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过平平无奇的出门还是不可能的。
临清特意打电话来问：“你要去哪儿？远的话给你配辆车, 行动比较方便。”
容乐随意道：“没事，就随便走走，我会注意不被人发现身份的。”
虽然可能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民众们发现顶多也就是围观罢了, 容乐也登录过如今可谓是流量巅峰的论坛, 无论是模组的录屏截图还是各种类型的帖子，他已经对情况了然于心。
也就是被当成大明星的感觉而已，凭他在模组中的表现, 被人崇拜也十分正常。
因此他没什么心理压力, 敷衍完后挂了电话, 在街上开始溜溜达达。
身边肯定跟随着特应部的眼线, 但这也是为了确保安全的常规操作，临清是不会让他毫无预兆的失踪的。
这对容乐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毕竟他只是兴致上来，想要寻找百越的踪迹罢了。
他确信百越肯定留下了线索，既然没有来找他, 肯定是含蓄的等待着他的上门。
他们之间存在着跨越时空的纠葛, 命运线被绑定在了一起，哪怕只是凭借着灵性直觉，他也能顺从本心找到百越的位置。
“这么说来还真是被这家伙拿捏了，莫非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容乐漫无目的的想着，风景自眼前不断掠过。
因为在特应部所掌控的地盘，他的神经还算放松，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周围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很快, 一个柔软的小目标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冲到他的腿上。
“嗯？”
容乐低头一看, 发现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正啃着手指，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
她语气稚嫩道：“哥哥……妈妈口中的帅哥哥, 就是你对不对？”
不远处的年轻女性简直窒息，手捂着额头恨不得当场就昏过去，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给卖了。
容乐见状莞尔地半蹲在地上，和女孩目光平视：“妈妈平常都和你说了什么？”
女孩把妈妈卖了个彻底：“她说你很帅，天天看直播和黑粉吵架，还说为了保护容乐先生要努力建设论坛，成为对他有用的人。”
“对了……每到这个时候，爸爸就会生气，然后他们就会吵架！”
容乐手握拳抵唇，忍耐着不会笑得过于幸灾乐祸。
这时候那边的女性也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犹犹豫豫的走过来：“雪雪，快回来，来妈妈这里。”
雪雪抓着容乐的衣角不放：“妈妈我把你喜欢的人抓住啦，你快过来！”
周围似乎有人忍不住噗嗤的笑。
女性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连忙过来把雪雪带回身边：“给你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天知道作为容乐在论坛上的大粉之一，她有多熟悉那个身影，她的一手剪辑技术出神入化，凭借着无处安放的厨力，剪出了不少出圈的视频。
她对那个青年的喜爱已经到了连另一半都会吃醋的地步，但仍将这当做一件事业来完成。
她不知多少次深夜凝视着屏幕中黑发绿瞳的青年，以至于在街道中隔着人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将容乐认了出来。
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感情，近似于近乡情怯。
她想要走过去，告诉他是他支撑起了自己黑暗的过去，犹如明灯指引着她生活下去，灵魂也因此得到平静。
但她没有动作，双腿仿佛生根般紧紧扎在地底，她劝说自己对方做好了充足的伪装，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来，那么自己也该善解人意一点。
然而手边牵着的女儿却跑了过去，碰瓷般地把容乐抓住。
这下所有人都不能再对那个包的严实的青年视而不见，或许容乐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普通人中究竟有多么显眼。
仿佛一个聚光体般，哪怕面容被遮挡，气质也是鹤立鸡群，令人无法忽视。
女性走到容乐面前后，表情非常乖巧，全然没有在论坛上撕的腥风血雨的架势。
不止是她这样，很多时候弹幕都是在线上口嗨，实际上真的见到真人后，都会呆滞到连反应都做不到。
容乐轻笑道：“没关系，你的女儿很可爱，看得出来你将她照顾的很好。”
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仿佛能看穿她的眼眸是那么平静：“你一定是个称职的好母亲。”
女性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见容乐温和的说：“谢谢你的喜欢，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竟然拥有如此多的锚点。”
“竟然有那么多人因为得知我的事迹而喜欢我，而我明明从未有意识的为你们做过什么。”
她忍不住反驳：“不是的！你做过很多事情，你帮助了我们收服失去的家园，协助我们在模组获得更多话语权，你是所有人的希望，有很多人因为你而获得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说完后周围安静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瞬间脸色爆红。
容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吗？”
他从来都是这样，哪怕此刻也如此平静从容，接纳周围的人所有情绪，包容他们对自己的依赖。
似乎永远不知疲惫，永远都能坚定的走下去。
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容乐已经来到命运的临界点，此次现实世界的战场，或许就是他最后反击的机会，哪怕是再如何坚韧的灵魂，也会在无尽的回溯中逐渐磨损，最终迷失在时空长河之中。
莫名的冲动促使她开口，对眼前黑发绿瞳的青年说：“我们都相信你，你一定会战胜命运，抵达你所期望的终点。”
“在这之前，我们都会一直注视着你，无论你身处于任何地方，我们都不会放弃你。”
容乐终于听到意料之外的话，不禁微微愣住。
他忍不住压低帽檐，第一次在人群中升起想要逃避的冲动：“这种话也太过分了……但姑且相信你们吧。”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就来拯救我吧。”
他的语气破天荒的温和：“我相信你们能够做到。”
……
等到容乐找到百越的时候，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百越穿着西装，带着现代精英独有的冷淡和严谨，坐在办公室里翻阅着文件，大门被管家恭敬的拉开，容乐走进来第一眼，就发现缩在沙发角落的徐源和。
他不禁失笑：“原来他撞到了你这里。”
百越抬眸淡淡笑道：“这家公司在我的名下，他也是我的员工，没想到复工第一天就这么积极过来上任，看来是时候给他发奖金了。”
“话说回来，就是这这短短一段路，你也能惹出点事情来。”
容乐听他语气里带着浅浅的幽怨，不知又是哪里惹到这位醋王，探头看了眼他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发现论坛上面不久前被上传了刚才的视频。
他敷衍着哄道：“一群爱凑热闹的人而已，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他们就大惊小怪要拍下来。”
百越不吃他这套：“你随便出去逛一圈，就能吸引这么多人的关注，难得你还能想起我来。”
“……”
这醋劲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容乐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见你一面，我在特应部得到了不少情报，如今模组融合，我们必须联合起所有力量，共同抵御这次的灾难。”
百越：“母神教会，真理学会，还有其他异教徒组织，已经捕捉到一些动静，他们的确和此次世界各地的灾变怪物有关。”
容乐神情略有些凝重：“你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百越语气平静：“我们都明白，现实世界和模组相比，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们柔弱的不堪一击，哪怕身上披着防御的鳞甲，周围是凶恶的守护犬，也掩盖不了甘美的本质。”
“对于异教徒而言，这是一片丰厚的沃土。”
他轻轻笑道：“这群饿了不知多久的豺狼猛然见到丰盛的食物，恨不得立刻将其吃进肚子里去，因此丢掉了模组世界中的谨慎隐蔽，高调的将这里划为盘中餐。”
“他们只是想趁着如今这里对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候，将整个世界都一口吃进去。”
容乐：“但费尔莱特必然是操控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没错，他对此乐其成见，而这是你最好的机会……趁着他还无法彻底掌控现实世界的命运线，将他从这里赶出去。”
百越赞叹道：“届时你的仪式就会彻底完成。这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绝佳的机会。”
但对现实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一场足以覆灭所有人的灾难。
容乐没有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你准备把徐源和怎么处理？”
坐在沙发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徐源和：“……”
弱小可怜又无助。
办公桌后的男人闻言将目光转向他，眼眸深邃，仿佛在仔细考量他的价值。
“没有斗志，也就没有入局的意义，既然你认为自己适合这种平静的生活，那就留在这里，看着曾经的同伴是如何并肩作战的吧。”
他得到了如此的宣判。
似乎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徐源和想。
毕竟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就是这种东西，如今得到了承认，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脱离刺激的冒险，恢复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但为什么，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是那么空落落的。
……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
第152章 融合的现实
第十一章
最终的战斗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 大部分人已经昏昏欲睡之际，整个世界忽然响起了钟鸣声。
这个声音唤醒了所有人的神智，当他们走出房间, 来到窗户和外面的时候, 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在漩涡正中央，悬浮着一个散发着金光的物体。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圣杯争夺赛】
【参赛者：全体人类, 全体怪物。】
【规则说明：游戏场中存在人类方与怪物方, 请自行选择阵营进行加入, 游戏时间结束之前, 夺取圣杯的阵营将拥有处置现实世界的所有权。】
【游戏时间：三天。】
【备注：外来的怪物虎视眈眈，贪婪注视着肥美的羔羊, 身为主宰世界的人类，能否捍卫自己的领土，夺取这场游戏的胜利？】
所有人不禁面色一变。
他们所处的世界变成巨大的游戏场, 这说明现实世界模组化已经彻底完成, 这个通告就如同导火索，将原本抑制着的危机彻底点燃。
漩涡的正中央，就是所谓的圣杯？
三天的时间，他们需要抵御怪物的袭击，并且和它们抢夺圣杯，时间似乎太漫长，又似乎太过短暂了, 以至于大家的脑袋都一片空白, 完全转不过弯来。
临清这段时间一直在特应部严阵以待, 此时头脑十分清醒，在听到播报后立刻分析清楚了游戏规则, 指挥命令一条条下达，全员都在指令下行动起来。
三天……
临清仰头看着天空上那个金色的圣杯，那个就是能决定他们这个世界命运的东西吗？
莫名地，他感觉有些可笑。
他语调冷漠地说：“通知所有人，战斗开始了。”
纵使孤注一掷，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绝对不允许他们成为模组融合的牺牲品。
即使这是迷雾降临之时，就已经注定的事情。
……
天空上那个仿佛从哪个角度看去，都一模一样的圣杯，被全世界从各个角度观测所得出来的结论都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他们无法得到圣杯的真实坐标。
与此同时，怪物那边也有了异动，无数被记录在案的异化地点和怪物共同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最终凝结形成了庞大的怪物领域。
短短一夜之间，多处城市在领域中沦陷，居民紧急撤离，前往就近搭设的避难场所。
“这些怪物所汇聚而成的能量体，异常数值检测超标，这种领域级别的天灾竟然在世界各地出现了数十处，看来想要吞噬掉我们的心非常强烈。”
特应部开会时，临清如此道。
人与怪物需要共同争夺圣杯，来决定现实世界的所有权。这种荒谬的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被所有人知晓，无论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也只能接受现实。
在这种全球级别的灾难面前，众人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增加获胜的概率。
在全球通告发出不久后，世界各地首脑举行秘密会议，并通过了一项重要决定。
于是在第二日早上八点，被推选出来的发言人代表临清，在全球公告中做出如下宣告——
“加入人类阵营，服从一个命令，与同胞共同战斗，保卫我们的家园！”
幸存者们所聚集的广场中间，巨大的屏幕上是临清身穿漆黑制服，帽檐下神情凌厉的脸庞，在他的身后，是如今幸存的所有国家的旗帜。
所有人在观看完视频后，面前都不约而同的跳出一个弹窗。
【是否选择加入人类阵营？】
那一瞬间，无数人选择摁下确认键。
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无数幸存者所汇聚起来的力量，却如江海般延绵不绝，如同不可思议的奇迹。
在这种级别的天灾面前，没有人能够选择后退。
“人类同胞们，我们的命运只属于我们自己。”
临清的目光是那么深邃，仿佛能穿透屏幕，注视着世界上每一个同胞和战友。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在做好动员后，战争就全面爆发。
三天的游戏时间注定了一切进程都将加快，所幸的是在这之前特应部做了不少的备用方案，总有一款删删改改能够适应眼前的情况。
命令和安排都有条不紊的下达给众人，全世界的力量再次得到充分的利用，恰到好处的运转。
玩家们各显神通，集合到一起对抗世界各地灾变怪物集合体，根据每个人的天赋技能特性进行组合战斗。
情报组分析怪物弱点，计算出合理的战斗方案，共同对抗大boss。
百图图就是情报组的一员，她的能力格外好用，在将同位体的经验消化吸收后，她的学识也更上一层楼，气质也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不过她刚端起来的高冷形象，就在同伴的争吵中瞬间破功。
“喂，不要再吵了，现在可是大敌当前，给我区别一下场合啊！”
托尔和缇娜下意识停嘴，暂时放下“战斗时谁给谁打辅助”这件事，面面相窥后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
百图图心累的叹了口气。
他们的同伴中还有基金会模组的三个开拓者，双方早就因那一次的经历熟识，见到对方后心领神会的点头。
在准备工作做完，战斗打响后，托尔和缇娜瞬间冲进灾变怪物的领域，进攻格外勇猛。
虽然没有详细的作战安排，相互之间的配合却仅需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
所以，百图图完全不知道他们每次都在吵些什么。
盛茂同样是进攻组的一员，他神情冷静，隐匿于阴影之中，哪怕是领域中的怪物也找寻不到他的踪迹。
他们所面对的怪物代号为【镜像的欺诈者】，怪物的主体前身是学校的镜中怪谈，载体是废弃医院，感染的医护和患者游荡在医院和镜中，似真似假，令人难以分辨。
指挥团中有陈思思和汪琪，他们掌握着怪物的初步情报，以及预测判断怪物的活动轨迹，指挥战斗人员应对危机情况。
而面临如此庞大的作战场地，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的局面，所需要处理的情报量和运算数据堪称庞大，战斗爆发时更是飙升，所耗费的心力想想就足够惊人。
但能够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最优秀的开拓者。
汪琪和陈思思也在不断成长，努力发挥自己的能力，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陈思思感受到汪琪就在她身边，心里便格外的安稳，低声说：“没关系，无论是什么变化，都逃不过我的预知。”
她会变得很有用，直到能够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只有这样，这份力量，这一切才有存在的意义。
而另一边，密大的调查员们也全部出动，誓要把怪物们统统送回老家，一个个热血沸腾，武德异常充沛。
旁观者看着他们一路切瓜砍菜般推boss，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清除怪物调查员们才是专业的。
而冷静指挥典藏馆众人的阎琉，在同伴们的对比下就十分稳扎稳打，即专业又精准，冷静的仿佛艺术品一般。
这样的局面，已经比临清所想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一切都在稳步推进，这次临清也没有继续坐镇大本营，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出外勤，亲身来到战场指挥战斗。
身旁的人都在劝他留在安全的地方，他平安无事才是对局面最好的选择。
但临清却说：“我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使我死了，也有后继者能够接替我的位置，重要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们共同的意志。”
话虽如此，哪怕他永远像机器那样一丝不苟的运转，人类的血肉之躯也比不上过于残酷的战场，常年以来的疲惫操劳拖垮了他的身体。
临清也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精力充沛，处理事务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情况难免感到一丝力不从心。
“你总是那么倔强……”
在危急关头，熟悉的声音无奈的响起。
临清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后猛地抬头：“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徐源和，他出走之后没有人管他，更没人把他抓回去，一时间无所事事，这种咸鱼的生活过得久了，反而格外的空虚。
他开始不由得操心，自己之前那些事务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临清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身体能不能照顾好，大家都在做些什么……
竟有许多放心不下的地方。
临清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你决定好了？”
徐源和挠挠头：“大家都在战斗，我也没办法放心得下，或许我真的没办法再回到过去的生活……所以，这里还有我的位置吗？临清。”
那些属于迷雾降临前的留恋，对平静生活的期盼，就仿佛泡影一般，是难以触及的现实。
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美梦，也该醒了。
临清：“战前临阵脱逃，身为核心干员却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你说我该给你什么处罚？”
徐源和耸耸肩道：“那就让我将功补过，等一切结束了，临部长再来处罚我吧。”
或许当他点开那个直播间起，或许还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注定了无法摆脱与特应部，与临清的纠葛。
但这似乎并不令他感到恐惧。
新的工作，新的同伴，还有属于他崭新的人生，他也是时候接纳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了。
“真是个混蛋。”临清喃喃自语，上前一步锤了下他的胸口，“不过，欢迎回来。”
他冷酷的宣布：“你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的仁慈也是有限度的。
徐源和已经接过他的一部分权限，开始娴熟的处理一些紧急事件：“临部长，未来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了。”
他笑了笑：“当然，前提是……我们能活到那个未来。”
……
第153章 融合的现实
第十二章
时间以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 在焦灼的战事中悄然流逝。
很快，日期便来到了圣杯争夺赛的最后一日。
在全球幸存者的合作下，国家机器以难以言喻的高效运转着, 飞速收割着周围的怪物。
但即使伤亡称不上惨烈, 情况却依旧称不上乐观。
所有人都知道，圣杯争夺赛的规则是不利于他们的，如果在最后一日没有得到圣杯, 真正改写世界的规则, 把怪物赶出去, 也要接受模组融合的命运, 和这些生物共存。
不过眼下他们也没有更有效的办法，事实上, 能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内，坚守住领地与人民的生命，并且和从未遇见过的怪物作战, 表现已经值得称赞。
但时间还是太短了。
三天, 72个小时，究竟要用怎样的牺牲，才能达成他们所想要的结果？
天幕之上圣杯争夺赛倒计时的流逝，使所有人都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抵御怪物的袭击上。
最后一日的时候，一道金光化作阶梯，从地面直入云霄来到圣杯面前, 这条璀璨透明的华丽阶梯, 既是通往天国的路, 亦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光是守住阶梯不让怪物方上去，就耗费了他们大量的精力。
当然, 临清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毕竟站在他们这边的还有密大的倾力支持，以及典藏馆的协助，他们尚有余裕去思索破局的关键。
“最令人在意的是费尔莱特的踪迹，他直到现在也没有现身，但如今的局面绝对有他存在的身影，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们就越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临清皱眉道。
但问题是，费尔莱特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手段？
容乐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神情略有些疲倦，虽然不见什么异色，但眼下的微青也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夺取圣杯，改写规则。”
他喃喃道：“费尔莱特会出现的，因为我们之间的对决，还没有结束。”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在天幕倒计时尚且剩下三个小时的时候，容乐突破重重障碍，在众人的掩护下攀登至阶梯的顶端，来到圣杯的面前。
圣杯就坐落于这座悬浮空中的大殿中，然而在这殿中除了它以外，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费尔莱特听到动静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笑。
“……”容乐，“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
费尔莱特：“真是让人伤心的评价，毕竟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
容乐缓步走进大殿，在距离他几米外的地方停下。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与费尔莱特对峙时，他们交谈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街道上的屏幕。
这一次全世界各个角落，所有的屏幕都播放着同样的画面。
容乐垂眸扫过距离费尔莱特仅有一步之遥的圣杯，轻易推断出圣杯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他才能游刃有余的和他谈条件。
“说吧，你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带感情：“圣杯只是你的诱饵，是你再次布下陷阱的工具，而你耗费这么大的周折，该不会又是为了那无聊的理由吧？”
费尔莱特见他兴致缺缺，一副很想摆烂不干了的模样，不禁轻轻笑道：“或许对你而言，我堪称无聊又难缠，但站在我的角度——你不知道我注视了你多久。”
“你是我的所有物，这是我付出了漫长时间后既定的事实。”
永远都在自顾自的，说着这种惹人发笑的话。
傲慢的，永远目空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玩弄时空毫无敬畏之心，自诩掌控宇宙万物的规则，却仅凭一己私欲操控着他人的人生。
容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费尔莱特对他的态度堪称纵容，继续道：“圣杯就在这里，我不会阻止你拿走它，就像我从来不会阻止你要做的事情，我只需要你做出选择。”
“我将自己的意识附着于圣杯上，如果你使用圣杯拯救世界，我也将打破屏障，彻底掌控现实世界。”
容乐看着对方含笑的模样，明白了他隐藏在这句话中深深地恶意。
如今两人都在争夺现实世界的掌控权，在现实世界尚未彻底沦陷的这个时间节点，是费尔莱特掌控这个世界能力最弱的时候，也是容乐借此翻盘的契机。
然而，费尔莱特可以凭借着污染“钥匙”，通过圣杯获取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不使用圣杯，世界会永远沦陷于怪物的乐园，陷入无尽的争斗，使用圣杯，则怪物消失，费尔莱特光明正大接手世界法则，也宣告了容乐再次失败。
眼下的情况，他们必须使用圣杯。
也就是说，一切都没有改变，容乐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跳出循环，现实世界也不过是循环中新增加的一个环节罢了。
他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同样仰头看着屏幕，明白了选择的后果的女性，忍不住捂住嘴，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雪雪迷茫的依偎在她身边，看着屏幕中黑发绿瞳的帅气哥哥。
她不明白大人在做的事情，但她能感受到，此刻所有人心中升起的绝望。
费尔莱特语调轻柔：“来吧，做出你的选择。”
容乐神情略有些晦暗。
此时此刻，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得知了无限回溯的真相，找回遗失的记忆，见证着每个人战斗中展示的意志与光辉，他们将所有的信任倾注于你，而现在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正在你面前上演。天秤的两端，似乎都摆放着对你而言并不友好的选择，你是否愿意迎接现实的骚乱，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是选择成神仪式，跳出循环，亦或是背负世界的命运，甘愿踏入费尔的阴谋。】
【你的选择，将改变这个模组的命运。】
容乐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
他抬头看着远处仍旧沉沦于战火中的大地，幽绿的眼眸中一片沉寂。
这种选择题的答案，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不再需要犹豫了。
毕竟，这一路走来，他收获了许多东西。
即使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跳出回溯的循环，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容乐也无法忽视所经历的那些回忆。
模组中他跨越的两条世界线，无论怎样篡改，都会回归到两个不同结局。
但他的存在意义，就是找到那第三条世界线。
容乐：“这世间的结局，也并非非生即死。”
他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幕幕片段，那些容乐以为早已遗忘的，实际上却停留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永远无法被拯救的波兰特在漆黑夜幕下经历狂风暴雨，最终沉浸在深海之中。
无数鲜活的生命埋葬在校园，萌芽的爱情随之逐渐消散，神像之下是怪物们的狂欢。
冰冷的机械之心诞生出血肉之躯，他们向命运发起挑战，最终死于孤独的殉道之路。
阴暗潮湿的巷中畸形的怪物被身后众人驱赶着，爬行越过同类的身体，攀登至尸首顶端。
流浪在世界线中的基金会，同位体们在规则下互相厮杀，审判庭如阴云般笼罩其中。
元素审判庭与时空政府，过去与未来的命运交织，在错乱的时空中揭露悚然的真相。
“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容乐微微垂眸，镜头在这里扫过他的面容，能看到那张常年带着伪装面具的脸庞，此时有着微微的怀念。
“我是侦探，也是学生，既是教授，也是无业游民。”
“明明是不属于我的虚幻的人生，却也改变了事实，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
众人沉默的望着他，聆听着救世主难得剖析自己的内心独白。
袒露真实的一面，对于常年将自己包裹在层层伪装后的人来说，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容乐从未忘记这些模组的结局。
“我也从未忘记过每一个人，这些鲜活的生命都在阴暗的世界中生存着，我无数次重新回到尚未发生的过去，就是为了篡改未来，使所有人都能在阳光下幸福的微笑。”
或许直面自己的内心，这并非是什么难事。
每一次系统主线的提示音，或许也正是向容乐的内心叩问。
你是否要拯救这个小镇，是否要挽救秋海注定的绝望未来，你是否愿意拯救人偶的悲剧，带领异种走向地区独立？
你想被基金会吞噬同化成一份子，还是直面旅途的尽头，摆在你面前最终的抉择？
他喃喃道：“……我怎么能让这些都功亏一篑？”
霎那间，圣杯的光芒瞬间大作，无数人仰望屏幕，不禁为此心神震撼。
他们脑海中无数的画面如蒙太奇般闪回，是青年悍不畏死开启主线任务的每一个画面。
【是远离这个要被摧毁的小镇，还是拼尽全力拯救这一切。】
【故去的魂灵自当安息，沉沦淤泥中的世人应当得到救赎。】
【终末的校园，畸形的制度，我将获取胜利，挽救所有人的命运。】
【……】
【……】
【踏上棋盘，步入局中，我是执棋者，亦是棋子本身。】
……
容乐选择接受主线任务。
【终将打破的屏障，世间锚点尽系于我身，我将背负一切，跨越命运长河。】
这一刻，他们的世界宣告恢复和平。
灾难，怪物，模组……这些东西都将离世界远去，和平再次降临到这里。
失去的家园彻底回归，亲朋好友也仿佛从未离去般出现在身边。
如此犹如神迹的一幕，以及那道金色的光芒，伴随着那道消失不见的人影，一同烙印在全世界所有人的心中。
他们安全了。
……
第154章 最终战场
第十一章
在现实世界即将倾覆之际, 容乐选择开启主线任务，使用圣杯拯救世界。
但这并不代表他打算认输。
容乐在圣杯生效的最后关头，使用回溯遁入时空屏障, 打算在那里和其他容乐一同寻找最后的生机。
他相信, 025号容乐一定还有其他准备。
从典藏馆模组开始，他就在不动声色的传递着情报，在幼时的书房, 容乐得到了更多记忆碎片, 因此也明白了那个存在向他传达的意图。
而在这最后关头, 正是绝佳的机会, 他需要去见他一面，共同商讨对敌计划。
“你还真是狼狈啊, 被敌人逼到这个份儿上，被迫只能死遁逃走……好吧，这的确是容乐会做出来的事情。”
对面座位上的青年懒洋洋支着头, 像是孤傲优雅的黑猫。
容乐：“025号容乐, 对吧？”
他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座保护着所有容乐的建筑。
在时空回溯时，他感受到一股陌生的吸力，出于和这不知名同位体的默契，他顺从的被拉了进来。
他猜测的没有错，025号容乐的确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所以才能在恰好的时间将他拉进来。
相比起白发容乐, 025号容乐在外貌上和容乐更加相似, 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如果仔细观察, 却能发现他的表情要更加肆意一些，眼底带着微不可查的猩红, 微勾的唇角也透着隐隐地癫狂。
他出声打断容乐：“看够了吧？看在你是我同位体的份上，我才允许你观察那么久，但不要太过分了。”
容乐收回目光，镇定自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请原谅我的好奇心。”
025号容乐嗤笑一声，忽然俯身凑近他，意味不明道：“有趣，即使是现在也保持着镇定吗，究竟是伪装还是真实的？”
“成神仪式宣告失败，一路走来的艰辛都失去了意义，胜利被自己拱手相让，未来在无尽时空中找不到方向……你难道就不会后悔？”
“连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容乐缓缓抬眼：“你在说你自己吗？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着相同的命运，我并不比其他容乐特殊多少。”
“倒是你特地来找我，大费周章为我传递情报，我所在的886号世界线被你寄予厚望，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
果然还是自己懂得如何让自己生气。
025号容乐坐回原位，语气凉凉的道：“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我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虽然我知道同位体之间相互排斥，我们尤其如此……但我们毕竟站在同一个阵营中。”
容乐在得到白发容乐笔记本中的情报后，对025号容乐拥有了一定的了解。
“看来这里就是时空政府，那道时空屏障真是难以想象的精妙，简直就像是一个奇迹。”
他笑着说：“当然，能做到这一切的你才是奇迹本身。”
容乐用这种态度无声的诉说自己的谦卑姿态，不过这种社交手段025号容乐也懂，和自己的同位体打交道，他也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
容乐所在的886号世界线是所有容乐的希望。
025号容乐观测到这个变数后，决定操纵886号容乐，使其命运通往他所规定的方向。
眼前的容乐显然是个刺头，他决定带他先在这里逛一逛，再协商接下来的计划。
……
现实世界。
临清平静的盯着办公桌上的屏幕。
屏幕上，是容乐和025号容乐交流的画面。
在容乐选择使用圣杯拯救世界后，就彻底消失了，他们的世界恢复了和平。
怪物彻底褪去，灾难中丧失生命的亲朋好友也回到了他们的身边，遗失的故土，也重返他们的家园。
因为容乐在使用圣杯时，许下了他们早已约定好的愿望。
【让所有迷雾降临后死亡的人复生，让怪物远离这个世界，使世间一切恢复到灾难发生前的状态。】
于是死者复生，家园重新回归，基础设施恢复运转，曾经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一缕微不足道的灰尘，轻易就可以从他们的生活中抹去。
……但仍有些东西被彻底留了下来。
曾渗透众人生活的直播屏幕依然维持着运转，仿佛在告诉他们一切尚未结束。
有人背负着世界的命运，依然在某个角落与命运抗争。
费尔莱特的阴影依然持续笼罩在众人的头顶，最高维度的法则掌控在他的手中，似乎轻易就可以颠覆他们的生活。
他们的咽喉依然束缚着绳索，只等待某一天就会突然收紧，被迫向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臣服。
临清喃喃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他们的世界的确被模组化，成为迷雾之城众多模组中的一员，大陆已经与其他模组接壤，形成新的世界版图。
在圣杯的规则之下，他们自然跳不出费尔莱特的掌控。
特应部的基地中，密大和典藏馆仍在暗中存在着往来，寻找着那个颠覆规则的契机。
而在临清看来，从那个直播屏幕再次无视一切规则，从所有人手机屏幕中亮起的那一刻，那个契机已经毋庸置疑。
没有人沉浸在虚假的喜悦中，众人仍沉默的注视着屏幕中的那道身影，期待着奇迹再次降临的那一日。
……
容乐站在白发容乐的卧室窗户前，遥望着窗前远处神秘深沉的海域。
这就是他曾经停留了许久的地方，他在这里经历许多波折，和025号容乐共创了时空政府。
这座外表犹如漆黑监狱的堡垒，悬浮在虚空中，外面是辽阔的海域和广袤的沙丘。
在这个荒无人迹的独立空间里，所有容乐隔绝外界一切探测，也隔绝所有危险，但这相当于给自己笼罩了真空的玻璃罩子，代价是牺牲自由。
待的时间久了，就会感觉到这个世界令人无法呼吸。
容乐不知不觉间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这并不是为了生存而准备的地方，覆盖在世外桃源的假象下，是我们对审判庭的反抗。”
025号容乐与他共同注视着眼前的风景，缓缓道：
“然而真相只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即使是容乐们也是如此，一部分朝生暮死贪欲享乐，一部分挖掘真相试图篡改。”
“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我们不能否认自己身上所将会出现的各种可能性，我们拥有人类所具有的劣性根，嫉妒，贪婪，傲慢……等等。”
025号容乐拥有时空政府的绝对掌控权，因此能清晰的感知到这座堡垒中存在的无数同位体们。
他们或是懒散的在书房看书，相约一起打牌下棋，或者相互算计，在争斗中寻找乐趣，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猫在屋子里睡觉。
“我们不否认所有容乐存在的意义，他们都是经历了漫长的抗争，走到了终点，然后试图反抗命运之人。”
“这个堡垒因我们而存在，无论怎样内战倾轧，都无法改变我们最初的目的。”
他们在这里得以生存，却仿佛亲手将自己关进了监狱，成为玻璃鱼缸中被观赏的鱼，这种屈辱感对性格傲慢的他们而言，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025号容乐看向他，缓缓道：“那就是逃离这无尽回溯，向所谓的命运发起挑战。”
如今的蛰伏，也只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025号容乐正是凭借这个理由说服其他同位体，使他们留在这里。
容乐：“原来如此……将我当成工具了吗？”
他说了这么多，显然不是让容乐和其他同位体一样留下来，他早已摆明态度，告知容乐正是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这并非拉拢，而是要求他成为自己的同盟。
025号容乐：“那么你呢？你来到我面前，是打算为这份计划带来最后一块拼图，亦或是违抗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想法？”
“这种感觉可真是久违了，我从来没想到我的敌人除了审判庭，还有我的同位体们。”
容乐：“或许我该习惯这一点？毕竟你当初有意泄露自己的情报，将白发容乐放出时空屏障，不正是为了让他来到我的面前，让我得知你们的存在？”
“连‘自己’同样是你棋盘上的棋子，025，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行为使你和费尔莱特更加相似了？”
025号容乐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厌恶：“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这种假设真是糟糕透了，简直让我想吐出来。”
“白发容乐是计划中的一环，我泄露自己的笔记，将它通过白发容乐传达给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被费尔莱特追踪到时空政府的坐标位置。”
“如果我利用他，那么就等于在利用自己。”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摆脱他的掌控，躲在这个像笼子一样的监狱里，让我们放弃骄傲低头，这些都是拜费尔莱特所赐。”
“我当然知道，设置时空屏障只是饮鸩止渴，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但我们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的到来。”
025号容乐凝视着容乐：“现在，这个时机已经来了。”
容乐：“你打算让我做些什么？”
025号容乐：“或许你觉得我已经疯了……是的，我的确疯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上，我们最多只存在一些理念上的不同，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让你同化篡改白发容乐的世界线，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我保留着无数我们的可能性，也保留着在这漫长旅途中你全部的记忆，从最初的旅程一直到最后……容乐，你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了吗？”
025号容乐叹息般的说：“同化我们所有人，变得完整，变成最初的你，带着我们一起去往未来吧。”
怪不得白发容乐说他是个疯子，这个精神状态的确非常超前。
容乐曾在幼时的书房找回一部分残留的记忆，当时仅仅只是那些碎片，就已经将他冲击到神智不清，许久才缓回来。
而025号容乐却提议，让他同化他们所有人的记忆。
一个人的人生会有多么漫长呢？以容乐的经历来看，更增添了许多波折，短短几年或许就比常人一生精彩几倍。
而如果这样的人生再增加数百倍，又会是怎样浩瀚的记忆海洋？
简直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但025号容乐的样子，平静地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一直在关注直播的众人也炸锅了，没想到能听到这种计划。
“骗人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025号容乐果然是疯了，竟然提出这样的计划，难道他不清楚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他敢这么说，该不会曾经就是这么做的吧？”
“当初在幼时的书房时，容乐的状态就已经很让人揪心了，难以想象接受他们所有人，这会是多么巨大的冲击。”
“重点是如果计划失败，恐怕最轻也会像025号容乐一样彻底疯掉，如果遭遇不测……根本无法接受更严重的后果！”
“但是容乐已经没有退路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个选择，他只能赌自己会成功，除此之外都不会是理想的结果。”
“……”
弹幕的分析并没有错，容乐沉吟片刻：“好，我接受这个选择。”
他凝视着025号容乐：“我相信你，因为你也堵上了自己的命运。”
时空政府所有的容乐，自然也包括提出这项计划的025号容乐，所有人都会牺牲，包括提出这个计划的他自己。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每一份可能性都是容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必须穷尽无数世界线上所有容乐的可能性，去赌那个未来。
容乐就是被他选中的人。
容乐在这个关头，忽然想起典藏馆时期，每次更换模组时，耳边的那些呢喃。
“……这该死的命运。”
“我是否还能找到，这趟旅途的终点。”
“吞噬我，将我融为一体……”
这些倾诉中所包含的情感，究竟仅仅来自白发容乐，还是这座堡垒的所有容乐呢？
他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些了。
025号容乐在容乐同意后，终于露出释然的神情，眼底的那点猩红，似乎在诉说着提出这个计划时，他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疯狂的状态。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尖轻触容乐的眉心。
就这样，
——将他带入了地狱之中。
第155章 最终战场2
第十二章
容乐在这一瞬间, 接受了所有同位体的记忆。
无数容乐的遭遇和希望，每个人的旅途都犹如史诗般的挽歌，他透过他们的眼睛观察这恢弘的宇宙, 与无穷的时空。
世界线与时间节点交织成网, 他们也共同奔赴同一个未来，这些人生汇集起来如同奔涌的河流，冲刷着他的脑海, 几乎令容乐迷失其中。
他在某一时刻, 似乎也成为了他们。
所有容乐都是曾经的容乐, 是曾经失败的容乐, 他们保留着属于容乐的一部分，是容乐潜意识里为了应对元素审判庭做出的自我防御。
元素审判庭猎杀容乐, 试图将他这个存在彻底消灭。
同位体们的失败，相当于被扼杀了跳出世界线的可能性，当886号世界线的容乐失败后, 他们再没有更多的可能性寻找破局的机会, 那么也代表着费尔莱特在这场角逐中的胜利。
这是最后翻盘的机会了。
容乐必须吸收所有可能性，使自身的命运突破世界规则的禁锢，无数的因果线交织在他的命运中，旅途中所遇到的每一个同伴，都是将他稳定在现实世界的锚点。
“无数次的旅途汇聚在一起，是否能缔造出难以想象的奇迹？真是令人期待。”
025号容乐最后的意识在他脑海中轻笑：“当然在此之前，你必须先接受我们, 接受无数世界线上的, 无数个你自己。”
“如果这一切真能做到的话, 最终存在于世间的容乐，一定会像个怪物吧。”
“……然而神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份计划之所以疯狂, 在于几乎不可能被做到。
无论是谁，都会迷失在数百倍的记忆海洋之中，无数的容乐拥有许多重合的人生经历，这些充满迷惑性的经历，让容乐在接受这些记忆后瞬间被冲垮精神屏障。
他一度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究竟要去做什么。
过载的信息不仅影响他的意识，也影响着容乐的身体。
容乐丧失了对肢体的控制，无力的倒在地上，黑发凌乱铺散着，凝视着天花板，双眼空洞。
在这些记忆中，025号容乐的记忆最为庞大，作为世界线编号十分靠前的同位体，他所得知的情报也远超容乐的想象。
他体会着025号容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旅途的终点，在无尽的回溯中发现命运的真相，最终通过不断的尝试欺骗命运的安排，逃离自己所在的世界线，将其他世界线的同位体取而代之。
在这样的操作重复几次之后……他变成了025号容乐。
“我早已忘记我的家乡，忘记我的同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来处，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唯独记得要逃离审判庭，逃离着该死的命运。”
“重复更换世界代号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不断消耗我胜利的可能性，于是我尝试将可控的容乐收集起来，划定一个明确的范围，将他们放到安全的地方。”
容乐垂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坐在书桌前写下陌生又熟悉的日记。
“然后，在不断的推演中，我发现886号世界线是胜利的关键。”
“那个世界的容乐是特殊的，他处于我们的可能性将要耗尽的节点上，拥有着能够酝酿最后一击的潜力。”
“我会持续关注着他，直到合适的时机来临。”
025号容乐或许早已在不断抛弃自己的身份时就已经疯了。
如果他的理智没有归零，又怎么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自己以及之后数百个同位体的命运，只为孤注一掷寻求那个渺茫的希望。
这种极端强烈的自毁倾向，恰恰佐证了他的精神状态。
然而此刻，容乐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了。
他沉沦于无际的记忆海洋之中。
……
灼热与痛苦焚烧着容乐的四肢百骸，他的骨肉，血管与神经紧绷战栗着，几近发出尖啸，他浑身肌肉绷紧，抽搐的躺在肮脏遍布泥水的地面上。
容乐在剧痛中睁开灰蒙蒙的绿瞳，疲倦地看向寂静的夜空。
四周都是一片空茫，庞大的堡垒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泥泞空茫，仿佛灾难过后所残留下的土地，又像是撕开虚伪的假象后，这片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他很累了。
但为什么，耳边却仿佛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他们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无时无刻地祈祷，祈求着谁能回应他们的呼唤，将那个人带回到他们身边。
容乐看着天空，微微颤动眼睫。
他仍然陷入绝望的困境，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逃脱，铺天盖地的回忆与绝望充斥着他的脑海。
黑色的暴雨自天空倾盆泻下，将他的精神世界全部淹没，变成一片惊悚的黑色潮水。
所谓的时空屏障，并不仅仅是为了汇集无数可能性的容乐，更是025号容乐保留下来的火种。
它保护了他们不被元素审判庭发现，更保护了容乐的精神屏障，不至于在一次次的回溯中陷入疯狂。
但这个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当容乐彻底回想起一切后，也将承担过往的所有痛苦与折磨。
无论渴望着他回来的人是谁……这次或许真的要失约了。
因为他真的很累了，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久违的无力与疲惫，几乎将容乐的精神状态彻底摧毁。
同位体无数次犯下的罪，无数因果轮回线缠绕在他的身上，将容乐层层叠叠的包裹在茧中。
“果然，被那个疯狂的家伙给坑了，拥有无数可能性的前提，是我具备承担所有痛苦的能力。”
“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025号容乐自己就做了，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不过……”
容乐努力伸出手，试图握住虚空中的某样东西般，露出略带温和的，疲倦的笑容。
“欢迎回来，这一次，我们可以共同前往旅途的终点了。”
他的同位体们，他所遗失的所有记忆，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并且再次变成完整的自己。
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对吧？
容乐再次不可抗拒般陷入昏暗的沉睡，在不透出一丝光线的深海之中，他也如同无数误入到此的船一样，陷入了无尽迷航的恐惧之中。
他的意志也在无数次的回溯中不可避免的渐渐损毁，由人至神的跨越是那么痛苦，几乎迷失在这个界限中。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容乐的眼前出现了一缕毫光。
这股微弱的光就如同丝线般细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渐渐的，发光的丝线愈来愈多，逐渐汇聚成一条光带，慢慢膨胀成为河流。
最终，漆黑的深海，竟然都被着无数的光线照亮。
一望无际的无尽的海域，遍布着瑰丽的光带，组成耀眼美丽的轨迹，犹如置身天外神国，是那般神圣而震撼心灵。
他们都在呼唤着他。
无数次轮回所设立的锚点，如同最坚固的钉子，将容乐漂泊不定的灵魂锁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容乐终于又有了回应呼唤的力量，怔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想起自己在旅途中所做出的承诺，想起了身上所承载的期待，纵使已经伤痕累累，灵魂几近枯萎，他也想触碰那份灼热的光带。
爱他的人，他所爱之人，仍停留在那个需要挣扎求存的世界。
他尚且没有篡改的模组，那个活着的人间地狱。
他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还有人在等我回来。
回来吧，无数人呼唤着。
……回来吧。
容乐望向前方，不知何时，那扇神秘的时空之门再次出现，静静屹立在那里，等待着他再次跨越那扇门。
门后即是无限。
门后即是新生。
容乐抬脚，再次跨越了那扇时空之门。
……
临清垂眸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报告。
平安夜邪神子嗣案。
档案编号：SRF-A-0032
案发地点：东部地区波兰特小镇
案件时间：2023年12月24日
秋海神像污染案。
档案编号：SRF-B-0182
地点：C市明州区华满璐秋海私立高等学院
时间：2018年5月20日
死灵之书现世案。
档案编号：SRF-A-0024
地点：机械之城（已消失）
时间：2020年10月10日
异种人类融合研究实验案。
档案编号：SRF-B-0185
地点：异种人类管理区
时间：2021年2月10日
基金会世界线入侵案。
档案编号：SRF-S-0004
案发地点：基金会（已消失）
案件时间：2024年12月24日
“调查拯救即将走向末路的模组，扮演角色虚构新的人生，通过篡改必定发生的时间节点，提升世界线篡改度，开启主线任务。”
“这就是独属于容乐的，传奇级任务的游戏规则。”
百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语调斯文道：“不过，不同的事件，所能带来的影响力也是不同的。”
“通过观测，我为容乐选择了五个影响力最大的模组。”
“而每个模组，都会对世界线产生深刻的影响，每一个站在时间节点上的选择，都有可能通往不同的结局。”
“如果沿着错误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终会导致世界线的毁灭。”
“但是，无论是正确亦或者是错误的方向，都是既定的命运，所以唯有篡改时间节点，书写世界规则所不存在的结局，旅途的终点才会发生改变。”
百越：“现在，我们站在了最后一个时间节点之上。”
“不过这一次，你们不是屏幕外的观众，而是亲身经历的参与者。”
“我不需要你们做到如何伟大的事迹，只需要你们在那个人面临终点时产生疲惫的时候……成为能够托举他的力量。”
临清听见他语带笑意的说：“这样，或许我勤勤恳恳地为你们直播的努力，才没有白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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