再次夸奖了她?们今晚的造型,语气真诚,用词多样?。
每个太太走的时?候,都是高兴地不行。
哄人哄得很到位。
许若兰急着去电梯口等小雅,顾明月没跟着,随意坐在闲置的桌子旁,等闻酌过来找她?。
“哎,你跟闻酌什么关系?”刚刚电梯里?见的女人终于?寻着机会,毫不见外地坐在顾明月对面。
没再用那种嗲地发麻的话,语气正常了许多,细听起来还带着点江市的口音。
顾明月没搭理她?,低头看自己手?心。
刚听了个太太给她?科普手?心上的运道,她?还没琢磨出哪个是代表她?的发财亨通的事业线。
女人却突然?伸脚踹了下她?凳子,一点儿?也不装了,皱着眉头,语气很是轻蔑。
“跟你说?话没听见啊?你真跟那倒霉鬼是两口子?”
长于市井,见过百态
“?”
顾明月坐得?稳, 两腿支着?地,没有摔,但凳子不可避免地挪了下。
“会不会说话?”女人咄咄逼人。
顾明月活动了下手腕, 猛地站起来,上手就把女人推了个踉跄。
女人还穿了个高跟鞋,撞了下后面的椅子,没拦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出来工作开始, 顾明月就没怕过谁。
刚干销售那会儿, 她是?新人, 傻乎乎的,经常会被抢客户。一次两次,等她想明白回过神后,就跟人在办公室打了一架。
地里跑大的孩子, 能吃苦但不能受欺负。
根不在那,她本就是?漂在外的游客,底线一开始就得?亮的明白醒目。
“干嘛呢?”顾明月居高临下看她, 踹了把她旁边的椅子,“这么欠呢?”
女人做了一下午的发型都?乱了, 单手摸着?后脑勺,另个手拽着?桌布,勉强起身, 怒目瞪向顾明月, 扯这个嗓子喊:“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说着?就要上手,被已经惊动的服务员拉开。
“放开我!你再拉我一下试试!”
女人还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上手推拉过, 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服务员都?是?看人下菜,见?着?顾明月跟着?主家一起出来, 肯定是?先护着?顾明月。
“女士,女士,请您冷静。”
“滚开!什么个东西也敢碰我。”
几个服务员肯定是?不敢放开她,连着?大堂的保安一起挡在她前?面,形成人墙,逼着?她往后走。
女人拎着?包就砸了保安几下,还觉得?不过瘾,挤着?就要往前?来,还把自己脚朝着?顾明月的方?向,踢了几下。
“顾明月是?吧?你给我等着?!等我告诉萍姨,让她来收拾你和你那个倒霉蛋男人,等着?!”
什么玩意?
顾明月听?不懂她说话,只是?拿脚尖轻踹了两下她高跟鞋跟,鞋瞬间掉下来。
天生坏根。
顾明月伸脚就给她踢桌子底下去了。
“你干嘛!”女人瞬间失衡,嗓子喊得?都?有些劈,“把我的鞋给我踢回来!”
披头撒发,吼声惊天,宛如泼妇,惊了大厅一堆人。
不少?等着?抓周开始的客人又都?扭头朝这边看去。
在门口记账的闻酌跟许胜前?后脚到,许胜还是?跑着?来的,眉头紧皱,扫向女人。
“等着?什么?”
顾明月反坐在椅子上,唯恐事不乱,两手一摊,很是?无?辜。
“不认识,不清楚。”
女人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扒拉了下头发,扶着?服务员胳膊,转头看向许胜,声音又开始嗲起来。
“许总,我是?小柳,前?几天咱们刚见?过,我还跟许夫人”
“我问你刚在这喊什么?”
江柳不自然地摸了下头发,眼眶瞬间红起来,看向顾明月,活像是?受了多大欺负一般。
“许总,就是?她刚刚推了我,还把我的鞋给我踢走了,我现在头晕的厉害”
“那你就先回去吧。”
许胜看了眼腕表时间,没时间听?她瞎扯,随手翻了两页礼单,合上盖在助理身上。
“看看随礼没,随了钱给她退回去。”
助理推了推眼镜,点头:“是?。”
“许总!”
许胜笑?着?让宾客们去前?排观礼,走过顾明月身旁时,又看了眼闻酌,笑?着?开口。
“没吓着?吧?”
顾明月想起身,闻酌轻按了下她肩膀,没让她动,径直看向许胜。
“许总,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许胜摆了下手:“没啥麻烦的,都?没印象的人。没吓着?嫂子就行。”
两人没说两句,江柳的喊声惊劈插来。
“闻酌,闻酌!你给我过来!”
她费劲儿打听?过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愿意轻易走,还是?以这么不光鲜的方?式!
但主家已经开口,带她来的那个女生明显不想跟她求这个情。只是?轻蔑地扫她一眼,转身继续跟人说话。
许胜停下话头,又朝那边看去,眉头再次皱起。
“你们认识?”
闻酌手搭在顾明月椅子上,目光并未停留在江柳身上,而是?看向许胜旁边的经理,淡淡吩咐。
“赶出去。”
饭店经理擦汗:“是?,是?!”
许胜笑?了下,没多问什么。
但这种场合,他也闲不住,站着?没一会儿,就又被人喊着?去看酒水。
江柳被保安压着?赶了出去,身子一高一低地站在饭店门口,恨恨地朝里面看了几眼,不敢开口骂,怕影响日后以后跟里面那群有钱人的相?处。
“闻酌!”江柳咬牙。
因?为?两只脚高低不平,走路都?成问题,她只能坐在台阶上,等里面的人把她的鞋送出来。
可桌子下面的鞋子早被服务员捡起,服务员捂着?自己刚刚被掐疼的胳膊,径直丢到了垃圾箱。
不远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地正举办着?抓阄仪式,还请了专门的照相?师傅走来走去地拍照。
顾明月没凑那个热闹,跟闻酌一起远远地坐着?,等着?吃席。
“刚那女的”
她刚开了个话口,闻酌就接上了,顺手把接好的水放桌上。
“我妈再嫁那家的”他停顿了下,“人。”
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勉强。
顾明月了然点头:“你继姐?”
闻酌不置否可,牵着?她起来:“去看看。”
“以后咱们闺女出生了,得?办的比这个好。”
小月亮就是?得?放在心尖尖疼着?的。
他目光放在顾明月还不甚显怀的小腹上:“快了。”
“哪快了?还有一年多呢。”
等他能会爬办周岁,时间还长着?呢。
闻酌从服务员手里挑了个给小孩准备的粉色气球,递给顾明月:“是?只有一年多了。”
等来年这时候,他闺女都?能抱着?出来见?人了。
“咱们到时候能给闺女办三次,满月,百天和周岁。”闻酌个子高,低垂目光看向爬行垫上粉嘟嘟的小雅,声音都?柔下来,透过她似看见?了小月亮,“也不用他们随礼拿钱,过来看着?就行。”
看他的闺女,他和月亮的闺女,也会像这样一般,众星捧月。
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享千般疼爱。
闻酌伸手轻轻碰了碰顾明月的小腹,满身都?是?斗劲儿,目光缱绻。
“咱们闺女也得?过这么好的日子才行。”
顾明月没忍住问了句:“要是?个儿子呢?”
闻酌脸上神色瞬间就变了,看她一眼,似有不满。
“别说不吉利的。”
顾明月:“”
行、行叭。
——
应酬结束的第二天,顾明月身子懒,早起都?没爬起来。
一觉睡到半上午,还是?被人砸门给吵醒的。
“咣——咣咣——”
顾明月初开始还以为?地震了,坐在床上听?了会儿,受了惊的心才反应过来是?有人砸门。
“谁啊?”
她眉头蹙起,披了件外套才下床。
入了秋,天意渐凉。
“小月,这、这谁啊?”杨姨拎着?炒菜铲从厨房出来,也被吓得?不轻。
感觉跟上门讨债似的,但看着?主人家两口子也不像那种借钱的人。
顾明月安抚了杨姨两句,透过门眼朝看了眼。
门外正站着?一位个子不高,头发半白的女人,看着?有四五十岁了。
体?态发福,穿着?并不讲究,身上穿了件花色的长袖,脚下踩着?双蓝色的塑料拖鞋。
顾明月生来警惕,并不放心,扣上门链,才给开了门:“你找谁?”
门猝不及防地被人开了个缝,女人手拍了个空,身体?受惯性前?倾。
“开门!”女人看了她一眼,又很不见?外的伸手推了两下门。
顾明月看着?眼前?的女人,极其陌生。
她确定自己的没见?过:“你是??”
“我是?你妈!”
女人手拍了两下门口的链,没拍开,更加烦躁,手径直伸到里面,就想自己开门。
指甲都?是?黑黑的印,头发丝里都?夹着?灰。
女人手胡乱地摸着?,眼睛却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顾明月:“一点儿眼色劲儿都?没有,也不知道闻酌看上了你什么?”
顾明月隐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他们家的门之前?有点问题,闻酌修了之后,链条锁扣位置上移了几厘米。
一般人从外面还真摸不到。
女人掏了半天都?没打开,脾气更躁了,用手用力地拍了门几下。
“你给我开门!懂不懂点规矩?”
“不懂。”
顾明月退后一步,而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嘭”地一声关上。
这个时候的家属院上下楼梯都?是?不铺地板砖,纯水泥,简单的很。
步梯里整天过人,对着?楼道口窗户,风吹日晒的,落地都?是?满满的灰尘。
门“嘭”地关上,卷着?风,带着?地上的灰又荡到半空,迎面打在女人身上。
赵萍伸手挥了几下空气,整个人都?惊呆了。
哪来的这么不孝顺的媳妇?!
“你给我开门!反了你了!”
“开门!”
屋里,顾明月全当没听?见?,冲着?杨姨安抚一笑?。
“没事,姨,你该忙忙你的。”
费的又不是?她嗓子,她才懒得?搭理,慢悠悠洗漱完,又换了身衣服。
门外的叫声依旧没听?,邻居都?受不了了。
一梯三户,中间的邻居开门出来。
“大早上的你敲什么敲?星期天你不休息啊?”
赵萍常年干的力气活,粗声粗气冲着?邻居吼回去:“我敲我儿子的门,碍你事了?”
“那你也不能一直敲啊?”邻居不高兴地抱怨,“谁家不赶在周天休息?”
“那你有本事别住这啊?嫌吵你就搬出去啊?谁让你跟我儿子住一起的,活该你受着?。”
咄咄逼人,毫不讲理。
“这可不是?她儿子的家,”顾明月拿着?电话又开了门,语气凉凉道,“没见?过。”
“我看啊,十有七八就是?那拐子,想的新招,特意上门骗孩子,还是?早点报警好。”
邻居看赵萍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连声附和:“对对对,赶紧报警。”
九十年代正是?拐子猖.獗的时候,提到拐子大家都?恨不得?拿刀剥了他们的皮。
尤其是?一二十的女生和小孩都?是?危险的目标群体?。
邻居家也有个刚上中专的闺女,听?见?这话连忙把自家门链也给扣上了。
赵萍气炸了:“你说谁是?拐子呢?闻酌呢?你让闻酌出来,我是?他妈!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刚还说是?我妈呢。”顾明月收回停在她眉眼处的目光,“怎么现在骗子流行上门当妈了吗?这是?什么新招?”
“可别跟她废话了,这一看就是?拐子,赶紧报警,先把人抓了再说。”
“抓了就要判刑!”对门的周倩也把门打开,声音小小地,“我们学过,拐.卖是?犯法的。”
顾明月手按着?号码键,语气平淡地补充:“不止是?拐卖,上门闹事也是?要被扣起来的。”
“对对对,不管怎么说,就不能让她跑了!赶紧报警,逮起来!”
“我已经报过警了。”周倩乖乖举手。
“那咱们几个就看着?她,可别让她跑了。一大早上就来咱们这闹事,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好心。就算不是?拐子,也不会是?个好人。”邻居义愤填膺,说着?就又想开门出来。
人最怕处于?弱势,尤其还是?几个人对着?自己一个,心瞬间就虚了。
赵萍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你才不是?个好人,这就是?我儿子的家。我、我明个儿再来!”
生怕别人拽着?她胳膊不让走,赵萍拽着?个身子慌不着?急地跑下楼梯。
——
顾明月跟闻酌早出晚归的,跟周边邻居鲜少?有来往。
周倩算是?个特例。
赵萍一走,中间的邻居冲着?她笑?笑?就进门了。
周倩却没关门,“哒哒”地从屋里走出来,欢快地喊她:“顾姐。”
“你刚真报警了?”
“才没有,我们家都?没电话。”
吃一堑长一智,小白兔都?变聪明了。
“我就是?不想让她再骚扰你。”
周倩脖子上挂着?钥匙,换鞋出来的时候,还拖着?半兜石榴,慢吞吞地开口。
“顾姐,这是?我舅昨天送来的石榴,家里自己种的,可甜了。我妈让我给你送点。”
顾明月不是?个孤岛性子,邻居间的正常往来,她都?能很愉悦地选择接受。
“那也太多了,替我谢谢你妈妈,我很喜欢。一看就特别甜。”
“就是?甜,”周倩悄默默地关上自己家的门,手缠着?挂钥匙的绳子,“嘿嘿”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那顾姐,我能去你们家待会儿吗?”
“当然可以。”
顾明月笑?着?请她进来,刚好杨姨也做好了饭,取下了围裙,正准备走。
“明月,石榴给我吧,我给你剥好再走。”
吃石榴也就是?吃个自己剥的乐趣,顾明月泥里长大,也不习惯有人这样照顾。
又不是?残废了。
“没事,姨,你走吧。我自己剥着?吃。”顾明月开门送杨姨出去,没让她再忙活,“您路上小心。”
“你快进去吧,”顾明月就是?她这一年的铁饭碗,杨姨对她老上心了,“可别刮着?风了。”
“暧。”
杨姨走后,小社恐周倩明显自在些,也敢坐全椅子了。
“一起吃点吧。”顾明月进厨房给她拿筷子。
最近省里要来检查,周倩妈下县回来后就没歇着?,又忙着?给领导整理资料,早上走的早。周倩确实没吃饭,本来打算一会儿下楼买点的。
小姑娘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
顾明月揣摩人心很到位,把粥推过去:“就当陪我了。”
杨姨手艺真挺好的,家常菜做的很有味道,早起还喜欢熬粥,放点南瓜。
闻酌不吃甜,顾明月戒糖,家里粥一般都?不放糖。
但南瓜绿豆煮出来的米粥,不用放糖都?带着?南瓜的甘甜,甜滋滋。
周倩也喜欢,捧着?喝了一小碗,又夹着?桌上的菜就着?吃了大半个馒头。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期间筷子都?没停过。
吃到最后,毫不意外地撑了,差点忘了正事。
“顾姐,”周倩帮着?收拾桌子,手扣着?桌垫,也不会婉转,“我决定了,我还要继续学画画。”
“你妈妈同?意了?”
“她说只要我每天按时回家就行。”
周倩提起画画,眼里就有神采:“学完画画出来,我就算以后当不成画家,也可以当个老师,教小朋友们画画。至少?,我以后不会后悔。”
这或许就是?年轻的意义,不必瞻前?顾后,也不用发愁生计,热烈且真挚,勇敢且向上。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一件特别棒的事!”顾明月收起她带来的纸条,一目十行的扫过,签字,“更棒的就是?要坚持下去,不辜负画板,也要对得?起自己。”
“顾姐,”周倩看向她,眼睛亮亮的,“我一定会的。”
顾明月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
周倩被她看的脸颊红红,小手握拳还想再说几句,就听?见?家里门响。
闻酌开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他那个皮包。
周倩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天生怕闻酌,瞬间气瘪了。
“顾姐,我回家了。”
“去吧。”
周倩贴着?墙,小声地喊了声“姐夫”,也不敢看闻酌的脸,撒腿就跑了。
再没有之前?的慢吞吞的样子。
顾明月都?习惯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顾明月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间,“还不到中午。”
“接你去做衣服。”
闻酌是?正儿八经的爷们,性格仗义朋友多,说出去的话落地生钉,不扯犊子,也不会侃大山。
长于?市井,见?过百态,他厌烦一切沾染他父母身影的性格。
他努力地长成了自己的样子。
顾明月还真有点惊讶:“那你等我去换身衣服。”
无?论闻酌为?她做什么,顾明月永远会在瞬间给予他最及时、正面,也最积极地回应。
不会轻易挫伤他的积极性,用心可贵,坚持很难,可放弃却很容易。
习惯了放弃,往后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了搭伙。
顾明月不需要搭伙,她一个人的日子过得?也足够精彩。
她兴致勃勃地换了身漂亮裙装,出来的时候还在闻酌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
闻酌视线落在她的小腿上,觉得?不大行:“冷不冷?”
“不冷。”
这才哪儿到哪儿,早几年的时候,她冬天还穿裙子呢。
顾明月拿着?自己的小包,满脸都?是?要逛街的惊喜:“走吧走吧。”
闻酌没动,从柜里又给她拿出了条牛仔裤。
“再穿件。”
哪有裙子下面穿牛仔裤的?
顾明月打死都?不要穿,随口哄他道:“这才刚入秋,气温高着?呢。不穿不穿,再说,我那裤子都?穿不上了。不是?要去买衣服吗?买到合适裤子再穿。 ”
闻酌拗不过她,又给拿了个小薄毯子,盖腿。
关门上车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太满意。
顾明月转移他注意力,神神秘秘:“闻先生,我要跟你说个事。”
闻酌打着?转向灯,拐了个弯,神情冷淡:“说。”
“我今天大概、也许、可能是?见?到你妈了。”
“嗯?”闻酌表情瞬间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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