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走, 上车!”
方婷直接冲下台阶,坐进车里,“轰”的一声, 汽车启动了。
陈小年惊讶得瞪大了眼?, “这是真的吗?”
方婷单手扒住降下窗的车门,探头来叫她们:“快啊!上车啊!愣着干嘛!”
周洁婕说:“出不去。”
逃跑, 会被淘汰。
“谁说我要出去了!”
方婷吹了一嘴口哨,太攀蛇顺着车轮爬进车里。
“我载你们?去镇上买杯咖啡再回?来呗, 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第二场游戏还没结束嘛,游戏范围不限制哦!不限制哦!”
她刻意强调最后四个字, 一脸得意。
在她们?的背后,血红的倒计时显示还剩四个小时十五分钟。
汤真真将汤贝贝往台阶一推,“去。”她侧头?,叫许清月,“你也去。”
许清月摇摇头?,往台阶上坐下,“累了,休息一下, 如果?能打包, 那要一份不加糖的咖啡。”
小森蚺盘着尾巴, 坐在她的身边,用和她一样的动作,黑黝黝的瞳孔望着方婷和黑色的小汽车。
陈小年?也坐下来,“懒得动了, 你们?去吧。”
八个人, 汤贝贝被汤真真推到台阶中央,却没有一个人上车。
“你们?干嘛啊!就去兜一圈风, 又不干嘛。上来嘛!”
方婷“啧”了一声,“玩个破游戏还不能让老子捡两个小时过点私生?活啊!”
汤真真深深看了许清月一眼?,拽一把汤贝贝,大步上了车。
“还有人来没?”
方婷单手抹动方向?盘,原地调转车头?,朝向?下山路。
朱朵单犹豫地看了童暖暖一眼?。
童暖暖推她的背,“去吧。”
“我……”朱朵单低落地垂着头?,不敢看她们?。
一辆车,坐五个人。
她们?带着蛇,蛇往车里一塞,能坐五个人的便只能坐下四个人了。
方婷说的是去镇上喝咖啡,但那些暗藏的小心思谁都清楚。朱朵单很想?上去,却觉得不该自己去,最该先离开这里的,是许清月。
可是许清月一脸疲惫,坐下了,当?真不愿意再起了。
朱朵单偷偷抬眼?,去瞧许清月。许清月靠在陈小年?的肩膀上,两只手捧着小森蚺的头?,像搓拨浪鼓一样来回?揉。
朱朵单心一狠,转身跑下台阶。
她一定?要下去,去镇上报警,再回?来找她们?!
汤真真推开车门,朱朵单立刻坐了进去,蛇跟着爬进车。
一辆长长的小轿车,被四个人,三条蛇塞得满满当?当?。
方婷伸出一只手,冲台阶上的许清月五人晃了晃,大喊:“等我回?来啊,我请你们?喝咖啡!”
油门一踩,小轿车载着四个人三条蛇“轰”地驶下山。
天空的太阳偏了偏,躲去了树林后面。大风刮起地面的叶子,带来阴凉凉的风。
明明刚过中午,风却冷得人直打寒颤。
“她们?真能下去吗?”
方巧疑惑地望着小轿车离开的方向?。
周洁婕说:“不可能。”
“我们?刚出来就播报成功晋级,他在上面监控我们?,不可能让我们?下山。”
陈小年?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小镇也是游戏的范围呀?最开始守在我们?窗下的那些保镖、佣人、厨师,他们?就住在山下的小镇?”
许清月听着听着,皱起眉来。
地图上的小镇,是在海的另一面,距离这里很远。
虽然一人分得一角地图,但整个大地图,九人都是见过的,见过很多次,哪怕记不住细节,大体有些什么,位置在哪里,总该记得的。
“谁说小镇在山下?”
许清月抿嘴,问她。
陈小年?困惑,“没人说过吗?”
童暖暖盯着她,摇头?,“没人。”
“月月说他们?去小镇吃午饭回?来,我就猜小镇在山下呀。”
陈小年?睁睁望着她们?。
“总不会很远吧?”
“是的,在山下的可能性很大,也有可能在半山腰,总归吃一顿午饭不会跑很远的。”
许清月笑着点头?。
童暖暖狐疑地偏头?看许清月。
许清月并没有和她对视,她从陈小年?的肩膀直起身,双手环住小森蚺的身体,往自己膝盖上一搂,“乖宝宝呀,还困不困?”
小森蚺根本?不用挪动身体,它长得更长更大了,足足有三米长,只需要垂下蛇颈,便能将脑袋搭在妈妈的腿上。
它用脑袋蹭蹭妈妈的腿,“嘶嘶。”
不困。
它睡醒了,不困了。
方巧问:“我们?去哪儿?”
许清月和小森蚺玩得起劲,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话。
周洁婕双臂环绕在腿上,埋着头?,仿佛在睡觉。
童暖暖盯着远处的森林,发呆。
方巧只好去看陈小年?,陈小年?说:“不知道。等方婷她们?吗?”
过会,她又说:“肯定?会有人安排我们?吧,我不想?回?那里去了。”
方巧叹气,“我也不想?。”
气氛一下子便冷起来。
太阳越落越下,身后的倒计时逐渐跳转到只剩一个小时。
山上的风,吹得更冷了,树叶沙沙响起。
许清月身上的衣服是破的,露着手臂和后背。风一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起身,推过过道口的墙根处,把背包往地上一垫,坐下。
这处避着风,不再冷了。
陈小年?几?人依旧坐在台阶上。方巧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周洁婕宛如睡熟了,童暖暖目光呆滞,陈小年?时不时玩一下黑曼巴,或者拿出水壶喝一口水,吃一口用大红餐布包着带出来的栗子糕。
树林遮天蔽日,太阳越往西移,柏油路面越发昏暗,隐隐绰绰看起来宛如快入夜。
“嘶嘶!”
小森蚺抬起头?,懵懂地看着妈妈。
自从妈妈坐到后面来,就不和它玩了,开始发呆,一会儿看小年?姨姨,一会儿看路面。
它不解地用头?顶顶妈妈的腿。
许清月猝然回?神,双手捧着它的宽宽扁扁的下颌,搓着它,将它摇成一个拨浪鼓。
小森蚺的脑袋被摇得晕乎乎的,却好玩极了,一个劲地昂脖子,让妈妈再搓快一点。
它好重,看起来只是捧着一颗脑袋,却酸了许清月的手,如同承受了它整个身体的重量。
“累了,自己玩一会。”
许清月松开它,双手互换着胳膊上的酸痛。
小森蚺不好意思地抬头?,想?替妈妈揉揉。脑袋刚抬起来,“啪”的一下瘫在地上。
它好晕好晕,世界在晃,模模糊糊的一片。
连妈妈也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晃着晃着就快见不着了。
小森蚺赶紧用尾巴去缠妈妈的腿,防止妈妈走的时候自己跟不上。
然后,昏头?搭脑地趴在妈妈脚边。
陈小年?回?头?,就见许清月不断地捏揉手臂,她的蛇安安静静窝在那里。
身后的走廊又空又长,血红的倒计时在白刺刺的灯光里跳闪。
许清月突然抬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陈小年?浑身一震。许清月对她笑了一下,随后又垂下头?,继续揉手臂。像往常那样。
陈小年?慢吞吞地转回?身体,面朝柏油路。手抓着水壶,心脏里空荡荡地漫起一股恐惧。
说不清楚为什么慌张。
她抬起手,下意识地喝水。
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地喝。
周洁婕被她的“咕噜”声扰醒了,她抬头?,睡眼?朦胧地看陈小年?。陈小年?只顾着喝水,两只眼?睛发直地盯着对面的橄榄树,眨也不眨。
周洁婕张开嘴,想?叫她,又闭上了。埋下头?,继续睡。
“叮——倒计时十五分钟——”
机械的声音陡然响起,陈小年?脑袋一颤,猛地惊醒。
水流到衣服上,将胸口一处打湿了,风吹来,凉得人发抖。
她赶紧将怀里的地图摸出来,地图也湿了一角,被她往裤子上蹭蹭,蹭掉水还是湿湿的,她便摊开放在地面,用水壶压着,等它晾干。
许清月抬眼?,视线瞟见那被打湿的一处,颜色深深的好似发了黑。
斜着看去,黑上面亮堂堂地泛着刚洒下的水迹的光。
那是血,干掉的血迹。
许清月垂下眼?睑,不再看她。
倒计时一声一声地跳着,只剩下最后五分钟了。
“方婷还没回?来啊?”
方巧打个哈欠,站起来伸懒腰。
周洁婕抬起头?,往下山路看去,柏油路面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童暖暖也回?过神来。
陈小年?擦干净衣服上的水迹,腿旁边的地图也半干了,她拿起来叠一叠,藏进衣服里。
“也没人来安排我们?。”
方巧说。
“我们?到底去哪里啊?”
应着她的声音,倒计时尖叫着喊出最后一分钟。
“十,九,八……”
柏油路上依旧没有汽车驶上来。
“……三,二,一,零!”
“叮——倒计时结束!”
随着刺耳的倒计时消失在空中,她们?的身前,橄榄树的上空,蓝光波动,像太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闪烁两下之后,排名列表显现出来。
“302号,楚曦玉,淘汰。”
“303号,何宴秋,淘汰。”
“304号,马茜茜,淘汰。”
……
机械声音连环播报,一个女?生?接一个女?生?被淘汰。排名表上,被念出的女?生?的名字灰暗下去。
这场播报整整持续了四分钟。四分钟,放在平日非常快,眨眼?便过去了。今天,这一刻,四分钟变得尤为缓慢,仿佛被一双掌控之手拉扯到无限漫长,变成四十分钟,四个小时,四十天,四百年?那么长。
山林寂静。
机械声音逐渐停止。
天空的排名表大片大片地灰暗。
许清月抬头?看排名表,第一场游戏活下来的170个女?生?大幅度减少,只剩下109名。
“曾海蝶还活着啊?”
方巧诧异道。
“你们?见过曾海蝶么?”
众人摇头?。
方巧唏嘘:“真能藏。”
“排名开始动了!”
陈小年?激动地抬手指。
“她们?在做检测……”
话音未落,小推车滚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几?人回?头?,她们?看见,那贴着半人高的青砖的过道里,两个佣人推着检测仪器,一步一步走过来。
宽大的黑色裙摆摆动,腰间系着雪白的蕾丝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依旧是那张礼貌又疏离的笑脸。
“许小姐。”
走近了,佣人微笑着开口。
“先生?吩咐我们?来为各位女?士做检测,不论检测结果?如何,这一场游戏,你们?八位都将成功晋级。”
她说的是八位。许清月听懂了,方婷她们?去不了小镇,汤真真有可能离开她们?,像那些消失的女?生?们?一样突然离开。
许清月站起身,第一个做检测。
小森蚺像着迷一样,扑上仪器,舔舐那道蓝光。蓝光透过小森蚺,滚烫地铺洒在许清月身上,犹如火烧,烧得她浑身滚烫,烫得脸颊发痒,好似有东西在挠她的脸——是像小蛇舔她的手心那般痒,让她忍不住曲起手指去挠。
就在抬手的刹那,蓝光褪去,仪器上的数值条“刷”地一下几?近拉满。
许清月睁开眼?,在陈小年?几?人的惊呼声中,看见忠诚值的数字直飙98,仅剩头?发丝的缝隙,便将整个数值条填满。
佣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看着许清月的眸光尽是满意。
她们?深深对她鞠躬,“恭喜许小姐。”
许清月对小森蚺招手,小森蚺不肯下来,尾巴颤着仪器不松手。许清月只好上前一步,双手捧着它的脑袋,将它的身体从上面剥离。
小森蚺感受着妈妈的触感,只好和仪器说再见,恋恋不舍地回?到妈妈的怀里。
许清月带着它坐到旁边去,看童暖暖几?人测试,视线不断关注排名表。她的名字稳占第一名。
第二名的沈清,还未动。
第三名的纪媛生?,也未动。
随后,童暖暖的排名往上涨了涨,忠诚值60。
周洁婕,73。
方巧,69。
陈小年?,58。
随着她们?测试完,方婷几?人的名字终于动了。
汤贝贝,63。
朱朵单,66。
方婷……
许清月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婷的名字在排名表上滚啊滚,从前十名滚到了……最后一名。
——忠诚值,13。
“这……”
童暖暖震惊到傻掉。
“——怎么回?事?”
许清月沉默着,抿紧嘴。
实在看不懂,但也肯定?了,方婷她们?确实没有离开。
“哗啦哗啦……”
佣人推着仪器离开。
排名表的重组排序停下来。
前两位的顺序保持原样,许清月,沈清。纪媛生?掉到中间去。只是,沈清和纪媛生?的忠诚值并没有更新?,依旧是第一场游戏结束时测试的数值。
“啪,啪啪!”
随着双手鼓掌的声音,Snake出现在上空。
“首先,让我们?祝贺许清月女?士二次夺得第一。”
他笑得非常愉悦,蓝色的眼?珠子流光溢彩。
“请问,你许愿什么奖励呢~”
他故作柔软的态度让人发寒。
许清月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干粮,一个月的干粮。一次性全部给?我,只给?我。”
“啊……”
Snake叹息。
“——你真爱为难人。”
他曲起食指,顶在下颌,身躯往前,俯视她。
许清月一步不让,神情坚定?。
Snake也静静看她。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去,谁也没有先说话。
良久,缝合在Snake脖子后侧的绿蟒伸蛇信舔他的手指。Snake笑了,放下手,拿起银叉,叉上血淋淋的生?肉,喂给?绿蟒。
绿蟒一口吞掉,生?肉的血滴在Snake的手背。Snake伸出舌头?,舔掉。
“七天一次。”
语气淡淡,似乎觉得她无趣极了。
“嘭!”
银叉被他扔在桌面。
他这才抬起头?来,视线冰冷地落在许清月身上。
“下一次,换一个。”
他语含警告。
许清月心里奇怪,他像笃定?她下一场游戏结束也会是第一名。
还不待她想?一想?。
Snake扬起欢快的笑——
“亲爱的幸运儿们?,第二场游戏玩得愉快吗!”
“我想?,每一位幸运儿都有一段非常难忘的人生?经历,但有人……”
他语气遗憾。
“——真令人失望。”
说到这里,他用接近控诉的眼?神看向?许清月,仿佛令人失望的事情是她引起的。
许清月怔怔听着。
听见他发出疑问——
“张梦潇,你为什么不出门呢?”
“一天五包干粮,一座房子130个人,你们?抢到多少?”
“白白浪费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真令我悲痛……”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宛如被她们?伤害得很深,神情哀伤。
许清月懂得他对自己的控诉从何而来——在他的设计里,第二场游戏在花海地底,却因为她索要的干粮,整个第二场游戏,只有40个女?生?进入花海,其余人全留在房子里争抢干粮。
而刚才淘汰的人,接近一半全是房子里的女?生?们?。
白白浪费了他在花海迷宫里准备的那些“人”。
“我伤心,可以。但,不能让她们?的期待无疾而终。所以……”
那张前一秒还悲哀的脸,下一秒扬起笑来。
Snake语气雀跃——
“在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之前,我们?额外增加一场小游戏吧!”
“来,没有离开房子的女?士们?,请站起来,走上台。”
前方柏油路一变,变成房子里的大厅。
许清月几?人宛如回?到大厅,坐在椅子里,看见那些从未离开过房子的女?生?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张望,她们?脸色苍白,嘴唇铁青——都是一副饿很久的虚弱模样。
大厅中央、高台之上的测试仪器缓缓沉入地底。
Snake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冰冷如冰块,冻得女?生?们?浑身僵硬。
而后,有女?生?走上高台。紧接着,更多的女?生?们?走上高台。
最后,在第二场游戏里,从未去过花海迷宫的女?生?们?,尽数站到高台上。
Snake满意了,笑了。
“三十天前,你们?没有离开房子去寻找你们?逐渐忘却的人生?。三十天后,我允许你们?篡改自己的人生?。”
“在这场不计时的小游戏里,是死,是活,谁想?成为谁,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抬手,高台四面升起坚固厚实的玻璃,高耸入顶,将整个高台罩住。
女?生?们?慌张地转身,想?逃,却已经逃不掉了。
她们?像一只只兔子,恐惧地在玻璃房里乱窜奔跑。
“小游戏规则:无。”
“小游戏时间:12小时。”
“小游戏结局:成为自己。”
随着他的话音,一扇玻璃打开一道门,一个一个的女?生?走进去。
里面慌乱逃窜的女?生?们?骤然停止,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些走来的女?生?。
“她们?”,长得和她们?一模一样。
穿的衣服一样,鞋子一样,发型一样,身高、体重、脸、走路的姿势……完全相同,犹如一张镜子里照出的另一个她们?。
“她们?”走进来,混入她们?中间。
所有人,再也认不出谁是真,谁是假。
她们?的蛇,随之爬起来,四面找着她们?。
“是让自己成为过去,还是变成自己,或者‘你’代替你。亲爱的女?士们?,拿出你们?的智慧与勇气,来抉择属于你的未来的人生?吧!”
Snake抬手一挥。
玻璃完全罩死高台。
“小游戏,正式——开始!”
第 52 章
“你还认得出她们吗?”
陈小年靠近许清月, 悄声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曾经,她靠地图认出她们来,没?有地图, 她也认不得她们的。更何况, 高台上的女生们,和她并不熟悉, 如今人群混乱,不仅她认不出, 连台上的女生们、女生们的蛇,都认不出来。
当所有人慌乱起来时, 她们终于理解Snake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谁成为谁,自己成为自己,还是另一个自己成为自己。她们之间——自己与另一个自己之间,只能存活一个人。
女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们惊慌不安地往玻璃靠近,看向高?台下的女生,希望台下的人能告诉她们应该做什么,要怎么做才好。
台下的女生都是刚从迷宫里?爬出来的人, 自顾不暇, 更管不了她们。只是坐着, 看着,像一个个观看表演的观众。
这种行为,刺激到?了女生们,再看见那?个和自己宛如镜子?里?倒映出来人时, 瞬间疯了, 张牙舞爪地扑向另一个自己,开始发了疯地拉扯厮打, 像狗一样撕咬。
她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没?有更大的力量,全是挨了一个月饿捡一些食物撑着活过第二场游戏的人。她们很疲惫,身体、心理、肠肚都处于非常竭力的状态。
必须快,快对方一步杀死另一个自己,剩下来的人,才能活着下去?。
她们,像被关在笼子?里?的斗兽。斗赢了,迎接未来,斗输了,沦为过去?。
四面全是刺耳的尖叫和嘶吼,她们互相殴打,用手掐脖子?,用脚踹心口,用下最狠的手段去?打死对方。每一个人都在叫着“我是真的”“你是假的”,每一个人拼了命地夺回?自己。
看见那?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无?数的过往,犹如放电影一般,从她们的眼前?一一闪过。
她们的幼年、青春时代、熬夜的高?三、被人追捧的肆意大学、一份份比同学们更优秀漂亮的offer……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全消逝了,如同她们一年一年的岁月,匆匆溜走,抓不到?一点痕迹。
还想要吗?
要!
要把逝去?的所有一切抓回?来,要找到?回?家的路,要回?去?过属于自己的自己完全掌控的余生!
所以?,杀死那?个冒充自己的人!
休想抢走自己的身份。
流血了,深红的血落在高?台上,晕成粉红。再泼一瓢血,又变成铁锈一般的红色,湿津津地散发出阵阵腥味。
那?些茫然无?措的蛇,闻到?血腥的香味,霎时兴奋起来,“嘶嘶嘶嘶”狂吐蛇信,飞速扭着身躯向受伤的人扑过去?,蛇嘴撕开130°,獠牙死死咬住受伤的女生的脚,往肚子?里?送。
将?将?送到?一半,其余的蛇爬来,纷纷张嘴,咬住女生的左手、右手、胳膊、头……
一群蛇,围绕在女生的四周,一蛇一口地吞噬她。
女生被拉成直直的一片,几条蛇吞送的动作也因此被阻,蛇群互瞪一眼,在女生的尖叫中,它们共同爆发猛烈的蛮力。
轰!
一具身体,在它们的嘴里?,被硬生生撕扯成几段。几条蛇分别叼紧自己咬住的那?一段,迅速往肚子?里?送。
随着女生还未消散的痛苦嘶吼,腹部躯干“嘭”地砸在台上,鲜血喷溅里?,另一条窜出来咬住落下的腹部,一口吞掉。
后来的蛇亢奋地舔舐高?台上的血。
那?些撕扯殴打的女生们如同被点了暂停键一般,静止在台上。
喷溅到?她们身上的血顺着脸颊流,有些流进她们的嘴里?,舌尖尝到?腥咸的血味。
高?台上的女生们突然尖叫一声,双臂抱头,躲到?台边去?,紧紧挨着玻璃,不断颤抖。
场面有一刹那?的平和,仅仅只是几秒。一个呼吸之后,她们再次打起来。
这一次,她们开始呼叫自己的蛇,蛇蜿蜒着爬进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的中间,立起蛇颈,左边嗅一嗅,右边嗅一嗅,两颗瞳孔迷茫地望着她们。
两个女生同时对蛇大叫,蛇突然暴跳而?起,咬死了迟一步出声的女生。
那?个女生,手捂住脖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而?后,瞳仁骤缩,浑身踌躇着倒下了,呼吸虚弱下去?,死不瞑目。
赢的那?个女生,搂着蛇,坐到?玻璃边去?,呆滞地看着杀红眼的人和蛇。
她将?自己倚靠在蛇的身上,双手抱住它,忽而?痴痴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前?俯后仰,眼里?癫狂。
“许、清月……”
有人在叫,声音似近似远,仿佛在身后,又像在头顶。
许清月偏头看陈小年几人,她们似乎没?有听见。
也许是听错了。许清月想。
猜想刚落,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清、月……许清月!”
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
许清月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下一秒,心脏猝然震颤,她被吓得浑身颤抖,直接叫了出来:“啊!”整个身体一偏,就要摔下台阶去?。
小森蚺飞快横身挡住,尾巴卷起她拖回?来。
“嘶嘶!”
它一面叫妈妈,一面回?头对那?条突然出现的蛇凶狠地嘶吼。
那?条蛇——不,那?条人,很熟悉。
小森蚺歪头打量那?条人,但想不起来,它回?头问妈妈:“她是谁呀?”
许清月重新在台阶上坐好,再次看见将?她吓一大跳的蛇时,脑海骤然清醒——那?不是蛇,是纪媛生。
被做成了蛇,或者说是变成一条蛇的纪媛生。
她整个人被套在蛇皮里?,从头皮连着脖子?,到?身躯和她的脚,是一条完完整整的蛇,只露着一张她的脸充当着蛇的颊窝。
深棕色的鳞片在夕阳里?一闪一闪。
“许清月……”
她虚弱地叫她。
“救救我……”
“把我剥开,剪开它,放我出去?……”
她面色痛苦,目光祈求。
许清月没?动。
纪媛生又往她挪了挪,像一条笨拙的不会蜿蜒爬行的蛇一样,用腹部,摩擦地面往前?蹭。
蹭到?许清月面前?。
“沈清骗你……她说的是假话?,爱慕Snake的不是我,是沈清,五年前?也是沈清抛弃我从迷宫爬出去?,我不得已,才利用地下的她爬上去?,我不利用她,我也活不了……”
她痛苦地呻.吟出声,再说话?时变得更加艰难。
“我……到?头来,爬上去?也没?用……”
许清月打断她,“我知道。”
当年沈清断了她离开的生路。
纪媛生眼里?升起欣喜,“你帮帮我!”
许清月摇摇头,她摸着小森蚺的头,非常不好意思,“暂时不行。”
纪媛生的目光触及小森蚺,心中明白了。
她完完全全趴下来,下颌连着蛇皮的蛇颈肉搭在地面,像是在休息,她说:“我不会换你的蛇,第二场游戏结束了。”
“还没?有完全结束。”
许清月指指柏油路上的投影,被关在高?台上的女生们还在厮杀。
这场游戏还未结束。
“好。”
她的尾巴忽然抽搐一下,弹起来“蹦”的一下又落在地上,弹疼了她的腿,纪媛生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等正式结束,你剥开这层皮。”
许清月点点头。
身旁的陈小年几人看得十分投入。当时,她们以?为是回?到?大厅,实际只是投影而?已,投影降落下来的瞬间,真实地将?她们代入进去?了。
从里?面抽身出来,许清月不愿再去?看。
顺着柏油路望下去?,高?大的橄榄树将?路面遮挡得如同黑夜,山成了模糊的黑影,重重叠叠,像住满了鬼一样阴森。
没?有车灯,没?有声音。
方婷她们还没?有回?来。
许清月收回?视线,偏头看纪媛生身上的蛇皮,是真蛇皮,从白唇蟒身上剥下来的。
黑色的头顶,深棕色的背部有些金属光泽,腹部浅黄色,好似一条渐变色的蛇。
“是‘沈清’做的吗?”
许清月皱眉问。
纪媛生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听见这两个字,她的瞳孔都似乎变了色,幽暗暗的,像外面的山林。
“沈清”把她拖回?去?,趁着她的膝盖受伤无?法逃跑,依照她的身形,缝制贴身的蛇皮,将?她做成无?法行动的蛇,永远关在岩洞里?。
怕她挣脱掉蛇皮,还往她与蛇皮的缝隙里?灌入强力胶。
一动,黏死在身上的蛇皮便扯得她的肌肤生疼,仿佛快要活脱脱撕下一层皮。
她恨透了“沈清”,也恨死了沈清。
瞳孔幽幽地盯住地面,纪媛生阴狠地喘着气。
“沈清呢?”
许清月随口一问。
没?想纪媛生会回?答她:“上去?了。”
“哪一个?”
“两个。”
许清月诧异。
两个沈清都上地面了?
纪媛生也讲不清为什么,在今早,佣人走进她被“沈清”囚禁的洞穴,亲自带走了“沈清”。另一个沈清……游戏结束,她不可能还在迷宫里?。她最会逃跑。
小游戏结束得很快,天空昏暗下来,月亮升起时,高?台上尽是赢家。上去?89人,下来89人。只是,谁真谁假,没?有人能辨别出。
谁也不看谁,各自带着蛇,坐回?自己的位置。
“恭喜你们,成功赢回?自己的人生,这是一场精彩的争夺赛,也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有人永逝在历史?长河中,有人开始新的人生起点,恭喜所有幸运儿晋级下一场游戏!”
Snake鼓掌,啪,啪,啪,一声一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俱是垂下了头,死死盯住自己的脚。
她们的裤子?打湿了,鞋子?也湿了,被对方的血,也许是其余人的血,浸湿的。
湿淋淋地贴着皮肤,浑身冰凉。
“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
“当——”的撞钟声长长悠悠地回?响。
“在上一场游戏中,你们获得了强健的身躯和聪明的智慧,也拥有户外生存技能,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接下来,请你们前?往海边,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湛蓝的海湾里?,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晚宴。”
“晚宴将?在7月23日晚上九点三十三分举行,未准时抵达宴会的女士,淘汰。”
“亲爱的幸运儿们,你们可以?离开了!从这一刻起,你们踏上了前?往海湾港口的道路,那?是你们离开的回?家的必经点。”
“来吧,女士们,到?这里?来,来参加我为你们准备的独一无?二的晚宴。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Snake张开双手,神情激动,目光痴迷地凝望她们。
“我,在无?数珍馐美馔之前?,等待你们的到?来。”
“幸运儿们,为冲刺回?家之路,冲刺吧!”
空中的倒计时猛然一跳,转换成日期。
2035年,6月17日,18:39:43
“第三场游戏,正式开始——!”
第 53 章
晚上的风越吹越大, 柏油路上空空洞洞。夜晚的山林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一幢一幢地黑影浮动?。
陈小年几人冷得坐不住了,起身进过道。方巧和周洁婕去实验室翻找来衣服, 分给大家。
五个人裹着衣服, 挤在一起。纪媛生长长地趴在过道里,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临近十?一点时, 白刺刺的灯光从外面蜿蜒晃过,许清月骤然抬头, 下一瞬就听?见油门?踩到底的嗡鸣声,她刚刚站起来, 金属黑的小轿车“刷”地急刹在台阶下面。
车灯刺穿黑夜,方婷单手拍着车门?,“小月儿,快过来!”
过道里的几人全部惊醒了,陈小年下意识问:“方婷回来了?”
许清月已经跑下了台阶,方婷正巧推开车门?跳下来,车内的小灯骤然亮起,许清月看见车里空空荡荡的, 只有方婷的太攀蛇盘在座椅靠背上。
“朵朵和贝贝呢?”
许清月问。
方婷探手从车里提出用纸架兜起来的两?排咖啡, 转身递给许清月, “在休息站等着,我回来接你们下去。”
她关?上车门?,搓着手匆匆跑上台阶,人往过道里一坐, 招呼还没有上来的许清月, “快上来啊,外面不冷嘛, 快来喝咖啡,我把油门?踩到飞起,咖啡还是热的吧!”
怀里的咖啡热乎乎的,许清月抱着,冰冷的手指也?跟着暖和起来。她点点头,跑上去。
六杯咖啡,恰好一人一杯,除了纪媛生。
童暖暖捧着咖啡,问方婷:“山下有小镇啊?”
“屁来的小镇,就一个休息区,有一家酒吧一家餐厅一家便利店,全是佣人。”
方婷灌了一口咖啡,眼睛瞪得大大地问她们:“你们知道咖啡有多贵嘛?”
“一百块钱一杯?”
方巧说。
方婷抬起食指摇了摇,“不对。”
几人在那里猜得起劲,许清月莫名想起方婷狂掉的忠诚值,还未出声,耳里听?见纪媛生说:“用忠诚值换,五点忠诚值换一杯咖啡。那是研究员的娱乐区,不是休息区。”
声音乍起,吓方婷一大跳,差点泼了咖啡。她抓住咖啡杯,满脸震惊,“你咋在这?儿?!卧槽,咋变成这?副模样!”
纪媛生奄奄一息地再次闭上眼,没有说话。
陈小年惊讶:“你用忠诚值换了咖啡?”
方婷瞅了瞅纪媛生,摸不着头脑地坐回去,心不在焉地道:“不是说请你们喝咖啡嘛,就是贵死?了,幸好这?场游戏不用淘汰。”
她还是想不明白纪媛生怎么变成这?样,时不时去瞅两?眼。
许清月喝着咖啡,问她:“能用忠诚值换别的吗?”
“不能啊。”
方婷说。
“咖啡都不给,还能换嘛啊,要?不是我拿出要?和她们干一架抢咖啡的气势,这?咖啡,谁都喝不成。”
童暖暖几人连忙跟她说:“谢谢,辛苦您了!”
方婷瞬间高兴了,得意地拿咖啡当酒跟大家碰杯。
“祝我们早点回家!”
碰完杯,她喝一口,砸吧砸吧嘴,“还是我男朋友磨的咖啡香。”
她盯着咖啡杯,又?开始想男朋友了。
许清月抿抿嘴,喝过咖啡,人精神许多,她看看整张脸苍白到有些发青的纪媛生,“现在给你剥吧。”剥完早下山。
纪媛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许清月放下咖啡杯,起身去研究室,拿手术剪,拿手套,翻来覆去地找东西。
“我来吧。”
不知道几时,周洁婕跟着进来。她很迅速地收整一套会用到的东西。
许清月便站在她旁边,看她。
忽然,周洁婕问:“陈小年是真的吗?”
许清月怔了怔,这?不太说得清,唯一知道的是:“她上来了,便是真的。”
现在只有一个陈小年。
她会回家,回到陈小年的家庭里去,衔接被Snake斩断的陈小年的人生。
许清月想过,如果另一个自?己爬上来,回到她的家庭里去,代替她正常生活。虽然对死?去的她来说,很难受,但对于整个家庭来讲,那是最好的。
周洁婕沉默了。
只有手术器械发出的“叮当”声音。
门?外,一个身影折回过道口,低下的眉眼在过道的灯光里阴垂垂的。
“怎么没和她们回来?”童暖暖看见回来的陈小年,随口问。
陈小年抬手捂住肚子,难色羞赧,支支吾吾地说:“走到一半……忽然肚子疼……”
她贴着过道墙壁,脚步又?沉又?快地溜下台阶转去后面的森林里。
方婷哈哈大笑,“咖啡通便这?么厉害嘛!说起来,你们几天?没大便了?”
方巧和童暖暖同时抬手打她。方婷赶紧抱头躲开。
周洁婕和许清月带着工具回来,就见她们玩得起劲,她笑了笑,蹲到纪媛生身边,叫她。纪媛生朦朦胧胧地半睁开眼,听?见许清月说要?开始了,她只是低低“嗯”一声,闭上眼,又?趴下了。
许清月有些摸不准:“她这?是怎么了……”感觉有些撑不住了。
方婷得空凑过来说:“饿的,渴的,疼的,总有一个。当年禁食的时候,你不就是像她这?样,躺得跟快死?了……”
话还没说完,小森蚺龇起獠牙,冲她吼。
“哎哟,小家伙还没长大,就开始凶姨姨了,以后长大了还不得了!”
方婷伸手拍它的头,捏着它的下颌就玩它。
小森蚺被玩得头晕眼花,可?是听?着婷婷姨姨的控诉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但是它不是故意凶的呀,是因为婷婷姨姨说妈妈快死?了才凶的……
妈妈没有要?解救它的意思,小森蚺只能独自?承受了这?份来自?婷婷姨姨的“关?爱”。
委屈地盘着尾巴,黑黝黝的瞳孔幽怨地盯着方婷。
那面,周洁婕开始解剖纪媛生身上的蛇皮。厚厚的一层,手术刀划了好几次才隐隐看见纪媛生的皮肤。
纪媛生的皮肤已经发红发紫了。
周洁婕剥一点,纪媛生便痛得失声叫,她死?死?咬住下唇,下唇浸得发青发白。许清月怕她咬出血,忙塞了一团衣服在她嘴里。
方婷不玩小森蚺了,凑过去看。干涸的蛇皮被强力胶连在纪媛生的皮肤上,轻轻扯一下,连着皮一并被拉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闷得太久,纪媛生的皮肤变得又?软又?泡,轻轻一扯,便裂开一条细细的口,顿时渗出血来。
周洁婕紧紧皱着眉,让许清月止血,之后再不敢完全剥开,只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切下蛇皮,留薄薄一层蛇皮的黏膜在纪媛生身上。
剖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完全去除蛇皮,只留着一整强力胶和黏膜,纪媛生已经痛到昏迷,脸色惨白地趴在过道里,看起来依旧是直直的一条,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笨拙。
周洁婕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许清月用油浸透纱布,裹在纪媛生身上,溶解强力胶。
等做完一切,天?光大亮,晨露在阳光下慢慢蒸发。小森蚺背着弟弟,和黑曼巴几条蛇觅食回来,爬进过道,往地下一躺,蜷缩着消化臌胀的肚子。
许清月和周洁婕忙碌一晚上,也?困了,靠着墙壁补觉。
这?一觉睡到中午,方婷伸着懒腰,拍醒童暖暖和陈小年。
陈小年迷迷糊糊问:“下山了吗?”
许清月被惊醒了,她下意识往纪媛生看去,纪媛生已经醒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凝望地面。
方婷打着哈欠,“既然都醒了,我们下山吧!”
陈小年收拾包囊,她抬头看台阶下的车,说:“坐不下,要?不你先送月月她们下去吧。”
方婷数了一圈——当然没算纪媛生。
“六个人,挤挤就坐下了嘛。”
她说。
“上下山跑得麻烦,没几格油了。”
许清月整理?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
纪媛生收回神,声音压抑地说:“带上我。”
方婷张口就要?拒绝。
纪媛生说:“不带我,你们下不去。这?条路是死?路,过了休息区,你们必须翻山路。”
“带你?你坐又?不能坐,走又?走不了,扔后备箱嘛?”
方婷讥笑。
没想到纪媛生应了,“好。”
咽得方婷一梗,最后她大步跨下台阶,摁开后备箱,“我瞅瞅把你塞得进去不。”
她回来扛纪媛生,“你的腿缩起来,缩起来,对!”
随着纪媛生一声痛嚎,后备箱“嘭”地盖上。
方婷挥手,“快快快上车。”
几人挤着坐上去,蛇盘在她们腿下,团成团,哪里有缝隙便往哪里钻。五人五条蛇,将车内塞得密不透风。
方婷开车极快,弯道急速而甩过,森林快速从车窗外滑过,重重叠叠的山峦在她们的视野里越来越近,柏油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愈发密集。
中午的天?,车窗开着缝,透进来的风是凉悠悠的冷人。
因为冷,关?着车窗,又?因为方婷开得太快,一车人被甩得胸口发闷。
休息区出现在视线里时,俱是迫不及待地想下车。
佣人穿着长裙,系着白蕾丝围裙,站在休息区外面的柏油路路边,微笑着凝望她们。
就像早知道她们会来。
小轿车停在休息区门?口,也?彻底没了油,好似算准路程和距离,为她们特地准备的。
方婷砸巴嘴,“啧啧”两?声,跳下车。
她拉开后备箱,纪媛生又?晕了。额头上挂着一团淤青,显然是她开太快,在后备箱里撞出来的。
方婷有点心虚,将人捞出来的动?作都温柔了一些。
陈小年下车就吐了。
许清月拍拍胸口,拖着晕车的小森蚺下车。小森蚺迷迷糊糊的,下车站不稳,跌躺在地面。
它吃得多,长得肥嘟嘟,许清月废了很大的劲才将它拖到路边,任它躺着缓缓。
她隔着袖子,摸了摸环在手臂上的小蛇,它静悄悄的,不知道怎么样了。正要?抬手看看,佣人走过来,“许小姐,请随我去领取干粮。”
许清月立即放下手,跟着佣人走进休息区。如方婷说的那样,三栋棕褐色的房子并列排开,开着一扇木门?的酒吧里坐着几个男人女?人。许清月走过时,那些人侧头来看她,许清月认得他们,是餐厅里的厨师们。
酒吧隔壁的餐厅是半墙半玻璃,明亮的玻璃里面,空无一人,静荡荡的。便利店的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佣人,用蓝色抹布擦手枪。
她抬头看许清月一眼,手里的枪“咔哒”上膛,她把手枪往收银台上一搁,弯腰从下面抱出一个纸箱。
纸箱上面印着日期和她的名字:2035/6/17——2035/6/23,许清月。
属于她的七天?的干粮。
许清月打开看了看,装得很满,但也?仅仅够她一个人吃七天?,又?要?开始饱一顿饿一顿的过日子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说:“我想用忠诚值兑换些东西。”
“不合规矩。”
佣人直截了当地拒绝她。
许清月指指外面软成一滩泥的小森蚺,“它出来太久,很久没有吃蛋糕,我想给它兑一些蛋糕。”
佣人看见小森蚺,笑着说:“没有蛋糕。”
“糖也?行。”
佣人没有说应,也?没有说不许。许清月便快速穿梭在货架之间,拿了两?包好吃的糖果,和一罐椰汁。
走出的便利店的刹那,浮在空中的排名表,她的忠诚值变成78,依旧稳占第一。
陈小年几人也?想兑些食物,进去便利店,确实?空手而出。
在她们离开便利店后,便利店彻底关?上门?,从里面反锁。
陈小年几人蹲在许清月身边,问她:“你怎么兑来的呀?”
许清月摸摸小森蚺的头,小森蚺比下车时舒服许多,便用脑袋顶她的手。许清月剥开糖衣,喂它吃糖。
糖在它的口腔里滚一圈,咕噜吞下去了。吞下去之后,它才感受到甜甜的味道,张嘴望着,还要?。
许清月点点它的头,笑着说:“是它吃,才给兑的。”
若不是小森蚺,尽管她再是第一名,也?兑不了,她不像方婷那样有能耐。
陈小年几人失望地叹息,原地坐下。
许清月又?喂小森蚺吃一颗,它依旧是囫囵一吞,张嘴还要?。
“一天?最多两?颗,吃多小心蛀牙,今天?的你已经吃完啦,明天?再吃。”
小森蚺“呜呜”两?声,焉巴巴地合上嘴,下一瞬,它兴奋起来——糖有它的份,肯定也?有弟弟的份。弟弟不爱吃甜甜的东西,等会它悄悄和弟弟商量,它可?以帮弟弟吃!
小森蚺登时又?开心了。
许清月见它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开心,只觉好笑。她揉揉小森蚺的脑袋,问方婷:“朵朵和贝贝呢?”
方婷冲酒吧背后的山林昂头,“那边,我去叫她们。”
“我和你一起去。”
许清月起身,和方婷往酒吧背后的山上走。
两?条蛇盘在树上,朱朵单躺在树下,睡得正香,汤贝贝坐在旁边,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里,不知道在睡觉还是什么。
方婷叫她。汤贝贝抬起头来,眼睛红红肿肿,像哭过很久。
方婷回头悄悄对许清月说:“汤真真被抓走了,我刚停车,两?个佣人上来就拖人。”
“她们走得又?快,力气又?大,我没办法嘛。”她耸耸肩。
“方婷,月月……”
汤贝贝带着哭腔问她们。
“没、没有办法、救我姐吗……”
方婷一屁股坐过去,语重心长地和她说:“这?事儿吧,全凭个人运气,咱们把她从水里面捞出来,是她运气好,捞出来又?被抓走,你说救,上哪儿去就嘛。”
“你知道她被带到哪儿去了嘛?”
方婷反问她。
汤贝贝摇着头,眼睛越来越红,感觉又?要?哭了。
方婷拍拍她的肩膀,“这?事儿就是这?样的事儿,我们只有下山去,跑出去,才能报个警,带警察来找人,带警犬来搜救,才能把大家都救出去嘛,就我们几个人,你看看这?山多大多广,我们咋找人,就算找到了,只救一个人啊?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就不是命啊?所以得让警察来,把大家全救出去。我们啊,还是得先下山。”
话听?着绝情,但很在理?。
朱朵单醒了,从旁边坐起来,轻轻拍着汤贝贝的后背,安慰她:“别哭了,我们先下山吧。”
汤贝贝收住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和朱朵单站起来。
“地图在身上吗?”
许清月记得山脉的地图是分给朱朵单、汤贝贝和方婷。
方婷那份没了,朱朵单和汤贝贝的却在。她想先过一遍山脉的路线图,再听?听?纪媛生的下山计划。
朱朵单和汤贝贝拿出地图来,拼凑在一起。
朱朵单拿的是房子到休息区的地图,汤贝贝的地图是种满樟树的山脉到海边的地图。
休息区到樟树山的地图,恰巧是方婷丢失的那份。
许清月顿感脑仁疼。方婷举双手保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藏裤子里最保守嘛,谁知道那群流氓蛇扒我裤子!”
许清月扶额,她隐隐记得下山的路线,但仅限于周围有什么,需要?经过哪些明确地点,更细致地路线走向,却不太清晰。
四?人往回走,许清月落在最后面,抬起手,撩开袖子往里面看看。
小蛇缠在她的手臂上,细细的一条,睡得香喷喷的。
似银白又?似奶白的颊窝一缩一缩,乖得不像话。
瞧着它,许清月头疼的脑袋轻松许多。
她笑笑,掩住袖口,追上方婷三人。
回到休息区外面,许清月去看纪媛生,她已经醒了,周洁婕正在检查她身上的强力胶。在油的浸泡下,强力胶有些脱落,有些强力胶顽强地黏在她身上,藕断丝连地连着。
周洁婕不敢直接扯,纪媛生此时的皮肤太脆弱,一扯便会扯掉皮。她用手术剪一点一点剪掉那些强力胶,将纪媛生黏在一起的双腿分开来。
纪媛生没有昨晚那般疼了,精神恢复些许。
许清月便蹲在她身边,问她:“我们从哪里下山?”
纪媛生掀了掀眼皮,气息虚弱:“我要?怎么说……”
方婷无语,“该怎么说怎么说呗!”
“太复杂了,只有走到了才知道。”
周洁婕剪掉一截强力胶,那截强力胶有一点角连着她的肉,扯得纪媛生一疼,痛出声。
她咬紧牙,看了周洁婕一眼,说:“从这?里,翻两?座山,有一片樟树,在樟树里有一座房子,穿过房子,就可?以看见海。”
这?样说着,周洁婕手里的动?作比之前轻了不少。急纪媛生深深地看她一眼,僵硬而缓慢地扭头,目光迎上许清月打量的目光,她嗤一声,“爱信不信。”
许清月对她笑一下,“看见海,是已经到海边,还是需要?再走哪里,才能到海边?”
纪媛生怔了一瞬,许清月估算她话的真实?度的视线太炙热,让纪媛生承受不住地垂下眼。
“还有一段距离……”
她低声说。
而后,抬起头来,“只要?你们一直带上我,我会告诉你们。”
现在的她,是一个十?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没有人帮助,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山。
她有可?能死?在半路,也?有可?能被爬上地面的“沈清”找到,再次拖回去做成蛇囚禁在昏暗潮湿的洞穴里。
“你的蛇呢?”
许清月问她。
看不出她是信了,还是没有信。纪媛生在她的脸上找不出痕迹来,她要?么笑,要?么平静无波。
“山里,会追上来的。”
陈小年吃惊:“你的蛇来找你啊,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喂它吃一点东西……”
见她们不解,纪媛生说:“药,它吃过之后,只认我。就像我们喝的水,吃的饭,都有药,我们吃了,蛇才不会咬我们。”
“药……我从沈清那里拿的。”
不知道想起什么,纪媛生勾起嘴角,略带嘲讽。
许清月问:“沈清的蛇是什么?”
纪媛生直接笑出声了,“她放蛇咬你?”
许清月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蹙起眉,不解地看她。
“应该问你:她和你交谈离开后,有蛇咬你?”
纪媛生“嗤嗤”地笑。
“是她最爱干的事。她能操控蛇。她把自?己的蛇藏得死?死?的,操控外蛇,被咬死?的人到死?都不知道和她有关?。”
许清月想起第二场游戏开始的晚上,她和方婷睡在走廊上,沈清离开后,猝然扑来咬她的蛇。
当时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蛇咬她,这?会倒理?解了。
从很早开始,沈清就想她死?。后来误以为她有地图,反而没有杀她。
方婷兴奋地问她:“怎么操控蛇?快告诉我,我玩玩。”
“我又?不是沈清。”
纪媛生落下这?句话,便不再说了。
方婷问她许久,她一声不吭。
直到周洁婕剪完她身上大部分的强力胶,她才说了一声:“谢谢。”
许清月将干粮分了分,“若是走散了,直接去海边,不用四?处找。”
几人抱着干粮,坚定地说:“不会走散的!”
“以防万一。”
许清月把干粮装进背包,背上身。
她摸摸小森蚺的头,“走啦。”
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小森蚺昂昂脖子,立起身来。
方婷从车上薅出一件白大褂,裹了纪媛生扛在肩膀上 。
几人从柏油路爬上山,小森蚺坠在许清月的脚后。许清月觉着有些不对劲,她回头一看,就见只有小森蚺一条蛇,方婷她们的蛇全不见了。
“你们的蛇呢?”
许清月疑惑地问身边的童暖暖。
小森蚺抬头对她“嘶嘶”,停下来,抬尾巴指指酒吧的方向。
下一秒,许清月就看见几条蛇偷偷摸摸从酒吧的屋顶掉下来,落在地面,急速向她们蜿蜒而来。几条身躯裹着什么东西,使它们爬行的动?作特别扭曲。
磕磕绊绊爬近了,许清月低头一看,几条蛇的尾巴里卷着两?瓶黑得扎眼的红酒瓶,香槟纸裹着木塞子。
七条蛇,十?八瓶酒。
方婷嘿嘿一笑,手一拍太攀蛇的脑袋,“真不错!”
“这?忠诚值才扣得不亏嘛!”
一脸嘚瑟。
许清月:“……”
第 54 章
一群蛇卷着一堆酒在前面爬, 方婷扛着纪媛生跟在后面。
童暖暖几人背着背包随后。
许清月走在最?后面,脚边跟着小森蚺。每每她低头,便能看见小?森蚺抬头看她, 那双黑黝黝的瞳孔明亮亮的, 倒映出?她和高大茂盛的树冠。让许清月觉着它又可爱,又有些?……可怜巴巴。
只有它一条蛇孤零零地跟着她, 其余蛇都在一处爬行。
“去找你的朋友。”
许清月摸它的头,它便抬起脑袋来, 立起腹部,让她不用弯腰就可以摸到。
小?森蚺听着妈妈的话, 摇摇头,“不去。”
它要和妈妈呆在一起。
它神色坚定。
许清月只好作罢,跟着方婷爬上山顶。
山顶非常高,她们?垂直穿行,临近夕阳下山,她们?才堪堪摸到山顶线。
晚风往树林里?灌,灌得?树叶沙沙响。白天爬得?热汗淋漓的身体骤然降下温去,变得?冷飕飕。
许清月裹紧外套, 扶着树干, 急促地喘气, 每喘一口气,冷风灌进嘴里?,冻得?牙疼。她只好闭紧嘴,深深呼吸, 等稍稍轻松之后, 一鼓作气,登上山顶。
夕阳在天际残留一线, 远处的山连成?一片一片,连绵不断与天连接。
许清月从方婷的背包里?拿出?望远镜,一面看远处的山寻找橡树,一面问纪媛生:“在哪边?”
望远镜环视一圈,山上大多种的冷杉、柏树、血梧桐。
纪媛生被放下来,她靠在方婷身上,慢腾腾地转头去看,而后盯着一处地方,说:“那里?。”
许清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座山在昏暗的天色下,比别座山都黑,像天空漏下的墨点,反反复复晕染成?黑洞洞的一团。
看了半响,许清月终于在那座山的顶端找到一颗樟树,歪着脖子?,造型古怪的樟树,像被人刻意修剪过。
她把望远镜递给童暖暖,待几?人都看后,都确认了,才点下头,决定往那座山去。
许清月说:“先找地方睡一晚。”
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去,天昏暗了,树林完全黑了。
扎进树林,犹如撞进野兽的嘴。
童暖暖说:“上来时看见一个山洞,今晚我?们?睡山……”
话还没说完,被方婷打断,“山洞也敢睡啊,就不怕睡到半夜,钻出?一条巨蟒把你吃了?”
童暖暖:“额……”
方婷手一摆,“算了算了,睡山洞就睡山洞吧,总比露宿荒郊野外强。”
她扛起纪媛生,又往山下赶。
好在洞穴并不远。
半个小?时便走到了,方婷放太攀蛇进去晃了一圈,等太攀蛇爬出?来对她们?“嘶嘶”才敢走进去。
山洞开得?像蛇的嘴,外面又大又宽敞,里?面犹如蛇的脖颈扁下去,低矮成?一根线。
她们?在宽阔处停下来。方婷放下纪媛生,拉方巧去捡树枝桠。
几?条蛇盘在洞口,充当保卫兵。
许清月放下背包,看一眼小?蛇,还在睡觉。出?了实验室后,它特别嗜睡,只有偶尔醒一下,和小?森蚺出?去觅食。
见它睡得?香,便转去看小?森蚺。小?森蚺和它的朋友们?在洞口处聊天。
童暖暖拿出?干粮,问许清月:“我?们?今晚吃什么?”
许清月没有特别想吃的,“都好。”
童暖暖便和陈小?年用石头架起小?小?的灶,拧开水壶的盖子?——那是一个可以当作水杯的圆圆盖子?,有小?小?的把。
她们?往盖子?里?倒水,将压缩饼干捏碎在里?面。
方婷和方巧捡回来干柴,掰成?小?段塞进石头灶里?。方婷摸出?了打火机——那种老式的带磁石的打火机。
“哗”的一声?,点燃了干柴,开始煮盖子?里?的水。
“你哪来的打火机啊?”
陈小?年都准备用手搓木棍生火了。
方婷“嘿嘿”一笑,“你猜。”
洞口的太攀蛇也跟着她“嘶嘶”笑。
所有人都懂了,肯定是太攀蛇去酒吧里?偷的。酒吧最?不缺烟鬼。
方婷又搭了一簇木堆,点燃。大块的树枝“嘎吱嘎吱”地烧,洞里?慢慢暖和起来。
几?人围着火堆,等盖子?里?的饼干煮成?浆,众人分吃了。
虽然煮的浆很难看,但热乎乎的吃进肚子?里?,比就着冷水干咽强许多倍,人也变得?暖暖的。
周洁婕喂了一些?给纪媛生,纪媛生吃得?艰难,却是吃了很多。
许清月将手支在火堆上烤,侧头看着纪媛生,等她吃完了,感应到许清月的视线抬眼看来,许清月问她:“从这里?到那座山要几?天?”
“几?天?”
纪媛生吃过东西,说话比之前?更有力。
“几?天过不去,路程顺利,要走十几?天——你们?的体力能跟上的话。”
她们?离房子?,隔了至少一座山,从这里?去橡树山都要十几?天,那些?房子?里?的女?生们?要走多久?
Snake给她们?三十三天的时间,看起来很久,实则一晃地过去了。
纪媛生总是能精准捕捉到她的想法,她说:“去海边的路有很多条,只是我?比较熟悉这一条路。”
所以,房子?里?的女?生们?并不一定到达不了海边。
许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烤着火。
方婷是闲不住的,吃完饼浆,便摇起一瓶威士忌,“来来来,谁要喝两口,来整两口。”
没人动,她就一个一个去劝,“喝两口嘛,喝了浑身轻松,明早醒来又是一条真汉子?!”
酒精可以麻痹人,喝了,说不定能缓解爬了一天山的疲惫。
方巧意动了,举着杯盖让方婷给她倒一点点。
童暖暖和陈小?年去抿了一口,两人没有喝过酒,被呛到不行。
方婷直接掠过许清月,去给周洁婕倒。
许清月狐疑地看她,方婷大赤赤地说:“你小?孩儿?,不能喝。”
许清月:“?”
本想和她争辩几?句,小?森蚺在这时游过来,坐在她身边,亮晶晶地望着她,似乎很好奇她为什么是小?孩儿?。
“不要听她胡说,我?有20岁了,成?年了。”
许清月凑在小?森蚺的脑袋边,一人一蛇两颗脑袋并排立,她悄咪咪地告诉小?森蚺。
小?森蚺“哇”地一下张开嘴巴,妈妈已经老了!
难怪妈妈爬山慢悠悠的,走两步喘一下,以前?妈妈走路等它,现在它要等妈妈。
妈妈已经老了,爬不动了。
小?森蚺悲伤地望着妈妈,它决定今晚再去大餐一顿,只要吃得?多,它便长得?大,长大了,驮着妈妈走。
它爬得?比妈妈快。
可以更快地去海边,不用十几?天,也不用三十三天。
这般想着,它把脑袋贴到妈妈的袖口,颊窝一张一缩,感知到弟弟还在睡觉。
它没有叫醒弟弟,陪着妈妈坐到妈妈发困睡着后,它摆着尾巴,溜溜地游出?了山洞。
夜晚的深林里?什么都有,那些?在白日里?藏起来的蛇群纷纷钻了出?来,缠在树叶和风一起沙沙地叫。
小?森蚺扑上去,嘴巴一张,叼住一条囫囵吞进肚子?。只是一条小?小?的蛇,填不饱。它转头又去吃别的蛇,结果那些?蛇机灵地逃跑了,有些?往地洞里?一钻,像一条灵活的泥鳅钻没了影。
仓皇的背影像极了它的小?时候。
小?森蚺的心脏一软,没有去追它们?。它们?都好小?,吃一条吃不饱,吃两条三条五条有些?麻烦。
它决定,去找一条大的。
想要长大,胃口就要大。
它往更深的山林里?扑去,身体蜿蜒过地面发出?“簌簌”的声?响,睡在洞穴里?的大蛇们?被它的闯入惊醒了,“嘶嘶”吼着,愤怒地爬出?洞来找它。
那是一条有点年龄的白蟒,浑身白白的,背部带着一点点看不见的淡黄,像拔了毛的鸡,淡黄的颜色就是鸡皮的疙瘩,光生生的。
小?森蚺探了探蛇信,它不确定自己能吃下这条白蟒。
白蟒是成?年蟒,虽然没有自己长,身形却是肥硕的,比自己胖。
小?森蚺将嘴巴撕开到最?大,隔空套了套白蟒的头,认真比划着自己能不能吞掉它。
这个动作放到白蟒眼里?,宛如在说:我?吃定你了!
挑衅十足的行为深深刺激到白蟒,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嘶嚎,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扑向小?森蚺。
这是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小?小?幼崽竟敢来它的地盘跳蚤,定叫它有来无去!
这一扑,用了最?猛的力,但森蚺家族的蛇,天生比蟒灵活,特别是幼崽蛇,因着身体不够成?年蚺大,在行动上更敏捷。
小?森蚺轻飘飘躲开了。它跳到白蟒后背,蛇颈往白蟒的尾巴一探就要咬住它的尾巴想从尾部开始吃掉它。
白蟒年龄大,很有作战经验,小?森蚺的小?心思在它眼里?暴露无遗。在小?森蚺快要咬住尾巴时,它往旁边一滚,尾巴抬起来就缠住了小?森蚺的身体。
下一刻,迅速地裹缠!
将那条敢挑衅它的幼崽死死缠在自己的尾巴里?,加速腹部的呼吸,越颤越紧。
幼崽初时还能呼吸,还在挣扎,待它猛力收缩腹部缠绕它时,幼崽逐渐没了力,尾巴无力地吊垂着,张着嘴奋力地甩着脖子?想要咬它。
白蟒“嘶嘶”嘲笑,这是最?无力的抗争。
一旦被缠住了,只会绞杀,绝没有松开的可能——蟒的腹部力量极其强悍。
那条幼崽大抵也知道自己奋力伸脖子?咬的动作是徒劳,它咬了好几?口,均没有咬住白蟒后,它弹着蛇信开始“哈哧哈哧”出?去。
随着白蟒的愈发用力地收缩腹部,小?森蚺几?乎被它压缩成?一片,它能感受到体内的器官被猛力挤压着,互相碰撞软骨,疼得?它“嘶嘶”抽气。
能呼吸到的空气减少了,它开始喘不动气了,“嘶嘶”叫声?也越来越难发出?,就像婷婷姨姨的威士忌酒瓶,被盖子?给拧住了,出?不了气,进不了气。
要、要死了……
它高估了自己,它只是一条小?小?的幼蛇,怎么能和成?年的甚至是老老的白蟒抗衡。
艾丽莎都知道一步一步解救哥哥,不着急,努力克服困难。它却想着一劳永逸,想着吃掉白蟒就可以直接变大。
没有蛇能一口变大的,妈妈教过它,一口吃不成?胖子?。
哪怕它一口吃胖了,也会在消化后变回原来的样子?。
它不是一个合格的艾丽莎,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没有好好向弟弟学习怎么捕猎,每天追在弟弟后面,弟弟心情好的时候,给它抓几?条蛇,它就吃,弟弟不想抓的时候,它就去抓小?蛇吃昆虫,吃饱完事?,总是想要长大要变大,却不行动……
妈妈……
弟弟……
它想回去,想去抓幼蛇,以后再也不自大地来找大蛇了,它从幼蛇开始吃,哪怕要吃很多条才能吃饱,它也会努力抓的。
“嘶!”
熟悉的声?音在树梢里?响起,小?森蚺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
弟弟在睡觉,怎么可能出?现。
“嘶!”
又想了一声?。
它猝然抬头,果真看见太攀蛇绕在树梢,弟弟坐在太攀蛇的脑袋上,俯视它。
碧绿的瞳孔在黑夜里?宛如绿宝石,非常漂亮,但这两颗顶顶好看的宝石,看它的时候,颇为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
小?森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理解这些?词语,只知道弟弟在生气,就像在气它平时不好好学习、抽背的时候又背不出?来那样。
小?森蚺弱弱地“嘶”一声?。
然后,它看见弟弟冲白蟒抛下一条竹叶青蛇,白蟒下意识地张嘴接住,吞掉。
就这一瞬间,白蟒的腹部停止收缩,小?森蚺不再被紧紧绞住。小?森蚺立刻昂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白蟒的坚韧的腹部里?一挣——它一定要回去!
一定要吃掉白蟒再回去!
也许它有点前?后矛盾,但,它真的好想吃掉这条白蟒。超级超级想吃,它比划过了,它的嘴巴再撕一撕,把白蟒再挤一挤,它可以吃下的!
而且弟弟在旁边,它更想吃了!
弟弟就是它坚强的后盾,只要弟弟在,哪怕现在绞住它的是一条庞大的森蚺,它也会毫不客气的信心足足地想吃掉。
小?森蚺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在白蟒的腹部扭成?麻花,“嘭!”它挣了出?去,从白蟒的腹部挣脱了!
啪!
小?森蚺掉在地上,滚在青草里?停下来,它兴奋地回头一看,傻掉了——
白蟒的腹部夹着它的皮!
沾着灰的褐褐的夹着琥珀颜色的椭圆形的皮,它的皮,硬生生地被白蟒缠着!
小?森蚺不敢相信地埋头看自己的身体,而后,便看见光溜溜的长着崭新新鳞片的自己。
它……蜕皮了……
白蟒吞掉竹叶青蛇,再次腹部发力,想凭借这一下的力量将森蚺幼崽碾碎,它迫不及待想吃掉它回去睡觉了。
腹部凶猛一收,被它紧紧缠住的那条小?森蚺仿佛漏气一般,“啪叽”扁了——不是被绞碎的扁,是整个没气了,扁下去的那种扁,扁扁一片,像一片叶子?。
白蟒惊呆了,它低头,腹部哪里?还有什么森蚺幼崽,只剩一张森蚺幼崽的皮囊。
这……它妈地在它的肚子?里?蜕皮了?!
它要杀它,它在它肚子?里?蜕皮?!!
白蟒不可置信地抬头,和蹲在草丛里?用青草遮掩新身体的小?小?森蚺对视上。
对视的刹那,小?森蚺掉头就跑,白蟒气愤地追上去——从没有幼崽能它的腹部、它的地盘逃走!
这条嚣张的敢在它的肚子?下面蜕皮的家伙,休想!
白蟒气到吐出?重重的怒气,追得?又凶又狠。
小?森蚺直直地跑,不会拐弯,一不小?心就撞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追在后面的白蟒看得?“嗤嗤”笑——这也太蠢了!
这么蠢,还敢擅闯它的地盘吃它,哪来的勇气!
白蟒看见它从地面翻起来,抱着树干,头也不顿地哗啦啦爬上树。
白蟒满心想要立刻解决它,于是也没有收住力,在冲向那棵树干时,它一不做二不休,学着小?森蚺那样,撞翻了、爬起来、腹部黏到树干上,匆匆往上爬。
等它爬上去,抬头感知愚蠢幼崽的行踪时,树上空空荡荡,只有风吹树叶飘摇,那条撞树的笨蛇根本没有上树!
障眼法!
计谋!
幼崽耍它!
白蟒心脏猛缩,腹部松开树干,就要跳下去,腹部堪堪离开树,它的尾巴被一张嘴狠狠咬住,四排倒钩状的獠牙深深刺进它的尾巴,近乎将它的尾巴咬个对穿。
那是森蚺家族的专属獠牙,凶狠无比,便是咬住了鳄鱼,鳄鱼也很难脱身。
白蟒呼吸骤停,来不及反抗,也来不及断尾逃生,那条看起来笨头笨脑的幼崽吞噬食物的速度异常的快,它就像座上了滑滑车,“嗖”地一下,蛇颈以下已经进入幼崽的口腔。
但幼崽的吞咽速度逐渐缓了下来,白蟒微微庆幸自己年长体大——一条蛇只能吃下和自己头部一样大蛇。
它比森蚺足足大了一倍。
不可能吃得?下……
想法还未形成?,白蟒只觉天地一暗,不是日落的暗,是森蚺的嘴巴收割它生命的黑暗——整个它,被森蚺吞了下去。
怎、怎么可能……它比它大整整一倍啊……
最?后一缕光线和感知消逝在森蚺的口腔里?,它滑进了幼崽的腹部。
小?森蚺吃饱喝足,满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嗝,趴在草丛里?,不想动了。
刚才骗白蟒爬树时,它撞了一下树干,虽然有收着力撞,却还是撞疼了,脑袋晕乎乎的,再加上蜕皮后尤为嗜睡。
饱饱的嗝刚打完,便再也直不起身,瘫在草笼里?,一秒呼呼大睡。
呼噜声?窜天响。
小?蛇坐在震惊无比的太攀蛇的脑袋上,隔着遮蔽它的绿叶,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再看它鼓得?比自己肥大一倍的肚子?,沉默了。
第 55 章
天刚翻白, 许清月便被带雾的晨风冻醒了。
她?环着手臂拉拉裹在身上的外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前的火堆灭了, 一堆焦黑黑的灰。
风一吹, 灰往四面铺。
这个山洞便是这一点不好——不挡风。
晚上有火,大家都?热和。现下火灭了, 风吹来,众人陆陆续续被?冻醒。
方婷打着哈欠, “我再去烧点?,天还没亮诶。”
许清月从岩石地面坐起来, 视线毫无阻挡地落到?洞外。雾白了,弥漫得天空也是白的,哪里没有亮呀?
只是方婷还想睡而已。
晨雾太大,出?去也看不清路,整个森林在雾气里晕成混混浊浊的一团水浸墨。
几人便没有阻止。方婷把昨晚没烧完的干柴一骨碌堆在一起,掏空点?燃。
四周的冷空气顿时散了散。
童暖暖和陈小年端着杯盖煮水。
今早不能吃饼浆了,饼浆吃着舒服却饿得快。她?们今天要赶路,得保证体力。
水煮开了, 一人分一点?。
许清月捞起趴在她?腿上发呆的小蛇, 杯盖递到?它嘴边, 轻声叫它:“宝宝,喝水。”
刚煮开的水,升起腾腾热烟,熏得小蛇脑袋一热, 颊窝都?能了热黏黏的。
它偏开头, “不喝。”
蛇爱喝冷水。
只有她?喜欢热水。
“真?不喝呀?宝宝睡醒到?现在吃过东西?吗?”
她?摸出?糖,和喂小森蚺的糖不一样?。她?买了两包糖, 一包是小森蚺吃的彩虹糖,又甜又可爱。
另一包是小蛇吃的牛奶糖,水清清的牛奶香,却是不甜。
一个宝宝嗜甜,一个宝宝不爱甜,她?仔细为?它们挑的。
“那?你吃糖好不好?”
许清月见它还要偏头,哄它:“不甜的,你尝尝。不好吃就……咕噜一口吞下去……”
随着它的话,小蛇皱起细细的顶鳞,那?算是小蛇的眉毛了。许清月赶紧改口:“——吐掉也可以。”
她?推荐得太认真?,不好抹她?的面子,而且——她?的水变温了,再不吃糖,等她?说完去喝水,便冷了。
小蛇偏开头,张开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么勉为?其难……”
许清月心下一虚,觉着自己太强蛇所难。
“——不吃了吧。”
“等你哥哥回来,给它吃,它爱吃的。”
许清月收起糖,放进糖口袋里。
糖将将落进口袋,还未完全落下,小蛇一闪,脑袋探进口袋里,叼住那?颗糖,含在嘴巴里。
它抬起头来,站在许清月的腿上,用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看着她?。
抬起尾巴尖尖指指口袋,再指指自己,小小的脑袋左右摇动三次。
“不许。”
它说。
“这是我的。”
“不许给它。”
说完,它颇为?哀怨地盯她?,好像在说她?偏心。
它不爱吃,也是它的,怎么可以给笨蛋哥哥。笨蛋哥哥吃得肚子比天大,正在草笼里睡觉,怎么有空吃它的糖。
就算有空,也、不、行!
各蛇有各蛇的糖,不许偏袒。
许清月被?它的控诉逗笑了,伸手去摸摸它的头,“逗你呀,我给你放着,等你想吃再给你。”
食指挠挠它的下颌,叫它:“张开嘴,我帮你剥糖衣。”
容她?挠了十多下,小蛇才满意了,张开嘴。许清月探两根手指进去捻出?来。
糖拿到?手了,她?目不转睛地瞅着它的嘴巴,忽然眉眼笑起来:“宝宝的两颗牙齿长长了,有这么长。”
她?给它看小拇指的指甲,另一只手在指甲盖的三分之一处划一道线,“嗯,指甲盖的三分之一长。宝宝越长越大咯。”
小蛇“啪嗒”一下合拢嘴,不再给她?看。它别开头去,佯装没有她?的打趣。
蛇信在嘴里里悄悄舔着毒牙,缠着毒牙舔一圈,两颗毒牙如她?形容的那?般,长得比以前长了一些?,依旧是小小的。
短短的,咬一口老蛇鳞不定能咬穿。
再想起小森蚺迅速长大的身体,小蛇哼气撇嘴。
第?一次蜕皮,它比小森蚺蜕得早,按理它该比小森蚺大,却无论如何长,都?不如小森蚺快。哪怕它吃得比小森蚺多,睡眠比小森蚺长,偏偏长不大。
小蛇哼得颊窝阵阵喷出?热气,嘴里的糖散出?香来,清清水水的香,不甜,是浓厚的奶香。
它的蛇信不断搅拨那?颗奶糖,奶香的味道化进胃肠,连带着身体都?跟着香起来。
嗯……还挺好吃的。
它微微仰头去看妈妈。
她?在喝水,水变得温温凉凉的,她?喝一口,吃一口饼干,喝一口,再吃一口。比它的头大不了多少的小饼干,被?她?慢腾腾地吃了五口才吃完。
那?么一块小饼干,小小的它都?能一口吞掉。
她?好慢。
走路慢,喝水慢,吃饭慢。
慢也有慢的好,让它追得上,找得着。它长不大也有长不大的好,能一直挂在她?的身上,被?她?捧着。
哥哥长大了,妈妈便很少抱它了。
这般对比起来,小蛇顿时欣喜了,蛇信舔糖的动作轻愉不少。
一圈一圈像打球一样?,奶糖被?蛇信顶得团团转。
几人吃完早饭,雾散了散,依稀能看清路面。
方婷往外面瞅了瞅,“诶,小攀咋还不回来啊?”
“是不是在洞外玩呀,我去看看。”
陈小年取下裹在身上的外套,起身去洞口。她?的黑曼巴也没回来。
她?在四周找了找,也往洞顶上寻了寻。
不见一条蛇。
“奇了怪了。”
方婷用棍子拍打半人高的草丛,也没有。
“集体罢工啊?”
她?惊疑不定地和许清月说:“没想到?啊,想跑的还不止我们几个。”
许清月挠挠小蛇的嘴巴,悄声问:“知道哥哥他们在哪里吗?”
小蛇点?点?头,但它没有动。
往常,她?问过这句话之后,它会立即站起来,带她?去。
许清月顺着它打商量:“能带我去找哥哥吗?帮你挠二十下痒痒。”
小蛇昂头,让她?先?挠。
许清月好笑用手抬着它的下巴,曲起四指为?它挠痒痒,一面挠,一面数着。典型的明算账。
小蛇不爽,她?以前没有算这么明白的,所以,每次它都?能得到?比约定的数字更多的挠挠。
今天,她?算得格外清楚。
这个妈妈,越来越精明了!
“二十下。”
许清月笑着停下手,托着它的下颌,“说说哥哥在哪里。”
小蛇不说,只是张开嘴,眼巴巴望着她?。
许清月看见那?颗奶糖化成小小的一滴水,滚进它的体内。
它呼吸出?的气,有一股奶香奶香的味道,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奶乎乎的糖,让许清月忍不住想揉它。
想着,便做着,双手捧住它的脸,左右来回揉捏,像搓着风车的棍棍一样?,呼啦啦转。
小蛇那?双漂亮的瞳孔从明亮变到?懵懵懂懂,最后涣散了。
它像一条丧失生?命的线一样?,软软瘫在她?的手里。
晕。
全世界都?是晕的。
晕得看她?的脸模糊成虚影。
小蛇想不明白,用尽全身力量也没有想明白,笨蛋哥哥张开嘴,就可以多吃一颗糖,它张开嘴,为?什么没有糖?
没糖便罢,为?什么要把它玩成这样??
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笨蛋哥哥喜欢被?妈妈搓来搓去拧成麻花?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晕得它快从世界里消失了。
它、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世界。
小蛇关上视线,碧绿的瞳孔竖成了一根线,呆呆地任由她?玩,不想反抗。
它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它和笨蛋森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果然不是亲哥哥,也不是亲妈妈。
小蛇生?无可恋地垂下尾巴。
许清月玩得差不多了,将它放在腿上,伸手拿出?一颗糖,剥了糖衣,喂到?它嘴边。
小蛇闻着糖的奶香味,并不想吃了。它一动不动,犹如死去一般,瘫着。
“不吃吗?不吃我就吃了哦,剥开的糖不能再放回去了。”
许清月试探性地往自己嘴里放,语气兴奋:“我也很馋呢。”
她?张开嘴,指关节刚触碰到?嘴唇,小蛇猛地跃起来,蛇信卷走了糖,飞出?去了。
许清月一笑,招呼方婷几人,“走了。”
“去哪啊?”
方婷问她?。
“找蛇。”
小蛇穿着黑色的衣服,在白蒙蒙的雾里,能让许清月精准捕捉,而且它会飞到?树下,回头看她?。
许清月笑着追上它的步伐,几人在山林里七转八转,肩头和头发被?雾打湿了,终于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圆圆的山洞。
太攀和黑曼巴几条蛇在山洞里上爬下窜,有一种占山为?王的亢奋。
感知到?她?们,一群蛇“嘶嘶嘶”叫,爬过来,围着她?们的脚团团转,兴奋地“嘶嘶嘶”,仿佛在说这个山洞是它们的地盘了。
许清月听见草笼里有惊天震响的呼噜声,她?弯腰拨开草笼,小森蚺瘫成一条圆滚滚的长柱子,尾巴打了个结,就像婚庆柱子上的蝴蝶结,宣示着内心的喜悦。
它睡得憨甜。许清月不忍心叫它,而且叫也不定能叫醒,它的肚子圆鼓鼓的,显然是正在用睡眠还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咋办?”
方婷瞅着睡得天昏地暗的小森蚺,又瞅着纪媛生?。
“我不会要扛俩吧?!”
“不会。”
许清月笑着摇头。
“要么,你们先?走吧。在树上做记号,等它睡醒,我去追你们。”
方婷一脸纠结地打量她?,“你跟得上嘛。”打量的视线坦坦荡荡地露着“我不信”,“你多大的脚步,心里没数嘛?”
“还不如你们先?走,我来追你们。”
陈小年几人看一眼纪媛生?,皆摇头。
除了方婷,谁背纪媛生?都?像背一座大山。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醒,抓紧时间,你们先?下山,早下山,机会才多。等它醒后,我一定能追上你们。”
许清月神情很坚定。
“都?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周洁婕道:“她?说得对,我们先?下山吧。食物只有这么点?,耽搁在这,没意思。”
陈小年忽然举起手来,“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和月月做个伴。”
“不用。”
许清月将她?推到?方婷那?面去。
“你们一起走。我一个人能走得快些?。”
几人见她?很坚持,便不再劝。
方婷分了东西?给她?,扛起纪媛生?,带头往前走。
汤贝贝走了几步,掉头回来,拉住许清月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许清月刚摸出?纸的感觉,汤贝贝转身追方婷。
几人几大步便进了雾气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许清月张开手,是一张地图,樟树山到?海边的地图。
像是怕她?找不着路,留给她?,又怕她?拒绝,一声不吭又强硬塞手里。
许清月笑出?声,真?是……有点?傻。
这东西?,她?不带着,假若纪媛生?骗她?们,她?们该怎么办?
而她?有小森蚺和小蛇,总能追上她?们的。
黑曼巴几条蛇围在小森蚺的身边,“嘶嘶”叫着,似乎在和小森蚺说再见。
许清月走过去,将地图贴在汤贝贝的黑眉锦蛇的尾巴上,黑眉锦蛇感知到?,立起脖子看她?。一条黑色的花纹从瞳孔横穿而过,就像它的眼睛是一条黑线。
许清月差些?没发现它有瞳孔。
“宝宝。”
她?抬头叫坐在树干上的小蛇。
“你让它带回去给贝贝。”
小蛇“嘶嘶”两声。黑眉锦蛇顿时“嘶嘶”回应,俯下身去,贴在小森蚺脑袋边说话。
几条蛇告别告到?晨雾快要散尽,才离开。
人和蛇一走,四周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有小森蚺的呼呼声。
圆圆的山洞,延伸很长,许清月不敢太进去,只将洞口一处检查一番,拣了一块岩石来挡风。
她?往树林里捡一些?断树枝,放在洞口摆开,待白天的太阳晒干之后,晚上可以烧火取暖。
做好一切准备后,她?坐在洞口晒着太阳,听着小森蚺的呼噜声,昏昏欲睡。
这块地盘刚移了主,并不会立刻有蛇闯入。
许清月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醒来时脸色热乎乎的——小蛇正趴在她?的脸上睡觉,浑身被?太阳晒得暖暖。
许清月在心底叹气。
这条蛇……真?的很会挑地方睡觉。总能找到?一些?奇怪的地方,一趴,一睡,不顾别人死活的睡姿。
许清月甚至不敢动,动了会吵醒它。
她?就那?样?僵着,僵到?最后,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头顶的太阳快落下山,小蛇规规矩矩地趴在她?的腿上,好似从没有上过她?的脸。
见她?醒来,还很乖地用脸来贴贴她?。
许清月面色复杂,心里很有话想说,对上它懵懂又纯粹的漂亮瞳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凡她?中途没有醒来抓现场,就被?它这副乖得不像话的模样?给欺骗了。
可是,抓包了,好像也没有用。
许清月任劳任怨地摸摸它的头,给它挠痒痒,再捧起来和它贴贴脸。
小蛇欢喜地“嘶嘶”叫她?。
许清月也高兴,狠狠贴它一下,一张脸被?挤成肉嘟嘟。
她?含糊不清地问它:“宝宝是什么蛇呀?”
“嘶嘶嘶!”
“嗯?”
“嘶嘶嘶嘶嘶!”
“啊?”
“嘶嘶嘶嘶!嘶嘶!”
“哦。”
小蛇:“?”
听懂了吗?
它说出?像她?一样?的人类的话了吗?
小蛇雀跃地转了一圈,对她?说:“嘶嘶嘶嘶嘶嘶。”
“什么?”
许清月一脸迷茫。
小蛇停下来时,将将撞进她?迷惑不解的视线里。
“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她?问它。
还用手摸它,仿佛和它一起开心。
满心欢喜烟飞灰灭。
小蛇失望地趴下。原来她?没听懂,它照旧不会说人类的话。
它趴在妈妈的腿上,脑袋从腿的边缘掉下去,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地面有只蚂蚁,小小的,从妈妈的脚边爬过去,快速地爬,像在逃,小小的身体爆发出?迅猛的速度。
蚂蚁长得瘦瘦细细的,但藏着两颗尖锐的长牙,还有锋利的触须。
小蛇翘起尾巴,去勾夹在衣服里的药剂。勾出?一点?点?玻璃管头来,又摁了回去。
天渐渐黑了,风刮起来有些?冷。
许清月饿了,烧起一簇火,架上水壶的铝盖,开始煮水。
森林空空寂寂,山洞静悄悄的,世界里只有树枝烧断时发出?的“嘎吱”声,风声,夹着蛇的呼噜声。
明明是一个让人不安和恐惧的夜晚,许清月却很安心,比在房子里还要稳当。
她?煮开水,自己喝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凉了,喂给小蛇喝。
撕着干面包,她?忽地想起一件事情,“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小蛇思维涣散,下意识应了她?一句:“嘶嘶。”
——蚂蚁。
见它真?想好了,许清月连忙拿出?笔和纸,小蛇卷住笔,一笔一划地工整写?下来,快要写?完,它骤然回神,埋头看自己写?的字。
“蚂、蚁……?”
她?到?底是认出?来,并且念出?来了。
“宝宝想叫蚂蚁吗?”
许清月面色不解。
“很喜欢蚂蚁吗?”
谁会喜欢叫蚂蚁!
小蛇提起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然后写?:“正在想。”
许清月“哦”了一声,摸摸它的头,“不着急,宝宝慢慢想。”
小蛇便丢下笔,趴下继续睡觉。
许清月吃完撕下的干面包,拿起晒干的树枝往火堆里架了架,让火烧大些?,也烧久一些?。
草笼里,小森蚺的呼噜声小了一点?点?,她?抱着小蛇去看,小森蚺的肚子也小了不少。
估摸着,再有一两天,应当可以醒了。
她?弯腰拢草盖住小森蚺,将将盖住身子,侧面半人高的草笼沙沙作响,好似有蛇在里面蜿蜒。
小蛇抬头冲那?处嘶吼,沙沙的声音顿了顿,继而再次响起来,越响越凶,越响越近。
许清月握紧手里的惊蛇棍,抬起就要往沙沙作响的草笼打下去,下一秒,草笼猛地被?一双手从里掀开,露出?半跪在里面的人。
第 56 章
“帮、帮我……”
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是人的声音, “嘶嘶沙沙”宛如蛇语和风声相结合的声音。
许清月差些没有听清楚,仔细分辨了半响,才知道草笼里的人在说什么。
这半刻的犹豫, 让草笼里?的人抬起头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许清月看见一张脏兮兮的, 连五官都无法分辨的脸。
拖在她身后的腿,有气无力软趴趴地耷拉着, 似断了。
浑身肮脏,衣服破烂, 像流落荒山野岭苟延残喘好几年的落难人。
许清月犹豫半响,在看见她的无法行动的腿时?,终究是放松了戒备,走上?去从那人背后抱住她,往山洞里?拖。
她力气不大,拖着那人,就像在拖一个高大的洋娃娃。那人的两条腿像面条似的滚过地面。
终于将人搬到火堆旁,许清月扶着岩石, 重?重?“呼”出一口热气。
气喘匀了, 她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抬手, 撩开遮挡半边脸的黏成一团的黑黑长发,一双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炯炯地盯着许清月。
“我、我!”
泛黄的牙齿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许清月猛然想起一个人——
“曾海蝶??”
她震惊地叫出来。
那人在她的视
弋?
线里?愣了愣, 随后垂下头, 两只手胡乱地将头发蓬蓬地盖住脸。
欲盖弥彰的动作证实了那个名字——曾海蝶。
失踪一个多?月,却没有被淘汰的曾海蝶。
许清月怔在原地, 张嘴半响,她到底是问出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曾海蝶紧紧握成拳的手搁在大腿上?,她狠狠握了握,又张开,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呼哧声。
那双手,干裂,蜡黄,结痂,纹路深如老树皮,右手有两颗手指无力地垂着,是断指。
她的遭遇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怖得令人不敢直视。
许清月别开眼,虽然她和曾海蝶之间有些不对付,典型的磁场不合,互不喜欢。但那些在房子?里?的不愉快,早在长时?间的不碰面里?烟消云散了。就像方婷,现在提起曾海蝶,只会说一句:“哦,曾蝴蝶啊,她咋了?”
她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有些小仇,转过头,伤疤好了也就忘记了。
现下见到曾经的仿佛仇人的人变成这般模样,说不清的,许清月心中升起的不是快感?,是一点一点的悲哀,那些悲哀像丝丝缕缕的线,缠得她浑身发苦发痛发酸。
两个月前,她们都是有朋友,有家人,有闺蜜爱护的无忧无虑的美好的女孩子?。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被迫参加游戏,被迫竞争,失去了家庭,失去生命,失去腿,变成残疾,用膝盖匍匐在森林里?苟活着只为下山回家。
许清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特别恨,特别堵,心口压着巨石的那种堵。
她蹲下来,拧开水壶,往杯盖里?倒水,放在火堆上?烧。
火很大,外?面的风也很大,呼啦啦地刮,刮得树叶嚓嚓。
水热得很快,许清月用手套握住杯把,放在地上?凉了凉,再递给曾海蝶。
曾海蝶捧着杯盖,望着清澈的泛波的水面,怔怔发呆。
忽而,她的肩膀抖动,像外?面被风刮的树枝一样猛烈地抖,抖得整个人往前匍匐,跪匐在地面,手臂贴着地面,手肘撑地,她双手抱着滚烫的水杯,脑袋深深埋进手臂里?,整个人都在颤。
许清月看着她,看不下去,垂下眼,望着火堆。
夜晚的山洞静悄悄的,和外?面的小森蚺的呼噜声隔绝开来。
柴火噼里?爆了一下。火星子?差点弹到曾海蝶的头发上?,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许清月猛地回神,眼疾手快地用棍子?挑开那抹火星,也挑开曾海蝶散落在火堆前的头发,放到远些的地方去,省得燃了火。
半响,曾海蝶从臂弯里?起身,跪坐在火堆前,喝掉几乎快凉透的水。
“谢、谢。”
喝过水后,她说出的话稍稍比刚才好辨认了些。
“还要喝吗?”
许清月又倒一杯,放在火上?烧。
曾海蝶看着那簇火,和火上?的杯盖,杯盖里?的水渐渐发了热,转而咕噜咕噜滚泡泡。
“是她……”
“谁?”
许清月有点没听清,侧头看她,戴手套的动作却不停。
“林弯弯。”
“她推我,二楼,我掉下去,摔断了腿,叫人,没有人……”
她忽然抬头,映着火光的眼睛亮堂堂地盯着许清月。
“有人,纪媛生看见了。”
“我的腿,摔断了,又疼又痛,我向她求救,她坐在那里?,我拍窗,她隔着落地窗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后来,她离开了。那是晚上?,你们都睡了,没人,只有蛇,大厅里?全是蛇,草地里?也有蛇。”
“我往橘子?地跑。你们说橘子?地那边是山,错了,橘子?地和山之间有一条沟,深不见底。我跨不过去。”
许清月疑惑:“那你怎么在这里??”
“爬,爬过去的。”
她抬起手,手掌从手腕折下去,五根手指朝地,其中的食指和中指毫无生命地垂着,尤为刺眼。
“差一点掉下去了,我用这两根手指插在土里?,拼了命地刨过去的。”
她捧住许清月递给她的热水,喝一口停一下,喝一口停一下,对着火堆发呆。
之后的事情,不用说出来。爬进山里?,活到现在,曾海蝶是拿命在撑。
许清月沉默地没有再问。
只是,她有一点不理?解——
“林弯弯为什么推你?”
她记得,那场大火后,林弯弯和曾海蝶很要好,比她和方婷还要形影不离。
曾海蝶经常帮林弯弯呛声。
提起那个名字,曾海蝶“噗”了一声,像在笑,又没有笑。
许清月听见她说:“我问她,火是不是她放的。她发疯,说我不信她。”
说到这里?,她顿住,挪动视线去看许清月,“白天?我们和方婷吵了一架,她心里?气不过,撒泼打人。”
她又笑了一声。
“你不知道?,她长得可爱,发起疯来,像世井泼妇,还说我是穷鬼家庭的人,哈哈!”
“她会揪头发,扯住头发就不放手。”曾海蝶低下头,撩开乱糟糟的油腻成一坨的头发给许清月看。
有一块头皮秃了。
“她扯的。”
她放下手,继续捧着杯盖。
“我以为就这样了,她还不解气,用脚踹我,是狠了心地要杀我,把我从二楼推下去。”
“腿,没了。”
她凝视软趴趴的腿,笑。
忽而,她抬头盯住许清月。
许清月心脏一跳,耳里?传进她的声音:“我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说火是林弯弯放的,我才会去问她。”
“你也想知道?实情,才会去问。”
许清月肯定?地说。
曾海蝶听着这句话,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而后,她低下了头。
“她放火,不是想逃跑。”
曾海蝶的声音雾浓浓的,像是在自说自话,许清月依旧捕捉到了。
“火已经放了。”
许清月说。
“不。”
曾海蝶猛地摇头。
“不是,她疯了,提起放火,她就发疯。”
“她……”
曾海蝶藏在自己的头发里?,自言自语,一会儿叫林弯弯,一会儿说放火。有些字句说得很清楚,有些字句模模糊糊。
许清月不太听得清,也不想再听了。曾海蝶的情绪有种疯癫的着魔。
许清月拿走她手里?的杯盖,曾海蝶也是痴痴迷迷的状态,回不过神。
她把杯盖烧一烧,擦一擦,盖回水壶上?。
水壶里?的水只剩下半壶,如果明天?的小森蚺还是沉睡,她得去找找水源。
找人,找东西,最厉害的是小蛇。许清月发现它?真的超级聪明,比所有蛇都聪明——排除小森蚺。甚至比一些人都聪明,它?的思维,有时?候是她都无法跟上?的。
想起它?曾经沉浸在书?海里?的模样,真真不像一条蛇,倒像被关在蛇的躯体里?的人。
许清月笑起来,目光去寻小蛇。
恰巧看见它?从深绿的叶缝里?探出头来,也在看她。许清月笑得更欢愉了。
她招招手,小蛇像一片叶子?那般落在地上?,再跃进洞里?,飞进她的怀抱,钻到她的袖子?里?藏起来。
速度敏捷,前后不过一秒钟,没有惊起一声动静。曾海蝶仍在那自说自话,不曾注意?。
小蛇在袖子?里?转个圈,尾巴朝里?,头朝外?地爬出来,就着许清月的袖口好奇地看曾海蝶。
它?还没有见过癫狂的乞丐,和书?里?写的像极了。
看了少顷,似乎觉得无聊,又缩回去,身体缠到许清月的手腕上?,挨着那枚温温暖暖的玉镯睡觉。
许清月隔着衣袖,用食指挠挠它?的背,它?便睡得更快了。
不多?时?,她感?受到它?的脑袋歪了歪,抵着她手臂的下颌滑下去,变成颊窝挨着她的手臂,这是它?睡熟的动作。
许清月又挠了十几下,收回手,往火堆里?添堆干树枝,希望火能维持久一些。她坐到岩石那面去,裹着方婷留给她的毯子?,衣服往地下垫的时?候微顿,她看向曾海蝶。
曾海蝶已经停下话来,埋着头,像一尊石头那般一动不动。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条一条地挂着,像死掉的麦穗。
许清月走过去,把衣服给她搭在背上?。
曾海蝶仍旧是那种跪坐着的埋着头的姿势,头发长长地垂在脸前。
许清月坐回去,背靠岩石,裹着毛毯再次看向她时?,觉得她诡异极了,有种鬼片里?的无脸鬼的错觉。
心脏快速跳了好几下,手不自觉地去摸玉镯,摸到了小蛇,它?细细地圈在她的手臂上?,像戴了十多?年的玉镯那样静悄悄地陪着她。
让她突然安了心。
她侧了侧身体,裹着毛毯往岩石更里?面贴了贴,闭上?眼,准备睡觉。
明天?要去找水源,不知道?好不好找,因着小森蚺在睡觉消化,远了不能去,只能在附近寻一寻,如果附近没有,还得再等一天?等小森蚺醒了才可以去远些的地方找。
半壶水,不知道?够不够她撑两三?天?。
胡思乱想着,渐渐睡着了,还朦朦胧胧做了一个梦。
梦到憨处,火被风吹得晃了晃,树枝烧到尽头,逐渐灭了下去。
洞里?的温度也降下来,睡梦中的许清月似乎感?到冷,身上?的毛毯被她裹了又裹,紧绷绷地勒着,把她勒成一个蝉蛹。
曾海蝶抬头,褐色的瞳孔望着睡得不安生的许清月,风从洞外?吹来,吹翻了身上?的衣服,冷风呼哧哧往裸露的后背灌去,她毫不觉得冷。
却在火完全灭下之前,她跪行到堆着干树枝的地方,拿树枝扔进火堆里?。
快灭的火窜了窜,卷上?干树枝,再次烧起来。
她一直添树枝,火一直烧,烧得岩石洞壁橙红红的,洞里?的温度迅速暖和起来。
许清月不再紧紧裹住毛毯了,甚至觉着有些热,两只手从毛毯里?伸出来,搭在身体两侧。
袖口卷起来,露出清脆的玉镯,以及玉镯旁边的一条环绕得像手镯的蛇。
曾海蝶愣了愣,她扭头去看洞外?,许清月的森蚺正睡在草笼里?,呼噜声不断。
两条蛇?
她忽然意?识到,许清月有两条蛇。
远处的草笼簌簌作响,一条蛇从草笼里?爬出来,通体灰褐,若非它?叼在嘴里?的竹叶青蛇在黑暗里?过于青色到显眼,一定?看不见它?。
它?叼着竹叶青蛇,爬进山洞,盘到曾海蝶的膝盖上?,将竹叶青蛇献宝一样地献给曾海蝶。
“嘶嘶。”
曾海蝶不像以前那样快速接过,黑曼巴不解地叫她。
曾海蝶颤了颤睫毛,这才抬起手,接过竹叶青,它?的身体还是软的,像是刚死。
熟悉地剥皮挖胆去骨,用木棍穿上?,架在火堆里?烤。
她不住地翻,随着火焰翻滚木棍,将蛇肉烤得金黄脆灿,滋滋冒油。
许清月便是被这股烤肉香香醒的,眼还没有睁开,先舔了舔嘴,肚子?随之叫起。
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确实梦见自己回到家里?,爸爸妈妈给她做了一大桌大餐,全是她爱吃的。
在梦里?,她馋到不行。
学着方婷那样,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来吃。
肉香越来越浓烈,许清月心里?惨叫,不行了,再香下去,等她真正醒了,看见光秃秃的洞和没几口水的壶,一定?会非常难受的。
她被迫从梦里?挣扎出来,霍地一睁眼就看见金黄黄的烤肉串。
是真的肉!
眼里?亮起惊喜,挪起身体坐过去,再定?眼一瞧,待仔仔细细桥清楚了,脸上?的笑意?寡淡了,脑海清醒了——是曾海蝶在烤蛇,不是梦里?刷油放辣椒面撒孜然的大烤肉。
登时?没了食欲。
许清月悄悄往后退。
“吃吗?”
曾海蝶拿起木棍最后翻一转,不等许清月回答,将蛇肉递给她。
蛇油从肉上?滴进火堆里?,火一下子?窜高了,热腾腾地烧着脸。
许清月被烧得一惊,连连摇头。
“你吃,你慢慢吃。”
头一次,她急切地拒绝一件事。
这东西,她是真不敢吃。哪怕饿死,哪怕曾海蝶烤蛇的手术再好,烤得像烧烤铺子?里?的烤肉那样,许清月也下不了口。
她没有这股勇气。
曾海蝶拿着那串烤蛇,拿到手累了,微微抖着,火热的蛇肉也降下温去,变凉变硬。她一错不错地看着许清月,许清月毫不犹豫地摇头,连连后退几步,坚守阵地。
是真不敢吃。
曾海蝶垂下眼,那条蛇又被她架到火上?去烤。重?复烤起来便没有最初那么香了,隐隐飘出焦味。
许清月有鼻炎,对这些味道?比较敏感?。她提醒曾海蝶:“要烤焦了。”
曾海蝶沉默地拿起烤蛇,竖在眼前看了看,直接张嘴撕咬着吞了。
许清月尊重?别人的喜好,这是曾海蝶能在山林里?生活一个多?月的技能之一,但是,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吃……
她错开眼,去看洞外?的天?。
天?亮了,树林里?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半米。
想了想,她裹着毯子?,冲出洞去看小森蚺。小森蚺梦到和妈妈在水里?游泳,一高兴就滚了一圈,大大的身体往半人高的草上?一压,压得露水四溅。许清月刚过去,就被溅了一脸的水,冰得她整个人一哆嗦,彻彻底底醒了。
她牵起毛毯抹掉脸上?的水,隔着被压塌的草笼看它?。
昨晚还不到三?米长的,今早,足足有四米长了。
长长地躺在草笼里?,许清月差些没有一眼瞧见它?埋在草笼深处的脑袋。
它?长得好快!
许清月惊讶又稀奇,站在那里?直愣愣地打量它?的身体。
不仅长长,还长胖了,圆圆滚滚像一个长长的褐色的土罐罐,绘着椭圆形琥珀花纹的罐罐。
放在以前,许清月睁眼看见这么大的蛇,会被原地吓晕到死去。
这会,看着圆圆滚滚的小森蚺,她好想去摸一摸,揉一揉,捏捏长大后的手感?是怎么样的。
许清月忍了又忍,到底是没伸手,心里?想着,等它?再睡一睡,睡醒了,消化完了,再揉揉它?。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草笼,进山洞里?去。洞里?洞外?犹如两个天?地,火堆前暖和到不行。她出去的一会儿,毛毯被晨雾浸得湿润润的,她褪下毛毯,双手各抓一个角,张开到最大,凑在火堆前烘着。
曾海蝶早已经吃完烤蛇,见她烘得艰难,抬手抓住垂在地面的一角毛毯,跪远一些,和她拉扯着烤露水。
许清月问她:“你接下来去哪里??”
曾海蝶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
许清月说:“我要去找水源。”
“我,在这里?。”
曾海蝶的目光落在腿上?。
想去,她也走不动。
无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毛毯,毛毯一角被拽成皱皱的团。
许清月扫见,权当没有看见。
她点点头,“好,等雾散一些我再走。我走后,你能帮我照看一下艾丽莎吗,我帮你带水。”
曾海蝶虽然应了,等出去的时?候,许清月终究放不下心,留了小蛇在树上?悄悄守着。
她拿着惊蛇棍,一路敲草丛吓跑那些藏在草笼里?的蛇,一路寻水沟。
许清月前脚离开,后脚曾海蝶便出了山洞,她跪行进草笼,低头对脚边的黑曼巴低语了几句,自己往远处跪爬着去。
她一走,黑曼巴便爬到小森蚺的身边,围着小森蚺绕来绕去,就像杀猪人打量一头猪是好是坏,准备先从哪一处下刀一样。
小蛇趁黑曼巴不注意?,从树上?掉下去,猛地缠上?黑曼巴的脖颈,毒牙悬在黑曼巴的心脏上?,威胁它?:“你,做什么?”
黑曼巴吓得心脏惊跳,下意?识想要反抗,却连动弹都不行。
它?颤着身躯,怂怂地回答它?:“看、看着它?,不不不让蛇靠近它?,让它?、它?睡好觉……”
小蛇:“哦。”
它?上?树了。
随后,它?看见那个断腿的女人,抱着一堆湿润的树枝从外?面爬回来。
爬行的艰难,导致怀里?的树枝沿路掉。
她不时?停下来,回身去捡,双臂紧紧抱着,继续爬。
爬到洞口,将树枝摊开在地面,像妈妈那样,晒着。
第 57 章
植被茂密的区域, 是水分较为充足的地方,会有水源,山谷和峡谷的自然地形, 是水源聚集地的象征。
许清月依稀记得在书上见过的野外寻水技巧, 她往这些地方找,寻到中午, 当真给她发现一条小水流,水流非常细而小, 从山上?断断续续往下流。
她顺着水流往上?爬,不多时便听见“哗哗哗”的溪流声。
翻过矮山坡, 惊蛇棍拨开?半人高的草笼,果然看见前下方有一条溪流,涓涓流着。
水又?清又?透。
许清月心?里一喜,踩着岩石滑下山坡。落地就跑到溪边,蹲下捧水洗脸,她连连洗了好几遍,紧绷绷的脸终于舒服了。
人也变得清爽许多,她长长呼出一口舒爽的气?, 才拿出水壶, 将壶的里水全喝光, 去上?游一点的位置装满一整壶的水。
又?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在路上?捡的竹筒,全灌满水。
捡起惊蛇棍,拎着竹筒往回赶。
刚走出几步,隐约听见前方传来几个女生说话的声音, 她们一面说话, 一面往这边来。
许清月顿了顿,闪身躲进身旁的草笼里, 蹲在深处,透过影影绰绰的草丛,六个女生和六条蛇从山坡那头转过来,见到溪水,俱是笑着扑过去,捧起水猛喝。
“弯弯,你真行啊,说这边有水就有水!”
其中一个女生昂头,水花从脸上?洒落,她满足地深呼吸。
“没什么呀,我以前参加过野外活动,对?这个有点了解。”
林弯弯笑着从水里抬起身来,从匍匐的姿势变成坐着。她用手背揩了一下沾着水的嘴巴,视线扫到草笼子上?时,顿了顿。
她脚边的蛇顺势嘶叫。
许清月猝然紧张,林弯弯看的地方,蛇叫的地方,恰巧是她躲藏的位置。
不要?这么巧……
许清月心?里的祈祷还没落下,她的身边的草丛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有蛇爬过来。
那面,林弯弯也站起身,向这里走来。
许清月眼睛一闭,准备跑——她不想单独和林弯弯碰上?,林弯弯太诡异了。
而且她身怀干粮,被她们发现,一定会抢,像在房子里那样。
许清月刚一转身,一条手腕粗的菜花蛇立在草丛里,隔着一根摇摇晃晃的杂草盯着她。
许清月吓到心?跳停止,呼吸猛地闭在喉咙里,浑身紧绷得像一张弓。
她紧紧盯住菜花蛇,菜花蛇也盯着她。
一人一蛇僵持良久,林弯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踢踢踏踏踩过来,每一步都踩在许清月的心?脏上?,踩得她要?窒息过去。
再也撑不住了。
许清月迅速怼出惊蛇棍将菜花蛇往外一拨,菜花蛇腾空扑起缠上?惊蛇棍就要?冲上?去咬她,许清月早有预料,直接连棍带蛇地扔向靠近草笼的林弯弯,而后?提起竹筒,头也不回地在草笼里奔跑。
“啊啊啊!!!”
林弯弯猝不及防地被菜花蛇砸了一脸,冰凉的蠕动感让她发狂。
她疯了一样地用手去扒脸上?的蛇,却扒进菜花蛇大张的嘴里,食指和中指被狠狠咬了一口。
痛出撕心?裂肺地尖叫。
另几个女生忙忙围过来,几条蛇齐齐咬在菜花蛇身上?,菜花蛇吃痛,松开?林弯弯的手。
林弯弯倒退一步,捂住渗血的手指,嘶嘶抽气?。她凶狠地瞪着地上?逐渐没了气?息的菜花蛇,恨不得将它?活剐了去!
“许清月!”
身后?的女生突然大叫。
“是许清月!”
林弯弯回头一看草笼里逃跑的人,熟悉的背影和背上?的背包扎得她眼疼心?疼,浑身都疼,她咬牙切齿地吼:“她有干粮!”
下一秒,六个人六条蛇凶猛地去追。
她们的速度极快。
许清月是一个没有运动细胞的人,短暂爆发的力量或许强大,但长跑,万万不行,更何况她已经找了大半天的水,全程在爬山。
此时还没有翻过矮山坡,她便累得直喘气?,眼睛充血地胀疼。
手里装满水的竹筒变得愈发沉重,重得她手发抖。
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她们再喊她:“站住!”
许清月不敢停,她扔掉竹筒,全力地狂奔。双臂支在一个较低的矮坡上?,浑身用力往上?蹭,爬了上?去,手掌撑地还没有站起来,脚底踩空,直接从矮坡滚了下去。
像一个木块,沿路滚沿路滚,压倒一路的杂草,碾过无数的细碎石头,终于后?背撞在一颗树干上?,停了下来。
这一撞,撞得她差点梗过气?去,痛“嗷”了一声,她晕乎乎地望着模糊成片的地面,闻着发腥发臭的泥土味,静了许久,才挪动险些撞断脊柱骨平躺到光整的地面。缓慢的挪动,让她的视线愈发晕,她闭上?眼,嗡鸣的耳朵逐渐听清一些声音,听见她们从上?面坐滑下来,滑到被她压塌的草丛时,有人说:“肯定就在周围,她跑不远!”
她们踩着扁平的草丛,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鞋底踩得杂草细碎响。
许清月重重喘了一口气?,侧身抱着树干,奋力从地面爬起来。直起腰的时候,后?背疼得骨头都要?断了,可怕的是,她还听见骨头错位的“咯吱”声。
她喘着粗重灼热的呼吸,提脚往山下走。
一蹦一跛地走,有时候跑两?步,有时候双臂抱着树干环下去。
“那里!她在那里!”
“许清月,你站住!”
“我们又?不把你怎么样,你跑什么跑!”
“停下啊!”
……
许清月无视她们的大喊,只顾着往山下窜,她在想是回洞穴,还是换一条路走。
洞穴里有一个行动不便的曾海蝶,有一条睡觉的小森蚺,还有她的毫无战斗力的小蛇。她只有一个人,林弯弯有六个人六条蛇。
不能回山洞。
脚下一拐,她向反方向去。
树木又?密又?挤,几次让她在慌不择路中摔倒,她爬起来,继续跑。
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几乎快摸到她的后?背,许清月不敢回头,不敢停,不敢想,只知道跑,不断地跑,拼了命地跑,她一定要?多撑一段时间,甩开?她们,保住背包里的所有东西。
也要?把她们引得离山洞越远越好。
林弯弯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掉以轻心?。
第二轮游戏时,房子里一百多名女生,她们六个人,全靠抢着她的干粮、淘汰别人活了下来。
如今,她们又?要?来抢她的干粮。
不行,不能抢,抢走了,她会没有吃的,会死。
不想像曾海蝶那样烤蛇肉。
在这一刹那,许清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抱紧身前的水壶,纵身往断崖下面猛跳。
风声呼啸在她耳畔,割得她脸疼时,她突然想起曾海蝶,想起她掉下二楼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风呼啦啦地刮。
然后?,“嘭”摔下去,断了腿,只能用膝盖用身体?用腹部和手臂,像蛇一样在地面爬行生活。
她忽然知道Snake为什么没有淘汰曾海蝶,因为,曾海蝶变成了半蛇,从身体?到心?理?,活得像一条蛇,Snake变态地喜欢看她像蛇一样生存。
疼痛迟迟没有来,许清月不由?地想,这个悬崖很高吗?不该的,她知道这个断崖,最深只有十几米高,下面全是树,她才敢跳的。
现在还未着地,是她估算错误吗?那她还能不能活?
她不想死的。
死了,没有另一个人来代替她,她的家庭怎么办?她的艾丽莎怎么办,小蛇怎么办?
就在她发急的时候,肚子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圆圆的像树也像圆棒棒那样的东西托住了她,阻止她的下坠。
她像趴在一条飞行帚上?——也许哈利波特骑扫帚就是这样的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穿云破雾,风从身旁一窜而过,连声音都延迟了。
她紧紧抱住身下的东西,抬头看天,天近得她伸手便能摸到,云从身体?穿过,没有感觉,像穿越一道无形的气?。
山林在视野里变成小小的一团黑,宛如毛笔笔尖滴落在纸上?的墨点。
许清月看得有点晕。
恍惚发现自己晕高空。
“低点,低点。”
她心?里这样想着,驮着她的东西当真下降变低了。
眩晕的眼睛终于好受了些,她垂下头,透过臂弯看自己抱住的东西——一条似银似雪的银白色的……蛇……?
颜色有些熟悉……
“啊!”
她震惊叫:“小蛇?!”
声音极度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到破了音。
没有声音回应她。
她松开?抱住蛇的身躯的手,想去扒拉它?来看。手刚松开?,一条长大而圆润的尾巴紧紧圈住她,从头顶圈到脚,让她能呼吸却动弹不得。
手挣了挣,实在挣不开?,视野昏暗,看不见。
只能感受到自己在下降,急速下降,像坐跳楼机那样,风声呼啸。
“嘭!”
跳楼机栽在了地上?,身上?的束缚骤松,她双脚触地不稳,整个人摔下去。
手掌按到了太阳下干巴巴的草丛,摸到了滑滑的蛇鳞——好巧不巧,她摔在了小森蚺的身边。
小森蚺庞大身形随着它?的呼噜声起伏,睡得非常香,哪怕她摔下的时候摁了它?一巴掌,它?依旧动也不动。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在空中飞,从悬崖跳下去,怎么会在这里?
一切像梦,让许清月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她垂眼就看见被小森蚺压在肚子下面的小蛇,压得严严实实,压成了树叶那样薄薄的一片。
小森蚺呼吸一口,肚子便顶一下小蛇,小蛇像一层薄薄的软胶,弹性不怎么好地弹起来扁下去弹起来扁下去。
许清月心?脏跳得快蹦到耳朵里,她急急去推小森蚺的肚子,推不动。
小森蚺长大了,格外重,她推它?犹如推一座大山。
“艾丽莎,挪一挪!”
她急急地叫。
叫了好几声,熟睡里的小森蚺才勉为其难地抬抬肚子,往旁边挪了一毫米。
就这挪动的间隙,许清月赶紧伸手一捞,将小蛇捞出来,它?像丧失灵魂的叶片一样挂在她的手心?里,许清月想握它?,都怕把它?握没了,只得低下头去,轻声叫她:“宝宝?”
小蛇虚弱地抬头,视线空飘飘地看她,仅仅看一眼,甚至没有看完全,又?垂了下去,宛如濒临死亡。
许清月吓坏了,轻轻放它?在地面,拧开?水壶喂它?喝水。它?伸出蛇信,无力地探了两?口,软趴趴地趴着。许清月摘了树叶来,卷起树叶盛一些水,贴在它?的嘴边,缓缓倒进去。
小蛇下意识张嘴,都喝下了。
几乎喝了整整半壶,它?不再喝了,趴在草里,一动不动。
许清月见它?这样,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焦急地人发糊。太阳滚滚地晒在她身上?,她知道蛇不喜烫,便弯腰,用身体?和影子为小蛇遮挡。
她不敢挪动它?,它?实在太扁了,好似随时会随风飘走,她抬手想摸,也堪堪忍住了,就这样陪着它?。
许是喝过水后?好了些,还是被晒得发了困,小蛇渐渐进入睡眠。
许清月用草圈起它?,听着它?的呼吸虽疲弱,却像往常那样,睡得很安稳。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陪坐在旁侧,守着它?。
天地间静悄悄的,她的两?条蛇在身边睡得安宁,她看着摸着,身体?轻松下来。整个人一松懈,身上?顿时带起大片大片的疼痛,那些她在奔跑中撞击的手肘、踩过尖锐石头的脚掌、撞在树干上?的背脊,还有腰,在这瞬间,同时疼起来。
疼得密密麻麻,像成群的蚂蚁匍匐在她的身体?上?啃噬,尖尖的触角刺得她生疼。
她取下背包,脱下外套,曲抬手臂,看见手肘被树擦破了皮,留下细细的一条一条的纹路,整块手肘都发着红,再擦得深些,便要?出血了。
她用手掌包裹着手肘,轻轻地揉着,揉到热乎时,手肘的骨骼都轻活了一些,变得没那般痛。
膝盖淤青一片,一碰就疼。脚后?跟和侧面的筋紧紧绷着,一动脚就扯得如同抽筋那般疼,青幽幽地拉着。
脚指甲也折断了,断裂的指甲一半勾着袜子,一半卡在脚趾肉里,让她活动艰难。
许清月狠了狠心?,脱袜子的时候用力一扯,卡在肉里的断指甲被扯了出去,登时浸出血来,隐隐发痛,却比卡着指甲时好许多。
浑身都是擦伤,细碎的没那么疼的,许清月便不看了,任它?们疼着。只是背……挺不直,一挺就疼。
她毫无办法?,便保持着让自己稍微舒服的姿势,弯着背坐在那里。
一个棕色的瓶子递到眼前,许清月看去,熟悉的瓶子——昨晚方婷开?的那瓶威士忌。里面还有少少一层酒。
她疑惑地抬头,凝视递来酒瓶的曾海蝶。
曾海蝶手里的酒瓶往她递了递,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身上?,“擦了,好得快。”
怕许清月不信,她添了一句:“我小时候擦过。刚捡的,酒精还没消散。”
条件不好的时候,用酒擦伤口,可以消毒,确实能比伤口自行治愈要?好得更快。
许清月拿着酒瓶,神情悲痛又?复杂——酒洒伤口,很痛的。
最后?,狠了狠心?,拽起外套塞在嘴里咬住,她颠起酒瓶就往出血的脚趾倒去。
酒快流出来时,顿了顿,终究是下不了手。
“我来?”
曾海蝶问她。
许清月摇摇头,她是想起自己身上?的伤有点多,酒不够多。左手拿着酒瓶盖,往盖里倒一点点酒,再往脚趾倒,和右手食指抹着那些四处横流的酒液将脚四周涂抹个遍。
丝丝缕缕的火辣的疼升起,脚趾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脚趾比她还要?先?怕,她瞧着自己的脚趾,莫名笑出声。那蜷缩起来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和脚趾是分?开?的两?个活体?生物。
曾海蝶不懂她为什么笑,只觉得她古怪。
看她半响,跪行着离开?。
许清月忽然叫住她:“我看见林弯弯了。”
曾海蝶浑身一顿,差些往前扑倒下去。她两?只手掌住地面,稳下来。
紧接着,快速转过身,语速急促地问她:“她在哪里!”
许清月皱眉想,她跳崖的时候,她们在后?面追,现在……
悬崖和她们目前的位置是反方向,林弯弯几人找过来,需要?一两?天。
许清月没有那么急着离开?,只是曾海蝶……
“不知道。”
她老实说:“我在水边遇到她们的,离这里只有半天的路程。你接下来怎么办?”
曾海蝶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离开?!”
她有些激动,不待许清月再说些什么,转身就爬走。
嘴里断断续续自言自语地说着话,时高时低。
许清月隐约听见她愤怒地说:“我要?等她来,我要?等她来!”
“杀死她,不,让她变成我这样,变成我这样。对?!变成我这样!”
她匍匐在地上?,两?双只手臂左右交换着在地面撑着爬行,像她身边的黑曼巴那般,越爬越快,越爬越快。
很快,她进了山洞。
她在山洞里来来回回地爬。
许清月不懂她在做什么,身上?的酒浸入伤口更疼了,疼得无法?分?心?去管她。
她咬住外套,嘶嘶抽气?。
最后?一点酒倒在手心?,反手抹上?后?背。
像火烧一样,后?背瞬间窜起火辣辣的疼,疼得额间浸出的冷汗,她咬紧牙关,忍过最初一抹烧疼之后?——也许是疼麻木了,便不再觉着有多疼。
夕阳下的风吹来,拂起脸前的碎发,吹得额头一片冰凉,脑袋抽疼。
许清月松开?嘴里的外套,急忙穿上?,怕冻感冒了。
在森林里生起病来,能要?命。
一番折腾下来,人又?累又?饿又?困,特别是看见两?小只睡得呼呼响,眼皮架不住地往下盖。
坐着也坐累了,她滑到地面,侧着身,靠在小森蚺身后?——想了想,还是挪远些,用小森蚺庞大的身体?挡着风,浅浅打起瞌睡。
她想,稍微睡一下就去捡干树枝回来过夜。
想是那么想,身心?疲倦地困过去,醒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许清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睡得很踏实,很香,很沉。
睡觉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忘掉了,一直睡,一直睡,睡到同一个姿势累了,想翻翻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翻不了。
像被人钳制一般,动弹不得。
脑海里猝然想起林弯弯几人,是她们来了将她绑住了吗!
许清月一下子吓醒了。
睁开?眼陡然撞进一双黑黝黝的瞳孔里,那双眼睛一看见她醒来,亮起光,无机质的瞳孔变得黑耀耀的宝石。
是她的小森蚺。
她正躺在它?的肚子上?,它?用尾巴缠着她不让她掉下去。难怪她总觉得身下的草丛特别软,软得她不想醒来。
哪里是草丛,明明是小森蚺柔软圆圆的肚子。
它?弯下蛇颈,一双眼睛亮亮地瞅着她,蛇信“嘶嘶”地叫:“妈妈!”
“妈妈醒了!”
它?用脑袋去蹭妈妈的脸,却不想因为自己长大,脑袋也长了,猛地蹭去,直接将妈妈顶翻了,差点从它?的肚子上?翻下去。
幸好它?的尾巴团得快,急急卷住妈妈。
它?不好意思地吐吐蛇信,埋下脖子,一脸羞赧。
没想到,它?的力气?也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脑袋去蹭妈妈。
妈妈没有力气?,又?轻,像它?身下的青草一样,蹭一下就飞了。
妈妈刚才又?被它?的大力气?吓到吧……
小森蚺忐忑地张开?颊窝,去感知妈妈的情绪。
却听妈妈“噗嗤”笑出声,随后?一只手贴在它?低垂的脑袋上?,轻轻的一下接一下地抚摸,像往常妈妈摸摸它?那样。
“艾丽莎长大啦!”
妈妈欢喜地说。
小森蚺一颗心?脏开?心?到“咚咚咚”跳舞,它?兴奋地抬起头,对?妈妈用力点头。
“嗯!嗯嗯!”
它?长大了!长得像成年蛇那样又?大又?有力量,它?可以驮着妈妈走,可以摊开?肚子让妈妈睡觉,可以用尾巴圈住妈妈和弟弟,让它?们在晚上?睡在它?的肚子里,不被冷风吹!
它?松开?妈妈,圆圆滚滚的身体?往旁边一滚,摊成长长的一条趴在草丛里,回头欢喜地叫妈妈:“你快看!”
“看我长得多长!”
它?努力抻直身体?,让自己变得更长、最长,妈妈惊叹的那种长。
许清月听不懂,却不妨碍她惊艳地伸手去摸它?的背,摸它?的鳞片。
它?的鳞片随着身体?变大而变大了,上?面的纹路也张开?了,那些琥珀一样的椭圆形的纹路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犹如埃及荷鲁斯之眼。
“好漂亮!”
妈妈摸得超级温柔,像对?待珍重的物品那样缓慢地欣赏,让小森蚺十足肯定自己就是妈妈的心?头宝。
它?的心?脏像抹了红糖一样甜甜蜜蜜的,甜得它?发晕。
宽宽扁扁的脑袋恍若在云端一般,轻飘飘地搭在草丛里,头往深草里抻一抻,悄悄藏进去。
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它?的颊窝好烫好烫,像烧烫的红酒,甜得腻弟弟,甜得它?好羞。
蛇信的“嘶嘶”声溢成了“嘤嘤”声。
沉迷于蛇纹的许清月动了动耳朵,她狐疑地去看小森蚺——怎么有“嘤嘤”声?
心?中诧异,人往小森蚺的脑袋那边摸去。
离得越近,那“嘤嘤”声越清晰。
小森蚺在“嘤嘤”叫?
她惊呆了眼,还不等听得更仔细些,小森蚺猛地从草丛里立起上?半身,“刷刷刷”窜出去,冲远处愤怒地嘶吼。
有一群坏蛋,擅闯它?的地盘!
蛇啸传去很远,在晚上?寂静的森林里尤为恐怖。附近的一些小蛇顿时纷纷掉头离开?。
林弯弯几人停住脚,几人相视而望。
“要?不明天再走,半夜三更的也太吓人了。”
一个女生看自己脚边的蛇,它?缩成一团,明显地畏惧着那声嘶吼。
阴影里,林弯弯的神情恨到极致。她咬着牙,收敛着愤怒,平静说:“肯定没多远了,跟着这些印记,一定能找到她。”
下午,她们追许清月没追得上?,东转西找,却发现她去找水源时留下的痕迹,几人追着痕迹跟来了这里。
离洞穴不过六百米。
第 58 章
“是蛇吗?”
小森蚺游回来, 许清月忙问。
“嘶嘶!”
它猛摇头,“是人!”
许清月蓦地想到林弯弯她们。
来的速度也太快了,比她预料的快!
她忙忙收拾背包, 背到背上, 水壶挂在脖子上,捧起小蛇, 拍拍小森蚺高高大大的背,“我们离开这里。”
小森蚺对这个地方有点舍不得, 这是它第一个霸占下来的地盘,是它吃掉老白蟒的伟大证据, 它蛇生成长的重大一步。
它做梦就是梦着这里,梦见和妈妈和弟弟,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个地盘里。
还种了好多橘子树,妈妈给它做橘子糕,弟弟在树梢上睡觉。
没?有别的蛇和人来打搅他们。
但?这是坏人的地盘,它和妈妈和弟弟要离开这里,回家去?。
等回家后?,它要重新?找一个比这更大的地盘, 和妈妈和弟弟快快乐乐地生活!
小森蚺打定主意后?, 不再恋恋不舍, 而是蹦跶着尾巴给妈妈带路。
它们刚离开,林弯弯几人和蛇便闯入地盘。
小森蚺感知到了,身?体游得更快,想带妈妈赶紧离开。它的身?体很大, 圆滚滚地在地面游起来发出比风吹树叶还要响亮的沙沙声?, 惊得四面的小蛇仓皇逃窜。
没?有蛇来绊脚,妈妈跟在它的尾巴后?面, 走得平稳又?坦荡。
晚上的风全部打在它身?上,它将妈妈和弟弟遮得严严实?实?。
月亮越爬越高,树林里寂静无声?。
小森蚺左右张望,找不到一条蛇,它回头想和妈妈说话,一转头,就看见妈妈满脸忧虑,心不在焉。
它呐呐停下来,看着妈妈一直走一直走,低着头,却不看路,连它停下来也不知道,直直走来撞到它身?上,“嘭”的一下,妈妈猝不及防地跌坐下去?。
小森蚺急速扬起尾巴卷住妈妈,让妈妈站稳。
“妈妈,你怎么啦?”
它凑头去?,用头顶轻轻地蹭妈妈的脸。
妈妈像往日那般抬手摸上它的蛇颈,轻轻地拍一拍,而后?摸摸它的头。
小森蚺久久没?有听?见接下来应该说的一句“乖”,它疑惑地望着妈妈。
妈妈忽然问它:“艾丽莎,如果以前和你吵过?架但?没?有实?质性?伤害你的蛇在某一天遇见危险,你会不会帮它?”
小森蚺歪头,它不理解。
妈妈又?说:“你知道她有危险,会不会帮它?”
小森蚺还是不理解,蛇和蛇之间,要么相?安无事?,要么吃掉对方,没?有吵架还不吃对方的。
它虽然不懂,却很奇妙地知道妈妈是在说山洞里没?有腿的人。
那个人,以前在房子里看妈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妈妈脾气好,从不和她吵架,但?婷婷姨姨的脾气不好,每次都要和她吵。
妈妈是在说她吧。
小森蚺也不喜欢那个人。但?是弟弟说过?:“如果一直纠结一件事?情的话,最好去?做,不然会记挂一辈子。”
记挂一辈子不好,做梦都梦不香。
小森蚺当即点头,“救救救!”
妈妈就是想救那个人,妈妈很善良很温柔,哪怕偶尔在嘴上说得硬气,转头又?会心软。
它和弟弟都知道。
果然,在它刚刚点一下头的时候,妈妈掉头就往回跑,比离开时还快还急,就像婷婷姨姨赶着吃肉饼子裹大蒜那样急切。
但?是他们已经离开很远,妈妈这样跑会跑很久的,而且妈妈身?上有伤,跑两?步就疼得直抽气。
小森蚺快速游上去?,拦在妈妈面前,腹部往地面一趴,“妈妈,我驮你。”
妈妈没?有听?懂,诧异地问它:“怎么了?”
小森蚺感知那群人进了山洞,发现了藏在山洞深处的断脚的人,然后?她们拽着她的头发,像拖尸体那样拽到洞口。
集体指着她的断腿,嘲笑她。
那种指指点点撩起她的破裤子打量又?扭头呕吐的行?为,像极了它第一次从房间爬出去?,那些大蛇指着它的颊窝嘲讽它管两?脚兽叫妈妈,它气到想打它们,又?打不过?,它们便张开嘴吓唬它想要吃掉它,吓得它躲进缝隙里不敢出去?,然后?,它们就叫它胆小鬼,说它是森蚺家族的杂种,认两?脚兽当妈。
小森蚺心底升起一股愤怒——那群两?脚兽太坏了!
哪怕那个人再不好,她们也不应该这样嘲笑她!
她是摔断的腿,以后?可以长好的,就像它曾经只?是很小没?有力量,现在长大了,有很大很大的力量了。
它卷起妈妈,匆匆往山洞那面爬。
它还没?有完全离开呢,这里依旧是它的地盘,她们不可以在它的地盘里欺负人!
在临近山洞时,它仰头就是一顿怒嚎,山洞里的人吓到愣住,六条蛇不安地“嘶嘶”叫着乱窜,想快点逃离,偏偏她们不走,它们也不能走。
它们张嘴去?咬女生们的裤子,企图拉走她们。她们挥开它们,不耐烦地吼:“安静点!”
而后?,她们上前拽起地上的曾海蝶,往洞穴深处拖。
拖到最深处,将曾海蝶往地上一扔,林弯弯扯着她的头发拎起她的头颅,问她:“许清月在哪里?”
她不再是以往那副乖巧精致的洋娃娃一般的脸,在这黝黑的洞穴深处,她撕掉脸上戴了十几年的假面具,露出狰狞的神情,眼神凶狠地瞪住曾海蝶。
曾海蝶被迫昂着头,隔着昏暗的看不清的视线,她依旧可以在黑暗里描绘出林弯弯那张丑陋的脸。
“说啊!许清月在哪里!”
林弯弯使?劲摇晃她,在猛力地晃动?之下,手掌硬生生扯掉了曾海蝶一把头发。
黏得发油成团的头发缠绕在林弯弯的手指里,把林弯弯恶心到不行?。她嫌恶地疯狂甩手,甩掉那些发臭的头发。
曾海蝶摔在地上,后?脑勺秃了一块,却是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
蒋慧兰拿出一个酒瓶,“嘭”地在岩石上敲碎,她用破碎的那头顶在曾海蝶的喉咙前,“你一个残废能在外面活这么久,不靠她靠谁?”
她嗤笑一声?,“难不成靠你那两?条腿上的肉,来,我看看,吃光没??”
她的另一只?手去?撩曾海蝶的裤管,林弯弯笑道:“刚才看过?了嘛,还没?被恶心到呀。”
蒋慧兰嫌弃地丢开发臭发硬的裤管,晃着酒瓶子,“还有闲心喝酒,你的心倒是大啊。”
“说吧,她在哪,还是说她带着干粮藏起来了,你搁这儿玩障眼法?”
“要我说……”
林弯弯一把夺了酒瓶子,直接插进曾海蝶的大腿里,连裤子带肉地深深刺进肉里。
“——这样总能吭两?声?吧。”
曾海蝶惨烈地痛嚎,身?体仰躺在地上,伸手去?按林弯弯的手,将把她的手从酒瓶子上拨开。
林弯弯如她所愿地拿开手,却在曾海蝶摸到酒瓶子之前,她再次握了上去?,抓住酒瓶脖子,狠狠一拧,“我不信你这么能撑,曾海蝶,你是吃石头长大的么……哦,赌债的老爹欠了那么多钱,不吃石头吃几把啊。”
“难怪又?臭又?硬。”
林弯弯拔出酒瓶子,连肉带玻璃渣地扯出来,酒瓶碎口钩出血淋淋的肉,也碎无数玻璃渣子在肉里。
曾海蝶捂住腿,痛得惨叫,血在她的手里不断地流,从指缝漏在地面,血腥味引得洞穴里的六条蛇发出阵阵嘶吼,探着蛇信就往曾海蝶爬去?。
林弯弯甩掉酒瓶里的血,忽然问她们:“曾海蝶的蛇呢?”
“活着不说话有什么意思,直接淘汰呀。”
说着,她四面寻找曾海蝶的蛇。
蒋慧兰几人顺着洞穴往外面找。
林弯弯在山洞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折回曾海蝶面前,挥开那些狂舔血的蛇群。
她弯腰俯身?到曾海蝶脸上,冷笑问她:“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放火吗?”
“我们做个交换,我告诉你放火的原因,你告诉许清月在哪里,行?不行??”
曾海蝶停下哀嚎,喉咙发紧地答应:“……好。”
“因为……”
林弯弯张开嘴。
“我……”
她忽而一笑,“为什么要我先告诉你?你先说。”
曾海蝶沉默片刻。沉默的模样放在林弯弯眼里,好似她估量话的真实?度。估量完了,曾海蝶抬起手,指了指林弯弯的背后?,“那、里……”
“你当我傻么!”
林弯弯和曾海蝶熟悉过?一段时间,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曾海蝶只?是想骗她回头,再攻击她。
林弯弯并不回头,甚至俯身?得更低,几乎贴近曾海蝶的脸。
曾海蝶差点在心中笑出声?来,她知道林弯弯不会信,这个动?作完全符合了曾海蝶的期待。
她目视林弯弯用酒瓶子沿着自己的脸颊,慢悠悠地画了一个圆,“你说——”
话音戛然而止,曾海蝶猛地抬手往林弯弯嘴里塞了一团东西——腥臭黏糊含着碎玻璃渣的肉!
曾海蝶徒手挖了自己的扎着玻璃渣的肉强行?塞进林弯弯的嘴,并用手死死摁住林弯弯的嘴巴,强迫她吞下去?。
林弯弯仓皇之间吸了一口,那团血肉的鲜血顺着喉咙流进去?,腥臭得反胃。
曾海蝶真是疯了!为了要她死,竟能活生生剐自己的肉!
林弯弯发了狠地挥动?手里的酒瓶,往曾海蝶的身?上、头上猛砸,猛摔!
她用了全身?的蛮力,酒瓶全砸碎了,玻璃碎渣四溅。曾海蝶吃痛,松开了手。
林弯弯终于得到解脱,撤身?后?退到洞壁旁,弯腰呕吐,将嘴里的血肉全部吐出来,吐完了,又?伸手抠喉咙,试图将吞下去?的血都吐出来。
她害怕有玻璃渣在她的胃里,手指不停地抠,直抠出胃酸,所有东西都吐空了才停下来。
“蒋……蕙兰……”
她无力地叫,手扒着墙壁,往外面挪。
走了几步,自己的蛇没?有跟上来,她低头,那些被血吸引的几条蛇,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走了。外面安安静静没?有声?音。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视野里一个人举起铝合金的圆柱水壶冲来,双手重重挥下,从她的头顶迅猛砸下,“嘭”地挥在她的头顶。
林弯弯只?觉脑髓一震,有血从她的额头流下来,滑进她的眼睛,刺得她眼睛发痛发胀。
模糊的血色视线里,她看见许清月双手抱着水壶,恨恨地瞪着她。
许清月,气急了。
意识到这一点,林弯弯莫名想笑,想哈哈大笑。
嘴角刚扯起,她“嘭”地倒在地上,晕过?去?。
许清月用脚蹬蹬她,见她是真的晕了,放下水壶,弯腰拖她。
然而力气太小,晕过?去?的人比醒着的时候沉重,许清月将将抓起林弯弯的手,后?背便疼。她直接撒手不管了,从林弯弯身?上跨过?去?,
按亮手电筒,在更深的里面找到浑身?是血的曾海蝶。大腿缺了一坨肉,汩汩冒着血,她满是鲜血的手搭在脸上,仰躺在地面痴痴地笑。
许清月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刺了眼,她后?悔了,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带走曾海蝶。
虽然回来,却是迟了。
电筒的光并没?有让曾海蝶挪开手来看一眼,躺在那里,笑得浑身?颤抖。越抖,腿上的血流得越凶。
许清月放下手电筒,借着电筒的光,将曾海蝶大腿上的破裂的裤子微微掀开一些,露出发黑的腿根。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许是因为摔断的时候没?有及时治疗,曾海蝶的双腿像腐烂一样发黑发臭,像泡胀的豆浆皮那样软软的一戳便会破。
许清月蹲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你从草笼里钻出来时,叫我帮你,我想到一个可以帮你的办法……”
许清月蹲跪在曾海蝶身?边,低声?说:“——但?你得拿出什么来和我交换。并且,以后?不要怪我。”
应着她的话,曾海蝶停下笑。
山洞里顿时变得空空寂寂。
许清月任由她思考,解开背包,抖出里面的东西。有些是方婷给她的小工具,有些是周洁婕塞给她的伤药品,她们从研究室带出来的。
许清月记得这些东西该如何用。
她撕碎了曾海蝶的裤子,嘴里咬着电筒,挑了她腿里残留的玻璃碎渣,敷上止血药,用衣服紧紧包住。
曾海蝶的后?背、脑勺、手臂,四处都有玻璃渣,林弯弯用酒瓶砸她的时候发了最狠的力,往死里砸。
许清月一一挑着那些玻璃渣,尽管她的动?作再轻,没?有麻药针的曾海蝶仍旧疼到身?体发颤,却咬着唇一声?不发。
许清月把自己能找到的看见的都挑完了,粘上绷带。
手电筒的光很散,这种细致活需要目不转睛,看久了,眼睛酸累。她眨眼缓解疲劳,去?看曾海蝶的腿,血浸透了衣服,却是不再流了。
许清月稍稍松下一口气,摘掉手上的手套。曾海蝶身?上的伤,她能处理的都处理了,下一步便看曾海蝶了。
许清月走出山洞。
“许清月!”
蒋慧兰几人蹲在墙角,看见许清月出来,下意识就站起来想冲过?去?。
小森蚺立起宽宽扁扁的脖子,蛇嘴大张,凶凶地瞪着她。
它的那张嘴,撕开的时候露出倒钩状的獠牙,足足有四排,便是野猪来了撕碎一身?的皮肉都脱不了身?。
蒋慧兰被吓住了,最终停住脚,继续蹲在墙角,只?能在许清月路过?的时候,扬声?大喊。
许清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抱着白天被曾海蝶捡回来晒干的树枝,到洞里去?,架起火堆点燃。
她在洞壁边烧,烧燃时,树枝的烟往外面冒,并不会呛人。
没?有风,洞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
也完全照亮了伤痕累累的曾海蝶,她的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地方,左脸颊贴满纱布,许清月从那里挑了五块小指甲壳大的碎渣,几乎划伤了曾海蝶半张脸。
“想好了吗?”
许清月坐在火堆前,烧水。
第一杯水烧开了,许清月喝完了,曾海蝶没?有回答她。
许清月猜想曾海蝶没?有东西和自己交换,但?要她平白带着曾海蝶逃跑,她没?有那种能力。出于同情心理,她能为曾海蝶做的,几近做完了。
于是,许清月说:“等你的腿伤稍微好一些,我送你去?另一个地方,暂时和林弯弯她们分开,之后?你的事?情,我便不管了。”
本没?想曾海蝶会回答,曾海蝶忽然出了声?,声?音如同沙子一样沙哑,割得人耳膜疼。
许清月仍然从那断断续续连不成句的声?音里,听?出来她说的话:“……对、不、起。”
许清月抿抿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曾海蝶在为以前的行?为道歉,以前……以前是绝大部分人在排挤一个赌博负债家庭出生的人,她年轻又?骄傲的心不允许她低头,所以,和每一个人她感觉在针对她的人对抗。
第二杯水烧开了,水在杯盖里咕噜滚,
许清月将杯盖放在地面凉了凉,到能喝时,她走到曾海蝶身?边,双手拖起她靠到墙壁上,喂水给她喝。
“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我们性?格不太合得来。”
许清月说完之后?,不再出声?,安静喂她喝完水。
然后?,她去?烧第三杯。
山洞里只?有她们两?人,没?有蛇,树枝烧得噼里作响。
火光摇到许清月的脸颊,将侧脸烧得红红的,石壁上投下她微微弓起的背。
曾海蝶恍惚想起,她也受了伤,伤了背,一整个下午都是弓着坐或者蜷缩着侧躺。
但?她来来回回做了那么多事?,多到曾海蝶没?法一一数出来,许清月是一声?没?吭,平静得曾海蝶忘记她受了很重的伤。
曾海蝶颤了颤眼睑,她恍然想起最初,遇见许清月的第一面,她长得过?于漂亮,放在普通人眼里,是美丽到不会让人嫉妒的程度。但?是她,是从小吃着脸蛋福利长大的,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夸赞她长得好,靠着这张脸,哪怕有一个不顾家只?知道要钱的赌鬼父亲,她仍过?得不错。
偏偏,心高气傲的十九岁,遇见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让她吃过?的十多年美貌的红利变得肮脏至极。
因为那个人,对于自己的美貌视若无睹,一脸平淡。
曾海蝶不敢想,如果自己有她的一张脸,能将那张脸利用到什么程度。
这种丑陋的心思,让她每次看见许清月,隐隐浮现从未有过?的自卑感。
她嫉妒许清月,嫉妒到许清月所有的东西都想要。所以方婷为许清月选的那条黑曼巴,她抢了。
许清月曾经的好朋友林弯弯,她要了。
如今……
曾海蝶瞌上了眼。
喉管里有一股吞不下去?又?提不上来的气,哽得她胸腔窒息,呼吸困难。
她吃力地抬手去?拍,那口气哽在那里,犹如要她的命,越是拍,反而越哽,越哽,她越拍,拍得愈发用力,仿佛要把这胸口拍穿。
拍穿了,气出去?了,胸腔空了,似乎就会好受了。
她发了狂地又?拍又?打,使?劲捶打,捶得后?背震荡在石壁上,撞出闷响。
许清月惊回头,就看见她抬拳狠命地打自己的胸口,打得整个人晃动?。脚磨蹭岩石地面,又?浸出血来。
“别动?!”
许清月扑过?去?,双手用力压住曾海蝶的手,阻止她这样发癫。
她将将给她处理好的伤,万不能再破了。没?有那么多伤药。
曾海蝶带恨带怒的爆发力极其大,尽管许清月用双手紧紧抱住她的一只?手,也压制不住。
不仅压制不住,许清月也被她的力道带得掀翻了去?,倒退着坐在地上。
猝不及防地一坐,撞到臀部,引得背脊从尾椎骨开始疼,下午疼过?去?的那种痛又?疼了回来,疼得许清月阵阵抽冷气。
她用手撑着地面,缓慢地爬起来。
动?一下,又?扯得一阵疼,猛吸了一口气。
曾海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视线呆呆地落在她痛苦的脸上,张开嘴,嘴巴闭闭合合半响,呐呐出声?:“……对、对不起!”
她爬过?来,不顾浑身?的伤,爬到许清月身?边,抱住她,叠声?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 59 章
许清月和曾海蝶谈了很久, 待曾海蝶睡去,许清月也累到不想动了。她裹着毛毯直接往地上一趟,不过几秒钟, 直接睡着。
山洞外, 小森蚺守着那堆坏人和坏蛇——妈妈让它守着的。
妈妈说,放她们离开就像在四面撒下毒蛇, 行动一步都会受到牵制,只有把这些坏人坏蛇全部关押在一处, 才可以毫无阻拦地活动。
妈妈说得佷对,坏人就该关起来, 否则四面害人。
小?森蚺将自己五米长的圆圆身体往洞口一站,高高的腹部像山一样将山洞堵得?严严实实,她们休想跑出?去一步。
但?守着,有些无聊。它便把脑袋搭到山洞上面的山坡上去,假装睡觉。
呼噜声引得?那些坏人和坏蛇以为它睡着了,偷偷摸摸地沿着墙壁,猫腰往洞外钻,待她们要钻出?去时, 小?森蚺骤然一低头, 大大的嘴巴“嘶”地张开, 吓得?那群坏人哇哇大叫,如同受惊的笨蛋猪一样躲回角落里蹲着。
小?森蚺玩得?“嘶嘶”笑,觉得?她们好笨,又坏又笨。她们的蛇也?笨, 不敢和它打架, 畏首畏尾地缩在岩石里,不露头。
小?森蚺一边笑一边和玩她们, 来来回回玩了好几次,玩够了,就坐在洞外瞅她们。
瞅着瞅着,不解地歪头——她们和妈妈一样,有眼睛鼻子嘴巴,是人,为什么能那么坏?
蛇和蛇之间不一样,人和人也?不一样?
它不理解。
如果弟弟在就好了,弟弟会告诉它。
小?森蚺开始想弟弟了,从它醒来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弟弟,只感知弟弟在睡觉,睡得?比它还沉还久。
弟弟……是要蜕皮吧!
小?森蚺被自己的猜想惊呆了,紧接着,心脏里充满蓬蓬胀胀的兴奋。
弟弟蜕皮好,蜕皮长大了,它们可以一起玩,不然它长这么大,弟弟那么小?,它好害怕和弟弟玩的时候把弟弟压死了。
单单一想着弟弟可能是在蜕皮,马上就要长大了,小?森蚺便忍不住地亢奋,摇头摆尾在洞外旋转,活生生将自己扭成了麻花。
麻花蛇站不稳,长大的脑袋晕乎乎起来比以前更晕,重重地往下掉。
“嘭!”
巨大的身体砸在地上,整个地面和山洞都震了震。
它晕晕地趴在裹着露水的草笼里,幻想着以后的山洞要多大,它得?抢多大的地盘才能装下自己和弟弟。
还要给妈妈修一个房子,把它和弟弟小?时候睡觉的书桌搬进去。
想起书桌,小?森蚺抬头,痴痴地往山那头那头的房子望,它和弟弟小?时候的东西全部在里面,没有带走。
它想回去,把书桌把妈妈的床和衣柜,还有它的浴桶,弟弟的衣服,全部带上。
这样,妈妈睡觉就不用睡在地上,弟弟也?有新?衣服换——弟弟的衣服都穿破了,在背上有个小?小?的洞。
弟弟不知道,它知道,妈妈有时候还用手指扯扯那个洞,想堵住,可是弟弟一伸懒腰,洞洞又出?来了。
“它是傻子吧?”
蒋慧兰靠到林弯弯身边,低声说,说的时候下巴冲发呆的小?森蚺抬了抬。
“感觉智力不全。”
林弯弯一笑,眉眼弯弯,乖巧到不行的脸,语气却是极度讽刺:“蛇还有智力?”
六个人登时笑起来。
马雪问?:“我?们现?在走吗?”
半夜时,她们想趁着蛇睡着的时候逃走,结果那蛇逗了她们大半夜。现?在天亮了,蛇也?痴痴傻傻看起来不正常,她们可以趁机出?去。
林弯弯心有不甘,曾海蝶和许清月都在洞里,这次走了,下次再碰见?她们,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
手摸上额头凝结的血痂,脑海阵阵作痛,她稍微用力一想事情,却疼得?仿佛有一只手在抽她的筋。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把火,许清月和方婷就要抛开她,曾经的曾海蝶见?缝插针地针对许清月,许清月却这么不要命地帮她?
越想,越恨。
她恨死了曾海蝶,恨死了许清月,一把火而已?,为什么都要逼她?
而且,火是许清月让放的啊,为什么都怪她?她哪里错了,只是一把火啊!
一把火谁都可以放,为什么她不能,为什么她不能,为什么要怪她?
林弯弯瞪着洞里,眼珠子张得?快要脱出?眼眶,浓浓的恨意挡也?挡不住。几个人下意识往旁退了退,她们虽和林弯弯一起,却是有些怕她的。
谁也?没有想到笑得?乖巧长得?像洋娃娃精致可爱的林弯弯,真实的一面是那样……
第?二场游戏里,许清月将走,林弯弯便疯了一样地霸占许清月的房间,开门等?佣人的干粮。有人只是单纯地从门口路过,不知道戳到她哪股神经,提刀就砍人。
像发神经病一样,疯狂砍,鲜血和残肢四溅。
从那里以后,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去抢干粮,甚至不敢从那门口路过。
她们五人仅仅是因为和林弯弯相熟,也?在那间房子里和林弯弯站到统一战线,才从中得?利一点干粮。
蒋慧兰冲马雪使个眼神,马雪不愿意,蒋慧兰直接伸手推了马雪一下,马雪往前踉跄半步,堪堪在离林弯弯半步之遥的地方稳住身形。她吸了吸气,战战兢兢地小?声叫:“弯弯……?”
林弯弯现?在的神情非常不正常,她真害怕林弯弯突然发狂。林弯弯发起疯了,连凶悍的蒋慧兰都得?退让。
“弯弯……?”
马雪又叫了一声。
林弯弯蓦然回神,扬唇对马雪笑了一下:“怎么了?”
笑得?眼睛阴冷一片。
马雪后背冷颤,她硬生生忍住,最终心一狠,豁出?去了,大声叫她:“我?们快走吧!”
林弯弯摸着额角的血痂,嘴角一挑,愉快地说:“好呀。”
几人都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誓死不离的模样,后一秒轻飘飘就同意了。
但?好在愿意走。
几人招来自己的蛇,趁着小?森蚺发愣之际,悄手悄脚做贼似的溜走。
天色大亮了,小?森蚺摆了摆尾巴,从自己的幻想里抽出?神。湿湿的晨露将它的身体裹上了水,它立起身体,抖了抖,水花四洒,探出?蛇信去感知洞口的几个坏人。
蛇信伸出?去的下一秒,整条蛇懵在原地,像一桩庞大的电塔轰然倒地,发出?惊天动地震撼深林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坏人跑了!
妈妈叫它守住的坏人跑掉了!!!
啊啊啊啊!!!!
明明它守得?好好的,守得?她们都害怕地蹲在角落,谁也?不敢动,怎么、怎么……就突然跑了!
一定是趁它发呆的时候跑掉了!
好狡猾!
惨了惨了!
都跑掉了,妈妈……
它好笨,它比她们比她们的蛇都笨,几个坏人都守不住……
不不不,不行,它要去抓她们回来!
不能让妈妈对它失望,不能让妈妈觉得?它连看守人的简单事情都做不了!
小?森蚺“刷”地就向她们离开的地方窜出?去。
它窜得?又快又狠,惊起一片树叶沙沙响,那些藏在草笼里的蛇群全被它惊逃了。
庞大的身躯在深林里穿梭,带起震撼的动静。几个洞穴里的蛇爬出?来看,只看见?一条庞大的幼崽森蚺呼啸而过。
顿时躲回洞穴深处。
它们深林里,什么时候来森蚺了?
森蚺,不都在山顶的房子里吗?
一群蛇躲在洞穴里嘶嘶渣渣地议论要不要快速搬家,一旦森蚺占据它们这座森林,它们的生存环境便会被挤压到最小?,乃至没有。
在它们的蛇群家族里有一句话:森蚺压过,寸蛇不生。
因为森蚺的鳞甲坚硬,体型巨大,代谢缓慢,便是中毒,毒素也?会自然消逝。
刚才那条森蚺,还只是幼崽便长得?比一些成年蚺庞大,待它成年了,它们的洞穴也?得?沦为废墟。
一群蛇商讨半响,成群结队地往另一座山迁徙。
林弯弯几人奔跑在深林里,只觉得?今天出?洞的蛇特别多,不仅多,还对她们视若无睹,从她们身边爬过,头也?不回地往前窜,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
蛇的天敌是什么?
鹰?刺猬?蛇鹫?
“怎么没别的动物?”
蒋慧兰忽然意识到,自从她们进深林来,看见?的只有蛇。
这种?深山老林里,动作应该很多才对。
林弯弯回头,“现?在还关心动物?”
她们听见?森蚺愤怒的咆哮从身后传来,早晨的树林沙沙得?比晚上风吹还响——森蚺跑得?很快。
如果她们再不快点,有可能被森蚺一口吞了。
蒋慧兰陡然清醒过来。
几人在森林里狼狈地逃窜,没有跑出?多远,林弯弯的头一阵阵地疼,又疼又晕。许清月砸她的那一下,下了猛劲,她感觉自己跑得?脑髓都要颠了出?来。
抬手捂住头,表情痛苦,脚步也?不由地缓了下来。
蒋慧兰几人见?她慢下去,也?跟着慢了,她们快一整天没有进食,昨晚一直熬着,现?在是又累又饿,筋疲力尽。
早晨的雾灌进她们的肺部,凉得?身体都似冰冻过的,提不起更多的力。
几人就这样跑跑停停喘喘。
很快就被小?森蚺追上,黑影从铺盖地地从白雾里钻出?,向她们罩去。
小?森张开嘴,喷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吼得?她们耳朵炸了一样的痛,用手紧紧捂住耳朵。
血盆大口悬在她们的头顶,一口能吃掉她们整整齐齐的六颗头。
几人登时停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弱了几分。
她们的蛇更是缩在她们身后,怂得?像一堆老鼠。
林弯弯垂眼瞪住自己的蛇,再感受到头顶杀意十足的气息,恨得?心里滴血。
——什么好的都被许清月捡了去。
第?二场游戏,所有人没有吃的,偏偏许清月有。
第?三?场游戏,许清月还有干粮,连蛇,也?比所有人的蛇更大更凶猛。
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和许清月分开了去,后悔第?二场游戏没有跟着许清月走,游戏规则允许交换蛇,她却没把握机会去换了许清月的蛇。
如果换了,她还有什么怕的?她还会站在这里被一条蛇堵得?一步不敢迈?
越看自己的蛇,心里的恨像化成水的冰,浸得?她透心凉,浸得?她淹没在水里快要窒息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看起来真的像是要晕了。
小?森蚺瞅了她两眼,不管,它认为这些坏人狡猾得?很,这样做,肯定想让它心软放她们走。
它可没有那么傻。
它抬起尾巴,指指她们,指指山洞的方向,示意她们回去。
她们没有动。
小?森蚺生气地拍尾巴,粗粗的尾巴“嗙嗙”拍在地上,震得?山体都颤了颤,迁徙的蛇群跑得?更快了。
马雪害怕,顺势往山洞的方向走几步。
蒋慧兰却笑了,语气肯定地说:“你不敢咬我?。”
小?森蚺怔住,妈妈说过,不要咬人,也?不许吃人。可以吃蛇,吃大蛇,唯独不可以吃人。
它一直记着妈妈的话,所以抓这群坏人时,只敢吼,只敢用獠牙凶她们,吓唬她们。
没想到这群坏人这么狡诈,知道它不敢咬人。
好坏!坏透了!
小?森蚺气到鼓起肚子,鼓得?圆圆的,像拨浪鼓。
它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却什么都想不出?来,身体里有一股好生气的气,气得?它肚子疼,脑袋疼,牙齿疼。
牙齿又疼又痒。
它磨牙,使劲磨牙,倒钩状的獠牙磨得?“咔咔”响。那群坏人不怕它了,转身往更远方走,走得?又快又急,越走越远,快要转过山去让它抓不住了!
小?森蚺好急,急得?不断拍尾巴,拍扁了草,拍断了树。大树轰然倒地,砸得?尘土飞扬。
小?森蚺立在灰尘里,看着那群坏人头也?不回,越跑越远,气愤得?想咬死她们,吃掉她们,全部吞进肚子里去!这样她们再也?不会做坏事,也?不会跑了!
啊啊啊啊!!!
她们快跑掉了!
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妈妈,弟弟……
弟弟……
小?森蚺哭泣的瞳孔猛地一亮,它“嘶”一声,尾巴卷起被它拍断的树,扭着蛇颈张嘴用獠牙撕下一根枝条。
长长的枝条卷在尾巴里,它蹭蹭冲她们扑了上去。
阴影罩下去,几个人毫不畏惧。她们已?经完全肯定这条蛇不会动她们,只要不咬、不吃,她们便没有可怕的。
自顾自地继续走。
脚刚抬出?一步,“刷!”枝条从身后落下来,重重抽在她们的背上。
马雪痛得?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蒋慧兰和林弯弯猝然回头,那长长的细细的枝条再一次扬起,再一次从空中落下,狠狠抽在她们身上。
“刷!”
“刷!”
“刷!”
像大人小?时候抽打不听话的孩子那样,一下一下打在她们的背上、手臂上、屁股上、腿上,打得?她们“哇哇”大叫,跳着跑着去躲。
躲不了,它太灵活了,像人一样灵性,她们往树后躲,它就用头撞倒树,她们不得?不从树后跑出?来,而后,枝条狠狠落在她们乱跑的不听话的脚上。
抽得?她们浑身红痕,一时之间,空气里全是挥舞枝条的“刷刷”声。
还有它窃喜的“嘶嘶”声。
它好聪明!
妈妈说不可以吃人,它打人呀!
故事书里,也?有大人打不听话的孩子的,就是这样打的,它只是学?学?故事书。
看,这一鞭鞭地打下去,她们当真不跑了,还往山洞的方向赶,比她们逃跑的时候赶得?更快,超级听话,比它发威怒吼的时候还要听话。
小?森蚺为自己的聪明智慧感到骄傲。
它决定了,以后对蛇,它可以又咬又打又吃,对人,它就拿枝条抽。
哼哼!
教?训这群不听话的狡诈的坏人!
欺负妈妈,欺负它。
抽痛她们!
它故事书里赶小?鸭子一样,将她们全部赶回山洞。
几个人再次回到昨晚的角落,瑟瑟发抖地蹲着,撩起衣袖一看,身上红痕交错。
它抽得?毫不留情,有些伤痕更是红里发紫,变成淤血,一碰就疼,动一动也?疼。
几人拿眼睛去瞪它。
小?森蚺尾巴卷着一根被抽得?光秃秃的枝条,悠哉悠哉地坐在洞外的草笼里,迎着她们瞪来的视线,尾巴转着枝条玩。
那圆润的没有叶子的的枝条明晃晃地在晨光里闪闪发光,犹如被狠狠打磨了一遭那般光滑,从她们的视野里一晃一晃地转过。
刺得?几人双眸通红,长在嘴里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了去。
许清月走出?来,就看见?六张愤怒到极致的脸,有种?但?凡给她们站起来的机会,绝对将小?森蚺剁成无数块的恨意。
小?森蚺那么乖和听话,从不会欺负人,怎么这么恨?
她不解地向小?森蚺走过去。
小?森蚺立刻将尾巴里枝条往草笼里一塞,兴奋迎接被毛毯裹得?胖胖的妈妈。
“妈妈!”
“妈妈!”
它开心地叫,下意识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去蹭妈妈,在触碰到一刹那,它收住力,轻轻蹭了妈妈一下,蹭到了妈妈藏在毛毯里面的背包。
它疑惑地看着毛毯,脑海里在想妈妈为什么要把背包藏在里面——还没有想明白,妈妈抱住它的头,一顿揉揉摸摸。小?森蚺被摸得?欢天喜地,“嘶嘶嘶”叫,浑然忘记了毛毯和背包。
“艾丽莎昨晚怎么样?”
许清月停下揉捏,捧着它的头,笑着问?。
小?森蚺使劲摇摇头,欢喜地告诉妈妈:“她们没有跑,待得?好好的!”
虽然跑过,但?它追回来了,四舍五入,就是没有跑。
它用尾巴指指她们给妈妈看。
妈妈笑着点头,夸它:“真乖,艾丽莎棒棒的。”
“艾丽莎这么厉害,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森蚺疑惑地望着她。
许清月很慎重地说:“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只有艾丽莎可以做的事情,艾丽莎可以完成吗?”
小?森蚺歪头,不理解什么任务是非常艰巨的,像故事书里的勇士拯救公?主、解放国民吗?
它忽然非常感兴趣,瞳孔一亮,欢快地点头。
愿意,它愿意!
许清月摸摸它的头,垂下脑袋和它额头抵额头,声音悄悄地告诉它:“带山洞里面的人去找洁婕姨姨,再把这张纸交给洁婕姨姨,好不好?”
一张小?小?的纸摊在妈妈的手心里。
小?森蚺迷茫,妈妈不去吗?
它“嘶嘶”问?妈妈。妈妈听不懂。
它便有些焦急地抬起尾巴,指指妈妈,指指自己,指指洁婕姨姨的方向。
而后,尾巴弯成一个问?号。
许清月摇摇头,“你先带她去,我?在后面跟着你。”
小?森蚺长大了,却不像老蚺那么庞大,只能带一个人,带两个人会让它爬行的特别吃力。
许清月不愿意它那样,而且曾海蝶必须快速治疗,她的腿,再烂下去,便活不了了。
答应曾海蝶的事,该做到,哪怕让曾海蝶死前看一眼回家的路也?好。
她摸着小?森蚺的头,声音带着低低的祈求:“艾丽莎,带她去找洁婕姨姨,好不好?”
小?森蚺用力摇头。
不去。
妈妈不在,它哪里也?不想去。
但?妈妈的声音弱弱的,像那个人求救的声音,求妈妈救救她的声音。
它知道,如果不带她去找洁婕姨姨看病,她会死。
可是,它不想离开妈妈。离开妈妈,妈妈只有一个人了,弟弟在睡觉,深林很危险,它不要离开妈妈!
小?森蚺别开头,躲着妈妈恳切的眼神。颊窝“哼哧哼哧”出?气。
许清月知道它为什么不愿意,将它别扭的头转过来。它的头宽宽大大的,很有力量,许清月第?一次转的时候没能转得?过来。
她轻轻叫它:“艾丽莎……”
“我?和她谈了一笔交易,她告诉我?一些事情,我?答应救她。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些事情,如果她死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妈妈的声音接近恳求。
小?森蚺不愿意听,这样的妈妈好难过,它想转头去安慰妈妈,又觉得?这样做是在答应妈妈。
它好不开心,早晨打人的快乐通通消去,浑身都是不满。却在妈妈再一次掰它的头时,随着妈妈的动作,转回头去,和妈妈脸对脸。
妈妈呼吸时候的香香味道,喷在它的颊窝里,这是能让它感到非常愉悦的小?细节,但?现?在,愉快不起来。
妈妈香香的,呼吸暖暖的,却不好,要和它分开。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带着她在前面走,我?带着弟弟,在后面快快地追你,当作我?们在玩一场猫追老鼠的游戏,看谁先找到洁婕姨姨好不好?”
“如果艾丽莎实在很担心我?和弟弟,那艾丽莎找到洁婕姨姨后,快速回来接我?和弟弟,好不好?”
她温温柔柔地问?着它好不好,手却往它的嘴里塞了一颗糖。
超级甜无比甜的糖,滚进它的嘴巴,它害怕糖像以前那样直接滑进肚子,吃不到味,便用獠牙精准地咬住糖,将那颗小?小?的甜甜的糖卡在獠牙的缝隙里。
它舔一口,再舔一口。
好好吃呀。
甜得?它身体里的生气都消失了,鳞片跟着活泼起来。
小?森蚺委屈地扁嘴。
妈妈好坏,轻轻松松就把它哄好了。它憋不住气,好不争气,就因为一颗糖……
呜呜……
小?森蚺扭开头去,心里决定好了,哪怕妈妈哄好它仍然不去,它非常肯定地不和妈妈分开,休想分开,分开半天也?不行!
“哗哗哗!”
装糖的口袋簌簌响起。
许清月拿起属于小?森蚺的那包糖,高高举起,在它的眼前晃来晃去。
“乖乖艾丽莎,你带着糖去,怎么样呀?”
妈妈在偷笑。
“想吃的时候随便吃哦!”
妈妈在诱惑它!
“要吗?要就转过头来。不要吗?不要我?就揣起来了哦!”
妈妈……可恶!
小?森蚺轰地回过头,黑黝黝的瞳孔圆圆地瞪着妈妈。
妈妈太坏了!
欺负它!
最会欺负它!
但?是、但?是那些糖,五颜六色地装在口袋里,花花绿绿的好漂亮,看起来好好吃,无敌甜,比嘴巴里的糖还要甜的那种?甜!
小?森蚺“呜”一声,想哭,又想要糖。
妈妈……坏蛋!
等?弟弟醒来,它要告状,向弟弟告状,让弟弟欺负妈妈去!
反正弟弟生起气来,妈妈可是紧张到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得?很。
它用鞭子制服坏人,弟弟就是制服坏妈妈的鞭子。
哼!
小?森蚺尾巴一抬,快快卷走那袋糖,昂头冲妈妈点头。
“行!成交!”
在妈妈愉悦的欢笑里,它爬进洞里,庞大的尾巴路过那群坏人时,她们往角落里躲得?更深了,似乎特别害怕它要拿枝条抽她们。
小?森蚺被她们的反应逗得?心里快乐不少,喜滋滋地卷起那个受伤的人。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它的尾巴里,浑身软得?像一滩泥,仿佛随时会死去。
小?森蚺有些难过,它不想这个人死,这个人和它小?时候一样惨,它长大了,变强了,它也?想让这个人强起来。
它一定要快些,快些去找洁婕姨姨救救她。
救好了她,它还要回来接妈妈。
这般想着,它匆匆往山的那头爬,爬着爬着,感知到妈妈在后面追它。它停下来,等?妈妈一起。
许清月追上它,抬手摸着它的背,和它并排走。
一面走,一面和它说话:“艾丽莎要慢慢吃糖,小?心吃多了长蛀牙。”
小?森蚺以为妈妈会说别的,没想到在叮嘱它吃糖的事情。
它“哼”了一声,不理会妈妈的话。
糖给它了,是它的,它爱怎么吃怎么吃!
它继续往前面爬,身躯很大很长,爬一点点便将妈妈甩在身后,它又停下来,等?妈妈。
妈妈跟在它的后面,说:“记得?把纸条给洁婕姨姨,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小?森蚺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重重点头,龇牙“嘻嘻”笑,蛇信悄咪咪地舔着獠牙里的糖,一点一点地舔,生怕舔太快,一下子吃完了。
它可要省着吃,少吃点,长蛀牙不好,会牙疼,以后有更多好吃的东西就吃不了了。
第 60 章
许清月和小森蚺并肩走出去很长一段路, 见洞里的六人毫无察觉,立刻拍拍小森蚺的后背:“艾丽莎,快跑。”
小森蚺下意识就狂奔。
与此同时, 许清月往旁边的深林里一窜, 快速开?溜。
她早有预谋,出山洞的时候将背包往衣服里一藏, 裹了毛毯出来的。
洞口的六个人都没有留神,以为她和那?条蛇说说话又会回洞里。
谁想, 六人从自己的满身?伤痕里抬头往洞外?一看,一人一蛇全没了!
“许清月!!!”
蒋慧兰愤怒地大吼。
被她吼的许清月跑得比兔子还快, 背影一窜一窜就?消失在密集的树林里。
六人匆匆跳出洞想追,山洞的口离地面不过十几厘米高,却因为她们一整个早晨都在逃跑和挨打中?度过,又一天未吃未睡,身?体早已疲倦不堪。
纵身?跳下地时,纷纷弯了膝盖,差点摔倒。
仅仅是跑出一步,便感觉力不从心, 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抬一步都难。
几人只得眼睁睁看着许清月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光潇潇洒洒落在山林里,树叶绿荫荫地泛着光。
蒋慧兰气到跺脚,愤恨地躺下来,心里有气, 却再?也追不动。
“她属猴的吧, 就?没见过谁这么能溜!”
上场游戏,趁她们睡着, 偷偷溜得没影。
现在,青天白日?地当着她们的面又溜了。
她们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林弯弯咬着牙往洞里寻了一圈,山洞深处,除了留下的带血的纱布、手套和一堆烧尽的冒着黑烟的柴火,愣是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
许清月就?跟守财奴一样,把东西藏得死死的,一粒米都不漏!
林弯弯快要被气死。
牙齿咬得腮角青筋毕露,牙龈都痛了起?来,带着被许清月砸过的脑袋更昏更疼,那?只装在脑海里的手将她的神经?全拔断了,神经?回弹,弹得脑花稀碎。
她直挺挺地痛晕了过去。
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瞬,闪过的都是许清月那?张可恶可憎的脸。
许清月的脸,全是汗水,鼻翼急促地翕动,重重地喘气。
不知道跑了多远,也许几千米那?样很远,也许只是短短的几百米。她跑不动了,沉沉地停下来,抱住身?旁的树,整个身?体伏在树上喘气。
跑步的确是个要命的运动。
哪怕断断续续逃跑了一个多月,许清月依旧觉得跑步是酷刑。
如果有选择,她后?面一辈子都不想再?跑了。
累起?来,连身?上的疼都感受不到——这是跑步唯一的一个优点。
让许清月的心理稍稍好受一些?。
待呼吸喘匀了,她松开?树干,继续往山顶走。
林弯弯六人,有一种不要命的疯狂,追她像刑警追罪犯,寸寸寻找。
她要快,快些?翻过这座山,去到下一座山,才能安下心来。
从太阳挂到高空,走到太阳下山去,树林变得昏暗,远处幽幽地像黑洞,她终于爬上了山顶。
看着下方延绵起?伏的山脉,许清月找准樟树山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坐在地面,脚一蹬,哗啦啦往下滑。
树和杂草在视线里往身?后?滑,她离山脚的沟壑越来越近。
许清月望着那?条山与山的分界线,心里松了一口气。
快到了,她终于快要离开?这座山了。
浑身?都累,累到随时可以倒下,累到她停在山沟里不想爬起?来。两条腿像僵老的棍子一样直愣愣的抻不直,也弯不了,像老年人的风湿腿,时不时地抽痛。
头顶地天越来越黑,黑得目视不过百米。
山沟的晚风比半山腰的更冷,好似冬天来了,风吹在身?上,割得人脸疼手僵腿抽筋。泥土隔着薄薄的裤子也升起?凉凉的冷意。
许清月叹气,搓着手,去抱住身?旁的树干,从地面撑起?来。
两条腿像冻僵的面条一样冰楞楞的,走一步,膝盖关节动不开?,胀着气地疼。
她往地面捡了一根粗长的树棍,撑着棍子,一步一挪前行。
月亮从树叶的缝隙里爬到树冠的头顶,从茂密的树叶的缝隙稀稀落落地洒下来,混着晚风,许清月后?背发凉,心脏发紧。
她那?胆小的神经?又发作了,脑海里闪过童年看过的鬼片,长长的舌头,披头散发的脑袋,大红色的绣花鞋,阴森森的尖锐鬼笑,仿佛就?炸在耳边。
刹那?间,许清月感觉背后?有人,站在树干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青白的脸像死人那?样可怖。
许清月心脏狂跳,在回头和不回头之间犹豫两秒,猛地扭身?。
身?后?的树林高高大大重重叠叠,昏昏暗暗,什么都没有,蛇也没有,只有风,从侧面灌来,吹得头发乱飞,遮了眼。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撩开?头发,继续往前走。
半夜十分,终于找到一个厚重的背风的大石头,她撑着石头坐在地面,取下挂在背包侧面的毯子裹在身?上。
在毛毯的包裹里,身?体逐渐回了温,她伸出一只手,捏酸痛肿胀的腿,没捏几下,手臂又酸又痛不想捏了,手心也是红红的一片,全是杵树棍走路走出来的。
她双手双脚软趴趴地瘫着,等?它?们自己舒缓。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肚子饿,脑袋想喝水,身?体行为跟不上神经?的指令,在抗拒任何动作。
最后?,水没喝,干粮也没吃。
迷迷糊糊的休息里,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在她熟睡声里,一个人从石头背后?转出来,圆圆的月亮下,那?人映下来的影子将许清月罩得一丝不露。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脸上挂着的仿佛慈悲佛一样的笑意。
她垂着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许清月,不眨眼。
足足盯到月亮缺了口,变成弯月,往地平线坠去,她才回到石头后?面,坐在地面,隔着石头,和许清月背靠背。
许清月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是那?种窥视地看,像家对面藏在窗帘背后?的男人,像超市货架后?面的眼睛,远方天台上的望远镜,偷窥她,让她浑身?不舒服。
想醒,身?体太累,累得睁不开?眼,脑海里自己劝导自己再?休息一会,再?睡一会,睡醒来还得赶路。
于是,又睡了很久。直到晨雾笼罩她,露水挂在她的脸上、头顶,湿湿地浸着她,将她冰醒了。
颤着睫毛睁开?眼,看着浓浓的雾,脑袋有些?懵,手却下意识地扯起?毛毯将下半张脸一并裹住,呼吸到毛毯里的热气,思维缓慢地清醒了。
她挪了挪坐疼的屁股,拥簇毛毯暖和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打开?毛毯,抬出两条手臂,手臂连接肩膀的骨头在抬起?时发出错位“咔嚓”响,她顺势扭了扭如同打完羽毛球后?酸痛的手臂,拧开?水壶,喝着里面的冷水。
冷水下肚,人是彻底醒了。
再?吃一块干巴巴的厚实的玉米饼,肚子饱了,精神也足了许多。
她收整背包,捡起?树棍,撑着石头站起?来,再?次疾行。
翻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便能到樟树山了。可是,她要去的地方,在樟树山的旁边。
许清月往前方望,还是得翻两座山,路途遥远,看一眼都从身?到心里地发累。她便不想了,穿梭在晨雾里,往山坡上爬,去山顶。
雾把身?上的毛毯浸得湿润润的,但她的身?体发热发烫,那?些?凝固的伤疤狠狠做痒,痒得她想伸手去挠。
手抬起?来,便看见指甲缝里脏脏的泥,她忍了又忍,决定再?走快点,只有特别累的时候,这些?痒和痛便没那?么明显。
她不断走不断走,走到晨雾完全散了,终于爬到半山腰。
人也累到不行,肚子饿了,口干了,她找一棵树底坐下,把毛毯铺在旁边的石头上烘烤太阳。
用手背揩掉额头的汗,拧开?水壶喝水。水空空荡荡地在里面晃,只剩三分之一了。
她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山顶,前方的山顶是垂直形的,像一座洪峰,以她的体力,也许到明天早晨也无法登上去。这些?水,可能撑不到明天。
得先去找水。
她靠着树,浅浅地眯了一会儿,待毛毯晒得将干将干的,挂到背包的带子上,撑着树棍往更密集的树林深处去找水。
这一路的岩石比较多,走几步便得翻几个大石块,让她的体力消耗得更快,但手心摸着地面愈发湿润的泥土,也觉着值得。
翻过无数岩石后?,她隐隐听见水声,是那?种瀑布“哗啦啦”直落地水声。
她惊喜地跑过去,用树棍拨开?阻挡视线的高高草丛,果真看见斜侧的远方有一处瀑布。
巨大的水瀑像雪白的绸缎从天而降,砸在下方圆形水潭冲出白浪浪的水花。
许清月寻了一个平缓的斜坡,滑下去,踩着岩石往瀑布走。
一面走,一面寻找合适的藏身?地点。
天快黑了,她得在这里过一夜。同时,如果有女生在这座山上,定会来这里找水。她不能独自和她们碰面。
瀑布两旁密集的树林,却没有一处藏身?地。
她蹲在瀑布潭边,捧水喝了一口,这潭水尤为甘甜。她喝到饱肚,又灌满水壶。抬头搜寻哪一处容易登顶时,意外?发现瀑布后?面有岩洞。
待天黑下来,不一定能看清那?处有洞。
哪怕这般想着,许清月心里仍然?有些?忐忑,山里的洞大半有蛇,更何况这是Snake划定的山,蛇多到无法想象,沿路她便遇到几波成群结队奔走的蛇群,那?些?蛇群似乎赶着逃命,没有注意她。
许清月望着那?处岩洞,打定主意,往瀑布后?方摸去。
通往岩洞的路非常狭窄,在半山腰处开?着一条窄窄的岩石栈道,满是积水。
离下方的水潭足有四五米高,许清月扒着山体,侧着身?,一点一点往岩洞挪,不敢低头,积水在鞋底踩得“叽叽”作响。
蚂蚁搬家那?样,挪到天彻底黑下来,她终于摸到岩洞的内壁,伸腿踩进去,手撑住山壁,将自己往洞里重重一送,彻底进了洞。
她拿出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洞非常浅,低低矮矮的椭圆形,里面有几处积水,岩壁坠着水珠。
是一个安全的洞。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疲倦的气,择一处干爽的位置,关掉手电筒,拿出毛毯来裹住身?体,开?始用睡觉来恢复体力。
半梦半醒之间,她被一串脚步声惊醒了,就?像有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地面那?些?积水被那?双脚踩得“啪叽啪叽”。
许清月骤然?睁开?眼,漆黑的洞里什么都没有,外?面的瀑布直流。
手在毛毯里拍了拍胸口,只当自己是做噩梦了。
正要再?睡时,瀑布外?面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说小月儿现在在哪儿?艾丽莎醒没啊?都三天了,怎么都醒了嘛。”
“不知道,看它?肚子,这次吃得多,估计没个四五天醒不来。”
“诶,我想她了。没她,走起?路来真无聊。”
紧接着是一声难过的哀嚎,随后?,那?道声音紧接着问:“纪媛生,到底还有多久到你说的木屋啊?”
“快了,翻过这座山。”
……
许清月猛然?坐起?身?,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方婷她们啊!
三天了,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许清月惊喜地冲出去,站在岩洞边缘,隔着瀑布张嘴就?要叫“方婷”。名字到嘴角,猛地止住。
——三天,她们怎么才在这里?
是走错路,还是纪媛生骗她们?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就?像发现了她,停止说话。
许清月的心莫名慌起?来,她蹬蹬后?退,躲到岩洞的最角落里去。
手紧紧抓住树棍,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洞边。
她想起?来了,刚才“方婷”的声音问纪媛生还有多久到木屋,“纪媛生”声音说:快了,翻过这座山。
不对,不是这样。
翻过这座山,再?翻一座山,才能到有木屋的樟树山。
方婷她们都知道,纪媛生不可能这样哄骗她们。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纪媛生”这句话,应该是在下一座山说的,不是在这里说。
外?面清清静静,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瀑布哗哗地流。
仿佛刚才听见的,只是许清月的一场梦。
但她知道,这是真的,她是真的听见了,因为顶住岩壁的背脊在疼。
“啪嗒!”
鞋子踩进积水发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许清月浑身?一顿,握住树棍的手紧了又紧,明明很冷,却出了一身?的薄汗。
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只有那?一声,之后?再?没有响起?,不知道是过来的人停住了,还是用更小心更轻的脚步在走。
她握住树棍,悄悄向洞口靠去,她想,等?那?人转进洞的瞬间,立刻将她挥下去。
许清月行到洞口,侧着身?,后?背紧紧贴着洞壁,放慢了呼吸地等?外?面的人进来。
等?到浑身?的汗干透了,瀑布的水溅进来,冷得她打颤,也没有人来。好似外?面的人知道她在这里等?她,偏不来,也像在等?她先探出头去时推她下去。
隔着一个转角,两个人,在瀑布声里安静地僵持。
谁先动一步,谁便先死。
外?面的天微微亮了,彻底亮了,白光从瀑布透进来,刺得许清月半宿未睡的眼睛疼,眼球胀得难受。
她眨眼,不断眨眼,咬住舌尖撑着。
太阳挂了起?来,越悬越高,许清月贴着石壁,透过瀑布,看见几重人影从远处跑来。
“啊,水!”
熟悉的马雪的声音尖叫着扑到水潭边,捧起?水猛灌。
许清月看见林弯弯,看见蒋慧兰,看见昨天才摆脱的六个人又来了。
她们宛如她的影子,无论许清月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许清月不断在心里祈求,祈求她们快点喝完水离开?。
这份祈求被天破灭了。
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陡然?晦暗下去——乌云遮住了太阳。乌云厚而黑,浓浓的遮住半边天,好似下一秒要落下雨来。
水潭边喝水的几个人抬头望了望天。
马雪说:“要下雨了。”
蒋慧兰问:“这附近有没山洞?”
而后?,几个人抬头四处搜寻。
许清月有些?急,晚上有夜色,瀑布挡住的岩洞不易发觉,但在白天,黝黑的洞在雪白的瀑布下面,甚是惹眼。
虽然?上来的路不好走,但铁了心地要上来,也不是不能。
下一秒,她就?听见马雪问——
“那?里是不是有个洞?”
蒋慧兰:“哪里?”
马雪:“瀑布后?面。”
然?后?,几个人朝瀑布靠了靠。
比心跳更响亮的是岩洞外?面衣服磨蹭岩壁发出的声响,窸窸窣窣——只响了一声,又停了。
这放许清月再?次肯定,在她的侧面,真的有一个人!
那?个人和她在这里对峙了大半夜加一个早晨,并且持续下去。
“真的是洞,那?里有路,我们要不要去?”
马雪问。
话音刚落,天空“轰隆”一声雷,闪电顺势劈下。
乌云愈发黑而密集,很快就?要砸下暴雨来。
六人无处可躲雨,匆匆提脚迈过瀑布,走上通往岩洞的栈道。
行到一半,蒋慧兰大喝:“谁!”
岩洞外?面的人怔了怔,蒋慧兰的脚步变快了,手扒着山体,快速往岩洞挪。
那?人似乎没有办法,回头看了蒋慧兰一眼,蒋慧兰蓦地一停,声音震惊:“沈清?!”
一声询问后?,她继续往沈清靠,“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进去啊!马上要下雨了。”
随着她说的“雨”字,暴雨呼啸而下,比瀑布还要湍急,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不到十秒钟,便将林弯弯几人全淋湿了。
林弯弯催促前方的蒋慧兰快走。
暴雨势猛,砸在身?上,几乎要将人掀翻下去。
几人紧紧扣住山体凸起?的石块,稳住身?体。
但这样撑不了多久,随着暴雨落下,脚下的栈道愈发滑了。
蒋慧兰走到沈清旁边,隔着一两步,催她快进去。
沈清凝了凝眉,在蒋慧兰的打量里,冲蒋慧兰抬手,蒋慧兰以为沈清要推她下去,吓得她往后?猛退,重重踩住了林弯弯的脚。幸亏林弯弯抓得稳,身?体荡出去一点,立刻五指使力,扭动身?体贴了回去,愤懑地问蒋慧兰:“你干什么!”
蒋慧兰自知理亏,没有和她争论,而是质问沈清:“你……”
话未出口,沈清一把抓住蒋慧兰的蛇,贴着岩壁往岩洞里一丢。
下一秒,所有人听见一声尖叫:“啊!”
许清月猝不及防地被花黄的地毯蟒砸了一脸,那?种蠕动软黏的冰凉触感让她下意识挥手打开?,地毯蟒似乎被扔晕了,落在地上东倒西歪,许清月急忙一棍子将它?怼出洞去。
就?这瞬息之间的功夫,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紧接着,另一道身?影也进了洞。
“许清月!”
蒋慧兰大吼。
然?后?,林弯弯也跳进来。
许清月脸上被地毯蟒砸过的惊惧还未散,抬眼对上林弯弯和蒋慧兰怨恨的脸,还有沈清直勾勾的视线,面色又是一白。
三人看着她,犹如看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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