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 41 章


    ◎“我得活在哥哥身边呐。”◎


    单珹紧急出个差, 不仅打包带走了钟溺,还有近来愈发沉默的“装逼”弟弟单希珩。


    钟溺由于第99次重生后被“血光之灾”debuff反复搅扰,她这辈子坐飞机的次数屈指可数。


    已经时隔好多年没坐过飞机的钟溺发现,单珹居然连私人飞机都换了架大的, 看布局至少能容纳上百号人!


    “哥哥弄架这么大的飞机做什么?”


    钟溺才问出这个问题, 停在停机坪尚未开动的飞机舱门外。


    以周骇、孟持霄为首, 一众身着白色工作服看起来十分像专门上解剖台搞实验研究的“科学怪人”们整齐成列,依次进入了钟溺他们所在的私人飞机机舱。


    望着眼前声势浩大的队伍, 钟·以为自己只是随便出来公费旅个游·溺:“…………”


    单珹与周骇、孟持霄他们从上飞机起便开始聊工作, 钟溺在旁边听了会儿,似乎是单氏新研发的药剂二期临床试验遇上了一些阻碍。


    钟溺在单珹工作时, 向来不吵不闹乖乖巧巧。


    她靠在椅背上正百无聊赖盯着自己的手指发直,开着开着会的单珹忽然隔着一条机舱走道,伸手探了下钟溺的额头。


    钟溺后知后觉抬头。


    单珹自然地将手收回,然后又看着对坐在钟溺对座的单希珩道:“小珩, 你和钟溺去后面那个机舱, 里面有张床,可以躺着休息会儿。”


    单希珩听后只当单珹要聊什么公司机密,需要避开他, 他当即解开飞机座安全带起身,可钟溺却没那么容易听话。


    “我妨碍到哥哥了吗?我没说话啊,我又不吵。”钟溺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是太想动。


    单珹盯着钟溺的脸色看了会儿, 说:“我们在这里开会, 声音大你们不好睡, 去后面那个舱睡会儿。”


    钟溺还是摇头拒绝:“我不想睡。”


    她真的不想动。


    周骇在随身笔电上将刚才讨论的事宜一一做了记录, 看着小丫头的脸色, 突然撞了撞一旁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唰唰唰翻资料的孟持霄。


    “孟老师,你们学校的小同学好像晕机了。”周骇悄悄跟孟持霄咬耳朵。


    孟持霄闻言先是下意识扫了眼斜对面不远处的钟溺,扫完又看回邻座的周骇:“我已经从学校离职了。”


    “我现在是特邀实验员,你该叫我孟医生。”孟持霄放下手里的资料。


    “好,孟医生,那么请问您要不要去帮忙看看单总的妹妹?”


    周骇与钟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钟溺对她那点说不上的淡淡敌意,周骇又不是傻子,她自然一直感觉得出。


    所以这会儿,即使看出单珹让他的弟弟妹妹去后面机舱休息,主要是因为钟溺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对劲,身为医学博士的周骇也没有冒然提出上前帮其检查。


    孟持霄看着中途暂停会议关注弟弟妹妹休息问题的单珹,又看看脸色苍白却还在跟单珹来回讨价还价的钟溺。


    孟持霄笑了笑:“还轮不到我去关心小同学。”


    单总一个当年在星都医科大遥遥领先的万年专业第一,难道看不出小同学不舒服吗?


    哪还需要等到他们这些外人去提醒注意?


    单希珩已经起了身,钟溺也跟着解了安全带,但她并不行动,而是隔着一条过道走廊,抱着单珹的一只手臂撒娇:“哥哥,我不想盖毯子了,我要穿哥哥的外套。”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坐飞机了,钟溺从上飞机起,就觉得飞机舱内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极其复杂。


    这让她闻起来有些反胃,她现在只想闻单珹的信息素。


    可如今正值夏天,单珹的西装外套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由他的私人特助林莫言保管放在了自己身旁的空置邻座上。


    单珹向来宠小丫头,林莫言甚至不需要得到单珹的首肯便准备起身给钟溺送衣服,谁知他刚准备解了飞机座安全带,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快速走过来。


    是去而复返的单希珩!


    单希珩拎起林莫言手中单珹的外套,走到钟溺面前。


    “你走不走?”单希珩看着钟溺。


    钟溺正不舒服呢,撩起眼皮,不太耐烦地回了一个字:“不。”


    单希珩倒没多说什么,将单珹的外套扔给钟溺,同时道:“那就把安全带系回去。”


    钟溺只觉得单希珩这小屁孩儿越管越宽了,她才不理单希珩呢,心安理得抱着单珹的外套偷偷吸了一口。


    冲单希珩挑衅道:“你自己要去睡觉就去睡啊,管我干嘛?”


    “钟溺,我再说一次,系回安全带!”


    单希珩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明明飞机已经起飞完毕,现在解了安全带又影响不了什么?


    他站在钟溺的飞机座前,居高临下与钟溺隔空对峙,大有钟溺不系回安全带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钟溺本来就不舒服,人不舒服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皱着眉头正要开口跟多管闲事的家伙掰扯掰扯。


    不想飞机一个颠簸,钟溺脸色一白,倏然捂住嘴巴。


    “吐出来,别憋着。”


    单珹的飞机座位原本与钟溺的平行,但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机舱走道。


    单希珩跟钟溺对峙时,站的位置刚好挡在了钟溺与单珹之间,但飞机突然颠簸,单珹一面眼疾手快扶稳差点歪倒的单希珩,一面单手把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也解了。


    单希珩扶着前座站稳后,单珹人已经单膝蹲到钟溺面前,随手抽出机座储物网中的牛皮纸呕吐袋,托着呕吐袋递送到钟溺捂着的嘴前。


    他缓声道:“想吐就吐,吐出来会好很多。”


    随着单珹话音刚落,钟溺已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钟溺由于晕机反胃吐到一半,满脑子都是她居然吐在了哥哥手上!


    某人想要伸手从单珹手里接过呕吐袋自己拿着,单珹却误以为钟溺紧张,反手握住了钟溺伸过来的手。


    “别紧张,没事的,乖。”单珹温声安慰。


    钟溺脸色又红又白,红的是哥哥声音太温柔了,哄着钟溺的时候,钟溺总是忍不住血气上涌,而白的是,完了,她又在哥哥面前丢脸了。


    好难闻,呜,呕吐物的味道真的好难闻!


    钟溺欲哭无泪地被单珹全程托着自己的呕吐物吐完,刚觉得胸腔舒服了点,立即想要抢回自己吐出来的那袋子还带着温度的污秽物。


    然而,单珹已经面不改色收了呕吐袋,封口后交给了飞机颠簸过后进舱查看乘客情况的空姐。


    钟·毁尸灭迹失败·溺:……


    单珹递上纸巾,镇定自若询问:“还有哪里难受?头疼?头晕吗?飞机上有备晕机药,吃一颗?”


    “不难受了。”钟溺吐完立即觉得浑身都舒畅多了,她望着单珹关心的目光,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孟持霄说是轮不上他管钟溺,但三个医科大毕业的老同学里,只有孟持霄是真正在临床扎扎实实各科轮转当了好几年住院医师的。


    待飞机重新平稳飞行后,孟持霄在周骇的帮扶下,也稳稳走到钟溺面前。


    “小同学以前不常坐飞机?”


    冰凉的手触向钟溺的额头,钟溺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孟持霄的手也太凉了吧!


    钟溺在单珹手上吐完,总觉得有点难为情,不太敢面对单珹,这时孟持霄的介入刚好解救了钟溺,钟溺点点头以回答孟持霄的问题。


    孟持霄让钟溺闭眼,又用冰凉的手在她的山根、太阳穴、耳垂等处分别捏了捏。


    空姐也适时送来了冰敷贴,钟溺感到自己的后颈被敷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


    再然后……钟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还是有一只手在钟溺的额头上贴着。


    只不过这次的手掌更为宽大,温度也更为炽热。


    钟溺漂亮的眼睫微微颤动,在她睁眼前,那只放在她额头试温度的手就撤开了。


    “我睡了多久?”钟溺一觉昏睡完,嗓音睡得有些哑。


    单希珩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插回口袋,回答钟溺道:“四十分钟。”


    “哥哥呢?”


    钟溺总觉得这对话有些似曾相识,她从休息舱大床上坐起身,快速扫视了眼舱内,确认这个带柔软睡床的飞机舱内,除了她和单希珩再无第三个人。


    单希珩说:“我去叫二哥。”


    他转身,抬步要走,钟溺在对方转身的那一瞬,“喂”了声。


    单希珩脚步顿住,但并没有转回身,也没有回头。


    钟溺日常聊天似的,语气平常道:“你,考完试,好像心情不太好?”


    单希珩没有回话。


    钟溺与单希珩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钟溺虽说心大,但对这位小少爷的一点情绪还是拿捏的比较到位的。


    老实说,单希珩高考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别扭,钟溺早发觉了。


    看着背对着她沉默不语的单希珩,钟溺也不在意,她换了个盘腿坐姿坐在床上,低头盯着床铺尾端属于单希珩的一只摘下来的手表。


    钟溺忽然问:“单希珩,你想好以后要学什么了吗?”


    这次,不等背对着她的人回答,钟溺自顾自继续自问自答道:“我已经想好了。”


    钟溺拒绝了许多所国内知名学府提前批招生的事,单希珩作为钟溺的“同居密友”兼同班同学不可能不清楚。


    可他从来没有干涉询问过钟溺的选择决定,单希珩背影挺直,双手一手插兜,一手自然垂放身侧。


    钟溺慢慢说:“我当空乘怎么样?以后毕业了就给哥哥当私人空乘,这样就可以时时跟着哥哥到处……”


    “你想当什么关我什么事?”男声倏地打断钟溺的畅想。


    单希珩脊背竖成一道僵硬的钢板,垂于外侧的手倏然握拳,他呼吸深喘,半晌:“钟溺。”


    他叫钟溺的全名,声音却低了下去。


    钟溺盘腿坐在床上,也低着头,“嗯”了声。


    单希珩背对钟溺,缓缓松开拳头,语气生硬:“你爱干嘛就干嘛,不必跟我说,你——”


    “我只想黏着哥哥,你知道的。”钟溺此时却抢话道。


    单希珩高考后,人越来越怪,特别是钟溺抱着花和蛋糕挨了单父一巴掌那天,单希珩跟着单珹他们祭拜回来,脸上居然也带了伤!


    单珹绝不可能伸手打单希珩,在单希珩的管教方面,单珹从小到大恨不得完全撇清关系,他怎么可能动手打单希珩呢!


    谁有胆子敢动单家的金贵Alpha小少爷?


    钟溺思来想去,那天里,唯一碰得了单希珩还没有天下大乱的……其实就只有单父了。


    可单父那么疼单希珩,他怎么会舍得打自己的Alpha小儿子?


    钟溺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不闻不问。


    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抬高自己,她和单希珩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谊,说没点“兄弟情”肯定说不过去。


    但单希珩不会真因为自己和单父起冲突了吧?


    还有刚才在外面的机舱里,单希珩非让她把安全带系上,她系不系安全带,单希珩那么较真做什么?


    都怪校园论坛那些个匿名八卦贴惹的祸,钟溺疑神疑鬼,忽然担心上次跟单希珩说的是不是没表达清楚啊?


    她当时和单希珩聊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提早占有单珹,可以霸占着单珹身边的席位,谁来都不让位。


    而现在她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


    “单希珩,有件事,我最近刚想明白。”


    钟溺怀里抱着只有衣领处残存了一点点单珹信息素气息的西装外套,盘腿坐在柔软的休息舱大床上,目光温柔而坚定。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星都河,我讨厌十年如一日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那里,讨厌观光桥上又长又无聊的红绿灯,讨厌车来车往,讨厌那里的春夏秋冬。”


    “你知道吗?”钟溺问单希珩。


    “每个夏天星都河的汛期,河面的味道真的很难闻,空气里都是让人想吐的发馊河水味,还有冬天,桥上比其他地方都冷,还结冰打滑,你说星都人民到底喜欢星都河哪里?”


    钟溺说这些时,脸上还带着笑,像是在回忆什么有意思的事,表情与说话内容是截然相反的轻松愉悦。


    “哦对了,半年前我和哥哥上热搜那次,你不是问我,是谁让我跟着跳下星都河的,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单希珩垂放在身侧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竭力控制自己的五根手指保持松弛,指尖却依旧止不住不断微微抽动。


    钟溺的声音还在继续:“没人让我跟着跳河,你都不知道,哥哥发现我也跟着跳下去了的时候,眼神恐怖得要命,可吓人了!”


    “我当然要命呀,我可珍惜现在这条命了,我想活得久一点,我还攒了那么多零花钱没花呢,怎么也得活到七老八十才够本花完吧?”


    钟溺笑嘻嘻地絮絮叨叨个没完,说着说着,顿了顿,脸上蓦地露出一丝既甜蜜又苦恼的纠结神色。


    过了会儿,她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但所有这些的前提是——”


    “我得活在哥哥身边呐。”


    钟溺由于晕机,说话的音量不大,单希珩背影僵立原地,钟溺说完好一会儿,单希珩一个字回应都没有。


    而单氏豪华舒适的卧室休息机舱外,年轻英俊的集团大总裁右手保持着搭在机舱门把手上的姿势,身后还跟着一名双手推着餐车的空乘小姐。


    空乘小姐与单珹的中间隔着一辆长餐车,似乎对于单珹半晌没有打开舱门的举动感到不解。


    她倾身小幅度向前,疑惑道:“单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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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 第 42 章


    ◎“单总什么时候会失控?”◎


    这么多辈子过去了, 钟溺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离开单珹会如何?


    她从没想过离开单珹。


    她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何地随时重生,睁眼那刻起,她身份已定,就是一个人的入赘小Alpha。


    这个世界有她的归处, 有人需要她, 她有家。


    就算那个人在她的世界里, 无声无形,可单珹就是无处不在, 他的信息素始终陪着自己, 陪了钟溺一辈子又一辈子。


    所以钟溺当然得活在单珹身边。


    钟溺不确定单希珩对于自己的感情究竟有没有超出正常“朋友”范畴?


    单希珩与她一道长大,顶着顶级Alpha的光环, 又是豪门小少爷,单希珩也没在校早个恋什么的,属实浪费那么好的硬件条件,十分可疑!


    可要说单希珩对她真有点那什么呢?


    钟溺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单希珩很在意单父, 而单父恨钟溺。


    当年的事故, 经历车祸活下来的只有钟溺、单希珩和单家的一名司机。


    钟溺当时身体年龄七岁,心理年纪过百,可因为刚重生回来时机不对, 她完全没来得及弄明白车祸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而单希珩那年还是个需要坐儿童座椅的九岁小屁孩儿,据单家那名司机的供词,钟溺家开着的那辆商务车追尾过去是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


    单礼英死了,单希珩亲眼目睹了自己Alpha母亲的死亡, 单父痛不欲生。


    单希珩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他怎么能喜欢自己呢?


    钟溺防患于未然一个人唱独角戏似的说完, 单希珩背对着钟溺始终没有转回身, 最后是机舱门的敲门声拯救了这一室落针可闻的寂静。


    一直没有回应钟溺的单希珩嗓音沙哑:“进。”


    机舱门缓缓开启, 一名推着餐车的空乘小姐站在门外。


    “您好, 请问现在需要用餐吗?”那名女空乘礼貌询问。


    从单希珩站着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漂亮女空乘员的身后,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机舱反方向走回自己的机舱座位。


    也不知之前单珹是从哪里回去的座位?


    钟溺吐完又睡了一觉,肚子确实有些饿,但目的地将近,她有些担心吃完东西又得吐,所以首先拒绝了飞机餐。


    单希珩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选择留下一份餐食。


    空间不算小的私人飞机卧室休息舱内,重新恢复诡异的安静。


    而此时,头等舱的飞机座位上,单珹带着伤的右手手腕袖扣被解了又扣,扣了又解。


    “单总?”周骇不由停下发言。


    单珹手上动作一顿,陡然回神:“抱歉,你说什么?”


    周骇奇怪道:“单总是不是累了?需要暂停休息一下吗?”


    “不用。”单珹摇了摇头,骨肉均匀的手指骨节轻扣了下资料桌,“你继续吧。”


    周骇只好问:“临床二期的药剂试验,您还要亲自参加吗?”


    单珹“嗯”了一声:“参加。”


    周骇刚点头说“好”,一旁的孟持霄出声道:“我也一起。”


    周骇扭头,立即望着邻座的孟持霄不赞同道:“你才参加完一期收尾,二期试验强度又大,你还要分析数据……”


    “怎么?单总可以,我不行?”


    孟持霄挑眉打断周骇的说辞:“单总不也一边参加临床试验,一边高强度工作?还是你觉得你的药剂试验A级Omega不配参加?”


    “你在说什么?”周骇无奈,“没这回事,单总那不是还没完全标记吗?你现在光自己扛发热期就够辛苦了,何必呢,二期休息一下调整状态,以后……”


    “没必要。”孟持霄婉拒了周骇的好意,“我也就是发挥最后一点余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腺体摘了,再晚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


    周骇一噎,摇头叹息:“你们Omega真是——”


    “不可理喻。”孟持霄自主接话。


    周骇恨恨吐出一个字评价:“倔!”


    周骇与孟持霄你一言我一语“斗嘴”,单珹全程没有参与,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当讨论中心偏离,也没有立即主持拉回大局。


    反倒是远远从后面的休息机舱内推着餐车出来的空姐吸引了单珹的注意。


    空乘小姐将餐车踩好刹车,走到林莫言身边弯腰小声说了什么。


    单珹的目光在停好的餐车上扫了一眼,他的记性很好,很快看出餐车上的餐食份数并未减少。


    果然,一会儿后,林莫言解了安全带上前走到单珹身边,同样的弯腰姿势,询问道:“BOSS,要不要现在休息一会儿,先用餐?”


    单珹点了点头,视线还是落在那辆餐车上。


    林莫言在单珹耳边继续说:“钟钟和希珩少爷都没有领飞机餐,您一会儿要过去看看吗?”


    单珹听后没立即说话,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林莫言传达完信息也回了座位。


    直到空乘小姐将单珹的飞机餐送至桌板,正蹲下顺便将起先钟溺所坐机座前储物网中的呕吐袋更新替换时,单珹撕开餐具的动作停顿了两秒。


    两秒后,单珹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一次性餐具,解开安全带,收餐板,起身,离座。


    “诶,你觉不觉得单总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心事重重的?你猜他现在又要去干嘛?”


    在单珹起身离座后,周骇不由又撞了撞邻座的孟持霄,一脸八卦的表情小声说道。


    孟持霄用餐礼仪极好,连撕下来的飞机餐盖都叠得整整齐齐,被周骇一撞,却差点将整个打开的餐食撞下桌板。


    “周、骇!”孟持霄横了周骇一眼。


    周骇无辜举起双手:“抱歉抱歉。”


    “你这么关注单总干什么?”孟持霄斜瞟着周骇,挑眉道,“对单总有意思就去追啊,单总现在应该还是单身吧。”


    “哇,你别开玩笑了。”周骇反应很大地猛摇了摇头,“我哪敢对单总动歪念,你可别误会!”


    “那你老盯着单总做什么?”孟持霄眯起眼睛。


    周骇打着哈哈,回头看了看林莫言的位置,确定单大总裁身边那位忠心耿耿的跟班听不到后,才挡住嘴型悄声说:“因为我好奇呗。”


    孟持霄:“好奇什么?”


    “单总什么时候会失控!”周骇挠了挠耳朵。


    “什么?”


    “失控!”


    周骇不由回忆起研发药剂刚进入I期临床试验那段时间,因为愿意参与试验的Omega参与者人数不够,单珹主动提出他可以亲自参加。


    “在单总以前,我从没见过这样不像Omega的O,他简直颠覆了我对Omega发热期反应的认知。”


    周骇饭也顾不得吃了,自顾自回忆道:“单总的一期试验药剂代谢反应周期应该是三个月左右,但单总因为工作繁忙一再压缩实验时间,只在研究所实验室待了一个多月就注射了全部药剂疗程。”


    “我记得,那时候是冬天吧,单总每天准时起床围着山顶研究所跑步,无论当天或者前一天的试验安排多紧凑,药剂反应多猛烈,单总一天跑步都没停过。”


    周骇感叹:“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单总像个机器人,没有人类一切正常的情绪、生理反应那种,完全就是个程序植入式假人!”


    “单总是最早批参加药剂试验的,为了测试药剂药效,单总发热期还注射了助兴类药物,但他那种冷静无感的非人类反应,总让我错误地以为我注射的玩意儿是不是假冒伪劣三无产品。”


    周骇摇摇头,“啧”了一声:“我又闻不到单总的信息素,他生扛发热期的时候,只提了一个要求把实验室里的中央空调关了。”


    “室外温度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气啊,我冷得里三层外三层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而单总就那么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安安静静了一整天,到晚上的时候啊——”


    “晚上怎么了?”


    周骇一个人逼叨个没完,孟持霄终于被勾起了点兴趣,他也停止了进食,将飞机餐推到一边,全神贯注听周骇回忆。


    周骇继续说:“我是Alpha不方便接近试验中的Omega,收拾实验室的实验员是个Beta,他当时出单总实验室的时候,抱着一大推衣物差点摔了一跤。”


    Beta实验员差点摔跤,周骇恰巧看到,上前扶稳了Beta实验员,然而就是这一扶,让周骇彻底愣住了。


    Beta实验员向周骇道谢,直到人都走远了,周骇还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回得过神。


    她当时甚至没能回应实验员的道谢,因为她整个人完全处于震惊状态。


    周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扶住Beta实验员的时候,自己无意中碰到了实验员手中那一堆衣物——


    竟然是,湿的,热的,能拧出水来的!


    那是单珹的衣物,周骇认得出来。


    可室外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气,研究所室内关了空调一整天,温度几乎也降到了0度左右,而从单总身上换下来的衣物居然是湿的!


    被淋漓的汗水完全浸湿的!


    看Beta实验员习以为常的模样,周骇从来没想过,她从来从来不知道,原来每天每天,单珹根本不是毫无反应。


    当周骇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的研发药剂要成功了,实验者那么冷静,那么镇定的表现完全让周骇误解了药效成果。


    而后来其他Omega实验者在实验室中,发狂、砸实验室、自残、啼哭等各式各样激烈反应,也证明了她的药剂研发进程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药剂是失败的,成功的只不过是仅凭自身意志力熬过所有药物反应的单珹而已。


    “就那样的情况下,单总每天还要分心处理集团事务,而且他居然还妄想自己开车下山!”


    周骇越说越激动:“你根本没法想象单总这种实验者有多难管理!他就仗着自己学过医,经常不听医嘱,肆意妄为!”


    做了个头疼不已的扶额动作,周骇说:“到了一期试验的收尾阶段,单总有天先是偷偷调快输液器到了2.5倍速,我发现的时候都担心他猝死!”


    “他非说晚上有事要离开一趟,承诺当晚完事就会回实验室,结果呢!”


    周骇痛心疾首:“单总下午突然接了个电话,电话都还没挂断,单总直接自己拔了针就走,我追都追不上!最后硬是在大雪天开车下山还出了车祸!”


    “啊!对了。”


    周骇说着,蓦地神情一变,朝孟持霄抛了个媚眼,眼神里还多了那么点意味深长。


    她单手拄着下颚,神神秘秘:“你知道,单总的那位‘Beta’小妹妹能闻到单总信息素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话说,出车祸这段,大家应该还记得男主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开车下山的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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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 第 43 章


    ◎“钟溺,你在摸哪里?”◎


    钟溺依旧觉得飞机内味道难闻。


    单希珩坐在休息舱的一条长沙发上, 从钟溺所在的卧床位置只能看到对方线条清晰凌厉的侧脸始终紧绷着,长时间不言不语。


    机舱内气压异常得低。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单希珩既然不说话,钟溺就心安理得抱着单珹的外套衣领掩住口鼻轻吮。


    某人嘴里默数着秒, 在恰好数到四百整的时候, 一个身影走进了卧室休息舱。


    “哥哥终于来了!”


    钟溺像是一早料到单珹会出现, 正主都到了,只剩一丝丝单珹信息素气息的西装外套瞬间被钟溺无情抛弃。


    单珹手里拿着两盒飞机餐, 在进入卧室休息机舱后, 他先是径直走向坐在长沙发上的单希珩。


    “先吃一点,渡城的食物你们不一定吃得惯。”


    单珹放下一份飞机餐, 转身前还拍了拍单希珩的肩。


    单珹调转方向,此时床上的钟溺已经从半躺着的姿势,转换了个乖巧的跪姿,双手规矩平放在双膝上, 眼巴巴望着紧接着朝自己走来的单珹。


    不待单珹开口, 钟溺皱着鼻子嗔怪:“哥哥偏心,哥哥重男轻女,为什么我要排在单希珩后面!”


    在ABO世界可没有“重男轻女”一说, 男女只是外貌差异,Alpha、Beta、Omega才有真正的生理差别。


    单珹没当回事,钟溺每次一生病,惯会撒娇耍赖, 这回晕机也不例外, 不过是为了讨点好处。


    每到这种时候, 无比了解小丫头习性的单珹就该问“又想要什么?”或者“想要什么补偿?直接提吧。”之类的回复了。


    但, 单珹这次却意外地没搭腔钟溺的“无理取闹”。


    单珹将剩下的一盒飞机餐盖子打开, 递到某人面前。


    钟溺没忍住瞄了眼,盒子里的食物是银鳕鱼,而长沙发上单希珩的那份闻起来显然是牛排。


    牛排这类不易消化的食物对于刚吐过的钟溺来说,好像还真吃不了。


    “好吧,那哥哥喂我。”


    钟溺偷瞄完,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下,很快被自己强行拉平,大爷似的靠到床头,不接单珹递过来的飞机餐盒,却也没拒绝用餐。


    然而,单珹似乎不打算接茬,只看着床上的钟溺问:“几岁了?”


    “十八了!”钟溺很大声地回答,相当理直气壮,“十八就不能喂饭了?那人八十都快死了不也还要人喂……”


    “不许口无遮拦。”


    做生意的人总有些迷信忌讳,他们不爱提“死”,买块地也要看无数遍风水,出门都得看黄历。


    单珹算是其中很少讲究这些的商人了,但小丫头说起话来嘴上不把门,单珹无奈只能用食物先堵住某人的嘴。


    钟溺被舀了一勺子口感软糯的小鳕鱼肉,嗷呜嗷呜虽然咽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却从嘟着小嘴故作傲娇变成了一副皱巴巴的苦瓜脸。


    “怎么了?不好吃?”


    单珹直接替钟溺选了份易消化的飞机餐,但钟溺这表情明显不够满意。


    “换份拉面试试?还有沙拉可以配……”


    单珹转身要走,钟溺拉住哥哥:“不了不了,飞机餐都一个味道,吃了一会儿又要吐,我不吃了。”


    单珹被钟溺拉着胳膊,手里还端着份“吃了要吐”的飞机餐,原地站了会儿。


    单珹看着钟溺,眼神无奈地说:“就这样,还想当空乘?”


    话音未落,坐在同一个机舱内,大床正对面茶几前才打开餐具的单希珩动作微顿。


    钟溺更是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哥哥居然听到了???


    呜哇,单珹这人怎么这样!


    她刚才都怎么跟单希珩说的来着?她好像跟哥哥表白了啊!怎么还带站门口偷听的呜呜!


    在钟溺的预想里,单珹大概没那么容易接受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妄想入赘单家这种事。


    单珹的性格,钟溺太了解了,单珹这人原则性太强,自律到近乎苛刻,他对钟溺的宠爱是钟溺“恃宠而骄”的资本也是她入赘道路上的绊脚石。


    实话实说,钟溺还没想好怎么和自家哥哥打破目前的僵局。


    钟溺现在还一手扒拉着单珹的手臂,而单珹手里还稳稳端着一盒飞机餐,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


    单珹叹了口气,首先妥协:“空腹更要晕机,吃完实在想吐,再吐就是了。”


    钟溺两眼眨巴眨巴望着单珹:咦,哥哥这反应好像不太对啊?


    单珹道:“钟溺,世界很大,不要被眼前的一点风景迷惑就困住了自己。”


    钟溺在知道单珹听到了她说的话时,下意识死死拽紧单珹手臂的手指不由松了点劲。


    她有些发懵,哥哥这话是啥意思?


    接着,钟溺听见单珹继续说:“你可以有很多选择,选错了也没关系,不喜欢就重新选一个,你有试错的资本。”


    钟溺干巴巴“啊”了一声。


    “不想看到星都河,以后就不走那条路,零花钱花不完那就不必攒着了,你活到多大,单家都养着你,给你的钱就是让你花的,卡里永远不会少了你的余额。”


    钟溺傻乎乎仰着头盯着单珹唇齿开合,而单珹的大手揉了揉钟溺柔软的发顶,笑了笑。


    “你人活在哪里,都不影响你现在所有拥有的,你不是必须要在哪里,而是你在哪里都可以。”


    最后,单珹看向不远处的单希珩,低沉的嗓音掷地有声:“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小珩也是一样,你们不是谁的附庸。”


    “单家在你们背后,它该是你们的底气,而不是牢笼,明白了吗?”


    坐在长沙发上,在单珹说完后,连头都没有抬,更加没有任何言语回应的单希珩明白没有,钟溺不得而知。


    但单珹话里对她的意思,钟溺倒是明白了。


    哥哥,这哪里是偷听到了她的表白?


    哥哥这是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吧!


    单珹根本没能听懂钟溺那句“我得活在哥哥身边”究竟意味着什么,单珹以为这是套在钟溺身上的枷锁,可这对钟溺来说,是安定、是归属、是家啊!


    钟溺百口莫辩,欲哭无泪:“……”


    单珹也并不需要钟溺与单希珩回应自己什么,态度他已经表明清楚了,其他的都由他们自己决定。


    “还吃不吃了?”单珹垂眼看着钟溺皱巴巴的小脸,问。


    钟溺脑子里乱糟糟的,以为哥哥听到了自己的表白,钟溺心跳加速、紧张害怕。


    可这会儿,发觉单珹没听懂她的表白,钟溺又觉得小小的失落。


    飞机舱里的味道难闻死了,她撇着嘴,实在没胃口,可听到单珹的询问,又还是第一时间下意识乖乖点了点头。


    这该死的习惯使然!


    单珹又舀了一勺土豆泥放钟溺嘴里,钟溺只好机械地咀嚼了几口,在马上要咽下去前蓦地表情一顿,陡然停了下来。


    钟溺纯黑色的眼瞳微微闪烁了下。


    她奇怪地朝单珹还端在手中的飞机餐里看一眼,看了一眼后,又脸色更加古怪地瞟了眼没在看她,而是目光不知聚焦在她身后哪个地方出神的单珹。


    她身后有什么好看的?


    卧室休息机舱再大再豪华,毕竟是在飞机上,空间有限,而且因为钟溺之前在睡觉,连床边的小机窗都是关闭着的。


    钟溺试探着伸出两根手指偷偷勾了下单珹的一边袖口。


    明明是很小的力气,单珹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猛然震颤了下,差点打翻了手里的飞机餐盒。


    钟溺轻轻放开单珹袖口,漂亮的眼尾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先是机敏地向上一挑,又很快垂下纤长的眼睫,随后慢慢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哥哥,我饱了,想躺一会儿。”钟溺轻声说。


    单珹应“好”,转身欲走,钟溺抢先“唔”了一声,一副病恹恹地模样再次提出要求:“这里的枕头我睡得不舒服,我想躺哥哥腿上。”


    钟溺小时候跟着单珹去单氏那会儿,经常枕着单珹的腿睡觉。


    “……”


    闻言,单珹身形微僵,顿了顿,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忍一忍很快。”


    “我不要,我好难受。”钟溺又伸出一只手拽住单珹的左手袖口讨价还价,“哥哥,就半个小时了,你让我躺一会儿嘛。”


    单珹没立即回话,钟溺再接再厉摇了摇单珹的袖子,长沙发上坐着进食的单希珩捏紧了手中的餐叉,但仿佛与世隔绝的休息机舱内谁也没有率先出声。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钟溺不依不饶,和尚念经似的反复拉着单珹的衣袖央求。


    站姿笔直,甚至略显僵硬的单珹在沉默几秒后,背对着钟溺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顺着钟溺拉衣袖的力道,坐在了休息机舱的大床边沿。


    钟溺欢天喜地立即一头扎到单珹腿上。


    “哥,这飞机餐好难吃啊,要是哥哥做的,我上飞机肯定连第一次都不会吐。”钟溺枕在单珹腿上,闭着眼睛说。


    飞机飞行难免有些气流波动,再加上钟溺老觉得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各种气味混杂,让她胸口始终堵着口气。


    但只要靠近单珹,靠近单珹的信息素气息,钟溺胸口的那种阻滞感立马就消退了一半,心里也会变得很宁静。


    单珹闻言,过了会儿才回说:“吃进胃里的东西,吐不吐和谁做的有什么差别?”


    这意思是,该吐还得吐。


    钟溺还是闭着眼,认真强调:“真的!哥哥做的就是不一样,特别好吃,我肯定不吐!”


    不等单珹再驳回钟溺的话,钟溺又继续问:“哥哥,你厨艺跟谁学的呀?周厨师吗?”


    其实有点不像,钟溺从小吃单宅周厨师长做的东西长大,私心里,钟溺觉得单珹做出来的食物并不像周厨的日常处理手法。


    果然,单珹这时回答:“不是,是我妈妈。”


    钟溺先是没过脑的“哦”了一声,过了一秒,钟溺倏然睁眼,人也从单珹腿上爬了起来。


    “哥哥说谁?谁教哥哥做的?”钟溺瞪大了眼。


    “我妈妈,要躺就躺好,动来动去一会儿更晕。”单珹淡淡说。


    “哥哥的妈妈?单单她不是Alpha吗?”钟溺现在可没空理会晕不晕的,她没好意思说出“单礼英”的名字,只能先行略过。


    单珹“嗯”了声,但不知为何始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敷衍钟溺。


    “哇,哥哥的妈妈居然会做菜,还教了——”


    “哗啦”一声响动,钟溺的话被打断,她躺着的飞机舱床上正对面,单希珩原本放在茶几上的饭盒摔到了地上。


    明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可钟溺愣是听到了饭盒与地板碰撞发生的“巨响”。


    单希珩人直直站在茶几与机舱休息沙发之间,他这种一米九的大高个站在高度有限的机舱内是非常有压迫感的。


    钟溺与单珹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单希珩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人才刚要动,似乎是想要蹲下捡起地毯上的饭盒。


    单珹出言阻止道:“我让人来收拾,小珩再去拿一份餐。”


    钟溺注意到,正站在她床正对面的人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早已紧握成拳,单珹说完话,单希珩二话没说,直接抬步出了他们这间休息舱。


    盯着单希珩僵直的背影,钟溺略显苍白的眉眼微微蹙起。


    之前无论多么难堪尴尬的气氛,单希珩都没有离开这间机舱,这会儿哥哥不过是提了下他们故去的Alpha妈妈,单希珩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而且,单希珩好像从小到大,一到提起单礼英的场合都是这个反应……


    钟溺撇撇嘴,她果然是越来越看不懂单希珩这小破孩儿了。


    单希珩离开后,休息机舱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钟溺换了边侧躺,重新枕回单珹的腿上。


    她开始觉得身上有些痒,随手挠了挠自己的脖子,钟溺心里想着,说起小孩儿,她在单珹的眼里,大概也就是个小孩儿吧。


    单珹有时候其实像个完美男友,只要他愿意,他真的可以纵着钟溺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而且哥哥也确实越来越纵容她了,钟溺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的。


    钟溺急性肠胃炎,哥哥嘴上没给任何承诺,但就算大雪天里出了车祸,也会准时赶回家,第二天甚至还送她上学。


    单珹还会不时给钟溺很多零花钱,会帮她清空购物车,会隐瞒为了救她受伤的事,也会在意识到钟溺生气后,花心思去哄她。


    他愿意半夜陪着她疯,他们夜游星都河,也会在钟溺抱怨没收过花时,立刻就有反馈与行动。


    还有,她的家人,连钟溺家人的家都是单珹替钟溺安的。


    钟溺其实也想过很多次,哥哥对她这么好,有没有可能早就爱上她了呢?


    如果钟溺再小一点,不要经历那么多辈子,或许她真就能够自欺欺人,认为这就是爱,爱情的爱。


    但是事实上,钟溺心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单珹好像只是在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一个晚辈在宠QAQ


    虽然钟溺自己也很喜欢哥哥把她当成小孩子,钟溺热衷于装小孩子,或者说像小孩子一样活,真的会上瘾。


    被人宠着,纵着,有人兜底的感觉真的会上瘾。


    但好像,小孩子是当不了单珹的Alpha的。


    钟溺在吃到那口单珹送进自己嘴里的土豆泥前,还在心中哀叹,哥哥那么聪明,可对于她的表白竟然听不懂!


    果然,“小孩子”就是她入赘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哥,你以后也带我一起锻炼好不好?”


    单珹今天一直在走神,钟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单珹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相信钟溺这种小懒蛋能坚持锻炼,总之他没有回应钟溺的这个提议。


    钟溺闭眼躺着,一面感叹哥哥自律到哪怕坐着,腰腹居然都没有一丝赘肉,身材保持得也太好了,一面手上闲得发慌,到处摩摩挲挲乱碰乱捏。


    直到某人的手被陡然攥紧,钟溺枕着的人猛地屏住呼吸,嗓音也不明缘由的喑哑。


    “钟溺,你在摸哪里?”


    钟溺被人锁住了“为非作歹”的爪子,面上仍然保持着一派茫然,心中却十分不以为意地哼哼唧唧。


    我都摸了这么久了,哥哥今天这反应速度可真不行!


    某人如花似玉的小脸蛋上,这会儿看起来白里透红似乎气色不错。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钟溺的面部、颈部所有露在衣服外部的皮肤,原本细嫩滑溜的皮肤上一点点起了许多红色的小点。


    钟溺痒得开始有些难受了,扬起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用没被桎梏住的另一只爪子又抓了抓脖子,钟溺得意非常:


    心细如单珹,竟然到现在也没发现,他喂给自己的土豆泥里混进了花生酱这件事呢?


    哥哥……果然还是很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花生的问题,不会也忘了吧嘤嘤嘤


    男主车祸(指路第6章),女主花生(指路第3章)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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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 第 44 章


    ◎“哥哥在什么情况下才可能嫁给我?”◎


    钟溺对花生过敏。


    谁也没有想到, 因为头顶“血光之灾”debuff多年不出门了的钟溺,初到渡城的第一站去的地方竟是渡城市人民医院。


    所幸同行出差的人员中,别的不多,医务从业者挥挥手就能招来一片。


    从医院检查出来, 因为摄入过敏源量不大, 症状轻微, 钟溺开了些药便被放出了医院。


    单珹黑着张俊脸一个人走在前面,钟溺上前去拉单珹的袖子:“哥哥。”


    单珹不应声, 甚至还把袖子从钟溺手中扯了出来。


    很好, 钟溺作死的结果是惹哥哥生气了。


    “哥哥你等等我。”


    钟溺人没单珹高,腿也没单珹长, 单珹走得快的情况下,钟溺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某人在被发现出现了食物过敏症状后,随手抓了抓脸,结果就被单珹一路钳制住两只爪子, 下了飞机直接带到了医院。


    那口土豆泥, 是单珹喂进钟溺嘴里的,但却是钟溺自己咽下去的。


    花生酱土豆泥,花生酱的味道那么浓重, 单珹心不在焉,在进休息机舱喂钟溺前,他连自己的飞机餐盖都还没打开过。


    所以,单珹一时没发现土豆泥中混入了花生酱倒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可亲口将花生酱咽下去的钟溺, 说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可就太牵强了?


    钟溺一路小跑追着单珹, 单珹走着走着一个急刹, 钟溺止步不及直接一头撞到了单珹挺直的脊背上。


    单珹猛地转回身体, 正揉着脑袋龇牙咧嘴, 毫无后悔情绪的钟溺表情一僵:“……”


    呃,恃宠而骄,有恃无恐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钟溺吧?


    钟溺悻悻眨了眨眼,故意露出撞红的额头,试图卖惨道:“我都生病了,哥哥还不理我,我也太惨了。”


    单珹沉默地看着钟溺。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钟溺起先还能敌不动我不动地跟单珹两相“对峙”,然而某人毕竟过敏症状还没完全消停,没一会儿就忍不住脸痒,暗戳戳努着嘴试图在不动手的前提下缓解瘙痒。


    而钟溺不知道的是,她这副要动不动的表现,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在卯着劲暗自挑衅,并且还是忍到“脸抽筋”那种。


    就在这时,钟溺终于听见单珹开口。


    “你到底在闹什么?钟溺。”单珹眉峰紧蹙,眼神紧紧锁着钟溺表情搞怪的“抽筋”小脸。


    单珹拧着眉:“过敏严重会引起窒息你知道吗?还是在飞机上,药物急救都无法保证,你——”


    “我错了!”


    钟溺认错态度要多好有多好,不等单珹教育完,钟溺干脆利落承认错误。


    于是,单珹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阵,钟溺偷偷瞄着单珹的脸色,小心翼翼解释:“哥哥,我就吃了一口,我也是吃进去才发现的,但是吃都吃了……”


    “吃了不可以吐出来?发现了不对为什么不说?”


    一口花生酱,刚进钟溺嘴里钟溺就该警觉的,单珹的确在飞机上有段时间明显心不在焉,但不代表他到现在还能被随便糊弄。


    钟溺当时吃进土豆泥的反应就十分可疑,而在吃完那一口土豆泥后,钟溺那时候提出了什么?


    她说她饱了,非要黏着单珹在他腿上躺一会儿。


    一个味觉正常的人,在吃进去了一口自己的过敏源食物后,就该立马跳起来抠着喉咙往外吐,可钟溺吃到花生酱土豆泥之后的反应是什么?


    她半个字都不提,只是一声不吭将过敏源食物了咽下去!


    钟溺的解释实在没有说服力,单珹并不接受钟溺的说法。


    眼见着单珹灰蓝色的眸子盯着自己冷冽又严厉,钟溺不知怎么的心脏小小的被掐了下,一点点酸酸涨涨的感觉迅速渗透四肢百骸。


    “可是,因为那是哥哥喂的啊。”钟溺干脆摆烂地说。


    “钟溺,不要任性。”闻言,单珹英挺的眉宇拧得更紧了。


    钟溺仰头看着单珹,倔强道:“就是哥哥喂的啊,而且我就吃了一口!”


    吃一口又不会死人,她当时就是觉得有趣,有些好奇当单珹发现自己亲手喂了一口花生酱给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现在哥哥就知道训自己!剧本不是这样的!


    “我喂的你就吃?你自己的判断呢?”


    单珹深吸了口气,抬起左手拎着的那袋子医生开给钟溺的抗过敏药塞进钟溺怀里:“吃药好玩吗?生病好玩吗?”


    钟溺怀里捧着一大袋子药,面前的单珹终于撕开冷静沉稳外壳,露出了属于常人的些许情绪波动。


    钟溺本来越说越委屈,这会儿单珹连药都不肯替钟溺拿了扔到了钟溺自己手里,钟溺反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我是没有判断,哥哥给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愿意!”她近百年软饭都是这么吃过来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钟溺就吃了一口花生酱,身上起点疹子一两天就会消下去,这些药其实根本没用处,她用食指和中指勾着装药的袋子,小拇指去勾单珹垂放在身侧的手。


    触到单珹指尖的刹那,单珹身体反应过度地陡然一颤,倏地紧握成拳,躲开了钟溺的“勾勾搭搭”。


    单珹皱眉盯着钟溺,小丫头脸上与脖子上的小红点在医院已经擦过一次药了。


    抗过敏药剂是白色的凝胶质地,这会儿钟溺的小脸在阳光照射下,红红白白宛若一只花脸小猫。


    单珹躲开了钟溺的手,钟溺并不气馁,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她仰着自己此刻不算最好看却十分惹人怜爱的小花脸认真看着单珹灰蓝色的眼眸。


    钟溺说:“哥哥,你全部都听到了对不对?你当时就在休息室机舱外面吗?是不是要来看我的?”


    单珹避开钟溺的目光,堂堂千亿集团的大总裁竟在一个小丫头目光灼灼的仰视下,略显狼狈地撇开了眼。


    脊背挺直高大的男人甚至在比自己矮了近乎一个头的紫发少女面前,于医院外宽阔的林荫道路上不由后退了半步,并没有出声回应钟溺的问题。


    而不说话有时候就是最好的答案,钟溺不在意单珹退半步的反应,单珹退了半步,她便自己迈前半步,甚至步子更大。


    她几乎贴到单珹身前,想拉哥哥的手:“哥哥干嘛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单珹俊逸的眉眼狠狠一跳,双臂倏然躲开,警告般地叫出“钟溺”两个字,而钟溺此时已经得寸进尺近距离闻到了单珹身上淡淡的信息素气息。


    钟溺“啊”了一声,忍着想要大大吮吸一口的诱惑,无辜发问:“哥哥怎么了?”


    单珹闭了闭眼,半晌,说:“你还小。”


    单珹说,你还小,钟溺。


    钟溺心道,她都一百好几十岁了,还小呢?


    她要说出自己的年纪,都要被当作老妖怪抓进实验室做研究了!


    “我早就长大了,只有哥哥单方面觉得我小而已!”


    钟溺看似随意,实则早就深思熟虑过地说:“我也没想到哥哥会听到,但既然听都听到了那就当天意好了,我不会急着让你现在就接受我,哥哥我只是——”


    “这是一种雏鸟情节!”


    单珹像是被逼入绝境,他退一步,钟溺便跟着上前一步,步步紧逼几乎已经贴到了他的怀里。


    他呼吸深喘打断钟溺的话,同时伸出右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挡开钟溺的一再靠近。


    “钟溺,你年纪还小,今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会有更多优秀、厉害、带给你新鲜刺激快乐的人进入你的世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单珹强行推开钟溺,自己则再度后退一步,他说:“我告诉过你,单家会一直在你背后,你不需要靠多余的方式巩固你所拥有的这一切,你可以自由——”


    “在哥哥身边难道就不自由了?”


    钟溺皱起眉头,单珹始终在逃避钟溺话里真实的意思,他一直在试图用其他借口来解释钟溺的种种表达。


    她没忍住完全不经大脑地反驳道:“我也再说一次,我不小了!”


    “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做什么!要不是因为哥哥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我今天都不用来医院了!”


    “所以?”钟溺话音刚落,单珹的声音猛地沉下来。


    钟溺一时口不择言,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单珹垂眼看向钟溺,沉声问:“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是想得到什么?”


    “……”


    如果说,最初单珹表现出来的生气是因为钟溺吃下花生酱到已经起了过敏反应了都没有主动开口告知。


    那么单珹的“生气”,一半来自于对钟溺轻视自己身体的不认同,另一半其实也来源于对自己疏忽大意的自责。


    可现在——


    单珹灰蓝色的眼眸恢复一片捉摸不透的朦胧,谁也看不清深藏其中的任何情绪,他眼神中的温度顷刻间消失殆尽。


    “你想试探我的态度?”单珹冷静地看着钟溺。


    不得不承认,钟溺当时在嘴里咀嚼了半天,最终慢吞吞咽下那口花生酱土豆泥时,心里确实存了试探单珹的心思。


    哥哥听到了所有,也替钟溺解释了所有,却唯独略过了钟溺跟着单珹跳下星都河那段。


    因为他没法把这件事轻而易举粉饰太平。


    钟溺在吃到那口带着花生酱的土豆泥后,很快发现了单珹的行为端疑,她在那一瞬间,短短几秒内便决定放手一搏。


    总要迈出这一步的,钟溺在手机备忘录中写下《钟小溺提前入赘守则》那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不要做单珹的妹妹了,她想要更多!


    而此刻的钟溺面对单珹的质问哑口无言,半晌只能讷讷狡辩地说:“我没有伤害自己,只有一口又不会怎么样……”


    然而,就这么短短一句话,钟溺的声音也越说越小,越来越轻微。


    哪怕钟溺都是活了百年的人了,到了正面对上单珹的时刻,依旧还是心虚势弱。


    太聪明了,单珹实在太聪明了,就像单珹会听懂钟溺的表白,从来没有什么误会,他现在一样也能分辨出钟溺话里的狡辩抵赖。


    钟溺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试探单珹,而这种方式触及了单珹的底线。


    因为是工作日,又是下午上班时间,渡城市人民医院外林荫道上的人并不多。


    渡城的夏天比星都温度要高上一些,三十多度的天气,单珹与钟溺站在户外不过十几分钟,脸上都渗出了晶莹细密的汗珠。


    普通人或许倒没什么,但钟溺的皮肤上还涂着抗过敏药。


    单珹看着树荫下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的紫发小少女,小紫毛在飞机上睡得乱七八糟被她随手绑了个高高的丸子头束在头顶。


    发丝到处垂落着一缕,一如钟溺大大咧咧的个性,总是丢三落四、毛毛躁躁,却又不乏透着一种青春肆意的美。


    单珹克制住想要伸手帮小丫头将一缕垂落到眼前,正与自己忽闪忽闪眨着的眼睫打架的发丝挽到耳后的动作,将双手握拳紧紧贴在身侧。


    “不要用这种方式。”单珹转过身,背对着林荫道上的钟溺,“没有下次了。”


    单珹说,不要用这种方式,没有下次。


    哪种方式?


    伤害自己的方式。


    由于单珹的右手腕在临出发来渡城出差的前一晚受了点伤,开车的重担又落到了单珹的私人特助林莫言的身上。


    在钟溺与单珹在医院外林荫道上拉扯对峙之时,林莫言一路开着车也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单珹他们。


    钟溺眼看着单珹走到林莫言开着的车前,林莫言从驾驶座开门下了车,又打开了后座车门。


    就在钟溺几乎要以为单珹因为生气准备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渡城街头之际。


    单珹却径直离开了林莫言所开的那辆车,林莫言转而走到钟溺还杵着的林荫道上。


    “钟钟,上车吧。”


    林莫言接过钟溺手里的药,领着钟溺坐上了原本属于单珹的座驾。


    “哥哥呢?他去哪里了?”


    钟溺在林莫言的监督下扣好安全带,此时单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钟溺的可视范围内,钟溺只好询问似乎也没有半分等待老板意思的林莫言。


    林莫言坐回驾驶座,回道:“Boss打车先走了。”


    “打车?”钟溺不由提高了声量。


    林莫言看着车内后视镜,点头解释:“Boss要回单氏药剂工厂,他说不太顺路,所以打车了。”


    在渡城市人民医院外徘徊了许久的豪车终于缓缓驶离,钟溺垂头坐在后座良久才“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不顺路?


    能有多不顺路?分明是不想和她一起坐车上了而已。


    汽车开到一半,在等红灯路口时,钟溺从车内后视镜看到林莫言正看着自己。


    二人视线一触即分,钟溺不在面对单珹时,双商水平直线回升,率先开口:“小言哥,想说什么?”


    “钟钟……和单总吵架了?”林莫言犹豫了下,问。


    “哥哥说我们吵架了?”钟溺抬眼反问。


    “没,单总什么都没说。”


    可就是因为单珹什么都没说,林莫言跟在单珹身边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单总行为如此失常,如此举棋不定。


    他走到林莫言车前,短短一句话的交代,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仿佛送钟溺去趟酒店是一件多么难以抉择的事。


    钟钟和单总究竟在医院林荫道上因为什么拉扯了那么久,单总又为什么坚持说不顺路一个人离开了呢?


    他们这次出差订的酒店明明距离单氏药剂工厂,直线距离不足800米不是吗?


    “没有吵架,就哥哥自己和我生气!小气鬼!”钟溺不禁带了点“私人恩怨”的一通抹黑单珹!


    “小言哥,那哥哥今天都有哪些工作安排?他晚上会回酒店吧?”


    刚抹黑完单珹解了气,钟溺又好奇地询问起单珹的工作,实则就是想了解单珹的具体动向。


    林莫言一边开车一边道:“白天单总应该会一直待在药剂工厂,晚上还有个重要晚宴,回酒店可能要晚一些。”


    “你们在渡城也有应酬?晚宴我能参加吗?”钟溺追问。


    林莫言一板一眼回复:“单总的意思是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钟溺扒拉着身前的安全带,忍不住嘀嘀咕咕:“我来渡城又不是来酒店睡觉的……”


    又过了会儿,车子从闹市区进入城郊,路上的车辆渐少,路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钟溺坐在汽车后排用车内的补妆镜左右照了照自己脸上的小红点,突然出声问:“小言哥,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想追他,你会怎么做?”


    林莫言没想到钟溺会突然和他聊起这种话题,林莫言笑了笑,回答:“投其所好吧?她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


    钟溺又“哦”了一声,心道,哥哥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和想要的?


    希望她不喜欢他,倒有这个可能QAQ


    而林莫言回答完,忽然做了一件非常不符合他平时一丝不苟作风严谨的作风的事,他有些“八卦”地追问钟溺:“咱们钟钟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啊?”林莫言顿了顿,问。


    钟溺并不知道林莫言在“星都河殉情”热搜后,便一直有在关注钟溺他们星都国际高中的校园匿名论坛。


    于是,林莫言的这句带着停顿的问话,钟溺自然也完全没有联想到“单希珩”身上。


    她只是知道,小言哥不可能猜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单珹。


    钟溺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一个我大概永远得不到的人吧。”


    林莫言一面专心开着车,一面微微惊讶。


    钟溺永远得不到的人?


    在林莫言看来,钟溺与单希珩都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希珩少爷对钟溺,虽不能说百依百顺,但就希珩少爷对其他人的态度来说。


    相较之下,希珩少爷对钟溺可真算是非常特别了。


    说到底,在现在的单家,单父被失去Alpha的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什么事都管不了,除了单总以外,也就只有单希珩这个小少爷有话语权。


    要不是单总宠着钟溺,单希珩同样默认容纳钟溺,钟溺如今在单家的地位怎么能够真正位同“千金小姐”?


    这也就是,当初林莫言看到星都国际高中的匿名帖子,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其真实性,几乎立即就认同了希珩少爷与钟钟可能暗生情愫的原因。


    希珩少爷对钟钟很特别,而钟钟与希珩少爷青梅竹马,他们如果顺势走到了一起,似乎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只是,希珩少爷与单总的关系……


    如果,钟钟与希珩少爷在一起了,那么单总与钟钟……


    林莫言摇了摇头,放下心中那些杂念,安抚钟溺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咱们钟钟呢?这么说,现在钟钟喜欢的人,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要不,钟钟试着跟对方直接说出口?”他专心为青春期为爱情苦恼的小妹妹出谋划策。


    “如果我已经说了,而且被拒绝了呢。”钟溺撇撇嘴,难过地说。


    听到钟溺的告白,单珹连车都不跟她同一辆了,这拒绝得也算明明白白了吧?


    “怎么会?”林莫言车速放慢,从后视镜中看了后座垂头叹气的小丫头一眼,“钟钟已经跟对方说过了?对方还拒绝了你?”


    林莫言实在觉得,就算钟溺喜欢的人不是希珩少爷。


    以钟溺如今的条件,无论是姣好的容颜、学霸头脑还是一直会在她背后作为后盾的单家,除了自身是个Beta,钟溺其他所有条件几乎都是顶尖的。


    可以说,钟溺要配谁,林莫言都不会觉得配不上。


    而所谓钟溺口中所说,“永远得不到的人”,在林莫言的想法里,大概也就是少女怀春时期的患得患失影响而已。


    “难道对方有家室?!”林莫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钟溺翻了个白眼,小言哥想到哪里去了!


    她摇头否认,生硬道:“才没有。”


    林莫言蓦地松了口气,这才又说:“其实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必计较得失了,钟钟喜欢就主动去追,对方现在拒绝了你,也不妨碍以后可能喜欢你。”


    感情的事,从来都是瞬息万变。


    林莫言不知道钟溺口中这个“永远得不到的人”具体是谁,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有可能被打动。


    林莫言认为,以钟溺现在的年纪与条件,谈恋爱不需要顾及后果,付出、受伤、得到都只会成为她人生的收获。


    她只要勇敢向前就可以。


    并且同时他也知道,单总必定也会在背后支持“妹妹”。


    “有可能吗?他会喜欢我?”钟溺喃喃自语。


    “当然会。”


    林莫言一面观察路况,一面一心二用肯定钟溺:“钟钟都不知道吧?你上高中以后好久不跟单总去集团总部了,上回去了一趟,公司多少人都在打听钟钟的消息。”


    “打听我干什么?”钟溺奇怪道。


    “你说打听你干什么?”林莫言笑,“钟钟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单氏一大堆单身汉排队等着想追你呢。”


    林莫言说:“就公司新来的CFO,青年才俊跟单总年纪也差不多,前两天开完会还在旁敲侧击跟我询问,钟钟和单总什么关系?”


    “问我和哥哥的关系?”钟溺眼神一闪。


    林莫言一边开着车,也没注意钟溺语气里的异样,随口解释道:“估计就是担心你是单总的人,他不好意思下手。”


    林莫言道:“这位CFO是真的挺优秀的,长的好、能力强,公司很多小妹妹喜欢,而且他也挺洁身自好,总说恋爱没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喜欢就要结婚,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


    林莫言倒不是真要把单氏集团这位新来的CFO介绍给钟溺。


    他本意只是想告诉钟溺,她足够优秀足够亮眼,哪怕仅惊鸿一瞥也同样能够吸引来许多优秀人士的关注与追逐,根本无需担心自己的魅力问题。


    然而,车后座的乖乖巧巧坐着的钟溺却忽然出声打断林莫言。


    “小言哥,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林莫言“好”了一声,自顾自摇了摇头:“是小言哥说太多了,抱歉……”


    可不等林莫言道完歉,钟溺兀自语出惊人:“我也只认定一个人,谈不谈恋爱无所谓,我只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所以——”钟溺停顿一秒,问,“小言哥,你说,哥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答应嫁给我?”


    宽敞开阔的四道并行直行车道上,原本顺畅行驶着的低调黑色劳斯莱斯一脚急刹毫无征兆停在了马路中央。


    原本空旷宁静的郊外,同时发出一道刺耳的胎刹噪音。


    作者有话说:


    林莫言: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其次,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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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 第 45 章


    ◎“我从现在开始排队当哥哥的Alpha。”◎


    被单珹意外听到表白, 是钟溺所始料未及的。


    在她的预设里,她应该好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第一步的计划,她得不动声色守在单珹身边,赶走所有“居心叵测”的可疑Alpha, 不让单珹受到伤害。


    而在她原本的《钟小溺提前入赘守则》中, 跟哥哥摊牌告白的步骤怎么也至少该等到自己分化成Alpha后。


    只有钟溺成为了Alpha, 她才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与资格争取单珹,去谈“入赘”抑或“嫁娶”。


    明明最开始钟溺只不过想要快刀斩乱麻断了单希珩的念想, 钟溺担心单希珩想歪, 而单希珩绝不能想歪。


    钟溺活了这么多辈子,反复重生近百次, 能让她在意的人和事已经极少了。


    单希珩在钟溺眼中,是单珹不省心的小弟弟,而她是单珹未来的Alpha,那么单希珩就该是她的“小舅子”。


    小舅子怎么可以对哥哥的Alpha产生特殊感情?


    钟溺认定这可能会成为她入赘道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钟溺宁可错杀, 也必须跟单希珩剖白。


    而哥哥,竟然也意外听到了。


    钟溺对着补妆镜左右摆弄自己过敏的脸,那口花生酱让钟溺一夕之间变成了小花猫, 也惹得单珹连车都不愿意和她坐同一辆了。


    可钟溺并不后悔。


    哥哥的反应简直比钟溺料想的好得太多。


    只有内心波动才会心不在焉,只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会急于“拨乱反正”。


    单珹的那口裹着花生酱的土豆泥喂到钟溺嘴里,钟溺心甘情愿咽了下去,单珹的反应就是她的底气, 单珹心乱了才代表了钟溺有机会!


    而且, 哥哥生气也是心疼她过敏, 再生气还不是把助理和车都留给了她?


    “小言哥, 你跟在哥哥身边这么久知不知道哥哥到底喜欢怎样的Alpha?”


    钟溺不意外突然急刹在马路中央的车, 她这次安全带系得稳稳的,连发丝都不带乱的。


    “要不把车停到路边去吧,停在这里待会儿可能会妨碍交通?”某人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后,居然还在说风凉话。


    林莫言依言将车停到路边,隔音良好的豪车内升腾起令人尴尬压抑的寂静。


    好半晌,林莫言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钟钟,你为什么……”


    内心惊涛骇浪的林莫言只问出了“为什么”三个字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钟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怎么会对单总……


    “小言哥,你算是哥哥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我老实给你交个底吧?”


    钟溺扒着车前驾驶座的椅背,凑到林莫言身后,小声说:“我对哥哥图谋不轨很久了,嫁也好娶也好,总之我从来不想只做他的妹妹。”


    “钟钟,你——”林莫言不可置信地转回头看着钟溺,“你才这么小,你是不是因为习惯,又或许是因为依赖单总导致产生了什么误……”会。


    “你们每个人都说我小。”


    钟溺在心底叹气,她开始怀疑自己这十年装小孩儿是不是装得太过入神了,以至于单珹和林莫言听到她的想法第一反应都是说她小,她不懂。


    “我成年了啊,小言哥,我分得清亲情与爱情的差别。”


    钟溺冷静地说:“你知道的,我一直爱黏着哥哥,但我们不是亲兄妹,你们都知道的!”


    “可单总他真的把你当亲妹妹,钟钟,你怎么会对单总产生这种想法……这是不对的……”


    林莫言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当他以为钟溺与单希珩两人青梅竹马暗生情愫时,他莫名其妙地担心过单总受到打击。


    单家老爷偏爱幼子,对单总从没好脸色,而希珩少爷也因此与单总之间存在隔阂,这么多年,希珩少爷从没黏过单总。


    林莫言跟到单总身边的时候,单总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那时候他与整个单家都仿佛隔着一层什么,亲缘、情缘都非常淡薄。


    单总这一路如何走过来的,林莫言看在眼里,单总的变化,林莫言也看在眼里。


    钟钟就是单总的“亲情”。


    她总是义无反顾跟在单总身后,单总冷漠也好、不回应也罢,钟钟始终能够自得其乐。


    单总的松动来自长年累月,每当单总迫不得已需要返回单宅,永远有人兴高采烈的迎接等待。


    来自被诋毁时,钟溺无条件的相信维护。


    来自单总受伤,小丫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来自星都河没有一丝犹豫的“殉情”热搜,也来自日积月累一个撒娇,一个纵容的十年光阴。


    林莫言当时以为,如果钟钟最终和希珩少爷在一起了,跟单总的关系或许就得疏远,单总不知会不会一时落寞。


    可万万没想到,钟钟竟然说自己想娶单总?!


    “我姓钟,他姓单,我们从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谁要当他‘亲妹妹’了?”


    钟溺头十年享受了“妹妹”这个名号带来的所有纵容与宠爱,现在一朝想要入赘,又恨不得立刻撕掉这个标签。


    她才不要做单珹的“亲妹妹”!


    “情妹妹”她考虑一下还差不多!


    “小言哥,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钟溺突然在车上向林莫言坦白并不是随性而为,她有自己计划:“我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会分化成Alpha哦。”


    事实上,医生并没有告诉钟溺她会分化成Alpha,术业有专攻,钟溺过敏挂的是皮肤科的急诊,医生自然不会提及腺体、信息素方面的问题。


    可钟溺要这么说,是因为她刚刚才悟到了一件事。


    钟溺一直以为自己在飞机上闻到的让她晕机的复杂味道,是飞机里本身的气味。


    可单珹的飞机是豪华私人飞机,卫生条件不该有问题。


    所有人也都没有表现出对飞机内气味的任何微词,只有钟溺闻着飞机里的气味闻吐了。


    钟溺以为自己下了飞机就会好,可到了医院,医院里的气味对于钟溺来说更加难闻了,那种一个气味叠一个气味,叠了无数层buff似的感觉,让她直忍不住想往单珹怀里钻。


    然而直到此刻,钟溺所有闻到的怪味终于全部消失。


    林莫言是Beta,不存在信息素。


    当车里只剩她和林莫言两个人时,钟溺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自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却又不是属于单珹的气息。


    那是她过往九十八辈子,同样一直伴随在自己身边的一种气味。


    是极淡极淡的,一晃十年钟溺自己都快淡忘了的她自己的信息素气味!


    钟溺如今已年满十八依旧未分化,说心里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属于这个世界的“钟溺”的父母亲人全员都是Beta,钟溺的基因预测报告也一直显示她就是个“Beta”。


    难道因为第99次重生时间线提前,就连同一具身体的属性都改变了吗?钟溺甚至都曾怀疑过,她不会要当一辈子beta了吧?


    本来对于ABO世界所注重的繁衍传承并没多大感觉,钟溺做个Beta对她来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可单珹是Omega,他需要的是Alpha信息素,钟溺如果不分化,又上哪儿去找Alpha信息素来安抚发热期的哥哥?


    还好,她好像还会是Alpha。


    还好,她晕机闻到的“臭味”,竟然是他人信息素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所以,我从现在开始排队当哥哥的Alpha,我们都这么熟了,知根知底的,小言哥会帮我的吧?”钟溺最后笑嘻嘻对林莫言说。


    作者有话说:


    ——现在——


    钟·干劲十足·溺:排队排队排第一,我看哪个渣A敢来插队!


    ——入赘成功后——


    钟·妊娠共感·溺:我的崽崽咋小名也叫“溺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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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 第 46 章


    ◎“我想他了。”◎


    林莫言作为单珹的十年“铁粉”, 当然不会私下答应钟溺什么。


    他勉力集中精神将钟溺安全送回酒店。


    “小言哥,你去工作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钟溺解了安全带一个人下车,林莫言却很快从驾驶座开门跟了出来。


    “等等, 我送你上去, 钟钟。”林莫言将车钥匙交给酒店服务员, 急匆匆追上钟溺。


    等二人进了电梯,林莫言今天尤其沉默, 钟溺看着林莫言按下十九层的电梯按键, 忽然冷不丁问道:“是哥哥交代让小言哥送我上电梯的吗?”


    林莫言身形一顿,竟一时没有回话。


    而钟溺看到林莫言的反应, 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她点了点头,自顾自说:“我知道了,那麻烦小言哥了。”


    待电梯终于到达19层,林莫言完成送钟溺的任务本该自行离开, 但他站在电梯中看着钟溺走出电梯, 停顿一秒,还是跟了出来。


    钟溺颇为意外:“小言哥还有事?”


    林莫言身为Beta比钟溺个头高的不多,他平视钟溺看了好一会儿, 脸上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小言哥想说什么?”钟溺首先开口。


    林莫言迟疑了会儿,说:“钟钟,亲情其实比爱情长久。”


    钟溺“啊”了一声,眨眨眼, 一时有些不解林莫言为何这样说。


    “如果你只是想一直留在单家, 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大可以就保持现在与单总的‘兄妹’关系相处下去。”


    钟溺与林莫言出自同一所吃人的山顶福利院, 唯一不同的是, 钟溺仅在福利院中待了一周,而林莫言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那所黑心福利院里。


    整整待了十六年。


    钟溺从单珹那里了解到过一点林莫言的身世,林莫言的母亲似乎也是福利院里的孩子,妈妈是Omega,爸爸则是福利院中一名Beta保安。


    林莫言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单珹在将钟溺与林莫言带出山顶福利院后,其实替林莫言查过他的Omega母亲去向。


    但最后哪怕连单家都查不到他母亲的行踪,林莫言的妈妈十有八九很可能已经死了。


    总之,林莫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他在离开山顶福利院的十年新生里,仿佛只剩下跟随单珹这一个目标。


    钟溺大概明白林莫言想表达什么了,她有些好笑又十分无奈。


    似乎无论是哥哥还是小言哥,听到她对单珹的“图谋不轨”后,第一反应都是钟溺只是为了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


    钟溺试图解释:“可是我对哥哥有占有欲,Alpha的占有欲。我们没可能维持‘亲情’,我对哥哥也不是‘亲情’!”


    单珹从来不是钟溺的“亲情”。


    当单珹还是“大佬O”的时候,钟溺没见过对方的面,她循规蹈矩守在对方身边守了九十八辈子。


    而当缥缈虚无的“大佬O”变成了具象的“单珹”——


    钟溺想要独占他。


    然而林莫言听了钟溺的解释,却露出一点了然的神色,甚至伸手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摸了摸钟溺脑袋上的紫色丸子发苞。


    小时候,林莫言常常带钟溺,也常常轻抚钟溺的小脑袋。


    在钟溺初进单家想要黏着单珹保平安,而单珹对她还十分冷漠的不回应阶段,林莫言反倒更像钟溺的“哥哥”,而现在他依旧像个知心大哥。


    他耐心对钟溺道:“钟钟,单总没有喜欢的Alpha,也不会去喜欢什么Alpha,你不用担心单总有了Alpha,你的宠爱就会被抢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钟溺:“……”


    行吧,这大概就是钟溺前九十八辈子,吃单家软饭吃得麻麻香的报应吧。


    没人相信钟溺如今想要的单纯只是单珹这个人,他们更愿意相信她要的是单珹背后的一切,花不尽的金钱、吃穿不愁与前程无忧。


    就连钟溺自己在第99次重生的伊始,她也一度以为她要的只是一碗习以为常的“软饭”。


    然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钟溺的想法改变了呢?


    或许是,钟溺肠胃炎躺在学校医务室,单珹即使出了车祸依旧愿意在电话中陪钟溺讨价还价,讨论替她清空几页购物车的时候?


    又或者是,单父在厨房堵着七岁连橱柜高都没有的钟溺,咒骂她是杀人凶人的女儿,而单珹突然出现的时候?


    还是,雷雪夜,刚浸泡完冷水澡还处在发热期的单珹,开门弯腰将高烧的钟溺抱回房间的时候?


    也可能仅仅是,单珹剃了个光头,却牢牢将钟溺的目光吸引过去,一眼都移不开的时候?


    钟溺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寻常又特别的时间点,她对单珹的情感悄然发生了变化。


    但无论如何,当她意识到的那刻,她的怀里已经捧住了单珹送她的鲜花与蛋糕。


    而她的人已经站在了自己早已长眠地下的“家人”墓碑前。


    钟溺百口莫辩,可无论他人理不理解,她都不会放弃单珹!


    “哥哥为什么不会去喜欢Alpha?”钟溺抓住林莫言话里的细节,转而探究起原因,“Alpha怎么了?哥哥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在单家的十年,钟溺到底要上学,无法时时刻刻跟在单珹身边,听林莫言话里的意思,哥哥似乎与Alpha有什么不好的经历或记忆?


    林莫言闻言摇了摇头:“没,你再好好想想吧,钟钟,我先去工厂找单总了。”


    “好,那小言哥路上小心。”钟溺也知道自己耽误了许多林莫言的时间,没有强留对方。


    等到林莫言转身上了19层的电梯,钟溺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就站在酒店走廊上与电梯中的林莫言对视。


    在电梯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钟溺忽然跑上前阻止电梯门关闭。


    “小言哥,我不会放弃哥哥,我不要他什么,我只想保护他,保护他的事业,他想做的一切,还有留在他身边。”


    钟溺在林莫言意外又震惊的目光中,以一种极不符合安全规范的方式用身体阻挡了电梯门的关闭,却又在说完这句话后退出一步,伸手从外面按下电梯门关闭按钮。


    随着电梯门再次缓缓闭合,钟溺轻声对着尚未回神的林莫言说:“今晚的晚宴,我可以去找哥哥吗?小言哥,我想他了。”


    ·


    钟溺进晚宴会场是林莫言亲自来接的。


    钟溺不知道林莫言是怎么跟单珹说的,也不知道单珹又是怎么回复的,总之最后林莫言晚上将钟溺与单希珩一同接到了晚宴地点。


    钟溺在路上打听了一点关于今晚宴会的信息,林莫言没有藏着掖着。


    他说:“渡城这边商圈比较复杂,单总想利用这次宴会打通渡城的人脉关系网。”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商业、政治生态圈,单家在星都再是顶级豪门,到了渡城做人做事都得尽量收敛锋芒迂回着来。


    钟溺脸上的过敏小红点,下午又抹了一次药后已经消下去了不少,但为了晚宴不给哥哥丢脸,钟溺还是在脸上扑了层薄薄干净的妆。


    晚宴的礼服则是林莫言让人送到酒店的,钟溺自己指定的品牌款式。


    她挑了件不会出错的经典款黑色小抹胸裙,而当她将礼裙从包装盒中拿出,却发现盒子里还多出了一条紫色蝴蝶结披肩。


    紫色披肩上的蝴蝶结做成了可自由将双臂穿梭其中的类似公主裙泡泡袖的形式,刚好补足了钟溺挑选的那款抹胸裙没有袖子的设计。


    钟溺站在穿衣镜前试了试,发觉这款紫色蝴蝶结披肩与她目前的灰紫色发色也刚好能完美呼应上,就是不知道这披肩究竟是谁帮钟溺选的。


    钟溺穿着小礼服裙走路有些迈不开腿,林莫言在前面领路,而单希珩走在钟溺身边大概一步距离的地方。


    算是一个刻意保持了远近,但中间又插不进另一个人的微妙距离。


    “卧槽,班花?!”


    钟溺日常几乎从不穿高跟鞋,此刻正认真看着脚下小心走路,突然身边跳出来一个大活人,吓得钟溺差点崴了脚。


    一只手反应极快地从背后扶了下钟溺,钟溺下意识扭头看去,单希珩已经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插进了自己的西装裤兜。


    “谢谢。”钟溺瞥了眼单希珩,表示感谢。


    单希珩“嗯”了一声回应,没说其他。


    “卧槽,行哥也在?班花和行哥,你们——”


    钟溺好好站稳后才有空揪出突然跳到她面前,差点害她摔倒的家伙。


    “刘洲坤,你怎么在这?”钟溺无语地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青年Alpha。


    刘洲坤穿了件白色的“显眼包”西装,围着钟溺左右转了半圈,不由自主吹了声口哨:“啧啧,班花今天好看得我都差点没敢出来认人!”


    “你什么意思?”


    刘洲坤这话本意大概是夸钟溺今天好看,但钟溺觉得就刘洲坤这情商,她的小甜O同桌喻甜甜能看上他,可真是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了。


    钟溺没好气道:“敢情我在学校的时候丑到你了?”


    林莫言此时正好停下脚步回头,钟溺立即不想理刘洲坤了,不待林莫言出声,钟溺绕开刘洲坤,主动解释道:“我高中同学,小言哥,你继续带路,我们——”


    “没关系,希珩少爷和钟钟既然碰到了同学就在这里和同学叙叙旧,在宴会一块儿玩玩,等单总忙完了会来找你们的。”


    林莫言也没那么多好奇心,他说完朝刘洲坤礼貌地点了下头,先行离开了。


    钟溺被林莫言半路扔下,无语凝噎,而刘洲坤却完全没意识到钟溺的不爽,还在兴致勃勃试图推着单希珩和钟溺去一旁叙旧聊天。


    刘洲坤嘴里道着歉:“班花可是咱星都国高顶级神颜,丑到是不可能丑到的,就是班花这个头发……”


    刘洲坤记得钟溺高考前还是一头粉发,这才多久没见,钟溺不仅发色变了,发型也有很大不同。


    钟溺今天为了搭配礼裙,长发被她一小撮一小撮卷成了慵懒随性的小蛋卷,既不会显得过于成熟,又带了点与读书时简单扎个马尾不一样的俏皮风情。


    刘洲坤继续吹钟溺的彩虹屁:“上帝到底给班花关了哪扇窗啊!简直太没天理了!”


    “行了,说多了就刻意了。”钟溺挑挑眉,小小得意了一下,到底是他乡遇同学,泼完刘洲坤冷水,又忍不住笑了。


    “笑起来更加——”


    刘洲坤这人别的优点不提,话多嘴甜倒是真的,他似乎还想多赞扬钟溺几句,但忽然对上钟溺身旁一声不吭的单希珩的视线,刘洲坤蓦地噎了下。


    “你怎么在渡城?”单希珩问刘洲坤。


    这个问题钟溺刚才也问了,可惜刘洲坤一个劲忙着夸赞钟溺,愣是直接无视了这个话题。


    这会儿,单希珩开口,刘洲坤立即老老实实回答:“我爸公司在渡城,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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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星都陪我上学,这不暑假我爸让我到这边来学习学习嘛。”


    钟溺接话:“原来你家公司在渡城啊?”


    星都国际高中是星都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学校里的学生百分之九十九家境条件优越。


    刘洲坤在星都国高一直挺低调的,也没特别说过自家背景,原来他家的主阵地在渡城的吗?


    “是啊,我爸生意一直在渡城这边的,做得还挺大的,但星都教育环境更好吧,我妈就非把我塞星都……”


    刘洲坤还没说完,另一个男人声音插了进来:“坤坤。”


    钟溺抬头,眼见着一名年长的男人走到刘洲坤身后,刘洲坤回头,立马规规矩矩叫了声:“爸。”


    来人是刘洲坤的Alpha爸爸,钟溺闻到了对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坤坤,他们是谁?”刘洲坤的爸爸看着钟溺问。


    刘洲坤似乎有些惧怕自己的爸爸,他爸爸走到刘洲坤身边,刘洲坤立即站直了姿势,生动的表情也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爸,他们是我在星都的同班同学。”刘洲坤一板一眼回答。


    刘洲坤的Alpha父亲在询问钟溺与单希珩身份时,不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刘洲坤,也没有看单希珩,而是目光仅仅落在了钟溺的身上。


    对方的目光在钟溺的脸上与披肩遮盖外仅露出一点的锁骨、肩颈间反复流连,让人非常不舒服。


    钟溺在这种不舒服的目光下,强忍住皱眉的冲动,拢紧了身上的紫色蝴蝶结披肩。


    对方点了点头,露出一丝上位者从容又带了些兴味的寡淡笑意,伸出一只手,不偏不倚正停在钟溺跟前。


    “嗯,同学,好。”


    对方语调拖长,拖出了恶心黏腻的尾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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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 第 47 章


    ◎“她不会喝,我来。”◎


    “你好。”


    不等钟溺回应, 钟溺身旁一步距离的单希珩代替钟溺斜斜伸手握了上去。


    刘洲坤的Alpha父亲在单希珩握上自己手时,威严的脸上面露不悦,眉心褶皱深重。


    “你是谁?”他不耐地问。


    “单希珩。”单希珩自报姓名。


    单希珩这货在学校就端得副高冷男神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在满是“大人物”的社交场合装逼居然还是一把好手。


    钟溺只见单希珩伸出手主动与那人握手, 脸上看起来三分倨傲, 七分得体, 态度倒也拿捏得十分到位。


    “单?”刘洲坤的Alpha父亲轻轻咀嚼了一遍单希珩的姓氏,唇角不太明显地抬了下, 终于正视单希珩, “星都单家?”


    单希珩没说是与不是,只不卑不亢第二次重复:“你好。”


    “好。”刘洲坤的父亲微微颔首, 二人相握的手分开。


    “那么你呢?”刘洲坤的父亲又重新将目光落回钟溺脸上。


    单希珩的介入显然是想要帮钟溺挡人,对方的目光露骨,单希珩就在钟溺身边不可能察觉不出,可这些似乎并没有打消刘洲坤的父亲对钟溺的兴趣。


    他甚至换了只拿酒杯的左手, 再度伸到钟溺面前, 问:“会喝酒吗?”


    钟溺在心底直翻白眼,这刘洲坤的爸爸看起来比单父还要大,估计得有五六十岁了吧, 刘洲坤估计是他的老来子?


    这人都能做钟溺的爷爷了,还有脸用这种不加掩饰的露骨眼神,问钟溺会不会喝酒?


    喝你大头鬼哦!


    钟溺并不接刘洲坤爸爸递过来的酒杯,她此刻还不太清楚刘洲坤爸爸的具体身份, 只听刘洲坤说他爸生意做得挺大。


    钟溺在心中斟酌, 对方不可能不明白单希珩刚才横插一脚的意思, 可在已知单希珩是星都单家的人后, 对方依旧没有放弃对钟溺表示兴趣。


    而这又是渡城的地盘, 钟溺斟酌了会儿正准备说话,此时刘洲坤的Alpha父亲一来,就自动谨小慎微站到了父亲身后刘洲坤却抢先开口。


    “爸,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她是我们学校——”


    “我在问你的同学,不是你。”谁知,刘洲坤的父亲直接打断了刘洲坤的介绍,看向刘洲坤的眼神也不带半分温度。


    刘洲坤顿时闭嘴。


    这他妈是什么爸爸啊?


    钟溺忍下把对方继续抬高一寸,递送过来近乎马上要直接碰到钟溺嘴唇的酒杯扣回对方头上的冲动。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渡城不是星都,哥哥来这个宴会是为了打通关系的,她不能给哥哥添麻烦。


    钟溺调整面部表情,假装礼貌回复:“叔叔好,我……”


    “她不会喝,我来。”


    钟溺话才开了个头,突然感觉自己腰上多出了一只手。


    钟溺吓了一跳,猛然低头看去,单希珩终于不再与钟溺保持那一步的间距,隔着黑色抹胸裙纤细的腰身稳稳揽住钟溺的腰。


    与此同时,干脆伸出另一手准备替钟溺接下刘洲坤Alpha父亲的那杯酒。


    钟溺感觉单希珩揽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令她别扭至极,面上有一瞬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单希珩。


    她知道单希珩是在帮她。


    然而,单希珩想替钟溺喝酒,刘洲坤的爸爸却似乎不愿给。


    单希珩的右手伸过去,刘洲坤的Alpha父亲根本没松酒杯,单希珩亦没有收回自己的右手。


    两个Alpha隔空对上视线,一时间钟溺他们几人站的这块地方周围气压骤降,钟溺甚至感到他们周边信息素的味道都浓烈起来。


    单希珩是S级Alpha,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跟人拼信息素很容易牵涉无辜。


    钟溺担心这样下去会闹得难看,刘洲坤爸爸的这杯酒,她本来不打算喝,但现在看来,刘洲坤的父亲并不忌惮单家?


    莫非刘洲坤家在渡城很有分量?


    回忆起林莫言说的哥哥今晚的行程目的……钟溺暗自咬了咬牙,刚刚才抬起手还没碰到那支被两个Alpha相互握着不放的酒杯,第三个男声这时插了进来。


    “小珩。”


    钟溺骤然抬眼,钟溺的正对面,刘洲坤Alpha父亲所站的位置后方——


    单珹几乎一身纯黑西装,黑色西装外套,黑西裤包裹着长腿,黑衬衣配黑色纯色领带,宽肩窄腰显得整个人沉稳利落气质绝佳,款款从远处走了过来。


    单珹身后还跟着林莫言,林莫言走近后立即恭敬弯腰,对着单希珩和钟溺称呼:“小少爷、小姐。”


    钟溺一听小言哥对他们的这个叫法,就知道哥哥这是察觉了事态不对,特意过来解围的。


    单希珩:“哥。”


    钟溺:“哥哥。”


    单珹朝他们点了点头,这才扭头看向刘洲坤的Alpha父亲,状似微微诧异地问:“刘总,你怎么还在这里?”


    “单总。”刘洲坤的爸爸显然认得单珹,他对单珹的发问不置可否,只说,“单总不是也在这,单总能在,我不能?”


    “当然不是。”单珹从容笑说,“就是小宴会厅的人都到齐了,只等刘总到了开席。”


    单珹说着,随意扫过单希珩与刘洲坤的Alpha父亲两人僵持不下都不松手的那支酒杯。


    同时在收回视线前,不可避免地触及了钟溺腰侧揽着的那只手,单珹目光不易察觉地一顿,很快移开视线。


    单珹神色如常,问:“怎么?是我弟弟年轻不懂事,冲撞刘总了吗?”


    “哦,原来是单总的弟弟。”


    闻言,刘洲坤的爸爸表现出一副仿佛这时才清楚单希珩身份的姿态,手上力道一松,握着的那支酒杯也被他放开。


    酒杯就此落到了单希珩手里。


    钟溺意识到单珹看到了单希珩揽着她腰的手,原本还算配合单希珩动作的身体立马不自在起来。


    她借着单珹在与刘洲坤的Alpha父亲周旋之际,暗戳戳开始扒拉单希珩一直放在她腰侧的那只手,试图让单希珩松开她。


    可单希珩明明感觉到了钟溺的小动作,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也没松,甚至发现钟溺的挣扎后,反而揽钟溺的手还更加揽得紧了几分。


    单希珩以一个极具占有欲几乎是宣示主权的姿势,将钟溺强行揽向自己。


    钟溺暗自抗衡着单希珩的力量,莫名其妙侧头看着单希珩,第一反应是推开对方,却被单希珩紧紧锁住腰身不得动弹。


    “喂!”


    有陌生人就站在面前,钟溺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连瞪着单希珩警告时都没法光明正大说话。


    她只能侧头疯狂对着单希珩眨眼,做了个无声嘴型:“放开。”


    而单希珩感应到钟溺的行为动作,也适时转头对上身侧钟溺的目光。


    他看了钟溺一会儿,单边唇角一勾,似慵懒似纨绔的对钟溺挑了挑眉,眼底暖融融地吐出两个字:“别闹。”


    钟溺立即瞪圆了眼:“…………”


    单希珩啥意思啊!


    当着他人的面,当成单珹的面!他怎么一副钟溺是在和他打情骂俏,而他还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哥哥误会了怎么办?!


    钟溺和单希珩之间的互动,就站在他们对面的刘洲坤、刘洲坤爸爸、单珹以及林莫言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但几人之中,只有刘洲坤这傻大个Alpha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他张大了嘴,表情夸张讶异,要不是他的爸爸还在身边,估计人都要跳起来了。


    而除了刘洲坤外,剩余几人脸上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


    “没有,只是正准备跟……”


    刘洲坤的爸爸垂眼,目光再次轻轻掠过单希珩还揽着钟溺的手臂,又慢慢收回,顿了下才接下去道:“跟单总的弟弟喝一杯。”


    他面上笑了笑,意有所指:“单总的弟弟一表人才,女伴也很漂亮。”


    刘洲坤的父亲看得出还算保养得宜,但当对方笑起来时,脸上法令纹、眼角皱纹怎么都掩盖不住,年纪摆在那里,钟溺只觉得对方这句特意提及她的赞美恶心。


    单珹声音中听不出丝毫异样,标准的社交微笑依旧,不软不硬地回道:“刘总的儿子也是一样,青年才俊,未来可期。”


    “哪里哪里。”刘洲坤的Alpha父亲还在假意客套。


    “我看这样。”单珹自然地抬手端走了落在单希珩手里的那杯酒,“我弟弟还小,哪够资格跟刘总喝酒,不如我陪刘总喝?”


    说完,没等刘洲坤的爸爸应答什么,单珹干脆利落将杯中的红酒仰头饮尽。


    钟溺从单珹到来,视线从始至终跟着单珹,见单珹眨眼之间干尽了整杯酒,钟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担忧。


    哥哥平时应酬都是这么喝酒的吗?多伤胃啊。


    “单总好酒量。”刘洲坤的爸爸拍了下手,嘴中却说,“单总的弟弟年纪小,可单总似乎也很年轻。”


    言下之意,如果单希珩因为年纪小不够格跟刘洲坤的Alpha父亲喝酒,那么单珹这么年轻同样也不一定够资格。


    好你个老色批,给脸不要脸,居然还在这装腔作势摆架子!


    钟溺自己被刘洲坤爸爸盯上时,对方眼神再黏腻露骨令她不舒服也不至于动气,但对方为难单珹,钟溺顿时就在心里骂起了人!


    而单珹一口气喝完酒,闻言仍然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他沉着应道:“刘总说的是,单某是晚辈又初来渡城乍到,听闻刘总前段时间刚过完六十大寿,单某小刘总三轮,理应三杯。”


    “莫言,酒。”单珹话里有话扔出个软刀子,回头朝林莫言伸手要酒。


    钟溺指尖倏然攥紧。


    作者有话说:


    钟溺(撸袖子):糟老头子,不要脸得很!


    48  ? 第 48 章


    ◎“告诉哥哥,我进入分化期了。”◎


    单珹顺水推舟故意点出刘洲坤爸爸的年纪, 其中不乏暗讽提醒之意。


    刘洲坤的Alpha父亲对钟溺的兴趣,单珹只假装看不到。


    钟溺最开始就称呼了单珹“哥哥”,可单珹却全程没有替钟溺和刘洲坤爸爸做介绍,显然并不打算让钟溺和对方扯上一丝牵连。


    待单珹喝完三杯, 刘洲坤的爸爸只能与单珹一道离开, 转身前他最后不经意扫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钟溺与单希珩, 单希珩的左手自始至终稳稳揽在钟溺腰侧。


    对方缓缓收回视线,眼中的扫兴一闪而过。


    而单珹则除了最开始看了一眼钟溺, 之后就连眼风都再没往钟溺的方向去过一次。


    待单珹和刘洲坤Alpha父亲的身影进入小宴会厅, 宴会厅门关闭,钟溺视线被阻的同时, “哗”的一下与单希珩旋开距离。


    钟溺这会儿脸色难看极了,当即质问刘洲坤:“你爸爸怎么回事?”


    看着单珹当着她的面喝下三杯酒,钟溺攥紧的指尖指甲几乎嵌进手心才忍住一声不吭。


    “他以为他是谁?我跟他认识吗,我就要陪他喝酒?”


    钟溺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今天来了这个宴会, 刘洲坤爸爸最后那个扫兴的眼神显然对这样的结果还不满意。


    单珹虽然帮他们解了围, 但同时很可能也得罪了刘洲坤的爸爸。


    “班花,今天真的对不起。”


    刘洲坤虽然平时在学校表现得一副情商不高的模样,可要论起来, 大多豪门家族子弟察言观色就是他们的基本生存法则。


    他颓丧又自嘲道:“他当年可能也是这么看上我妈的吧?”


    刘洲坤告诉钟溺他们,原来刘洲坤的Omega妈妈并不算他Alpha父亲的妻子,他的妈妈比他爸爸小了超过二十岁。


    刘洲坤的母亲遇到他的父亲时,也就像只有钟溺这么大的时候。


    “我妈常年被安置住在星都, 我爸在渡城有自己的太太, 听说是商业联姻, 信息素匹配度不高只生了一个孩子。”


    刘洲坤扯了扯嘴角:“他每个月也就去看我们一次, 还都是因为我妈发热期实在一个人熬不过去, 没办法求他去的。”


    “所以,你是……”钟溺一愣,话问一半又戛然而止。


    “是,我是私生子。”刘洲坤知道钟溺的意思,没什么障碍地自己接话。


    钟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没想到看起来没心没肺咋咋呼呼的刘洲坤成长环境竟也十分复杂,难怪看上去家境不俗的他在星都国高的时候却从没主动提过自己的家庭背景。


    “不过我也算幸运了。”


    刘洲坤摊手,苦笑了下:“大概是我妈肚子还算争气,我是他那么多私生子女中,唯一的Alpha儿子,所以我的身份是公开的,逢年过节我爸也都会安排我回渡城。”


    “那你家里到底在渡城做什么的?”钟溺虽说有些意外刘洲坤的身世,但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他爸那个老不要脸的问题。


    “他会不会故意刁难我哥?”钟溺直截了当问。


    闻言,刘洲坤摇了摇头,先是回答了钟溺的第一个问题:“我家主要做……呃,保健药品相关的。”


    他不知为何卡了下壳,停顿了下然后才说:“刁难单总吗?应该不会吧。”


    “行哥家实力背景这么雄厚,我爸能做什么?我家也就在渡城这边混得还算不错,出了渡城跟单氏根本比不了。”


    刘洲坤抓抓头分析完,忽然意识到钟溺刚才对单氏集团总裁的称呼:“不是,等一下?”


    “你哥?单总是你哥哥?那班花你是单……”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钟溺此时无暇跟刘洲坤解释自己的身份,她心里实在不踏实,刘洲坤爸爸那个老色批装得很,看起来就很会玩阴招!


    钟溺拽着自己的小抹胸裙下摆挪到单珹他们进去的那个小宴会厅前的转角处,目不转睛盯着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的厅门。


    “你在看什么?”单希珩落后钟溺一步,冷不丁问。


    钟溺全神贯注关注着小宴会厅外的情况,头也不回:“我在这等哥哥。”


    “他们刚进去,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


    单希珩松开钟溺后,手就早已插回了兜里,他垂眼视线落在钟溺脚上那双镶着无数颗细闪水钻的高跟鞋上。


    “去旁边坐着等吧。”单希珩淡淡说。


    钟溺这才闻言扭头看了眼单希珩,单希珩也眼神平静地看着她,钟溺犹豫两秒,干脆利落把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脱了,坚定道:“我就在这等!”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钟溺看着小宴会厅服务生进进出出,除了上菜,几乎每隔十分钟左右就会往里大量配送酒水。


    一个小宴会厅而已,最多能容纳坐下十人,哪需要送那么多酒,他们是要用酒当洗澡水吗?!


    她咬着下唇,越看心里越急。


    “你在担心什么?这样的场合,二哥经历得应该很多了。”


    半个多小时,钟溺不肯离开小宴会厅附近,单希珩和刘洲坤也没有走,刘洲坤大概心里有些愧疚自责,向来话多的他今天异常沉默。


    反倒寡言少语的单希珩两次主动开口。


    “他经历是他经历,我担心是我担心。”钟溺自觉已经跟单希珩摊过牌了,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对了,以后——”


    钟溺扭头看着今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单希珩,单希珩很高,接近一米九的顶级Alpha盘亮条顺该是很多小Omega的追捧对象。


    她蓦然想起刚才单希珩搂着她腰不放的事,顿了顿,钟溺说:“刚才谢谢你,但是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举动了,我怕哥哥误会。”


    钟溺的态度那样鲜明,她的心很小,小到心里只放得下一个单珹,从小到大,从第一次重生到第九十九次从未改变。


    单希珩很冷静地与钟溺对视了会儿,忽然唇角勾了勾,笑了:“你喜欢我哥,怎么说将来也会要过我这一关,你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我?”


    钟溺一懵:“……”单希珩这话什么意思?


    单希珩在钟溺一脸懵逼与刘洲坤惊诧瞪大的眼神下,接着道:“我说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想法,你爱黏谁就黏谁,与我无关。”


    钟溺傻乎乎地眨巴着眼。


    单希珩不知是被钟溺这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蠢”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看着钟溺说完这句,十分突兀地将目光快速撇开。


    过了会儿,单希珩才嗤笑了声,继续说下去:“刚才的事应该是你不要误会。”


    单希珩与单珹有七分相似,线条干净凌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


    “二哥不方便在这里直接得罪人,我又无所谓,单家小少爷的身份借你当个挡箭牌而已,你自己不要脑补太多。”


    钟溺:“…………”


    这个转折是钟溺完全没想到的。


    所以单希珩真的不喜欢她?


    都是无风起浪的绯闻惹的祸?


    “行,行哥?”


    单希珩说完,钟溺还好,惊讶之余显然松了口气,可在场的第三人刘洲坤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刘洲坤在星都国高可以说是单希珩的铁杆跟班,除了不能跟单希珩一起回家睡觉,平日在学校里做什么几乎都在一起。


    他们行哥上课其实很少真的睡觉,都是闭着眼睛听课,而且上课有不懂问行哥,行哥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解答出来。


    也就行哥不愿意好好考试,不然在刘洲坤心里,学神的头衔还指不定是谁的!


    刚才猝不及防听班花的意思,班花喜欢的人似乎是行哥的哥哥单氏集团的总裁?


    刘洲坤还来不及替行哥难过,行哥这会儿居然又说他也不喜欢班花?


    这怎么可能呢?!


    行哥对待别人与对待班花的不同,是如何双标,如何暗暗关注,那可都是天差地别的!


    在学校里,谁多靠近班花一步,行哥都会十分警觉地视线下意识紧跟过去,大家都是Alpha,刘洲坤完全懂这种感觉。


    这不就是Alpha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吗?


    行哥私下里为了班花做过多少事?借刘洲坤几双手他都数不清!


    行哥为什么要说他对班花没感觉?


    没感觉,班花生病,别人碰都不让碰,行哥背她去医务室?


    没感觉,班花车祸,行哥上着课冲出教室,连手机都不带拿?


    没感觉,班花被造谣,行哥人狠话不多,堵着人就给揍进了医院?


    行哥这么优秀专一的Alpha,班花又不是已经和人标记结婚了,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当跟任何Alpha竞争抢人啊!


    可刘洲坤才暗自扯了下单希珩的衣服,单希珩警告地瞥了眼刘洲坤:“闭嘴。”


    ·


    钟溺脱了高跟鞋寸步不离守在小宴会厅外一守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中,前一个小时还不时有送菜的服务员进入小宴会厅,可到了第二个小时,宴会厅门每次打开都只剩源源不断的酒水往里追加。


    钟溺不敢离小宴会厅太近,每次宴会厅门开闭,钟溺只来得及伸着脖子往里偷看上一眼,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哥哥的正脸。


    就在钟溺等得越来越焦躁,特别是后一个小时只有酒水进出的那段时间,简直度秒如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宴会厅中出来了。


    “小言哥!”钟溺见林莫言出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上前堵人。


    “钟钟,你怎么在……”


    林莫言话未说完,钟溺皱眉盯着林莫言的脸色,打断林莫言的问话,直接问道:“小言哥,你怎么了?”


    林莫言脸色青青白白,下颌还有大颗汗珠凝留,渡城虽然夏季炎热,可宴会厅里中控温度最多25摄氏度左右,人在没运动的情况下根本不至于如此出汗。


    而且——


    钟溺鼻翼微微翕动,紧接着下一句话便是:“你身上为什么信息素味道这么浓重?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哥哥呢?他怎么没出来?”


    钟溺以为林莫言出宴会厅代表着里面的酒局结束,可林莫言听了钟溺的问话,却只是摇摇头说:“单总让我出来透口气,我去洗把脸马上回去。”


    “透气,为什么要透气?里面到底怎么了?”


    林莫言脸色实在太难看了,钟溺不知是不是快到分化期了,嗅觉比以前要灵敏了许多。


    林莫言身上确实混杂有酒精的气味,可当林莫言开口说话,钟溺立马就能断定林莫言根本没喝酒,那么进小宴会厅前还好好的林莫言,为什么此刻脸色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有哥哥在酒局中途让林莫言出来“透气”?这也太奇怪了!


    “这不对,小言哥,哥哥没事吧?为什么你身上——”


    钟溺敏锐闻出林莫言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混杂,她着急刚要追问,紧随着钟溺跟过来了的单希珩已经目光锐利地眯起了眼。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Alpha信息素的气味,发生什么事了?”


    林莫言身上,混杂了多种Alpha信息素的气味!单希珩身为顶级Alpha当然也很快就分辨了出来。


    “……我。”


    林莫言用右手扶了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架与鼻梁间立即有细密的汗珠滚落,并且如果仔细去看,他扶眼镜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林莫言深吸了口气,慢慢说:“是Alpha信息素,酒后的宴会厅里都是Alpha的信息素,是我无能,承受不住Alpha信息素的威压,单总才让我出来透气。”


    说是透气,看林莫言这身体状况根本已经到极限了,所以现在小宴会厅里就剩了单珹一个人面对那些人!


    “他们在酒局上故意释放Alpha信息素!”钟溺想都不想扭头就要往小宴会厅里闯。


    在钟溺所穿的这本ABO书中世界里,由于Omega身体、生理上各方面条件的限制,他们极少承担社会责任过重又或者太过抛头露面的工作。


    单珹现在所处的那间觥筹交错的小宴会厅中,大概都是渡城有权有势的各方大佬,他们无一不是信息素强势的男女Alpha。


    在这样的场合下,在大量饮酒后,他们居然肆无忌惮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内释放自己的Alpha信息素?!


    要知道,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等级过高都是可以迫使Omega强制进入发热期的!


    这些人居心何在?!


    “等等。”单希珩一把拦住一刻都待不住了的钟溺。


    钟溺狠狠甩开单希珩的手,咬紧牙关:“等什么!他们当着哥哥的面释放信息素!哥哥是Omega!”


    “你冷静一点,钟溺!”


    单希珩被钟溺甩开一次,并不放弃第二次拦住钟溺。


    “二哥是SSS级Omega,一般的Alpha信息素影响不到他!他不出来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至少先听林助理把话说完!”


    果然,单希珩话音刚落,林莫言也出言解释:“单总这次出差渡城,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边新药II期临床试验申报受阻的问题。”


    林莫言道:“单总不可能遥遥无期等待下去,单总本来想利用今天这场酒会打开局面……”


    钟溺本以为林莫言是真的要劝阻她,可林莫言说到一半,话锋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但我评估,这场酒局今天不可能拿下来了,渡城这边的商政小团体不仅抱团排外,而且行为简直就是流氓!”


    林莫言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指关节捏紧到发白,极端的克制又极端的愤怒。


    “希珩少爷、钟钟,单总是有B计划的,单氏并不是一定要求着他们!单总只是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可这场酒局实在……”


    “我知道了。”无需林莫言多言,钟溺什么都明白了。


    单珹的个性,钟溺再了解不过,哥哥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


    哥哥可以宽以对待身边的所有人,就像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安排林莫言独自出来“透气”,可他自己却不会一样。


    单珹就是这样,自律、严苛,对自己比对谁都狠。


    哥哥不愿意放弃尝试,他不想浪费时间,他对自己下得了狠手,只要达成目的,他在所不惜。


    可现在的情况是就连一向对哥哥忠心耿耿的林莫言都忍不下去了,钟溺凝神闭了下眼,只不过片刻冷静时间,她扯下自己的紫色披肩小心交给身边的人保管。


    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钟溺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一下子歪倒,直直朝旁边一名刚好经过的端酒服务生撞了上去。


    “钟溺!”


    “钟钟!”


    “班花!”


    装满红酒的高脚酒杯摔落在地发出一成串叮叮当当的脆响,钟溺漂亮修身的抹胸礼服裙上到处浸透着酒渍,连发丝和脸上都没能幸免。


    满地的酒杯玻璃碎片,扎破了钟溺双手撑地的掌心,同时也逸出了一丝谁也不曾注意到的隐秘芬芳。


    跪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与大片红酒渍间,红色的酒水顺着钟溺白皙的皮肤缓缓滑出数条水迹,配上她那张惊天美貌的脸尤其显得我见犹怜。


    宴会厅外场中,钟溺周围一圈所有注意到会场里这起意外的人,在看清地上坐着的少女姿容时,都不由自主目光微滞。


    而钟溺仰着脸,随手抹了把不小心溅到眼睫上的红酒水迹,却不想反而沾染上了手心一缕更加艳丽夺目的血色,她黑色透亮的眼眸中满是笃定。


    “小言哥,麻烦你进去告诉哥哥,我…进入分化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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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 第 49 章


    ◎“我说过,没有下次了。”◎


    钟溺摔向端酒服务生的瞬间, 为了让无辜服务生免于被她连累,轻轻一推将服务生推向了宴会厅转角墙壁。


    服务生背面撞上支撑物,没有摔倒,但钟溺却满身红酒渍狠狠摔在了一片酒杯碎玻璃渣间。


    单希珩第一个反应过来, 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伸手去拉地上的钟溺, 钟溺却只是仰起脸, 对林莫言说:


    “小言哥,麻烦你进去告诉哥哥, 我…进入分化期了。”


    单希珩很快明白过来钟溺的意图, 立即皱眉说:“不行,这种谎言太容易拆穿了, 到时候……”


    不等单希珩说完,钟溺冷静打断:“没有到时候,我现在就要带哥哥走!”


    一个小小的晚宴,刘洲坤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多冲击, 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同学产生“兴趣”。


    一直被自己认作“嫂子”的人, 突然告诉自己的“大哥”她心里的人其实是“大哥”的亲哥?


    而后行哥一席话,撇清了自己与班花的关系,更是把刘洲坤彻底整蒙。


    所以现在班花在说什么?


    行哥的总裁亲哥是Omega?!还被他爸在渡城的小团体抱团排外, 并且明目张胆释放信息素意图让单氏集团总裁在酒局出丑吗?


    “我——”


    刘洲坤不知所措地原地呆愣片刻,终于在钟溺提出分化期“谎言”时,回过了神。


    “这样不行,与其谎称班花分化期, 不如说我易感期了。”


    刘洲坤当机立断, 果断对林莫言道:“Alpha易感期好伪装得多, 也不用担心被拆穿, 林助理您就说会场混乱都是我造成的!”


    “刘洲坤?”


    钟溺很清楚, 她现在对信息素越来越敏感,分化期一定是将近了,她本来想利用“分化期”这种合理借口引哥哥跟她离开宴会。


    但她到底还没正式进入分化期,所以才想着借由酒水的酒精味道掩盖信息素气味。


    而刘洲坤提出的方案显然更加简单易操作,可——


    “你不用这样,你爸爸他……”


    钟溺有自己的顾虑,就凭之前刘洲坤想要替她打圆场,刘洲坤父亲的冷厉表现,刘洲坤大概算不上多受宠。


    这样的事情,说到底刘洲坤也很无辜,钟溺要让单珹跟她一起离开,不该把刘洲坤牵连进来。


    “宠不宠的无所谓,我是他唯一的Alpha儿子,我爸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搞砸宴会,当然会被父亲责备,但,今天这事,刘洲坤自认有他的责任。


    “我爸在外面风流债无数,每个人都以为会是他的最后一个O,但结果呢?我妈比我爸年轻了二十岁,每次发热期还要哭着求着他来安抚。”


    刘洲坤的眼底几乎被可悲与嘲讽溢满,表面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憨莽模样。


    “今天我爸连十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我爸盯不上班花,别犹豫了,就这么决定吧!”


    ·


    宴会厅外场的骚动惊动了不少人,刘洲坤为了装“易感期”装得逼真,释放了不少Alpha信息素以作掩护。


    当刘洲坤整个人扑到依旧跪坐在地上的钟溺身边,用双手撑到钟溺两侧假装贴近那刻,只能退居远处看着他们的单希珩攥紧了拳。


    “你刚才吃的什么药?怎么能和酒一起混喝?”钟溺借着刘洲坤高大身形的遮挡,小声问。


    因为是商量好的行动,钟溺在刘洲坤靠过来时,只稍微偏了偏头躲避,身体其实没有太过闪躲。


    她目睹了刘洲坤拿杯酒偷偷服用了一颗药物的隐蔽行为,有些不放心地悄然询问他原因。


    而刘洲坤却只摇了摇头,语焉不详说:“就是……我家生产的保健药,能混合酒吃的,死不了。”


    “你还随身带保健药?”趁着林莫言进去传话,钟溺分心赏了刘洲坤一眼,随口调侃,“看不出来,年纪轻轻,你还挺虚?”


    “……”


    大概一个正值身强体壮期的青年Alpha听到“虚”这个字都会不免神经敏感,刘洲坤被钟溺一句话噎得面红耳赤。


    只得结结巴巴解释:“我爸让我,让我了解一下公司热销品,我,我今天才,才拿到,我——”


    可惜刘洲坤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一瞬间失去平衡,一米八几的个头随随便便就被掀翻倒地。


    钟溺心里正奇怪刘洲坤吃的什么药,一时间也没注意小宴会厅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一向不会将情绪摆在脸上,喜形绝不于色的单珹此刻脸上表情全无,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狠劲。


    刘洲坤被一个极大的力道猛然掀翻滚到一边,才堪堪稳住身形回头看去,冷不丁就与已经在钟溺身前单膝蹲下的男人对上了一眼。


    只一眼,刘洲坤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单珹从小宴会厅出来到蹲到钟溺面前,从头到尾没有说任何话,但周围所有原本围在钟溺身边的人群小圈自动退散半步。


    安全感十足的信息素仿佛在钟溺周身建起屏障,不过两个小时不见,钟溺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眼前的人了。


    “哥哥。”钟溺有半秒失神,才主动抓上单珹的手臂。


    她今天原本精心打扮,脸上画着清纯又娇艳的薄薄妆容,小露香肩,黑色与紫色搭配的礼服本该衬得钟溺整个人白皙胜雪。


    然而,为了将这场戏演逼真。


    钟溺不得不湿了衣裙,满手鲜血,头发、脸上,露在衣裙外的肌肤到处流淌着酒渍,满身狼狈的跪坐在地上,才有机会跟单珹在今晚有了第一个正式的目光交汇。


    钟溺眼神不由有些闪躲,太狼狈了,明明想趁今晚打破自己在哥哥心中“小孩子”的既定形象的。


    单珹轻抚了下钟溺的灰紫色头发,将钟溺鬓角一缕还沾着红酒渍的发丝,用自己价格昂贵的西装袖口轻轻擦拭干净。


    单珹看着钟溺,缓声安慰:“没事了,还能走吗?”


    钟溺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自己假装摔倒的,弄成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也不过为了方便单珹更加合情合理跟她一起离开。


    可钟溺才借着单珹手臂的力道从地上起身穿好鞋,刚站直的身体很快又弯曲下去。


    钟溺从小热爱那些blingbling华而不实的配饰玩意儿,但她今天身上这款经典抹胸小黑裙礼服实在不适合搭配过多累赘装饰物。


    所以钟溺的心思就打到了被长裙下摆遮盖住的高跟鞋上。


    她今天穿了一双闪瞎人眼的细钻高跟。


    结果鞋子才穿上不到一秒,刚站直身体想要整理一下裙子的钟溺就被自己鞋上的细钻勾住了礼服裙摆差点来了个当众走光。


    钟溺反应迅速险险捂住前胸的一点衣料,一件宽大的外套便已经兜头披到了钟溺肩上。


    单珹替钟溺将自己刚脱下来的西装拢紧,外套扣子一个一个仔细扣好,语气沉着镇定地吩咐:“莫言,拿鞋。”


    接着,不等钟溺理解他这句话里的意思,钟溺整个人便被单珹打横抱了起来,脚上的高跟鞋也应声落地。!!!


    钟溺在双脚离地的那一刹那完全惊呆了,只能仅凭本能双手抓紧了单珹的手臂。


    直到出了晚宴会场,被单珹从臂弯小心翼翼安放上汽车后座,钟溺抓着单珹手臂的手都没有松开。


    坐上车后,钟溺只觉得自己胸腔中的一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以至于她都担心在这么小的车内空间里,哥哥会不会也被她无处掩藏的心跳声吓到。


    “安全带。”汽车开动前,单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钟溺乖乖照哥哥的话扣好安全带,再度转过头去时,发觉单珹几乎贴着后座车门,坐在了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可以离钟溺最远的位置。


    “……”


    钟溺盯着已经闭上眼,看起来好似睡过去了单珹。


    哥哥累了吗?


    还是喝醉了?


    钟溺闻得到单珹身上浓重的酒气,只是不知是因为这酒气来自于单珹,还是因为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单珹的信息素,依旧紧紧包裹在钟溺身边的缘故。


    总而言之,趁着哥哥在闭眼休息,钟溺甚至悄悄深吸了一口车内的空气,想要捕捉更多属于单珹的气息。


    钟溺不想打扰单珹休息,可她此刻心跳尚未平复,被哥哥温暖的外套包裹着,钟溺坐在车上简直心猿意马。


    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隔音挡板早已升了起来,一时间宛若与世隔绝的后排车座空间内,钟溺只听得到自己“咚咚”直响的心跳声与单珹比平时略显粗重了几分的呼吸。


    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钟溺便开始窸窸窣窣动了起来。


    而单珹从始至终眉心微蹙,紧闭着眼,对外界的一切仿佛毫无感知。


    直到——


    “你干什么!”


    单珹猛地睁眼,反应极大地瞬间绷直身体,躲开钟溺手上拿着的东西。


    钟溺手里拿着张暖胃贴,明显被单珹抗拒的行为惊懵了下,哥哥反应怎么这么大?


    钟溺眨眨眼无辜道:“哥哥,你用这个敷在胃上,会舒服一点。”


    这是钟溺在今晚来宴会前,特地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买的,她随身搭配的小手袋里就装了这么一样东西。


    “哥哥,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钟溺想给单珹悄悄放暖胃贴时,是临时解了身上的安全带的,这会儿她靠近了一点单珹,发觉哥哥脸上竟也出了好多汗。


    而且刚才她才拿着暖贴碰上单珹的腹部附近,哥哥的身体仿佛抽筋似的痉挛了一下,非常明显。


    钟溺担忧道:“哥哥是不是喝了很多酒?他们的信息素影响到哥哥了吗?哥哥——”


    “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单珹大概因为刚睡醒,嗓音格外低哑,直接打断钟溺。


    钟溺习惯了听从单珹的话,只得乖乖坐回原位,重新扣好安全带。


    直觉告诉钟溺,哥哥好像生气了。


    “对不起,哥哥。”钟溺垂头丧气道歉。


    她以为单珹是因为她破坏了今晚这场宴会而生气,是她把哥哥的计划搞砸了。


    钟溺低落检讨道:“我不该今天闹着要来的,如果我不来,就不会碰上刘洲坤的爸爸,我应该……”


    “钟溺,我说过,没有下次了。”


    单珹没有让钟溺自我检讨完,他的声音哑而低沉,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疲惫。


    钟溺闻言一怔。


    没有下次了,什么没有下次了?


    钟溺记得的,单珹只说过一次“没有下次了”,而单珹说这句话的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在渡城市人民医院外。


    他对钟溺说,不要伤害自己的方式,没有下次了。


    难道单珹发现了他们是故意演戏引起宴会场地混乱的!


    “哥哥,刘洲坤他是为了帮我……”


    不用钟溺继续解释下去,单珹沉声开口:“你同学装易感期的事以后再说,如果我没过去,你打算接了那杯酒?然后呢?”


    钟溺愣了愣,没想到哥哥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钟溺,你同学的爸爸六十了,你知道六十岁比你大多少吗?他什么意思你不明白?那杯酒你能喝吗?他配吗?”


    原来单珹全都看到了。


    连钟溺抬手,甚至都还来不及碰上酒杯的小动作都全部注意到了。


    钟溺站在小宴会厅外等待单珹身影出来的两个小时里,无数次后悔自己就该把那杯刘洲坤爸爸怼到她嘴边的酒喝了。


    喝了那杯酒,或许后面事态就不会发展到需要哥哥出面解围的地步。


    可单珹现在却说,那杯酒你能喝吗?


    他配吗?


    钟溺看着单珹,讷讷低声唤:“哥哥……”


    单珹没有回应钟溺这声“哥哥”,他自上车起目光再没有与钟溺产生过任何交集,钟溺一路默默无言望着单珹,单珹却始终侧头对着窗外。


    ……


    钟溺不知道单珹到底在今晚的酒局上喝了多少酒,她能明显感觉到哥哥的状态不好。


    单珹平时喝酒从不上脸,向来是喝得越多脸色反而越白,可今天借着酒店电梯里不算明亮的灯光,钟溺发现单珹的两颊居然泛起了红晕。


    她知道她和单珹之间的事还没有解决,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哥哥意外听到她的告白,以单珹对人对事的原则性,一时之间肯定没办法接受。


    哥哥今天坐在车里,全程都恨不得离钟溺离得十万八千里远QAQ


    单珹送她到达19楼后,并没有出电梯的意思,钟溺猜想哥哥也是因为她白天在飞机上的一番话,故意没有和她订同一层酒店房间。


    钟溺到底担心单珹的身体,所以自己走出电梯后,只老老实实朝电梯内挥手:“那哥哥好好休息,晚安。”


    单珹和林莫言站在电梯内,面对钟溺的道别,单珹没有出声,反而站得离单珹极近的林莫言对钟溺笑了笑。


    钟溺一身狼狈,林莫言体贴提醒:“快回房收拾一下吧,别感冒了,晚安钟钟。”


    然而,钟溺不知道的是,在电梯门关闭的刹那。


    林莫言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双手从后方勉力扶着此刻几乎无法自己直立站稳的单珹。


    “Boss,您还好吗?刘家在渡城做的助兴药品生意,他们是不是在酒里动了手脚?我去通知周博士!”


    只见电梯中,单珹额角、脖颈、手背上的青筋全都根根暴起,突突直跳,在钟溺看不到的西装裤侧腿周围到处都是被五指狠狠掐过的褶皱抓痕。


    单珹单手死死拽住林莫言的手臂以保持身体平衡,他呼吸深喘,急促而紊乱:“谁都不要告诉,她手现在不能碰水,你先去……”


    “Bos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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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 第 50 章


    ◎“分化期这么晚,一定憋久了。”◎


    钟溺回到酒店房间没两分钟, 门口的门铃响了。


    钟溺抱着打算进浴室换洗的衣物打开门,见了来人一愣,急忙问:“小言哥?你怎么……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才与单珹一道乘坐电梯离开的林莫言居然又出现在了钟溺房间门口!


    林莫言勉强笑笑:“分开的急,忘了看钟钟手上的伤了, 伤口还会不会痛?”


    钟溺让开位置让林莫言进门, 这才发现林莫言右手上还拎着个小药箱。


    钟溺摇摇头:“没事了, 血都没流了。”


    由于第99次重生后过于倒霉,钟溺对受伤习以为常, 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 在钟溺这里都算不上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我还是帮你检查一下吧,都是小玻璃渣, 如果没清理干净会很麻烦。”林莫言说。


    钟溺对此没什么意见,乖乖摊手给林莫言看。


    林莫言仔仔细细为钟溺的两只爪子都检查了一遍,每个细微的伤口都没放过,给伤口消毒的同时还在反复询问钟溺这里、那里有没有痛感。


    钟溺无所谓地配合着, 瞄了眼小药箱中的东西, 随口问:“小言哥哪里找来的药箱,东西还挺齐全。”


    “问酒店前台拿的。”林莫言回答。


    林莫言给钟溺的手心上过药后,还喷了一层液体创可贴, 然后又变魔术似的变出了一包一次性手套给钟溺套上,并且细心地用塑料膜将钟溺手腕边缘全部严实密封好了。


    做完这一切,林莫言从进门起就不自觉皱紧的眉心才松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


    “小言哥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钟溺总觉得林莫言心事重重, 盯着对方的神色不由发问。


    林莫言闻言立即反射性摇头否认:“没, 没事。”


    “真的?”钟溺狐疑道。


    “也不对, 的确有件事。”


    面对钟溺不解的凝视, 林莫言突然望向窗外提醒:“钟钟, 今晚渡城有台风橙色预警,半夜可能会下大雨,你记得待在房间不要出去。”


    钟溺被单珹抱着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宴会厅外面确实就已经开始下雨了。


    只是她的身上有单珹的西装外套,头和脸也被单珹一路用身躯刻意遮挡着,所以当时倒也没意识到外面的风雨究竟大不大。


    原来渡城是有台风要过境了吗?


    “这次台风来得突然,本来气象预报预测这场台风不会经过渡城,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今晚大概就要登陆渡城了。”


    林莫言解释道:“不过这次台风应该最多在渡城停留两天,你和小少爷回星都填报志愿肯定错过不了,就是可能没时间在渡城玩了,等以后有机会……”


    “小言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钟溺有些好笑地打断林莫言的话,林莫言这样小心翼翼给她一点点解释,就仿佛她会因为一场计划外的台风妨碍了出门游玩计划而闹脾气似的。


    “我来渡城本来就只是因为想跟着哥哥,玩不玩的无所谓,都怪我把今晚的宴会搞砸了,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酒店的,你让哥哥放心。”


    林莫言是单珹的私人特助,如果没有单珹的授意,林莫言哪里需要给钟溺交代考虑这么多。


    林莫言点点头,倒没过多遮掩,大大方方接受了钟溺所说的“老老实实待在酒店”的说法。


    只在林莫言打算离开前,钟溺站在门口送人又临时问道:“小言哥,那哥哥住在哪间套房啊?”


    林莫言离开的背影一顿,没有立即回答。


    “哥哥……连房间号都不愿意让我知道吗?”钟溺见了林莫言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些低落地说。


    “没,不是这样的。”林莫言转回身赶紧摆了摆手,“钟钟,台风来了,气温一定会骤变,雷电是不会追到房间里来的,单总希望你好好待在房间休息。”


    好吧,哥哥竟然连她可能晚上会跑他房门外搭窝都早就料想到了。


    钟溺不太甘心地“哦”了一声,这才目送林莫言离开。


    林莫言走后,一天的兵荒马乱宣告结束。


    钟溺在浴室里泡澡泡到一半,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她竟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等到钟溺再醒来的时候,浴室的灯居然黑了。


    她听到了浴室窗外狂风暴雨,还有什么东西撞击玻璃的声音。


    ——台风来了。


    紧接着,钟溺意识到可能停电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台风登陆引起的停电。


    钟溺进浴室没有带手机,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只觉得一觉醒来头晕脑胀,难道真要被林莫言预言中了,就因为她泡澡时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感冒了吗?


    好背啊,钟溺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灾星在世”的人设果然屹立不倒。


    头重脚轻地从浴缸中爬起来,钟溺中途还因为腿软摔回了浴缸里一次。


    她坐在已经变凉的水里懵了好一会儿,奇怪,为什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呢?


    不会不只是感冒而是直接发烧了吧?


    钟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只摸到一头热汗?皮肤相触的刹那,钟溺“嘶”的一声,感觉自己皮肤烫得仿佛都快要融化掉了。


    好不容易东倒西歪爬出浴缸,钟溺的面前本该是一大块化妆镜。


    如果此时没有停电,钟溺就会发现镜子里自己一身皮肤全都泛着极致的潮红,周身甚至冒着诡异的氤氲白气。


    那么,哪怕钟溺现在脑筋再不清醒,也该意识到情况有异,不会只当做发烧了之。


    摸摸索索穿好衣服,钟溺几乎每做一个动作就得停下来喘两口气。


    她觉得渴,好渴,喉咙仿佛要烧起来的灼热感让钟溺呼吸声一声大过一声。


    钟溺急于出去找水喝,可当她摸黑走到浴室门口,却发现浴室的门打不开了。


    试了好几次,真的打不开?


    就在这时,不知是风把路边的树吹断了,还是什么大型物体断裂的声音,哐当一声巨响,震得钟溺整个脑子里轰鸣声不断。


    怎么会这么吵,尖锐的耳鸣迫使钟溺只能徒劳无功地捂住双耳。


    狂风大作,树影摇晃,太吵,太黑,太闷了。


    钟溺逐渐有些焦躁,在反复尝试打开浴室门,确定门锁真的卡住了以后,钟溺没有犹豫,直接暴力上脚踢门。


    还是不行。


    她现在浑身说不上的酸软,根本使不上力。


    钟溺用发丝濡湿的脑袋,躁动不安地顶在浴室门背上,一下一下磕着玻璃门,在磕到第不知多少下时,钟溺的头陡然不受控制般地狠狠撞在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于是,钟溺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眩晕,想吐,浑身又热又痒又不受控。


    她挣扎着跪坐到马桶前干呕,却什么都呕吐不出来,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像是都在她睡着的那段时间蒸发殆尽。


    渴,好渴,她需要水,很多水。


    很多很多水。


    钟溺刚才不受控制撞门的那一下,让她的额头瞬间肿起了一个很大的鼓包,但钟溺丝毫感受不到头上的痛感。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钟溺头脑因为猛烈碰撞,短暂地清醒了一阵。


    她意识到这样不行,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间浴室。


    或许是由于台风登陆的原因,钟溺只觉得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热,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已经开始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钟溺告诉自己她一定是生病了,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必须出去。


    她需要自救。


    钟溺勉力从马桶前爬起身,摇摇晃晃去到洗漱池边,凑近水龙头直接灌了一肚子凉水。


    冰冷的水流灌入钟溺的食道、胃部,让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蒸熟了的钟溺得到了片刻喘息。


    钟溺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垂头凝视着台面上一滴滴从她的脸上、脖颈、手背,皮肤各处成股滚落而下的汗水。


    一般发烧会出汗吗?


    出汗不就代表该退烧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钟溺面对突发的“倒霉”情况,应对经验丰富且沉着冷静,心中的疑问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又被她抛诸脑后。


    无论如何,她需要先离开浴室。


    钟溺首先将浴室内浴巾、毛巾所有能用上缓冲的东西一一清点出来,她把较为宽大的浴巾兜在自己的头上脸上,又用较小的毛巾将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缠成了两只肥大的粽子。


    随后,钟溺在浴室中翻找对比了许久,最终拆卸下浴缸侧面淋浴用的花洒喷头,干脆利落对着紧闭的玻璃浴室门狠狠砸了过去。


    随着“哗啦”一片玻璃碎裂声,钟溺所在的浴室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碎玻璃渣洞。


    钟溺忍着眩晕蹲下身体,毫不犹豫用包裹着毛巾的手将“玻璃洞口”的残余碎片用力掰落,逐步扩大这个玻璃洞口的碎裂面积。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酒店外的风声雨声越来越大,一声一声仿佛每一滴暴雨坠落与狂风呼啸都在钟溺的脑子里掀起了相应巨大回音。


    钟溺忍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焦躁不安,脖颈上纵横交错全是暴起的狰狞青筋,人也几乎摇摇欲坠。


    她在最后时刻,终于在玻璃浴室上凿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仅容她纤瘦的身躯穿梭而过的玻璃破洞。


    这会儿,钟溺也顾不得玻璃门边缘锋利的残余碎片会不会扎到自己,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洞中钻爬出浴室。


    再然后,钟溺的记忆戛然而止。


    当钟溺再次醒来,她的人已经躺在了医院之中。


    钟溺能明显察觉自己的五感变得非常灵敏。


    她在睁眼前便能猜出她所躺着的房间里有几个人,对方每一个细微动作、呼吸起伏,甚至脉搏跳动钟溺都能隐约感知得到。


    就比如,她知道自己现在躺着的位置旁边,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单希珩。


    “谁送我来的医院?”钟溺眼睫轻颤,开口嗓音有一种砂纸磨砺出的沙哑感,把钟溺自己惊得怔了好一会儿。


    “水。”钟溺下意识呢喃。


    “你现在喝不了。”单希珩说。


    他似乎对于钟溺的醒来并不意外,在钟溺出声后,单希珩手心翻转,快速收起手里一直把玩的东西。


    钟溺清了两下嗓子,又问:“我进入分化期了?”


    钟溺不蠢,如果说当时在浴室头晕脑热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么现在她看见自己此刻躺着的“病床”构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年前,她也曾看过别人躺在这样一个玻璃盒子里。


    她以为对方死了,悲伤欲绝还把正处于分化期的Omega病人哭醒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睡了多久?”钟溺问完这句,紧接着下一句便是,“哥哥呢?”


    这样的对话,短短半年内在钟溺与单希珩之间至少重演过三次。


    单希珩面上没什么特别表现,只说:“二哥有事。”


    单珹有事?


    连她分化期了,哥哥都不来看看她吗?


    钟溺心下微微失落,又听单希珩起身淡声道:“我去叫医生。”


    随后,钟溺眼睁睁望着单希珩转身出门,并且在那之后再没有回来。


    盯着对方高大的背影离去,钟溺有一种错觉,来渡城不过短短几天,单希珩好像瘦了许多?


    一大帮医生涌入钟溺的病房,为刚刚苏醒的钟溺做了一系列身体检查,又如潮水般很快离开。


    钟溺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不时经过病房门外,一个个来来往往的陌生身影。


    她的病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没有陪护、没有探病人员、连呼吸声都只有她自己的。


    单希珩在避开她。


    钟溺清晰认知到了这一点。


    医院病房中明明有呼叫铃,单希珩却舍近求远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出病房找医生。


    钟溺从单希珩的神色上看不出半分破绽,对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酷哥脸,自钟溺醒来到他离开,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正常。


    可就是这种太过正常,太过和谐的相处对话,让钟溺敏感地觉察出了一丝平静下的不同寻常。


    钟溺进入了分化期。


    一个被基因检测预报判定为“Beta”,当了十八年普通人都没有分化的Beta突然进入了分化期。


    单希珩“平淡”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


    从钟溺醒来,钟溺一共问了单希珩四个问题。


    除了分化期这么一个显而易见能得出答案的废话问题以外,单希珩在这些提问之中只选择性回答了钟溺一句,单珹有事。


    在那之后,单希珩便以找医生为理由直接离开了钟溺的病房。


    为什么呢?


    钟溺问的那几个问题都是非常寻常普通的话题,钟溺与单希珩十年朝夕相处,对于单希珩的脾气性格非常了解。


    单希珩这人根本不屑于说谎,通常情况下,只有在他本人极度不愿面对某个事情,又或者厌烦某些东西的时候,他才会做出这种“逃避”表现。


    所以,她那几个问题,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在单希珩走了十几分钟以后,林莫言进入钟溺的病房,钟溺猜想林莫言应该是得了她苏醒的消息特意赶来看她的。


    居然十几分钟就到了,快得让钟溺几乎要误以为林莫言的人本来就待在这所医院里。


    “小言哥。”钟溺叫人,嗓音还是有些嘶哑。


    林莫言在进入钟溺病房后,十分体贴入微地给钟溺带来了她的手机、手机充电线、蓝牙耳机,以及许多方便她躺着解闷的玩意儿。


    林莫言隔着透明隔离罩,耐心询问钟溺:“钟钟,你觉得怎么样?身体难不难受?”


    钟溺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小言哥,我还要在这里面待多久啊?”


    其实,钟溺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Alpha分化期与第一次易感期一般都是同步到来的吗?


    钟溺失去意识前,明明浑身滚烫得都快熟了,整个人骨头缝里流淌的都是热浪岩浆。


    怎么这会儿分化期都还没过去,她就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难受就好。”


    林莫言闻言欣慰地笑了笑,他在单希珩坐过的那张陪床凳上坐下来,陪钟溺聊了好一会儿天。


    钟溺忽然问:“小言哥,现在是几号了?”


    林莫言带来的手机设备那些,需要医生进来帮忙打开信息素隔离罩才能真正送到钟溺手上,但打开隔离罩需要清空病房闲杂人员,所以这会儿钟溺的手机还放在床头柜上无法使用。


    “今天27号了。”林莫言回答道。


    钟溺起先只是“哦”了一声,嘴里下意识呢喃重复了一句:“27号啊……”


    “今天27了?!——嗷!”


    蓦地想起什么,钟溺猛地起身,一头撞上了病床上密封的信息素隔离罩。


    钟溺捂着头“嗷”了一声,林莫言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了?别着急?撞伤了没有?我去叫……”


    “不,不用,我没事。”


    钟溺捂着脑门只觉得非常丢脸,她刚才用手碰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有个现成的肿包,这才想起这个包似乎是她在酒店破门出浴室前自己撞出来的。


    那她这段时间躺在玻璃罩子里,就是顶着这么大一个脓包睡着的吗?


    玻璃罩子又不挡视线,多难看啊!


    不知道哥哥看到了她这副模样没有。


    钟溺懊恼得不行,定定心神,才揉着脑袋提正事:“小言哥,我的高考志愿还没填呢,好像明天就要截止了。”


    闻言,林莫言却放下心来,安抚钟溺的情绪道:“高考志愿已经帮你填过了,钟钟别急,不会逾期的。”


    “帮我填过了?”钟溺按着脑袋傻乎乎地隔着透明隔离罩看着病床边的林莫言,“什么时候填的?报的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


    “报的星都医科大的药剂学专业。”林莫言继续回答。


    “药剂学?”钟溺一怔,半晌才问,“……小言哥怎么知道我想报这个专业?”


    她明明谁也没说过,这个决定还是她在追着单珹去晚宴,回去的路上才决定的。


    林莫言怎么会知道?


    而且还已经直接帮她填报了志愿?!


    “呃……”闻言,林莫言不知为何有一瞬语塞,微微停顿了片刻,他避开钟溺的视线说,“你告诉我的,钟钟忘记了吗?”


    “我告诉小言哥的?我什么时候跟小言哥说了这个?”钟溺摇了摇头,她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林莫言一口咬定,填报星都医科大学药剂学专业的志愿是钟溺告诉他的。而钟溺对于自己从酒店浴室出来到在医院病床上苏醒这段期间的记忆始终处于空白。


    钟溺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林莫言确实帮她报了她想要填报的学校与专业,钟溺心中虽然纳闷,也没法询问出更多细节。


    有了林莫言带来的手机,钟溺在玻璃罩子里的隔离日常终于不用再是对着病房门外路过的陌生身影发呆了。


    于是,钟溺在刷社交媒体软件时发现,原来23日夜晚登陆渡城的台风一度造成了渡城全城停电淹水,电力、交通系统全部瘫痪。


    并且,台风在渡城停留了三天才刚刚离去。


    而这个时间段,刚好是钟溺突然进入分化期,毫无记忆的三天。


    停电,淹水,交通瘫痪?


    钟溺为自己就连分化期都能赶上个这种“好时候”而微微无奈了一秒,一秒后,新的疑问又悄然浮现上钟溺的心头。


    当天夜里,钟溺等到医护人员来病房进行晚间查房时,状似随意地问:“请问,我是什么时候被送来的医院?”


    回答钟溺的是一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护士,他只稍微回想了一瞬,对照了一下钟溺床头的身份信息,很快准确回答出:“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水刚退你就送过来了。”


    “分化期这么晚,一定憋久了。这几天肯定挺难熬的吧?”男护士一面给钟溺查看仪器中营养液、镇定剂以及供氧剩余量情况,一面随口聊天似的问。


    闻言,钟溺沉默良久,半晌“嗯”了一声,再没有询问其他。


    待男护士离开病房后,钟溺手里握着被她玩了许久,有些滚烫的手机,眼睑低垂,黑眸沉沉。


    因为分化期晚,憋久了难受?


    钟溺昏迷前倒是挺难受的,可现在却完全不像还处在分化期般毫无感觉。


    为什么会毫无感觉呢?


    明明医生一直在监测她的呼吸心跳曲线,只要钟溺的心跳过速,有任何焦躁亢奋不受控的苗头出现,床头仪器装置内的镇定剂就该自动注入隔离罩。


    然而现在一整天过去了,从钟溺苏醒后,仪器中镇定剂的剂量却始终没有减少。


    一天三趟的查房,氧气、营养液都在不断添入,唯独没有任何人为她补充过镇定剂份额,为什么?


    Alpha的分化期不就是初次易感期吗?


    她现在这个状态,哪里像易感期了?


    三天前,钟溺分化期突然来袭,她在浴缸里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个人被困在了闷热停电的浴室内。


    于是,她破坏了困住她的玻璃浴室门挣扎出了浴室。


    然后呢?


    钟溺当时觉得很不舒服,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灼烧,想吐但吐不出来,思维行动都有不受控的迹象。


    她隐约记得自己的脚在爬出浴室里那扇碎玻璃门时,好像流血了,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光着脚躺回了酒店房间床上。


    再后来……


    她应该打过一个电话。


    钟溺觉得难受,很难受,整个人皮肤快要烫化了的感觉,浑身犹如烈火炙烤。


    她打电话应该是求救的?她似乎还对着电话说了话。


    那么,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呢?


    她,当晚究竟打给了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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