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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所爱


    鬼界聚灵台。


    黑气从冰冷的玉石上凝聚,曼陀罗花上?方漫过一缕银丝,将这?股黑气直接缠绕紧缚,随之白光一闪,将其拽出界门外。


    悬渊海上?,自修士们离开,原本起伏的水面平静无波,微尘似乎也?凝滞空中?,一个长袍女人现身在海面上?,指尖轻蜷,把捕捉到的黑气困在掌心。


    “残魄?”


    她轻笑道,“竟还是天机宗的长老。”.


    天机宗坐落在群山之中?,边缘的?无名?小山溪水潺潺,于?日光下泛出明暖的色泽。


    在这?样?寂寥无声的?环境里,鸟鸣声脆,一个老修躺在溪边,缓缓睁开眼睛。


    他吃力地站起来,看见周围景象,神色瞬间大骇,继而连忙走到溪水旁,打量着自己的?容貌。


    ——苍老但眸色沉沉,无端有些阴翳。


    何善嘴唇颤抖,惊呼道:“死死而复生!”


    背叛陈弃,身死掌门之手?,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度活过来!


    “是我救了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青涩年轻。


    何善浑身一僵,连忙转身看去,却见一个半大女娃眉目盈盈,正冲着他笑。


    女孩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黑袍,明明是十一二岁的?模样?,眸色却很深,黑白分明。


    “你是谁?”


    何善心中?警惕。


    女孩咧嘴一笑,天真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何善冷笑:“你?”


    “你喝了我的?血,就应该听我的?话,是我让你重新活了过来。”女娃拧起眉头,见他似乎不信,不满启唇道。


    闻言,何善眸色一暗,他察觉自己的?修为都?已恢复,于?是小心翼翼地用灵气探查女孩的?境界。


    “嗯?没有仙骨?”


    丹田中?一丝灵气也?无,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救了自己的?修士,竟是个丝毫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


    何善并没有认为是他的?修为太低,才没有察觉出?女孩有什么异常。


    毕竟他是忘魄境巅峰的?境界,比他灵气深厚的?修士少之又少。


    “真的?是你救了我?”


    余光看到女娃手?腕处的?血痕,何善目光轻闪,开口道。


    女娃面带傲色的?颔首点头,将被划伤的?手?腕怼到何善眼前,摇晃道:“是啊…我捕捉到了你未散的?残魄,用血给你重铸了肉身……是不是,很厉害?”


    说完,女娃原本?天真的?眼神忽而变了。


    她的?眼底泛起幽蓝,倏然对上?面前人的?视线。


    见状,在女孩冷淡散漫的?目光下,何善心神恍惚,突然呆滞一瞬。


    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让他深信不疑。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女娃轻声道。


    话落,何善眼底的?色彩顿时黯淡下来,眸中?失神,他呆呆地重复了这?句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带本?座去天机宗,献给陈弃。”


    “带你去天机宗…献给陈弃…”


    看着倒在地上?,将她的?神念化为指令的?人,女娃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下界之人,果真愚蠢.


    流云缱绻,修仙界的?岁月如细沙倾泻,似乎在愈加稀薄的?灵气中?,慢慢走向它注定的?命运。


    青城。


    修士的?身影几乎随处可见,今日,城中?来的?再也?不是探测根骨的?凡人,而是已经?知?晓自己身怀修仙资质,可以激发仙骨的?准修士。


    客栈内,人声鼎沸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没想?到,当今陛下与修仙界关系匪浅,竟然在百年前给各城要来了测根骨的?法?器!还有丹药灵宝!此番,各宗的?收徒大殿还未开始,青城便已经?来了数以百计的?修士,其中?,这?出?身人界的?可是多了不少啊!”


    “是啊是啊着实可喜可贺!”


    喧哗中?,一个淡绿衣衫的?年轻女子腰佩长剑,她坐在一旁,边蹙眉饮着灵酒,边听着周围人的?话。


    “听说姚神君如今未在天青宗。”


    对面不远,一男修面容神秘道。


    “怎么?神君又去历练了?”有人好奇问。


    之前说话的?修士摇头,低声道:“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啊,神君这?几十年来,好像在三洲五郡寻找着什么东西,就连二十七城,也?有人见过神君的?真容,那可是一身红衣,无双风华!”


    一女修闻言,大笑开口:“像神君这?样?的?大能,可能是在寻找突破之机吧?嘶——要我说啊,如果今生能有缘得见姚神君,那可是胜过万千机缘!”


    “谁说不是呢!”


    “此话不假——”


    姜抚书终于?将酒饮尽,她将身边已经?昏睡过去的?师妹叫起来:“之秋,之秋,醒醒!宗门早已下达掌门令,申时大开琦鸣山山门,好让这?些人登三万仙阶,锻造仙骨如今还有半个时辰,你我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倒时忙地晕头转向,坏了要事。”


    魏之秋迷迷糊糊地抬头,见站在眼前的?淡绿身影高挑纤瘦,衣袍飘逸,她揉揉额角,还没有彻底回神。


    “我晓得,师姐莫担心。”


    几息后,魏之秋长叹一口气,下巴轻点道。


    群山青翠,申时已到。


    高高耸立的?山门由玄玉雕刻,华美而颇具仙家之风。


    琦鸣山前,数百的?人影或端坐或站立,她们凝神静气,目含期待地瞧着还未打开的?山门,待宗内灵钟敲响,便是踏入入天青宗的?时刻。


    至于?能不能攀过三万仙阶,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距离此处千里之地,祈安城内,残阳漫天。


    府中?,阿兰坐在房间内把玩着荡尘剑,余光看着站在门前的?姚月,不知?道如何去劝慰。


    这?几十年,主人走遍三洲五郡,人界各城。


    起初,阿兰以为姚月是在寻找突破的?机缘,但后来见人常去的?地方都?是那个不可提及的?


    那人的?生前所踏之地。


    她不由得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一件事。


    主人她,不会在找宁安的?残魄吧?


    这?样?的?怀疑,直到前几日,阿兰发现了姚月所执的?聚魄灯,才终于?证实这?一想?法?。


    房间内,她低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目露同情。


    怎么可能凝聚残魄


    当初在紫玉山,那人在天下人眼前魂飞魄散了,哪儿还有残魄存世。


    一个元道境的?大能,怎么也?会自欺欺人,不敢去认清现实呢?


    阿兰身为剑灵,着实不能理解


    门外的?玉兰花开的?极盛,在夕阳下透出?一股宁静平和的?味道。


    姚月脚虽未踏出?门槛,但却目光浅淡地瞧着树上?的?白花,落入眸中?的?花瓣皎然胜雪,是如霜的?好颜色。


    身后,阿兰瞧着她艳灼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主人她,似乎好久好久未曾穿过白衣了。


    红色是好看,但还是那温润清冷,似凝霜华的?白衣,更适合姚月。


    耳旁的?话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兰抬眸,只见面前人用道气折下一支玉兰,轻轻握在手?心。她的?发丝被穿堂风扬起,遮住半边眉眼。


    “阿兰,你说,本?座真的?错了么”姚月捻着细枝,低声问道。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的?语气,反而轻柔低沉,还有些哑。


    阿兰喉头微动,咬唇掂量了一下,这?才闭上?眼睛,大义凛然地将心里话说出?:“对错与否,看神君怎么想?罢了。”


    “主人,先?祖曾对阿兰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事,可悔,却不可回头顾。”


    闻言,姚月眉眼一弯。


    过了半晌,她轻笑摇头,道:“不错,是本?座咎由自取,不得解脱。”


    阿兰闻言眨眨眼,突然有些好奇,她顿了顿,忽而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主人,你爱宁安吗?”


    宁安。


    这?个名?字,太久没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


    姚月垂下眼睫,眸色有些怔。


    “爱。”她唇角轻勾,缓缓吐出?这?个似乎酝酿了很久的?字。


    爱?


    爱为何还要杀她?


    即使过了百年,阿兰依旧为宁安感?到愤愤不平。


    虽然说以下犯上?觊觎师长是那人的?不对,但面前的?姚月身为仙门首座,难道就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在宁安心魔诞生,身怀鬼气之时,她为何不愿站在宁安身后,偏向她这?么一次?


    一次也?好。


    这?样?,那小娃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阿兰咬了咬嘴唇,很快化光遁入荡尘剑,不再理会面前的?神君。


    剑身光华一闪,很快黯淡下来,似乎和刚刚没什么两样?。


    姚月看着她的?动作,敛眸不言。


    此时正是春日,冬季若至,便是百年之期,天下真正的?死劫,才会真正降临。


    闭眼感?受着天地间岌岌可危的?法?则气息。


    姚月心想?,再过几个月,若再找不到界石为其注入道气,修仙界的?灵气便会完全湮灭,到那时,一切便都?来不及了。


    心念刚落,天际突然划过一抹银芒。


    传音符如水波般飘至她的?掌心。


    轻灵柔软。


    与此同时,轻英的?话瞬间传入识海。


    “时生,今日阵符已全,神树的?卦象极为繁复…不过,界石相对明晰的?方位,仍可以隐隐约约地查出?端倪,神君为至灵之体,恐怕要去一趟了。”


    “界石在哪儿?”


    姚月眸光微凝。


    闻言,耳边女音骤然肃穆,低沉无比:


    “鬼王殿。”


    鬼王殿?


    今日是五宗收徒大典的?举办之期,鬼王应陈弃之邀,如今


    应该不再鬼界。


    正是好时机。


    荡尘剑被倏然握入掌心,姚月眉目一压,将手?中?的?玉兰花扔向空中?。


    她对阿兰轻声启唇,道:“走,去悬渊海一趟。”


    话落,空中?的?玉兰花枝碰到断裂的?地方,竟然奇迹般恢复了原貌,再次绽开在枝头,暗香浮动。


    门外,早已没有了姚月的?身影.


    天机宗,宁安迈入掌门大殿的?瞬间,便被陈弃和何善设下的?弑鬼阵困住了。


    看着脚下光影斑驳的?阵法?线条,面具后,她眸光微黯。


    “几十年不见,两位道友这?是何意?”宁安蹙眉,好似焕然大悟:“难不成,这?是天机宗的?待客之道?”


    “废话少说!鬼王,界石在你殿内,你莫要装傻充愣,快快交出?界石为妙!”


    陈弃不知?道这?百年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如今,修为竟然直抵天乾境中?期,他面容痴狂,眸中?阴翳:“否则,定让你魂飞魄散在此!”


    阵法?暗光大胜,瞬间覆盖整座大殿。


    在天机宗修士们难以置信的?视线中?,掌门大殿上?,忽然升起了冲天银雾,一个黑影被困其中?,剑意冷然。


    好一场鸿门宴。


    阵中?,宁安眉眼染上?寒意。


    她墨袍烈烈,无边鬼气从她身上?弥漫而出?,将整个天机宗笼罩起来。


    第172章 终逢


    悬渊海。


    姚月站在界门一步之外,眼底暗光浮动,映出面前神?秘的,古朴的纹路。


    这些泛着暗光的符文无一不透露出强大法则气?息,似乎非强力?不可破。


    在她的身旁,阿兰的视线也落在界门上,十五六岁女娃皱起?眉头,眸中认真思量。


    “破界。”


    姚月淡淡吐出这两个字,示意她为自己护法。


    阿兰受意,但还未等动手,便和姚月同时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鬼气?在西边传来,威势惊人。


    “鬼王?”


    侧眸望向极远的天际。


    青云之?上,淡淡的黑雾萦绕蔓延,仿佛落进姚月心底,让她神?思都有些不安起?来。


    这样的力?量,恐怕是陈弃与鬼王起?了冲突。


    “主人,我们?要去看看吗?”


    阿兰抬手摸了摸发,望着姚月眨眼道。


    “鬼气?磅礴,掌门她们?必早已察觉,乾清和阿皎不会坐视不管,你我既已来到悬渊海,还是以寻找界石为重?。”


    姚月语气?平和,但说话时,内心深处总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何?处。


    此时鬼王与陈弃起?了冲突,难以脱身,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她不想?耽误,也不能耽误。


    想?起?卦象中微弱的法则气?息,姚月眸色微沉。


    如今,尚且不知鬼王殿中界石的数量。


    若只有一颗事?态,便比她想?象中的更为严重?。


    思及此,姚月敛眸,反手将道气?压向界门。


    无边道气?瞬间在悬渊海上涌现,白浪四起?,天上隐星浮动


    “唔——”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主人,你怎么了?”


    阿兰原本正在紧张护着法,余光瞥见姚月面色苍白,连忙收起?灵气?来到她身边。


    眼前的人面容骤然失去血色,眸光轻闪。


    阿兰扶着她,心高高悬起?:“发生了何?事?”


    姚月撩起?红袖,露出腕骨处的红绳,两人垂眼看到袖下的一幕,不由得眸光微顿。


    雪肤冷白,细长?的红痕在绳下隐隐浮现,围了手腕一圈,还微微发烫。


    “这红绳怎么成了灵宝?”


    阿兰惊呼。


    姚月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红绳被她戴了百年?,因日夜侵染道气?,早已生了灵智,已非凡俗之?物。


    今日它突然出现异样,恐怕是在暗示着什么。


    暗示着什么呢?


    无尽的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泛滥,占据她的心魄。


    几息后,姚月放下手,任袖袍垂落。


    她没有回阿兰的话,而是摇了摇头,淡声?启唇:“此事?说来话长?,界门将开,耽误不得。”


    阿兰咬唇,虽然还是颇觉奇怪,但她依旧没有去追问。


    “是。”.


    天机宗内早已一片混乱。


    宗内修士跑的跑,藏的藏,生怕被天乾境的余波危及自身。


    掌门大殿上空。


    鬼气?与紫光对峙着,两股势力?相冲,使无边道气?蔓延,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出现不少银白残影。


    残影逐渐消弭,露出其后眸色冷寒的人。


    看着那显现一丝裂缝的惨白面具,陈弃站在阵外,大笑连连:“鬼王!你还不认输?”


    宁安望着他痴狂阴翳的脸,琥珀色的眸子都被光华照的发亮,她轻笑一声?,讽刺开口道:“认输?你身上的气?息太?浊,没有天乾境中期的威,空有其势,应该认输的是你才对。”


    闻言,陈弃像是被刺中了面皮,神?色一变,浑身的气?息便骤然阴冷下来。


    眼底晦暗,明灭不定。


    “果真是鬼修,一派胡言!!!”


    话落,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修为只要能够提升,自然是不择手段。


    想?到那被自己藏在暗阁的人,陈弃压下心虚不安,直接冲入阵中,意图以天火逼出界石的下落。


    紫光消失。


    阵法气?息一震,线条流转间,无数的火光乍然而起?,威势骇人。


    见状,宁安挑眉。


    她的周身泛出点点红芒,不期然出现后,又瞬间湮灭下去,脸颊因迫近的天火越发滚烫。


    只是女人眼底微凉,神?色依旧冷漠。


    “何?善!”


    陈弃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助本尊一臂之?力?!”


    何?善面容呆滞。


    他原本在不动神?色地维持着阵法,闻言,立马飞身遁入阵中,指尖一动,宁安身后没有亮起?的纹路便暗光大盛,同样涌出天火来。


    压制着周围仿佛吞噬一切的火光,宁安唇线紧绷,没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陈弃见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长?袖一甩,用道气?攻击她。


    宁安感到腹部一痛,自知是被道气?刺穿皮肤。


    她捂着溢出殷红的腹部,仍不忘给面前的薄罩输送道气?,以此抵御天火的侵袭。


    抬起?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明明修长?纤细,却在火光的映衬下,仿佛有抵御一切的威势,从容不迫。


    “偷袭?”


    宁安不惧也不怒。


    她垂下眼睫,望着变得颜色更深,已经染血的墨衣,低声?道:“也不知谁是恶修。”


    陈弃冷哼一声?,不在意道:“鬼修就该死。要不是你知道界石的下落,本尊早就不费这些力?气?,直接杀了你便是,何?必如此逼问?”


    天乾境巅峰又如何??


    有那个小娃在,即使耗些时日,他也有千百种方?法抵达同样的境界,到时和何?善一齐出手,除了姚月,世?上便再也无人能敌


    宁安瞧着他神?色异样,歪头道:“陈掌门说的好生干脆,只要是鬼修,便都该死么?”


    火势愈加肆虐。


    闻言,不远处的人面容一怔。


    嗯?


    陈弃皱起?眉头,这样的话怎么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有人和他说过。


    猛地与鬼王视线相对,陈弃看着那双极具特点的琥珀色眸子,双眼瞪大,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半晌,他胡子一抖,指着宁安,哆哆嗦嗦道:“你你”


    光罩在持续的焚烧下终于消散。


    天火刚接触到阵中人的脸,那被道气?冲击地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具,便顺着蔓延的细纹分裂来开,几息过后,就掉到火光淹没不见。


    宁安今日,竟什么都未曾遮掩。


    看着陈弃大惊失色的面容,她微微一笑,于掌门大殿的废墟上长?身而立,袖中透出银光。


    “宁安!你没死?!”


    即使平生碰到诸多机缘奇遇,陈弃依旧在此时,发出一声?尖锐的,不可置信的惊呼。


    宁安对这句话有些不满。


    她眸光轻漾,手指在受伤的脸颊轻轻一碰,俊容染血,秾丽非常。


    的确是入了鬼道才有的艳邪。


    “本座当然没死,至于你说的”宁安轻轻一笑,将腕骨处悬着的一颗雪白玄玉状的石头露出来,似乎有些了悟:“原来,这便是界石啊”.


    “阿兰,走。”


    鬼界界门露出一条缝隙的刹那,姚月将剑灵收入荡尘剑。


    她手腕轻转,只见白芒闪过,剑尖便已刺入银线半寸。


    泛着银光的缝隙缩了缩,继而骤然变大,界门消失,一个黑洞状的隧道终于出现在眼前。


    姚月脸上没有丝毫犹疑之?色,刚想?缓步走入,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法则力?量从背后袭来,还未回头,便被击中。


    是它。


    压抑的闷.哼从唇畔溢出。


    姚月艰涩回头,想?要去瞧来人的真容时,竟又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鬼气?迫近。


    鬼气?似乎为她挡了挡那足以重?伤神?魄的道法攻击,很快消散不见。


    但余波依旧中伤了她的后背。


    界门关闭。


    白尘站在空中,看着那护住姚月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眸色沉了又沉。


    该死,这师徒二人,都该死


    隧道内。


    神?志不清地向前走去。


    在即将掉入鬼界的刹那,姚月忽而感到有人揽住了她的腰,直接扛起?了她。


    “谁”


    鼻端传来浓重?的血腥味,耳边若有若无的喘息,低沉,暗哑。姚月听着身侧的动静,闭着眼睛喃喃,话几乎完全成了气?音。


    宁安捂着受伤的腹部走了几步,听到肩上人下意识的呢喃,脚步一顿,随之?猛地将人放下,抵在石壁上。


    “师尊不是成仙了么!”


    看着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宁安凑近她耳边,心中涩然,语气?却凶得厉害:“怎么还会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那声?音恶狠狠的。


    带着掩饰不了的颤抖。


    闻言,姚月想?要抬眼。


    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有些心急,因为她似乎听到了那心念已久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


    耳垂被人咬了一口,有些痛。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姚月终于笃定心中所想?。


    是她,是她回来了。


    第173章 言辱


    鬼气冲天而?起时?,轻英和白以月便察觉到了这番动静,两人来到天机宗,见到掌门大殿已成一片废墟,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颇觉讶然


    “宁宁道友还活着?!”


    虞冥峰。


    陈弃坐在?殿内,看着?对?面眸色微怔的轻英愤懑开口:“是啊,还活着?呢!”


    “乾清,宁安是你天青宗的弟子,你最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她不仅没死,还成了鬼王,把本尊的天机宗祸害成这般模样!?”


    闻言,轻英顺着?大殿的门看去?。


    对?面,那片峰顶的废墟仍旧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黑雾,杀气未散。


    她轻笑一收回视线,眸中微冷。


    “鬼王是你请来的,宁道友既然活着?,那便是没有被鬼气占据识海,大道三千,得了机缘罢了。”


    “白掌门,你也这样想?”


    陈弃眼底沉沉。


    “不错。”


    一旁,白以月淡笑抬眸,缓声启唇,道:“难道陈掌门有其它高见?”


    “高见算不得!”


    陈弃甩袖起身,“只是祸及宗门,烦闷的紧!”


    垂眼看着?殿内站立的十几个待命的弟子,他忽然觉得丹田有一股郁气难以抒发。


    宁安没死。


    机缘机缘,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被天道如此厚待!


    再次端坐上?首,他语气极沉。


    “各峰弟子,接掌门令——”


    话音刚落,轻英在?客座上?微微挑眉。


    她看着?殿内众弟子躬身行礼,面容肃穆。随之,陈弃的话音一字一顿传入耳中。


    “宁贼身怀鬼气,毁本尊殿宇不说,还占据界晶,妄图消弭修仙界气运”


    陈弃微微一笑,在?轻英瞬间变得冷然的面容中,冷哼启唇:“天机宗作为修仙界大宗,理应匡扶正道,以天下苍生为重,今日,便大开宗门,迎有志之士灭杀鬼王。”


    “无论何种境界,天机宗,皆以长老之礼相待。”.


    “师尊!他这就是一派胡言!”


    天青宗内,已经成为掌门亲传弟子的魏之秋看着?上?首神色淡然的轻英,愤然开口道:“宁师宁道友心性纯良,即使如今成了鬼修,那也是正正经经的三千道之一,陈弃身为一宗掌门,怎能如此信口开河!”


    “之秋,你和抚书先下去?。”


    “掌门,弟子也认为宁道友不会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为祸天下之举。”


    一旁,姜抚书咬唇,破天荒没有遵从?师长的话。


    她抬眸,柳眉微蹙,凝声沉重道:“况且我宗一向是非明辨,怎能助纣为虐?”


    太明仙尊坐在?大殿右侧,闻言理了理长袖,沉声开口:“抚书,慎言——”


    半炷香前,轻英也下了和天机宗一样的命令。


    要破开鬼界界门,活捉鬼王。


    “二长老罢了罢了”


    上?首,轻英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都是孩子,是非对?错分明,陈弃这般行事,本尊也无法苟同。”


    话落,倒是长白蹙眉,不以为然:“掌门,此番您做得对?极!如今陈弃招揽天下修士,以夺回界晶为借口,让许多不明真相的散修入宗,一个月内,就将数十名忘魄境修士收入麾下,不仅得了声名,还愈加势大我天青宗再不表态,如何堵天下众口悠悠,坐稳天下第一大宗的位子!”


    听了这样一番话,姜抚书站在?殿中,宛然的面容,竟是语气难得冷硬。


    “长老此话差矣,黑白不分,鲁莽行事,难道是我宗的做派么!”


    “小儿何敢!”


    长白冷下眸。


    轻英连忙抬手,低喝道:“好了好了!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本尊疲乏得很,都退下罢”


    ……


    殿内的众修走?后,轻英转头?,看着?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以月,温声道:“白掌门为何不言?”


    白以月低叹一声,摇头?无奈道:“本尊只是觉得,如今界晶一事公之于众,天下人面对?如此至宝,焉能不动心?虽说你我都能看清陈弃独吞界晶的意图,但百姓一向纯良,素来信赖宗门修士,散修也想要得到大宗认可,好立足于世。此般发展到今日的事态,着?实为意料之中罢了”


    轻英点头?,突然笑出声来。


    “是啊,本尊招揽修士的目的就在?此处,若道义都被他陈弃独占,这真相,就更难昭明。”


    “乾清掌门。”


    白以月突然起身,躬首道别,一字一顿道:“乾清,我这便回去?,亦下掌门令,月明宗一向站在?义字中间,不偏,也不倚。”


    轻英站起,朗然一笑。


    随之她拱手行礼,神色郑重。


    “白掌门,多谢。”


    闻言,白以月微微抬颚,她几不可察地瞥了眼殿外的愈加稀薄的灵气,声音极轻,似乎飘出殿门,散入无边的,寂寥的天幕。


    “希望宁道友不负你我之信,交出界石。”.


    “别杀我!别杀我!”


    天机宗。


    地下暗室内,一个半人高的女?娃躲在?木桌下,苦苦哀求:“仙尊良善,求求你,求你放我走?吧!”


    陈弃拽住她的衣袍将人扯过。


    “走??”他把女?娃扔在?冰凉的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连连:“天乾境巅峰的傻子,还是留在?本尊殿内为好。”


    月光下,陈弃的脸上?漫上?癫狂与阴翳,似乎是吃人的恶鬼。


    “已经半年了,你的丹田真是绝世的宝丹,无论如何都损耗不尽”


    “修为,你,你吸收阿泽的修为,不得好死!!!”


    女?娃像是发了疯般,突然扑过去?,想要咬面前人的腿。


    陈弃下意识一个道法击过去?。


    女?娃滚在?地上?,背对?着?陈弃,嘴角渗出血来。


    “不得好死”


    陈弃咬牙说出这四个字,听着?女?孩微弱的哭声,脚下一动,踩上?她沾染灰尘的发丝,冷笑道:“傻子还想反抗不成?”


    夜色渐沉。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女?娃明明没有张口。


    哭声哪里来?


    稚嫩的脸庞微微一笑,抬起眸子瞥向窗外的月。


    眼底,诡异的亮光倏然浮现.


    囚仙殿是万年前黑渊所建,在?鬼界屹立已久。


    黑雾缭绕,阴森孤寂。


    寒霜附在?黑色的玉石上?,将整座殿宇覆盖住,红月下映出亮银般的色泽。


    冷。


    寝殿内,昏暗烛光摇曳不定。


    一声细弱的呢喃从?床幔下传出,低沉,颤抖。


    “醒了?”


    摸不清情绪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她思忆了百年,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床上?,原本平和的呼吸瞬间加重。


    姚月墨睫轻颤,袖下的手指紧了又紧。


    她艰涩地睁开眼睛,随之瞳孔一缩,隔着?惨白的面具,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双琥珀色的眼。


    宁安俯身坐在?床头?,影子覆盖住她的。摩挲着?姚月泛红的眼角,女?人嘴角轻勾,温声开口道:“好久不——”


    话音未落,手下的温软竟骤然消失,一抹冷香霎时?在?鼻端萦绕,打?断了她的话。


    姚月抱着?她,脸掩在?怀中人的颈窝处,呼吸浅浅。


    宁安见状,既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避。


    她轻笑一声,眸光在?烛火下潋滟,启唇道:“怎么?神君玩这种投怀送抱的把戏,莫不是和界外的那些修士一样,想得到界晶不成?”


    “怀黎怀黎”


    姚月对?她的讽刺恍若未闻。


    她抬起眼睫,坐起身后,抬手小心翼翼地捻住宁安脑后的系带,轻轻一勾,惨白的面具便瞬间滑落在?地,摔落殿中。


    露出的那张脸俊秀白皙,眸似点星,和百年前别无二致。


    姚月怔然看着?面前的人,呼吸一窒。


    随之,她凑近宁安,从?下巴吻到侧脸,再到已经泛红的耳廓。


    动作间极为轻柔,仿佛与和情人低语呢喃。


    只是任她施为的人却眉目冷淡,毫无情动之色。


    “师尊什么时?候这般放浪了?”


    宁安冷声攥起她的手腕,用?力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嗤笑道:“莫不是孤身久了,看谁都像是道侣?”


    姚月唇瓣一动,定定地看着?她,哑声启唇:“是。”


    这回换宁安愣住一瞬,回过神来,她毫不怜惜地甩开她的手,起身就要离开,眼底涌出些难掩的狼狈。


    “既然醒了,便离开鬼界。”她沉声道。


    姚月走?下床,从?背后抱住宁安,敛眸并不作声。


    “不。”


    “不走?。”


    “就不走?。”她低声说着?。


    宁安没想到百年未见,这样无赖的话能从?记忆中霁月风光的神君口中说出。


    她不由得哑然失笑,继而?回头?捏住姚月雪白的下巴。


    指间微微用?力。


    眼底映出那张清绝的脸,宁安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语气淡淡道:“那神君想要如何?”


    “不如何。”姚月望着?她,眸色清浅:“怀黎,你还活着?,真好。”


    宁安松开桎梏,她退后一步,将腰间的剑拔出来,瞬间指向身前的人。


    “真好?”


    她微微侧头?,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失望么?”


    “荡尘剑刺穿丹田,神魄散去?,竟也能有一线生机,师尊应该很失望才是啊?”


    耳边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一刀一刀刺进?姚月心里。


    她眸色动了动,终是启唇道了句。


    “没有。”


    闻言,宁安轻笑出声。


    百年了,她想独善其身,想要忘掉一切,怎么就那么难?


    只要这人站在?面前,所有的委屈,痛苦,纠缠,似乎都淡了,唯有那日的大雪冷的刺骨,到了此时?此刻,不断提醒着?她。


    面前的神君,曾杀过你。


    “姚月,百年前所做的事,你全然忘了吗?”


    宁安怔然望着?那双漂亮的眼,几凡流连,仍是摇头?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疯子,蠢货,以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能宽宥?”


    姚月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


    她喉头?艰涩,眸光黯淡下来,几乎是失态地错开了视线。


    语气轻颤,“不,我没有这样想。”


    “是么”


    听罢,宁安平静地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忽然攥着?姚月的袖袍,拽着?她走?向床榻。


    “你做什么——”后者挣扎,但是受了伤的身体实在?虚弱。


    她反抗不得,直到被压在?软被上?时?,话已经有些哑,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宁安,颤声道:“你”


    宁安想她。


    很想很想。


    百年的岁月实在?太久了,久到她记不清身下人的温度,记不清那些绮丽的,似梦般的痴缠触碰。


    脑海中一根弦瞬间崩断。


    过往的痛苦咀嚼浸透,她真是疯了,竟想吻她。


    两唇相触,一发不可收拾。


    宁安撬开姚月的唇瓣,看似温温柔柔却难以拒绝地吞噬她所有声息。


    姚月喘不过气,却也不想推开她,只能紧紧攥着?床侧的轻纱,任由身上?的人将她逼得眼中盈泪,发丝散乱。


    随之,炙.热的呼吸蔓延在?她的锁骨上?,竟有向下的趋势。


    宁安知晓这人愧疚的心思,力道故意大了些,她在?纠.缠间褪去?自己的外袍,又扯.开姚月红裳的衣带。


    “师尊”她眸光微漾,内含晦暗:“求我。”


    姚月被逼得紧。


    她似乎想要逃离,但又不舍得推开面前的人,她的眸子染上?几分无措,只得在?宁安恶意地施为中,喃喃重复:“怀黎怀黎”


    “师尊杀我时?可没掉过一滴泪。”


    女?人轻笑一声,身体更紧贴向她。


    她吻去?姚月眼角的湿.热,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青丝,又骤然攥起缕冰凉墨发,眼中淡漠。


    烛火尽灭。


    满室旖.旎中,姚月身体一僵,眸色有些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蜻蜓点水般,宁安再次吻上?她的唇瓣,反扣住那双攥在?床被上?的手,她轻轻说了句。


    “继续。”.


    人间发了洪水。


    大水从?裕河咆哮翻滚,淹没三城。


    皇帝亲临,安抚流离失所的灾民。


    行宫内,姜抚书快步走?入殿内,桌边的人气息沉稳,是几十年的皇家?君威侵染出的气度。


    “姜道友,你来了。”


    嗯?


    姜道友?


    这样的称呼,着?实是变得生分了些。


    身形忍不住僵在?原地,姜抚书听着?身前的传来的话音,眸中掠过一丝落寞,继而?拱手行礼,面容平静。


    “我奉掌门之令,特?来助陛下平息水患。”


    之前,她以字来称呼面前的人,如今百年过去?,想必,这人已经忘却了宗内的情分,但


    姜抚书敛眸掩住神色,不想让那萦绕心头?,困扰了她许久的情愫弥漫。


    “平息水患?裕河在?人界东北处,由于其内黄沙遍布,河床逐年攀升,但千年来,三城的百姓以此河为生,年年都会拜祭河神,祈求平安。今年不知道却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浅洺”倏然一笑。


    她颔首望向身前的姜抚书,歪头?道:“裕河一带大雨倾盆,层叠的黑云多日不散,竟致决堤水漫,黎民受苦。”


    “看来天地间,并没有河神。”


    姜抚书闻言一怔。


    这人说话的语气语调,怎么和之前大相径庭?


    她眨眨眼,垂眸启唇:“百姓期盼,所谓河神,心中之神罢了,做不得真。”


    百年来,纪随安假扮浅洺样貌,也是见惯不少修士凡人。


    她看着?面前眸色有些躲闪的姜抚书,眸中涌现出一丝兴味。


    好美的一张脸。


    好像,还喜欢她这副皮囊的主人呢。


    第174章 往事


    只可惜


    想起真正的?浅洺已经死去,纪随安面上表露出几分同情之色。她起身走到姜抚书面前?,低叹了?一口气。


    失去记忆的姜抚书:“?”


    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水患太过严重,让人束手无策?


    不过,今日她带了?止雨符,定能缓解灾情局势。


    对上“浅洺”的?眼神,姜抚书压下心中猜想,刚想去劝慰,便神情一怔,眼睁睁看?着身前?的?皇帝旁若无人地?抚上她的?下巴。


    “浅洺”拉近两人的?距离,使?她们视线相触,呼吸纠缠,继而蹙眉道:“姜道友,不知贵宗有何良策,能助朕平息水患?”


    脸颊骤然漫上血红,姜抚书下意识往后退去。


    她有些失态地?稳住身体,看?着那随着她的?动作仍顿在空中的?手,忍不住呼吸沉沉,敛下眉眼:“止雨符,今日为殿下带来的?止雨符是姚神君所制,玄妙非常,定能为陛下解忧。”


    “是么?那便多谢姜道友了?。”


    纪随安理了?理华丽衣袍,柔声道。


    她但笑不语。


    暗暗思慕一个不可能的?人时,往往最为怯懦。


    凡人如此,修士亦是。


    以为自己的?心意是见不得人的?绮思,因此卑怯,知道表明心意,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驻足。


    但只要她一靠近,仍旧难以抑制。


    姜抚书啊姜抚书……


    ——你可是太没出息了?。


    纪随安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女修宛然清美的?脸上,她看?着面前?突然抬起眼眸,定定望着自己的?人,干笑一声,眨眼道:“姜道友,你在想什么??”


    “子?七,宁安还活着。”


    纪随安:“自天机宗殿宇被毁那日,朕便知晓了?。”


    姜抚书微微一笑,她看?了?看?周围的?侍卫,似乎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


    纪随安见状挥手将?人屏退,脸上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淡然。


    她抱臂倚柱,启唇散漫道:“怎么?,除了?水患一事,姜道友还有别的?话要说?”


    “宁道友虽为鬼王之尊,但天机宗向来敌视于她,子?七,你昨日命赤鸣阁去悬渊海,是是还未曾死心么??”


    死心?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随安眸中一怔,下意识嗯了?一声,过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家主子?在生前?,好像是对宁安贼心不死。


    由于不清楚面前?的?人是否知晓此事,她只能故作不解,怔然歪头,疑惑道:“这?这?是何意?”


    姜抚书就差把别装了?三字写在脸上。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她目光清泠,腰间?发?丝在朦胧的?光线中色泽淡淡,语气温柔而平和。


    “子?七,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在天机宗面前?,莫要暴露庇护宁道友的?心思,否则,易让她们抓到把柄,危及自身。”


    听了?这?话,纪随安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


    她垂眼眼睫,轻轻颔首。


    “朕咳,我知道了?。”


    只是奉命罢了?。


    那个人的?遗命.


    这?几日,宁安身为尊主,不住原先寝宫,反而一反常态,日夜在囚仙殿内闭门不出,着实让莫泠和子?兰奇怪不已。


    “莫姐姐我们回去吧——”


    怯怯看?着前?方扯着自己往前?走的?莫泠,子?兰强行顿住脚步。


    她望向面容不解的?人,踮起脚凑近她耳边,小心翼翼道:“前?些天,尊主刚把所有奴仆从囚仙殿遣散,你我如今不经传令,擅自入内,恐怕”


    “怕什么??”


    莫泠揉揉女娃脑袋打断她。


    她笑眯眯地?开口,似乎胸有成竹:“今日,尊主好不易去聚灵台修炼,此时不去弄清发?生了?何事,就没有机会了?!”


    子?兰:“好。”


    似乎很有道理。


    还是听莫姐姐的?吧。


    囚仙殿。


    两人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殿门前?。


    子?兰看?着那紧闭的?门扉想了?想,还是跑开几步躲在一个圆柱后。


    她探出脑袋,可怜巴巴地?看?向莫泠,咬唇道:“这?这?里真的?有神秘女子??”


    话音磕磕绊绊,有些不确定。


    “当然。”


    莫泠冷声道。


    话落,她便要推门而入。


    谁知一团黑气在此时骤然在眼前?弥漫,将?她挡在门外,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一间?极为和暖的?房间?。


    鬼界湿冷,向来血月悬天,昏暗无比,此处却一扫干燥的?冷气,敞亮明净。


    灯盏置于素洁石壁中,华丽的?帷幔垂落两侧,仿佛流云轻盈,其上纹饰繁复,精美雅致。


    应是铺设火龙石的?缘故,就连空气中都似乎有温暖的?气流浮动,没什么?冷意。


    姚月坐在内室的?浴汤中,眉目被水雾氤氲。


    女人眼睫湿漉,气息清浅,锁骨处的?莹泽滑过一抹红痕靡艳后,才堪堪没入水中,彻底消弥不见。


    即使?神色难掩疲乏,但她的?眼尾淡红未褪,面容也泛着薄薄血色,骨子?里透出一番活色生香的?疏懒之意,将?她整个人衬得并不憔悴。


    不远处传来动静。


    姚月眸色微冷,凝眸望向殿门处。


    她起身穿衣系带,因有术法?的?加持,动作间?行云流水,闲适从容。


    “神君这?便起了??”


    还没等姚月迈出屏风,宁安便走进了?内室。


    见面前?的?人寝衣轻薄,青丝未束便披散在肩,她不由得莞尔抬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语气轻佻,道:“本座还以为,神君要睡很久。”


    姚月自从重?伤苏醒后,身体还未完全痊愈,因而常觉疲乏。


    加之…


    加之这?几夜情.事实在过于频繁,她已经多日未眠了?。


    宁安走向面容已经变得骤然滚烫的?神君面前?,轻柔而又散漫地?捻起她一缕发?丝,朗然开口:“今夜,依旧为你疗伤可好?”


    女人笑得温和,秀气的?五官无端透出些锋锐来。


    疗伤?


    闻言,姚月敛眸漠然。


    说得正经。


    为她平稳道气后,这?人直接留宿再此,美名其曰照料伤患,实际上,夜夜不曾放过她。


    “好。”


    袖中指尖微蜷,姚月掩去眉眼的?倦意,启唇淡声应道。


    宁安看?着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心中愈发?好奇这?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姚月并不习惯听从别人的?话。


    她能看?出来,即使?是这?样有些讨好意味的?回应,面前?的?神君也说得平静如水,不肯露出半分脆弱之态。


    几步来到姚月面前?,勾开她腰间?刚刚系好的?衣带。


    宁安指尖一顿,眼角也染上几分欲色。


    ——只是眼底深处平静冷漠,无一丝波澜。


    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状似无谓地?扫量了?一眼姚月身后的?浴汤,像是忆起了?什么?趣事,须臾道:“师尊,弟子?想在这?里,可以么??”


    第175章 何心


    “莫姐姐,刚刚吓死我啦!”


    看着莫泠面容奇怪地走过来,子兰从圆柱后?探出头,担心?地拉过她后?,上看下看,见人?身上没什么?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呼——还好尊主没有伤人”


    她嘟囔道


    血月悬空,满室暗香。


    “怀黎”


    倚在?温凉的玉璧旁,姚月虚虚按住宁安的手背,隔着水墨般晕染的雾气,女人?隐忍地闭着眼睛,眼尾在?朦胧的光线中氤氲。


    “界晶在?你手…手上,对?不对??”她低声问。


    宁安闻言停下动作。


    此番情状,这人?也能想?到正?事。


    着实……


    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宁安一时语塞,发丝在?肩后?漂浮四散,她反扣住姚月的手,指腹轻动,温和地碾碎身前人?鬓角的水珠。


    “不错。”


    指下的皮肤泛出红晕,宁安眸色微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坦然?承认,道:“的确在?我手里。”


    “将它给我。”


    姚月从刚刚的余潮中回?神,眼底润泽,洁然?无垢,说出的话却带着些涩哑:“界晶是两界灵气的源头,不能落于此地。”


    听?了这番话,宁安的视线从她微微红肿唇瓣上移开,继而起身走出浴汤,没有回?头。


    “不能落于鬼界,难不成要被神君您看护,才算是安全么??”


    姚月也走向玉阶,她用?术法烘干衣袍,穿上一旁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白衣,眉头微蹙,温声启唇:“怀黎,你知道的,本座没有觊觎界晶的意思。”


    宁安倚在?屏风前,身后?大片的桃花弥漫,艳丽灼灼。


    她抱臂看着面前将衣袍穿的一丝不苟,严严实实遮住肩颈痕迹的人?,顿了顿,挑眉开口:“神君”


    “唤我时生。”姚月抬眸,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人?榻上唤她师尊,床下时,则一口一个神君,生疏冷淡,让听?的人?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宁安闻言眸色微怔。


    须臾,她淡淡一笑,面若春风桃李,温和雅然?。


    “好,时生。”


    听?到这样的称呼,姚月面色稍缓,她来到宁安面前,攥上她的衣袖。


    面色薄红未褪。


    姚月的眸中光华涌动,她攥着墨衣的指节泛白,说话时,语气也轻的很:“你恨我,我知道。”


    宁安指尖一动。


    “待道运一事有了着落,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只是——”


    “只是你又要离开我?”


    宁安替她把未说完的话补全。


    说完这句话,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袖袍,眼底有些自嘲。


    “百年前师尊杀我,不就是为了道运一事么??若今日,界晶没在?弟子手中,师尊连商量的话,也不会与我说是不是?”


    姚月默然?,手指顿在?空中,似在?触碰一场镜花水月。


    明镜破碎,如何重?圆?


    人?心?难测,赤诚几何?


    只事在?人?为。


    良久,正?待宁安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时,面前的女人?垂下眼睫,仅淡声吐出两个字。


    “…不错。”


    闻言,宁安气息一顿,她忽而攥起姚月的手腕,眉眼冷然?不已?。


    这人?证道成神,本就是为了天下将要到来的死劫,观如今的局势,死劫应是道运消弭一事无疑。


    宁安不是傻子。


    自在?濒死之际融合了一个莫名出现的强大分?魄,她便知道了许多元道境修士的隐秘。


    “仙体尊贵,怎么?,神君又要做个舍身卫道,牺牲自己的蠢事?”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好师尊。”


    这几日姚月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离开鬼界,但她都选择留在?囚仙殿,想?必,便是为了此刻向她索要界晶。


    宁安微微一笑,她忽然?拽着姚月的手腕走向内室,感受到掌心?的红绳,心?尖下意识地一颤,不经意便放轻了动作。


    被推到床内,姚月瞬间唇线紧绷。


    她的耳垂漫上淡红,像是润泽素洁的血玉。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宁安只是站在?床边。


    女人?抬手解下帷幔,动作间自然?而轻缓。


    她轻声道了句:“睡吧。”


    年末,道运恐怕就会彻底消散。


    她不能再等了。


    起身撩开轻纱,姚月的发丝倾落腰间,带起一抹浅淡梅香。


    “站住。”


    她凝声开口,眼底露出久违的锋芒,语气却有些无奈。


    “怀黎,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交出界晶?”


    手刚刚按在?门框上,宁安顿住脚步。


    “如何”


    女人?侧眸瞧她,目光穿过烛火,凛冽轻挑:“外界觊觎界晶良久,我要是给她们,能得到无数灵宝法器,神符美玉,时生,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姚月姿态从容。


    她撩开纱幔徐徐走到宁安面前,拉着她的手按在?胸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启唇:“无论何种宝物,本座都能奉与。”


    又在?勾她。


    好一个霁月风光,冷心?冷情的神君。


    宁安看着她,突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将人?拉出房门。


    门外,莫泠和子兰还未离开,见她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出来,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尊尊主你——”


    子兰捂着眼睛,虽然?不敢转身去瞧,但神色带着怒气,语出惊人?,话音颤颤:“你怎么?还强抢民女呢!”


    强抢民女?


    这人?可强夺不了分?毫。


    “不是民女。”


    宁安侧眸看向她们,视线又轻飘飘落到眼前气息不稳的面容上,她语气散漫,轻笑道:“这是本座的道侣。”


    道侣?


    这下就连莫泠都僵住了。


    两人?奉命转身,子兰看着面前颇有熟悉的五官,乍然?而惊:“啊!是是画里的人?,这不是您的师尊嘛!!!”


    什么?道侣,尊主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


    鬼修,大都是性子冷淡的死灵,鬼界已?经许久未曾办过喜事了。


    “师尊,你说,你是不是本座的道侣?”


    抬眸看着神色僵住的人?,宁安手下未松半分?,甚至得寸进尺地握紧了那光滑温软的手臂。


    姚月神色内敛,听?了这样的话,面颊愈发苍白。


    “是”


    她闭上眼睛,唇瓣微动,话若浮丝:“宁安够了。”


    闻者低笑。


    视线在?那漂亮的眉目间流连许久,宁安终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莫名落寞下来,直至松开对?姚月的桎梏。


    女人?走远,声音在?殿门处悠悠响起。


    “灌注道气会损耗仙根,非千百年不得苏醒,师尊,恕弟子不能应大道三千,总有解决之法。”


    姚月闻言轻怔,继而眼底浮现出一抹暖色。


    她眸中似有水波粼粼,望着那在?昏暗中渐渐消弭的人?,不再开口挽留。


    子兰站在?一旁,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姚月脸上。


    眼中落星。


    这个神君眉目如画,若真?是尊主的道侣


    那那尊主也太小气了!


    这么?漂亮的姐姐关在?殿里不让人?看,真?是小气的很!


    第176章 相欠


    冬日来的仓促。


    大雪飘扬落下,人界又是素白一片,清寒袭人。


    这?些日子,轻英在天青宗翻遍了?古籍,这?才?找到了关于界晶的一些蛛丝马迹。


    虽只是寥寥几句,但也揭露了天下道运的源始。


    “界石有三,只有三者归一,才?能将两界道运复至原始,万年不息但神树的卦象显示,界晶,而今只有一颗仍存。”


    闻言,白以月看向上首的轻英,“这?可如何是好?”她语带忧切,“乾清掌门,你可知晓什么救世之法?”


    “救世之法?”


    轻英拢袖倚向后座,她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此事棘手,本尊和姚神?君商酌许久,也没求得一线转机…”


    “不过,而今之计,只有姚神?君的道气可发挥些许效用,元道境修士的道气蕴含天道法则,玄妙无比!将其融入这?唯一的界晶中,可再保两界千年无虞。”


    “只有千年?”


    一旁,魏秋蹙眉,她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于是忍不住追问道:“那千年后呢?”


    “世间之事,强求不得。”


    轻英沉下眸子,“界晶是天地诞生?之初便存在的至宝,如今出了?问题,后果,恐怕不仅仅是灵气消散这?么简单!最近几年,人界出现不少天灾”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睫,眸底晦暗不定:“可能,这?便是天下的定数,你我?难以扭转乾坤。”


    殿内清冷。


    白以月的指尖按在滚烫杯沿上,眉目被茶雾遮掩,无端透出些朦胧深沉的意味。


    她刚想开口去问个?清楚,便见一绿衣女子快步入殿,面?容凝重。


    姜抚书?


    “弟子拜见掌门!”


    她气息喘喘地行礼作揖,向来喜洁的性子,竟能容忍袍角沾染泥灰,好不狼狈!


    轻英见状,抬袖示意姜抚书起身,继而凝声道:“何事如此惊慌?药尊呢,她怎未归宗?”


    姜抚书闻言跪在地上,眼角徒然溢出清泪。


    她的语气颤抖不停,话音染上几分绝望,听起来甚让人怜:“人界地动?,晏城沦陷,三长老?本奉命去灾地救治百姓但,但”


    “到?底发生?了?何事?”


    轻英徒然站起来,她面?容肃穆,见姜抚书久久哽咽难以开口,不禁轻声喝道:“无论如何,皆有宗门做主?,抚书啊,你快快道来便是。”


    闻言,姜抚书抬眸,眼底涌上一抹猩红。


    她说:“地动?死伤上千人,有伤者生?了?疫,他们?的母父子女便…便向长老?乞求良方,长老?为救治病患,以血入药,被他们?发现,竟…”


    说到?这?里,姜抚书哽咽了?一下,她闭上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像是忆起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眼底血丝弥漫,年轻的修士咬牙忍了?忍,终是难以忍受。


    “他们?…他们?竟凑过来,一刀一刀在药尊身上取血!”


    此话一出,魏秋哑然而惊。


    大殿中央,她只见姜抚书自顾自开口,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弟子去阻止,被药尊以符相救…”


    周围死寂一般,落针可闻。


    魏秋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她冷哼一声,愤然拍案而起:“好一群刁民!怎么,你们?身为修士,竟还任他们?欺凌至此?”


    “——不!不是的!”


    姜抚书几乎是嘶吼出声,她跌坐在地上,望着上方的人怔然启唇:“一开始只是一个?人,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疯子一般,弟子想去阻止,可伤人也不能使他们?退却,只能杀人——”


    “但天青宗训诫,不能…不能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啊……”


    轻英敏锐地察觉到?姜抚书身上佛剑道自毁的气息。


    为避免面?前的宗门天才?心境失常,走火入魔,她连忙抬手施法,让人暂时昏厥。


    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子,白以月闭上眼睛,喟叹道:“贵宗长老?此计…着实惊险。”


    轻英的身形忽然在玉阶下显现,她扶起姜抚书,轻笑摇头:“不这?样做,她如何突破忘魄境,直抵天乾初期。”


    只有佛剑道修士才?有此奇绝天赋,可跨一大境界,而不留遗症。


    魏秋眨眼,自觉自己是入了?个?局,她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这?小娃刚才?的话是假的?”


    轻英与白以月互相对视一眼,前者微微一笑,认真?道:“不,三长老?命中本就有此一劫,但只是皮肉之痛,并不伤及性命,因此,她便想以此为契机,使得此女突破境界,大成佛剑道。”


    魏秋不赞同。


    她皱起眉头,“何必如此?”


    “这?女娃面?对如此惊吓,能否重塑其道,还是未知。”


    “来不及了?。”


    轻英看着依靠在自己肩膀处,气息冗杂的姜抚书,凝声冷然:“再有十日,便是道运彻底消弥之时,陈弃已经布下掌门令,不知何日去往悬渊海,攻入鬼界……届时,多一个?天乾境修士,你我?便多一分胜算。”


    “陈弃?”魏秋挑眉,蛮不在意:“此人天资愚钝,心性蠢恶,何足为惧?”


    白以月好心提醒:“魏道友闭关良久,有所不知,这?些年来,那陈弃似乎得了?什么机缘,如今,修为即将突破到?天乾巅峰…”


    “什么?!”.


    “师尊,你在找什么?”


    鬼王殿。


    冷寂暗室内,宁安一把按住姚月的手。


    身前的人动?作一顿,随之转身看去,只见宁安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定定地望着她。


    “怀黎,界石何在?”


    姚月转身,光影将背后的暗格遮掩,昏暗看不完全。


    她的发丝在腰间倾泻,几缕轻盈飘逸,末梢不期然落到?一个?桑云花状的玉佩上。


    “没有鬼气,这?暗格是开不了?的。”宁安的双手撑在石壁上,将姚月困住身前。


    她入神?地盯着姚月腰间悬着的玉佩,好心提醒道:“而且,里面?也没有界晶。”


    “为师知道。”


    姚月启唇。


    ……嗯?知道?


    宁安闻言一愣。


    抬眸间,她见被桎梏的人眉目盈盈,白衣胜雪。


    不好,中计了?!


    唇畔忽然落上一抹温软,转瞬即逝,姚月趁宁安没注意吻了?她一下后,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


    暗室的灯盏依次亮起,听着一墙之隔后那熟悉的,清冷的女声,宁安沉下眉眼,偏偏无可奈何。


    对面?是鬼界的冥龙洞,只有感知到?鬼气才?会开启。


    ——它原本为三界浊气交汇沉淀之所,被上古五大能施法除晦后,便成了?闭关悟道的好去处。


    入洞者,非十日不得出。


    “怀黎。”


    姚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温和如初,“哪有为师者者高坐,让徒弟备尝辛苦的道理?”


    指尖嵌入皮肉。


    宁安闭了?闭眼,嘴唇翕动?,半晌,她艰涩开口。


    “你…你何时知晓的?”


    “丹田气息不稳,强行突破……”姚月声音温柔,“此般异样,再如何压制,本座都看得出。”


    耳边的话带着些笑意,听在宁安心里,却一句一句如同凌迟般难捱惨痛。


    “你总是不愿让我?受苦,我?都知道。”


    姚月眸色微漾,清绝的脸上一片温润清和,她敛下眉眼,似乎在不舍着什么。


    在的她面?前,一墙之隔后,宁安早已颓然地坐在地上。


    她摩挲着那条艳丽的红绳,在感受到?身后徒然传来的道法气息时,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姚月想要凝聚道气法则,届时,修为化灵,可直接融入界晶。


    她知道自己不会拒绝。


    也不能拒绝。


    想到?这?里,宁安怔然启唇。


    “时生?。”


    她说:“你欠我?百年。”


    闻言,冥龙洞内,姚月笑了?笑,透过石窗,她侧眸看向极远的天幕。


    可能要千百年后,才?能再见了?。


    “待我?苏醒,还你如何?”她轻声问道。


    我?们?还未成亲呢。


    第177章 祸前


    晏城。


    距城主府不远,空旷山脚下?,有许多新的府院被陆陆续续建起,以安置灾民,储备棉衣米粮。


    自几天前姚月闭关,阿兰便被宁安扔在了这里。


    一身红衣的女娃坐在院中石桌边上,边老老实实地给?人捣药,边暗自嘟囔:“臭宁安臭宁安!好不容易再见面,你竟然让吾呆在这个破地方”


    旁边的百姓来来往往。


    水患平息后,晏城渐渐复苏,仿佛枝头残花再次绽放,透露一股勃勃的生机。


    阿兰咬唇,捣药的力气愈发重了。


    “那个剑剑灵前辈”


    李泊守踌躇着来?到女娃面前。


    她长?身玉立,乌黑的眼睫上下?眨了眨,看着阿兰,轻声问道:“草药好了么?”


    阿兰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将药收入乾坤袋,她捏着细线晃了晃。


    哼,还要听这小娃的话。


    嘴角轻翘,在身前人意料不到的时候,阿兰将袋子不经意抛向空中。


    “好了好了,将这无根草交给?药尊吧!”


    李泊守退后几步,手忙脚乱地接过落到掌心的乾坤袋。


    心跳鼓鼓。


    呼——


    这前辈好古怪的脾气。


    “对了,药尊的伤势如?何?”见女子愣在原地,阿兰轻盈一跃,盘腿坐在石桌上,忽然问道。


    李泊守将乾坤袋收好。


    在面前人灼灼的视线下?,她温声启唇:“仙尊她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


    阿兰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气度不凡清秀女子,忽而?悠然一笑,歪头道:“你是赤鸣阁的主人,何必亲临灾地,老老实实待在祈安城不好么?”


    “今日阁内无人,祈安城没什?么要事?。”


    女子淡声道。


    她说罢,抬头看向极北之地雾沉沉的流云,眸光一动,继续道:“陛下?受天机宗掌门相邀,已经去?往悬渊海了。”


    话落,阿兰和她对视一眼,莫名垂下?眼帘,眸中复杂。


    天地间的道气,万年来?,从?未有一天如?此稀薄过。


    “李阁主,你觉得,修仙界能安渡此劫么?”


    闻言,李泊守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有姚神君在,自然。”.


    “宁安,今日你若不交出界石,本尊便踏平鬼界!”


    悬渊海上,界门已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丝丝缕缕的鬼气从?玄色.界门的裂缝间弥漫而?出,散在陈弃的明?黄衣袍上。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忘魄境修士长?身而?立,手持宝剑法?器,端的是仙风道骨,肃穆强势。


    “陛下?”


    山间,高耸入云的木兰阁上,一修士施然走到纪随安面前,躬身行礼:“道运将散,界门此刻虚弱无比,正是破界的好时机。”


    闻言,气定神闲的皇帝指尖一顿。


    女人抬手示意修士退下?,继而?拢袖轻放,从?容落下?一枚黑棋。


    “神君,你为何让我?”


    身后映着漫天云霞,黑白?浑浊,如?星海般翻滚弥漫。


    荡尘抬眸看了她一眼,倏然笑道:“落子无心,自然会输,并非是相让。”


    听罢,纪随安撩袍而?起,她转身望向悬渊海的方向。


    只?见东边的水面上,无尽白?浪冲天而?起,咆哮涌动。


    “神君,你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为何不”


    荡尘摇头打断她的话。


    “浮泽一脉,自古两两相伴,浅洺为本座徒孙丧命,传位与你,那么,陛下?是何种身份自然无甚重要。”


    纪随安牵唇笑了笑,不再言语。


    半晌,她余光瞥见荡尘右手处空荡荡的衣袍,蹙眉问道:“神君可知是何人在背后相助陈弃?”


    荡尘执棋的动作一顿。


    来?到人皇面前,她的视线淡淡落在黑雾萦绕的界门上,语出惊人。


    “天道。”她说.


    “跑啊!!!”


    “听说,今日外界之人要攻入鬼界了——”


    “有人要杀我们”


    此时此刻,鬼界内,无数死?灵顶着白?惨惨的脸飘荡在往生河上,她们有女有男,有老有少,皆口中呢喃,显得此种场景诡异瘆人的很。


    河边,子兰坐在一片曼陀罗花海中。


    女孩拉着莫泠的手摇了摇,咬唇问道:“莫姐姐,怎么办啊,鬼修躲得躲,我们也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莫泠低眸,她望着往生河上这一幕,平静启唇:“你放心,尊主不会让他们攻进?来?的。”


    “但是今日道运就会完全消散,届时,界门虚弱无比,根本阻挡不了他们!”子兰鼓起腮帮,狠狠哼了一声,脸颊泛白?。


    听了这句话,莫泠转身看向鬼王殿。


    殿中暗室直通冥龙洞,里面的神君,恐怕真的是她生前便害怕不已的那个人。


    ——姚月。


    “必有转机。”


    莫泠垂下?眼睫,轻声道。陷祝复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水面上,陈弃脚踏流云,对突然现身在界门前的面具女人平静开?口:“若不是一年前略施小计,本尊,还认不出你的真实面目。”


    说到这里,他眼底晦暗,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宁安,你侵占界晶,吸收道运,致使天下?灵气将散,该当何罪!”


    “陈道友——”


    不远处,轻英白?以月御剑而?来?,她们在空中听到陈弃这般冠冕堂皇的话,皆腹诽不已。


    吸收界石道运?


    道运是天下?法?则赖以维持的力量。


    古籍中关于道运的记载寥寥无几,这人是从?而?得知它可以被随意吸收的?


    荒谬!


    陈弃冷笑一声,看到翩然而?来?的轻英和白?以月带着几个宗门长?老站在宁安身边,不由得沉下?眸子。


    他眯了眯眼:“怎么,今日,诸位道友这是要助纣为虐了?”


    轻英笑道:“助纣为虐?陈掌门何出此言啊?”


    “道气消散,非献祭死?灵不得恢复。”陈弃冷嗤:“你们拦我,是想要与天下?修士为敌么?”


    “天下?修士?”


    对面,白?以月莞尔一笑,漂亮的眉眼染上一丝兴味。线主福


    她说:“陈道友,你一人,是如?何代表三洲五郡的?”


    话落,宁安面具下?的眼尾一弯,也难掩笑意。


    她抬手扣在面具上,将其随意摘下?,坦然露出面貌。


    见状,站在陈弃身后的修士们讶然不已,惊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就连月明?宗和天青宗的长?老们也难掩诧异之色。


    “啊!!!真的是死?去?的宁仙尊!”


    “她竟然还活着”


    “传言果不欺我——”


    听着周围人的话,宁安神色不变,她在天下?人口中本是已死?之人。


    ——如?今在众目睽睽下?露面,自然躲不了风言风语,猜疑不断。


    看着不远处面容沉沉的陈弃,宁安凝神启唇:“百年已过,鬼气被本座压制,早已不会为祸天下?,鬼界安稳太平许久,亦未曾招惹修仙界”


    说到此处,宁安忽而?顿住话音,她压下?眉眼,墨袍冷然。


    “今日你召众修而?来?,扰我鬼界,可是与本座为敌?”


    听了宁安的话,陈弃冷哼一声,继而?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无论面前的人怎么说,他料定道气消散一事?,除了灭杀鬼灵并无解决之法?。


    “陈掌门,姚神君此时正在鬼界,界晶既在她手上,必不会让道运消散。”


    水面上,轻英的话音徐徐传入众修士耳中。


    什?么?而?今界晶在姚月手中?陈弃五指骤然紧握。


    他闻言转身,看到神色突然有些变化,似乎在思量此事?真假的修士,身上的气息愈加阴冷。


    正巧此时,石罗宗掌门王怀善破空而?来?,缓步走到陈弃身边。


    感受着面前的人隐隐浮动的天乾境中期的强大气息,他忍不住脊背一冷,躬身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今日,本尊特来?助道友一臂之力。”


    闻言,面前的人哈哈大笑。


    不顾王怀善有些僵硬的面容,陈弃拍了拍他的肩膀,“王掌门此番相助,本尊……铭记在心。”


    明?明?是一宗掌门,却隐隐被当做手下?使唤。


    想到这里,王怀善的嘴角愈发僵硬,脸也黑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抬眸,看着陈弃转身,一字一顿对不远处的轻英开?口讽刺,道:“姚神君虽厉害,但界晶此等至宝,既被损耗,哪里是能随意恢复的?乾清掌门莫要再行劝阻,今日,不杀死?灵,则不能救世!”


    山间,与悬渊海上的喧闹相比,这里倒是静谧的多。


    纪随安站在阁楼顶部,倚着朱红圆柱,她疑惑开?口:“神君,界晶真的在您徒弟手中么?”


    “虽说姚神君修为深不可测,但界晶此宝”


    荡尘自然明?白?这人未曾说完的话。


    她拢袖抬眸,眼底的信任之意明?显。


    “在与不在,时生必然不会让她们有大打出手的机会。”


    话音刚落,纪随安顺着荡尘的视线,向悬渊海上看去?。


    那里,众修士之间的气氛愈加低沉。


    “这是什?么!!”


    忽然,有修士指着天边惊呼道。


    所有人闻声抬眸,只?见漫天霞光破云而?出,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此时,三洲五郡的修士若抬头去?看,定能见到极东之地的异象。


    这似乎是天地灵气在即将消散前,留给?世间最后的璀璨。


    界门气息愈加虚弱。


    陈弃指尖微动,就要下?令硬闯。


    “怀黎”


    界门前,宁安眸光一动。


    耳边,姚月的传言骤然入耳,语气虚弱至极。


    她说:“来?冥龙洞。”


    第178章 吾意


    宁安来到?冥龙洞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子兰和莫泠,两人站在?那里脸上?焦急,神色惊慌,见?她过来后,连忙冲上前阻止。


    感受着周围浮动的磅礴鬼气,莫泠眼底暗光一闪,继而眉间露出?决然之色,她撩起衣摆,瞬间跪在?地?上?,凝声规劝:“尊主,您不能?进去!”


    旁边的?子兰也仰着头,脆声启唇:“莫姐姐说得对,里面的?威压好厉害的!尊主您不能?涉险!不——”


    宁安睨她们一眼。


    在?子兰快要溢出水光的乌眸中,女人眉目冷淡,极快地?对她道了句放心,然后从她们身旁走过。


    一步也没?有停。


    冥龙洞就在?对面。


    宁安浑身的?气息几乎冷到?极致,听?刚才的?声音,师尊应该是在?昏迷的?边缘。


    仙根被损不是小事。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愈发沉重,仿佛陷在?粘腻的?沼泽中,胸腔苦涩难掩,直至站在?冥龙洞前时,反而步子放缓,恍惚了那么一瞬。


    但她不能?停。


    身形触碰到?岩壁,那方?岩壁转瞬间化为一层潋滟水波,任由宁安穿过。


    “尊主!!”


    室内昏暗,朦胧的?光线将躺在?地?上?的?女人照得面容平静而脆弱。


    —— 她似乎睡着了。


    “师尊”


    摩挲着姚月温凉的?手指,宁安被威压带起的?尖细罡风划破衣袍皮肉。


    她半跪在?姚月面前,看着她线条柔和恬静安然的?五官,突然很想将人揽在?怀中。


    但是界外轻英和白?前辈还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宁安小心翼翼放下姚月的?手。


    她淡淡撩起袖子,露出?了腕上?的?众人觊觎的?至宝。


    古籍中不见?丝毫身影的?界晶,就这么被人随意挂在?腕间,悬在?红绳上?,像一滴蕴含星海的?美玉,流光潋滟。


    宁安随手拽下它。


    敛眸垂首,轻柔地?抬起姚月的?下颚。


    指腹顺着脸颊停在?脸侧,稍一用力,昏迷过去的?人便唇瓣微张,露出?了其内带着些水泽的?舌。


    见?状,宁安眸光一凝,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界晶放进姚月口中,复又屈指,抵住她的?下巴,向上?一抬,让人将界晶含住。


    她收回了手。


    “怀黎!”


    阿兰在?此时来到?冥龙洞,见?宁安横抱怀中的?人早已昏迷过去,不由得跺了跺脚。


    抬眼看着眼底冷淡的?人,她抿唇认真道:“外面的?道气在?逐渐复苏,怀黎,你不要出?去了,荡尘神君亲临悬渊海,会将那些宗门事解决。”


    宁安低眸不作声,听?她说完后,抱紧神体冰冷的?姚月,语气漠然:“如今时生仙骨黯淡,你我去聚灵台一趟。”


    阿兰点头,目光罕见?地?有些肃穆。


    “嗯,我们走。”


    距众修士意图强破界门,灭杀鬼灵,已经过了百载春秋。


    八百年前,荡尘先祖亲临悬渊海,作保姚神君必定会力挽狂澜,将天下灵气复苏,以阻止天机宗闯入鬼界强夺界晶。


    而修为高强的?姚神君,果真不负重望。


    在?鬼王进入鬼界的?半柱香内,异象消失,道运慢慢回归。


    天机宗众修悻悻离开……


    这些年过去,修仙界虽未恢复到?灵气充沛的?原样?,却处处花红柳绿,一派生机。


    ——散修们为了争夺灵药法器遍寻三洲五郡,偶尔在?秘境杀妖夺宝,为修为境界耗费心力。


    ——宗门弟子在?殿宇高阁中问道修仙,间或下山历练。


    世间的?欲望无穷无尽,大抵如此,无数的?刀光剑影纠缠不休,是修仙界独有的?安稳太平,但平静中,似乎反而在?酝酿着什么。


    仿佛一坛灵酒,被放置百年,再次开封,不知道是毒酒入腹还是美酒醉人。


    果不其然,一个月前,终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起来也够骇人听?闻,最?近闹得祈安满城风波,沸沸扬扬。


    天机宗掌门——那似乎是得了什么大机缘的?陈弃,在?修为突破到?天乾巅峰即将元道成仙时,竟……


    竟被从天而降的?一道紫雷劈死了!


    渡劫而亡。


    死的?简单,明明白?白?。


    知晓元道成仙的?艰难,有人同?情哀之,但更多的?是满腹疑惑的?修士,好奇元道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仅仅是一道天雷,便能?将天乾境的?大能?劈的?连个灰烬都见?不到?。


    可怕至极


    祈安城内,一座清寂的?府邸稳稳坐落着。


    待春风再次席卷祈安时,府内的?玉兰花已开的?极盛。


    柔软的?细蕊密实?泛黄,外面的?白?色花瓣不再内敛收着,反而肆意绽放,有了弧度。


    院落里,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捞了朵掉到?地?上?的?玉兰,抹去上?面的?水珠。


    昨日刚下了一场春雨。


    “宁前辈!”


    李泊守推开院门,见?宁安弯腰取了一朵花,不由得讶然开口:“尊主好雅兴,这白?色的?玉兰,向来和鬼界的?子鱼花很是相像,尊主是思?念鬼界了?”


    女人闻言起身。


    “不错,又到?了回鬼界的?时候。”宁安笑笑。


    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倚树而立的?女人卓然不群,气度淡雅,一派姿容。


    宁安垂眼,散漫地?碾碎指尖的?花瓣,淡声道:“泊守,这些年你掌管赤鸣阁,不负李阁主所托,也是辛苦。”


    明丽衣衫的?女子听?了这话,抿唇低头,不好意思?道:“哪有,尊主再这样?说,晚辈就赧颜了”


    “对了,宁尊主,莫大人还没?来祈安么?”她蹙眉问道。


    宁安凝眸。


    一般这个时候,莫泠便会在?鬼界准备好所有事宜,将她和姚月接回去。


    师尊的?仙根需在?聚灵台上?慢慢润养,才能?复原,让其主早些苏醒。


    想到?这里,宁安轻轻一笑,解释般开口,道:“不久前木城地?动,死了不少?人,鬼界需处置的?事情颇多,所以今日,她会来的?晚些。”


    “原来如此。”


    李泊守恍然大悟。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圆润光华的?小药瓶,交给宁安。


    “前辈,这便是浮华膏。”


    前几日,面前的?人向皇帝问药,药名浮华,是赤鸣阁的?宝物,有净身灵骨之效,可保尸身万年不朽。


    生者涂抹,筋骨通透,仙根澄明。


    宁安抬手接过,眉目清凌。


    “多谢。”她笑道.


    宁安所住府邸,依旧是之前和姚月在?祈安住的?那座,没?什么名字,便被她在?牌匾上?题了个无名。


    无名也好,倒也清净。


    房间内,宁安小心地?褪去床上?之人的?衣袍,动作轻柔。


    这些年,她一年复一年地?为姚月涂些灵膏。


    修士仙根被损,神识便会虚弱无比。而丹田道气没?有神识带动,凝滞缓慢,就难以维持神魄生机,因而使人昏迷。


    但肉身却会误以为主人身死,容易生些尸斑……


    出?于这个缘故,宁安每隔一年便会为姚月涂抹一次,倒是没?有让这人有机会生些难以直视的?斑纹。


    从一开始地?心绪不安,到?如今,宁安看着自家道侣毫不遮掩的?身体,也能?极为平静,眼底不起波澜。


    只是耳垂依旧漫上?些许淡红。


    不生绮念,是圣人做的?事。


    宁安无意地?想,那她果然不是什么圣人。


    只是八百年过去了,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苏醒的?样?子,任是她如此想念,也只能?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做个君子。


    最?出?格的?,也只是轻轻吻吻。


    “师尊,醒来好不好?”


    为身下人系好最?后的?衣带,宁安神色温柔地?凑近姚月,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女人的?动作珍之重之,极为温和。


    但眼底却似乎泛起丝丝涟漪,让人莫名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她的?指尖按在?那挺秀的?鼻梁上?,眸色微动,又顺着滑到?唇间,语气认真,暗含偏执。


    “醒来我们便成亲。”宁安说道。


    第179章 闯宗


    手下的皮肤有些冷,她几乎都不记得相?互依偎的触感是如何动人心魄。


    成亲啊


    那可是太久太久之前的承诺了。


    宁安将人扶起来,然后拥住,像是在抱一个乖巧的木偶。


    但怀中的人没有神息,只有冰冷的,甚至有些僵硬的骨节。


    她就这么抱着,无比紧密地相?贴。


    良久,宁安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能感受到刚刚温凉的触感。


    一种悲恸徒然涌上心头,她忽而哽咽。


    “那么些年,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时生”她轻声?道。


    屋外?的莫泠认为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


    她站在门前,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屋内女人的声?音很轻,也许是这些年身为鬼王,执掌一界,轻易不会?流露思念之态。


    你?不该进去。


    莫泠想。


    否则,可能就要变成前些年被尊主?一剑斩杀的恶灵。


    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心跳鼓鼓,几番忐忑,还是壮着胆子敲了敲门,恭敬开口:“尊主?——”


    “滚出去。”


    宁安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中传来,有些哑。


    “滚——”


    这么些年,鬼界内,无一人敢违她的令。


    天乾境巅峰的鬼修,除了荡尘先祖,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传说?中闭关千年的姚神君能够与之相?抗。


    思绪回笼,莫泠垂眼,忽觉惊人的威压已?在周身隐隐浮动。


    空气中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寒,一股肃杀之气在她推开门的瞬间,骤然压来。


    待回过神,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


    莫泠的双眸微微睁大,抬眼间,映出宁安冷然的视线。


    在她的身后,帷幔已?被散开,遮掩住床上昏睡之人。


    宁安握紧了指尖的桑云状玉佩。


    “莫泠。”


    她平静道:“你?好大的胆子。”


    “尊主?这些年日夜看顾姚神君,几乎是寸步不离”


    莫泠直挺挺地跪着,听到这没什么情绪的语调,丝毫不敢直视宁安,她的话音有些发颤,但眉目却决然的狠。


    “一年中,您只在鬼界待两月,其余时日,都留在祈安。”


    “如今界内又隐有恶灵作?乱,尊主?您不回去,子兰那丫头又倔的很,非要来寻您回鬼界坐镇,出悬渊海后,她被恶修虏去,不知踪迹”


    “本?座不是说?过,不让她来人界么?”


    宁安听到这里,眉眼徒然凝上一层冰霜,眸底深邃莫名:“她一抹残魄孤魂,如何?逃得出界门?”


    莫泠眼眶发红,闻言重重磕下头去。


    “尊主?!”她嘶哑道:“那丫头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性子变了很多,非要来找您,说?”


    莫泠脸上纠结至极,吞吞吐吐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宁安起身来到她面前,敛袖垂眸,低声?道:“她说?什么?”


    看着那墨色衣袍上繁复的曼陀罗纹绣,莫泠咬了咬牙,终是启唇。


    “她说?……她说?是您的故友!”


    “什么故友?”


    宁安心中将熟悉的人忆了个遍,她向来孤僻少言,平生莫说?友人,就连点头之交也没几个,何?来故友?


    细细想来,算得上友字的,除了近在皇城的子七


    子七子兰


    想到此处,宁安心底涌现出一丝荒谬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怔然退后几步,恍惚间,竟将屏风撞倒。


    “不不可能”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去过皇宫。


    最近的一次,就是几日前去找人皇求药,人皇称病不见,说?让泊守将药膏交给她。


    那时她颇觉奇怪。


    子七身负上古浮泽血脉,体魄强健,远超寻常修士,很少染上什么病气,更?别说?到一病不起的程度。


    宁安当时担心,便夜里去寝宫找她,但寝宫中却是一股完全陌生的气息。


    隔着帷幔,那人将气息很快收敛,亲亲切切唤她怀黎。


    她的表字在这些年广为人知,但无人敢唤。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那夜,纪随安知道她们之间关系亲密,这才故意唤宁安的字,没想到反而让后者起了疑心


    屋内,烛火被屏风撞倒的瞬间,满室昏暗。


    宁安的眼底映出窗边月色,面如死?灰。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将姚月所在的房间下了禁制后,立马带着莫泠消失在原地.


    天青宗。


    轻英看着天命阁美?轮美?奂的神树,眉眼忧切难掩。


    “掌门,天下的死?劫到底是什么?”太明仙尊站在她身旁,蹙眉问道:“这神树看似挺拔鲜亮,实则枝干渐渐干枯,死?气萦绕是大灾之像啊”


    轻英顿住步子。


    她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开口:“非妖兽,亦不是宁安,是和道运有关。”


    太明神色一变,奇怪道:“道运?”


    “姚神君恢复界晶后,有所顿悟,闭关突破,此事不是已?经解决了?”


    她说?得认真,眼底不知所以。


    轻英苦笑一声?,拢袖凝眸。


    “对外?的说?辞罢了。”她轻笑一声?,缓步走到神树面前,五指收拢,握住些许死?气,道:“想必再过两百年左右,不,可能更?早,这天地灵气便又要枯竭,届时修士无法突破,你?我亦无法元道成仙。”


    低沉的话徐徐入耳,太明惊愕失色,心在刹那间冷到谷底.


    极北之地。


    界洞内,一白发修士睁开眼镜。


    她的发丝垂及腰际,起身步入风雪时,似一缕疏朗清寒的薄烟。


    ——女子身上隐隐传来剑意凛冽,彰显了她的不凡。


    寒风料峭,衣袍猎猎。


    白以月见人终于从界洞出来,连忙跑过去抱住她,她抿唇道:“神君这一闭关,竟是数百年么?”


    荡尘揽住她的腰,低眸浅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


    “无论如何?,道运一事有了解决之法,也是好的。”她淡声?说?。


    “解决之法?”


    白以月拉开两人的距离,眼底微亮:“你?找出了救世良策?”


    荡尘将人重新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乌发上。


    她笑了笑,缓声?道:“不错阿皎想知道?”


    怀中的人感受着她骤然低落的气息,心神一动。


    白以月轻柔回抱住眼前人,勾起她一缕白发,眸中水光轻漾。


    “你?不想说?,我便不会?问。”


    白以月将面容掩在荡尘的肩窝,语气极轻。


    荡尘莞尔:“说?也无妨。”


    话罢,她望着漫天的白雪,发丝冰凉,眸中复杂。


    “界晶有三,但天地阴阳,生死?,无不是成对成双,这八百年来,本?座以元道问天,终于探得生机所存,只要寻到遗落界晶的两颗之一或是再造一颗便能救世。”.


    “掌门!!!”


    天机宗内,一个男修闯入大殿,动作?间焦急失态,气息不稳。


    白行烟执掌门印不久,此时正坐在上首,和宗内长老们闲谈。


    闻言,她轻轻抬手,煌煌大殿便倏然一静。


    “何?事如此惊慌?”她冷声?道。


    男修行礼躬身,惊恐开口:“掌门救救弟子吧”


    他连连叩首,姿态卑弱,但眸子难掩后怕:“鬼鬼王她正在山前,想要破开宗门,杀了弟子啊!!!”


    第180章 苏醒


    “鬼王?”


    听到这话?,上首的白行?烟神态微僵,眼底一抹白光稍纵即逝。


    她面无表情地走下玉阶,站在那?男修面前,歪头道?:“你说,鬼王在宗外?”


    “回掌门,是”


    弟子怯怯地低头,不敢去看白行?烟。


    这白师姐自从继任掌门之位后,性情愈加深沉,众弟子在她面前等闲不敢放肆。


    “本座出?去看看。”


    白行?烟听罢,眼底笑意倏然浮现。


    她轻轻一笑,似旧忆恍惚,在众修士不解的目光中,淡然甩袖离开?。


    山门外。


    宁安一袭墨色锦袍,正面容淡淡地站在两个守门弟子前,她身上的气息虽内敛着,但境界之高?,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守门人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女修谨慎地盯着宁安,冷静地示意旁边的弟子快去找掌门。


    衣摆的曼陀罗花瑰异非常,金泽熠熠,加之腰间的桑云玉佩。


    ——是传言中鬼王喜好的装扮。


    女修抿唇,暗道?这面前的女子,必定身份不凡。


    但还没等那?弟子踏进山门,一团云雾便飘然而至,银光轻灵闪过,幻化出?白行?烟的身形。


    “宁尊主,好久不见。”


    她微微笑着,施然走到宁安身前。


    “白掌门。”


    宁安拱手回礼。


    面前的人在一年前突破天乾境,继任天机宗掌门之位。


    聚才大会的盛景似乎就?在昨日?。


    宁安的脑海中下意识掠过些既往旧事,稍微回忆,便生了丝物是人非的感慨。


    看着白行?烟走近,她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出?此?行?意图。


    “道?友的宗内弟子捉了鬼界的一抹残魂,因此?,本座特来找寻,望掌门行?个方便。”


    捕捉残魂,不是为了炼丹,就?是暗地里施些阴私术法。


    白行?烟想起刚刚在大殿中那?弟子面容惊恐,还带着几分心虚之色,瞬间明了发生了什么。


    此?事,是她天机宗理亏。


    “宁道?友,若真的是我宗弟子私德不修,暗习恶法,本座必不会饶他!”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话?落,白行?烟抬手,一股轻灵流光便瞬间包裹住她们,几息后,两人便站在了掌门大殿内。


    天机宗向来与天青宗不和,如?果借此?事又与鬼界起了隔阂,她都有杀了那?弟子的心。


    “是鬼王!”


    “她她怎么来了?”


    大殿内,众长老神色讶异,皆对?视一眼有些不安。


    白行?烟不理会她们,而是走到那?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男修面前,沉下脸,冷声喝道?:“将残魄交出?来,本座饶你不死。”


    “什什么残魄,弟子不知道?。”


    那?人低下头,声音颤抖不停,就?是不认。


    天机宗在修习恶法方面严苛的很,如?果被抓住,死罪虽免,活罪难逃。


    他可是要被罚几十鞭示众的。


    与其被打的半死不活,声名?尽毁,还不如?咬口不认。


    难不成这宁安鬼王之尊,还要为了一抹无关?紧要的残魂,而与天机宗撕破脸吗?


    白行?烟冷冷一笑,便要直接探取这男修的记忆。


    宁安抬手阻止了她,想到祈安府邸的人,她可没什么耐心在这里待着。


    “不必如?此?。”她说。


    眼底红光浮现,宁安将一抹鬼气刺入男修识海,与此?同时,那?还在狡辩的人声音一哽,便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鬼王!你为何无故伤我天机宗弟子?”殿内,看见宁安这番动作的长老愤懑至极,皆起身惊呼。


    白行?烟抬手安抚,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这才止住了这番骚乱。


    宁安没理会周围发生的事。


    瘫倒在地上的弟子呼吸浅浅,一团淡黑薄雾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他的丹田内漫出?,鬼气四溢。


    将那?团薄雾收回掌心,宁安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大殿东侧,一个面容极为苍白的人忽然出?现。


    “师尊?”


    白行?烟眸色微暗,身形立马愣在原地。


    她出?来做什么?


    一种极为惊悚的寒意从脊髓蔓延,还没等白行?烟回神,大殿的门便倏然关?闭,无数惊呼惨叫入耳。


    宁安回眸,只见那?十几个长老七窍流血,趴在地上难寻生机。


    “师尊,你!!!”


    白行?烟大惊失色,连忙攥住何善的衣袖想要制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一些散修罢了,又不是宗门真正的长老。”何善微微勾唇,语气平淡。


    宁安眸光微动,这何善的声音


    怎么是个女人?


    “女魄男体。”


    转身与“何善”视线交汇,宁安沉默,半响低笑一声,启唇问:“界主?”


    什么界主?


    白行?烟看着这满地的血迹,神色僵硬。


    身旁,“何善”越过白行?烟走到宁安面前,牵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凑近宁安,轻声喃喃,眸色似有光华流转,玄妙无极。


    “应该叫主人才是。”


    “何善”说完这句话?后,随意抬手,身后的白行?烟便被抹去记忆,身躯一软,跌在地上。


    “只有一个分魄的残体,也算是主人么?”


    宁安平静地望着她,忽而笑了笑。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身前的人。


    “何善”在听到残体时眸色顿沉,她退后一步,嗤笑连连,眉眼间尽是戾气:“残体?下界多是卑弱凡人,修士蝼蚁之能,也配本座亲临?!”


    话?音刚落,她一掌击向宁安。


    后者身如?鬼魅,瞬间消失在殿中。


    残阳没入云海,漫天霞光璀璨。


    宗内羽鸣钟响起,浩浩威压吹落竹叶,席卷各峰——


    是掌门的声音。


    “传本座符令——”


    大殿内,白行?烟看着端坐上首,气定神闲地“何善”,喉头微动。


    她闭上眼,艰涩沉声道?:“鬼王擅闯宗门,残杀长老,夺走天命盘,从今日?起,此?贼,便是天机宗不共戴天之仇——”


    “什么!”


    月明宗内,白以月两人正在紫玉殿商酌界晶一事,未待荡尘说出?心底隐秘,鬼王劫取天命盘,残杀天机宗长老一事,便传入她们耳中。


    听完这骇人的消息,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神色不安的弟子,白以月忍不住拍案而起,冷下声音:“此?事绝不可能!”


    “阿皎,莫急。”


    荡尘抬手按在她肩头,温声道?:“你我去天机宗一趟,此?事既出?,不论真假,乾清必定已有所?耳闻。”


    “我们快走——”


    闻言,白以月浑身气息冷凝,她拉着荡尘的袖子,须臾踏云而去。


    ……


    祈安城内,宁安刚走进府中,便被阿兰扯到一边树下。


    “怀黎!”


    她气得面容涨红,语无伦次:“刚刚天机宗在三?洲五郡下了追杀令,你看看,这是什么?”


    宁安接过她手中的符纸,瞥了一眼,燃烧成灰。


    “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


    阿兰从树干上蹦下来,额间的红晶潋滟,“这八百年,天下都道?你居于鬼界,一心修炼,如?今出?了此?等祸事,你”


    宁安打断她的话?。


    “她们若来,杀了便是。”


    阿兰气极:“你是觉得天乾境巅峰无人可敌么?!他们的掌门如?今已是天乾中期,吾曾夜探天机宗,那?里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与你不相上下,敌在暗,我们在明”


    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阿兰跟在宁安身后,看着她步履匆匆地走入一静谧偏僻的府院。


    “你又来找这里,主人她已经昏迷了八百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回到鬼界去,那?里可比人界安全得多——”


    一股道?气徒然裹挟着她的脖颈。


    阿兰抬眸看向冷冷望着她的人,气急反笑。


    “宁安!你和吾动手?!!!”


    宁安站在屏风面前,淡淡看着她,五指微蜷。


    良久,她垂下眼帘,缓缓落下手臂,淡声道?:“人界灵气充沛些,时生会更早苏醒。”


    阿兰摆脱禁锢,她跑到宁安面前一拳挥过去,灵气如?铜墙铁壁,霎时扑向女人丹田,她躲也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宁安——”


    阿兰的脸上不再是青涩稚童的天真,她眉目平和地望向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的人,一字一顿道?:“你最好醒醒”


    “你看看床上,还有没有你心心念念的人?”


    闻言,宁安眸光一顿。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神色仓惶地绕过屏风,一抬手,便撩开?遮掩床榻的帷幔。


    那?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醒了”


    宁安怔然。


    她堪堪退后一步,然后大梦初醒般,转身攥起阿兰衣袖。


    女人话?音微颤,凝声问道?:“她醒了是不是……”


    “是。”


    阿兰眸色淡淡,语气冷硬,说:“但神君离开?府邸后,并没有去找你。”


    “…离开?了?”


    宁安失神地松开?攥着衣袖的手,眉目怔然。


    府外,玉兰花携风而坠,飘然落到千里之外的姚月脚边。


    女人弯腰拾起,双袖轻荡如?云,随之浅浅一笑,抬脚迈入掌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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