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阿里嘎多粥粥桑
◎同~伴~(粉耗子撅嘴摊手)◎
晚风急。
无数稿纸随着穿堂风乱窜, 呼啦啦响个不停,地上的纸张被姜烈渊的靴子踩得咯吱咯吱。
他站在墨鱼公子的寝房内,从头到脚冰寒彻骨。
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人竟然全部消失不见。
姜烈渊如坠冰窟, 血液倒流, 抄起腰间的佩剑就刺进地板,可惜并不同他想象的一样有密道。
墨鱼公子绑架余粥做什么, 余粥现在安不安全?
地板上的反光刺痛了他的眼——那是藏在余粥袖口的匕首。
窗外树影幢幢,诗楼从树梢后露出个飞檐,孤月下折射着清冷的月晖。
*
一盏茶之前——
“我劝你不要动。”
一张锋利的刀片贴着余粥喉结, 甚至咽唾沫时上下滚动,都有可能划破皮肤鲜血淋漓。
余粥警惕地盯着眼前之人, 权衡再三, 保命为大,缓缓松开了匕首。
匕首落地一定会发出声响,即使声响再细微,门口的姜烈渊也有察觉。
谁知匕首落地时有个鞋面挡了一下, 鞋尖一勾, 匕首落地毫无声息。
墨铁柱微笑道:“你是一旬之内的第七个。罢了, 请你去参观参观我的诗楼。”
*
诗楼共五层, 白日明媚的光线照耀,显得金碧辉煌气势磅礴;
然而在夜中亲临,从下往上眺望,总让人有种即将被巨物吞噬的恐惧。
“走吧。”墨鱼公子用刀柄顶了一下余粥后背。
其实方才来的路上, 如果拼死一搏, 余粥有机会逃跑。
但他无比在意墨鱼公子方才说的话:“你是这旬的第七个。”
诗楼一层没有想象中的大, 黑漆漆, 空空荡荡,连脚步都有回应。
一层的中间有个旋转楼梯,可以至二楼。
墨鱼公子关上了门,余粥迅速跟他拉开距离,蹙眉道:“你是陛下的人对吧?”
“你看懂了茶面上的暗号,莲。”余粥可不敢在危机关头卖关子,语速稍快道:“我也是陛下派来的人,下旬开战时希望你能够动用兵力支援!”
墨鱼公子发丝宛如霜雪,他静静地听着余粥说完一切,短刀在指尖戏耍,仿佛真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弟子。
“我有证物。”余粥看出来墨鱼还不信任他,道:“陛下给我了簪子当做信物,但是簪子现在在我同伴身上,你让我去见他。”
墨鱼公子笑出声:“你觉得我很傻吗,凭借三言两语就跟你掏心掏肺?而且——”
余粥见墨鱼公子抬起手对着他,宽大的袍口中是一张寸弩,明晃晃的箭矢瞄准了余粥的眉心。
“而且,”墨鱼公子眯了眯眼睛:“你凭什么说我是芈家的人?恰恰相反,潘丞相和他的傀儡皇帝给我了不少好处,我心自然向着他们。”
余粥在这瞬间是真的慌了神。
墨鱼是潘金龙的人?
不对不对,余粥深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
墨鱼公子淡色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余粥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人在紧急关头总能高强度思考,白日中姜烈渊和他说的话在大脑中飞速闪过,电光石火间余粥醒悟:墨鱼公子又在诈自己。
“公子自然不傻,您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墨鱼听乐了:“临死前说两句好话求饶?”
“非也。”余粥冷笑一声道:“在战前,他人都在准备物资或寻找安全的容身之处,只有您反常地举办了诗会。但您白天的表现,让我觉得您并非是对诗歌有意思的人,所以您举办诗会的目的只有一个——方便人员流通,与陛下的亲信见面。”
“第二,”余粥因为激动声音有些颤抖,道:“南来北往的诗人骚客汇集于此,时间一长大家只会赞叹您是有情调的文人,而您‘武将’的身份和兵权会渐渐淡出知情者的视野。”
“有第三吗?”墨鱼公子掏了掏耳朵道。
被杀气腾腾的弓弩对准,滋味并不好受。
余粥搜肠刮肚想凑出来第三,可惜早就脑袋空空。
他赌一把,道:“您现在既没有杀我也没有将我交到官兵手里,这便是第三。”
墨鱼公子动了动眉毛,眉毛都是银白之色。
他另一手揉了揉肩膀,余粥不知道他是想发射箭矢还是放下弓弩。
墨铁柱懒洋洋开口:“你……”
“咚!”
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刺耳。
门口传来凿锁声,墨鱼公子脸色一变。
“是我同伴,他身上有信物,别伤害他!”余粥快一步急切道:“您别试探我了,让我去取信物。”
“余粥!”门外果真传来姜烈渊的声音。
墨鱼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我没事!”余粥回应道。
姜烈渊没找错地方,他们果真在诗楼。
他心急如焚,听余粥的声音还比较有活力,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他想直接破门,可又怕墨鱼伤害余粥。
就在他扬起剑第二下凿锁时,大门从里面开了。
黑漆漆的室内,最里面墨鱼公子用短刀架在余粥的脖子上,冷声命令道:“进来,关门。”
“我没事。”余粥安抚道。
姜烈渊眼神阴鸷:“先把他放开!”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墨鱼公子毫不示弱。
“阿渊,听他的。”余粥怕姜烈渊脾气太倔。
姜烈渊攥了攥拳头照做。
关上门后,他取出了怀中的簪子,摊开在手掌心。
这精美的做工和昂贵的原材料不是能仿制出来的,墨鱼公子再三确认,终于相信他们道:“你们真是陛下的人?那为何你说你是从岭南来的?”
余粥无奈:“您诈我话,我肯定不能掉以轻心啊。”
墨鱼公子放开了余粥,姜烈渊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上上下下看有没有受伤。
“我真的没事。”余粥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余粥有预感,姜烈渊会在下一秒上前去揍墨铁柱一拳。
他拉住姜烈渊的手小声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好吧,误会一场。”墨鱼公子收敛了敌意,鞠了一躬道歉道:“抱歉,但是我要警惕一些。潘金龙一直在怀疑我,还派人监视我的行踪,甚至装成陛下的人来试探我。”
他苦笑道:“来了六个,你这个第七个终于是真的了。”
余粥表示理解,墨鱼公子就在敌人眼皮底下,肯定更危险。
“有些话陛下让我捎给您,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吧。”
墨鱼公子道:“行,你们跟我来。”
说着便蹲下身,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
突然咔哒一声,脚下宛如地震般晃动,紧接着就像拍电影似的,中间出现了个巨大的裂口,裂口中有楼梯。
“请吧。”
墨鱼公子率先走下去,余粥被眼前一幕震惊住。
地下,原来是个巨大的练兵场!
*
“我手上兵力也不多,只有大概八千人。不过陛下应该知道的,这八千兵全是精兵,就是一人更比两人强。”
墨鱼公子带他们穿梭过正在操练的士兵。
“白日他们会轮流出去解决吃喝拉撒,就伪装成修楼的工人,没人怀疑。”墨鱼公子沾沾自喜道:“我真是个大好人,还知道让他们晒太阳。”
“不必走远了,就在这里说吧。”姜烈渊倏然停住了脚步,面色依旧阴沉。
余粥正色道:“陛下说,让您尽量多在城门支援即可。”
“我懂,”墨鱼公子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态道:“也麻烦你们回去禀告陛下,这些天我有派人拉拢其余忠心的臣子武将,兵力的问题不用担心。对了,是一旬后开战对吧?”
“不,”余粥沉声道:“是十日后。”
墨鱼公子一怔,这跟下给潘金龙的战书不一样,整整提前了二十天。
不过,这倒是有陛下的风范。
“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该告辞了,会有货车把我们带出城。”
“行,那后会有期。”
任务顺利完成,墨鱼公子送他们出去。
余粥走在最前,墨鱼公子走在中间,姜烈渊故意放慢脚步,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地道再次打开,他看着余粥上去后,突然从手中掷出一块石子击中墨铁柱的膝窝。
墨铁柱莫名其妙膝盖一疼,从楼梯上叽里咕噜滚了下来,滚到姜烈渊脚下。
姜烈渊关心道:“您没事吧,我扶您起来,铁柱公子。”
墨铁柱:“……”
他一握墨铁柱的手腕,墨铁柱差点以为自己的骨头要被他掐碎了,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
墨铁柱嘴角抽搐:“你还真见不得你同伴受委屈。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
姜烈渊没有反驳自己是故意的,反而眉心一皱:“谁说他是我同伴的?”
墨鱼公子:“…他自己说的啊。”
“嗯好知道了。”姜烈渊道:“我爱人比较害羞。”
墨铁柱:“???”
*
一番折腾后终于回到了乌村,余粥看什么都亲切,猫和弟弟妹妹都是圆滚滚的。
余粥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觉,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刚烧好水,余粥问姜烈渊道:“要不要一起洗澡?”
姜烈渊惊讶道:“天啊,身为同·伴一起洗澡不太好吧?”
“同伴”二字专门咬了重音。
余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笑道:“也不用见一个人就要说‘我们俩是一对儿’吧?”
“是啊。”姜烈渊皮笑肉不笑道:“咱们是同伴呢。”
余粥:“…不洗算了。”
说罢就要关门把他赶出去。
姜烈渊扒着门口不让他关门,清了清嗓子道:“但是身为同伴,一起洗个澡好像也正常吧?”
作者有话说:
姜烈渊:我~们~只~是~同~伴~啦~(粉耗子撅嘴摊手)
【您对伴侣的第一印象】
姜烈渊对余粥的第一印象:惨惨的大美人
余粥对姜烈渊的第一印象:冷酷且不好惹,有点装
【现在印象】
姜烈渊对余粥:瑟瑟的大美人
余粥对姜烈渊:strong
姜烈渊(害羞):夸我吗?
余粥:死装
(如果有蹲点的小伙伴,这段时间不要蹲啦,好好睡觉~更新可能晚一两个小时。以后尽量每章都长一点,加快完结!)
(没关系,多写一个字也算我写长了︿( ̄︶ ̄)︿)
112 麻辣串串香
◎等你们凯旋◎
以前住小房子的时候是浴桶, 余粥和姜烈渊只能轮流洗。
现在住的是府邸,洗浴的地方自然也比之前大很多,是容得下他俩一起洗的浴池。
身体浸入热水的那一刻, 余粥舒适地叹了口气, 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水温刚刚好, 微烫,将这些天的疲惫都抹去。
姜烈渊也脱完衣服泡进来, 水面立刻往上涨了几分。
余粥打量着他,就像打量着服装店里的塑料模特。
看多了,清心寡欲, 无欲无求。
想当初两人还未谈恋爱时,介于这厮的身材真的很对余粥的胃口, 余粥还偷偷脸红过。
现在——
余粥嫌弃地踹了踹他:“对面坐着去, 别挤我。”
“行啊,同伴儿。”姜烈渊不忘初心阴阳怪气。
余粥当真被气笑了。
余粥不想让头发打湿,泼墨似的长发被随意绾了个宽松的发髻,碎发垂在耳侧, 脖颈修长, 显得那张面孔愈发精致。
姜烈渊跟痴汉似的盯着他看了好久, 道了句:“粥粥你好白啊。”
余粥跟他对比起来确实白。
热水蒸汽熏上脸, 颧骨附近跟擦了桃花粉似的泛红,眼眸晶亮,顿时玩性大发。
双臂拨开水纹,凑近姜烈渊勾了勾他下巴, 语调轻挑道:“具体哪白啊?”
“牙白。”姜烈渊回答说。
姜选手依旧稳定发挥, 不负众望地破坏了暧昧的气氛, 余粥已经习惯了。
他冷笑一声, 狠狠地拧了把姜烈渊的肌肉:“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做人。”
姜烈渊大掌覆住了他的后腰,嘴角勾起道:“你希望我怎么说,余老师给个正确答案呗。”
余粥想了想,其实作为个男人也不在意别人夸赞自己皮肤是黑是白,牙白就挺好的。
忽然耳畔一热,姜烈渊轻声道了句什么。
余粥猛地推开他,瞪着眼睛,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你真敢说的出口啊。”
姜烈渊不为所动,挑了挑左眉,一脸痞样。
余粥恨恨道:“亏我一开始还觉得你、觉得你是个忠厚纯良的好人!”
“我一直都是啊。”姜烈渊撩了把散落在额前不老实的头发,英俊的面孔一览无余。
他的容貌乍一看是英气,
仔细看实则蕴含着无法散去的侵略性。
穿书局不可能找单纯的大帅哥作为杀.戮工具,能找姜烈渊担丧尸本重任,也是看上了他的狠戾。
所以一开始错的其实是余粥,把姜烈渊想太好了。
本质上,其实是榴芒啊。
浴池就这么大点地方,不是你追我赶的舞台,余粥后退能退到哪?
姜烈渊手一勾两人又近在咫尺。
姜烈渊发现余小粥已经半抬头,顿时笑出声:“口是心非。”
余粥吸了口气,微笑道:“你也是,彼此彼此。”
两人都不是啥圣人,天生一对。
这里没有外人,说话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或是人来打扰。
姜烈渊眯了眯眼,拿出正经的口气道:“我发现其实你喜欢听我说这些话,就像喜欢窒息一样。”
余粥闭了闭眼,睫毛沾着水珠。
“同伴”的仇还未报,姜烈渊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两指掐住余粥下巴,让他抬头:“喜欢听吗?”
水雾氤氲,空气不流通,余粥大脑晕乎乎的。
抛开他的道德仁义羞耻心,服从动物追求快乐的本能。
余粥迷离,乖顺道:“喜欢。”
“也喜欢像上次一样吃糖对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循循善诱。
余粥像是卡壳了三秒,突然露出个无法言说的笑容,发自内心地欢喜,笑颜灿烂道:“好喜欢。”
这种笑容姜烈渊太熟悉了。
虽然每次他们都没做到最后,但他有的是办法让余粥露出这种至高无上的满足的笑容。
而现在,仅仅是问问他。
姜烈渊舔了舔嘴角。
“坏粥粥是没有糖吃的。”姜烈渊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继续道:“过来,亲我。”
余粥手自觉地攀上他肩膀,兢兢业业地亲着他脸颊。
姜烈渊冷脸道:“你还是小孩儿吗?”
余粥张开了嘴,咬上了他嘴唇。
余小粥已经完全苏醒,姜小渊也一样,谁也不比谁好。
“乖乖,喂你吃糖。”姜烈渊道。
余粥不满意,扭了下腰身:“我不要,我要全部。”
姜烈渊理智了几分,凝望着爱人酡红的脸颊,轻轻拒绝道:“重要的事情,不能轻易就做,要做好一切准备我才敢。”
余粥失望极了,但也是意料之内。
“等我打完仗回来,咱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姜烈渊虔诚地吻了吻他湿漉漉的手背。
余粥忍不住道:“你不要总说这种话,真的不吉利,在我们眼里是be的意思。”
姜烈渊没有反驳,把他抱在怀中道:“先用别的方法忍一忍。”
*
收拾完时已经傍晚了,余粥蹲在地上收拾了不少蔬菜肉类,准备给杨婶家送过去。
姜烈渊帮他将板车推出来,一筐一筐往上搬着食物。
“差不多了。”余粥揉了揉后腰,感慨道:“其实,我一直很对不起杨婶。”
杨婶就像个无私奉献的母亲,无论是从一开局为他置办荒谬的婚礼,还是在余粥忙的时候经常将弟弟妹妹送去照顾,杨婶为他做的太多太多了。
余粥很愧疚,自己没有去陪陪杨婶。
不过好在,杨婶好人有好报,和小妖母子相认。
“哎呀我的乖乖,带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啊?”杨婶急忙帮着拎东西。
天边挂着一抹黄昏,橘色的光线晕染在田地上,照得大家的脸都红扑扑的。
“您拿着吧,别推脱了。”余粥笑道:“小妖呢?”
小妖还是独来独往习惯了,当年受的委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他还是选择住在可追楼的员工寝房,偶尔回来跟杨婶杨叔吃个饭,今日余粥提前跟小妖说了声儿回来吃饭。
杨婶叹了口气,指了指屋中。
小妖和杨叔关系还是不好,父子俩坐在屋中择菜,脸一个比一个臭。
杨婶打开门无奈道:“你们爷俩儿别闹脾气了,人家粥儿送了咱们好多菜,今晚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个饭。”
小妖脸色缓和不少,起身走出去道:“余粥哥哥我来帮忙。”
“你们不知道盐在哪,我给你们拿出来。”杨婶也跟出去道。
屋中一时间就剩下了姜烈渊和杨叔,二人更没话聊,比刚才更尴尬。
*
串串,在好多人眼中是火锅的低配版。
但实则吃串串的乐趣,就在于握着竹签,将鲜美的食物从上面嗦下来时那种互动感。
签子搓成一把,搓掉上面细小的毛刺儿,放在热水中烫一烫。
姜烈渊走出来,见刀具被大家分完了,他想了一秒,抽出手臂长的佩剑咔咔切玉米。
小妖头皮发麻:“你脑子还正常吗?”
姜烈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用那柄佩剑咯吱咯吱切鸡胸肉。
杨叔冷哼了一声,蹲在杨婶和余粥旁边道:“分我竹签,我也会串。”
余粥问道:“杨叔腰伤的敷药还有吗?”
“有,”杨婶手上动作利索道:“前天去镇子上囤了好多,人家医馆现在都免费抓药,不要钱。”
商人捐钱,农民捐粮,每家每户都出力帮忙。
就像是微弱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也能铺成璀璨的星河。
小妖和姜烈渊在切菜,沉默好久,小妖忽道:“你们征兵还招人吗?”
姜烈渊道:“招。”
小妖放下菜刀,看着他道:“我也报名。”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杨婶和余粥又聊得火热,自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姜烈渊瞥了他一眼,这个眼神不友好,导致小妖炸毛道:“什么意思!”
“打仗不是儿戏。”姜烈渊一掌压碎一个大蒜,淡淡道:“你死外面,你父母怎么办?”
小妖伶牙俐齿反驳:“你死外面余粥哥哥怎么办?”
“我不会死。”
“呵,”小妖冷笑一声:“我也不会死!”
“我之前还真没看出,你有这么强的责任心。”姜烈渊睨他道:“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你狗眼看人低。”小妖依旧毒舌:“我有我想保护的家人,仅此而已,可以了吗?”
少年翻了他个白眼。
姜烈渊想起,太阳楼着火的那天晚上,小妖冲回杨婶家中和荆阳官兵扭打的事情。
姜烈渊笑了一下。
就在小妖准备开口骂他时,姜烈渊说道:“你不必去,留在乌地,乌地的父老乡亲也需要人保护。”
*
辣椒是最好的驱寒工具。
大寒已过,前两天下了一场雨,又下了一场雪。
地上又湿又滑,走夜路经常能被冻出鼻水。
屋中暖洋洋的,滚烫的辣汤上面红油漂浮,咕嘟咕嘟地沸腾冒泡。
大家穿好的竹签耐高温,可以放在里面煮很久。
食物虽没有以前丰富,不过没人在意,只要能暖暖和和地吃一顿,比什么都强。
“等你们凯旋。”小妖举起了碗,像是敬酒似的一顿,喝了口热水。
“会的。”姜烈渊平静道。
大家在一起吃过很多次饭,然而这次一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余粥垂下眼。
但是,事已至此,唯有勇往直前。
余粥擦了擦嘴角笑道:“我们苦练了这么久的打铁花祈福,上天会保佑你们的。”
113 白水煮白面掉落小珍珠
◎掉小珍珠了家人们◎
“大家看过来, 听拍子!诶对,那边的师傅稳住稳住……好!三二一走!”
“啪!”
铁水在空中天女散花,伴着白雪纷纷扬扬, 每个人身上都蒸腾着白气, 余粥气喘吁吁站定, 汗水滑至下颚。
“好!咱们最后一次排练成功,三天后就正式上场, 师傅们辛苦啦!”
“辛苦辛苦!”
“先走一步哈!”
陈小月眼皮一抬,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收拾东西的余粥。
余粥望去,拱桥边的树下站着一人。
那人有点傻, 树枝光秃秃的挡不住雪,他手中明明拿了油纸伞却不撑开, 不知道站着等了多久。
“啧啧啧真甜蜜啊。”陈小月调侃道:“你先走吧, 我帮你把柳木棒带回去。”
“感谢。”余粥没再推脱,无奈地见那人冲自己露出个傻里傻气的笑,招招手。
*
“怎么不打伞啊?”
雪片在杏黄的油纸伞上盘旋。
说实话下的不大,而且就一把伞, 根本遮不住两人的身子。
青石街上路过的小姑娘都没有打伞, 他们两个大男人倒是挺懂照顾自己。
姜烈渊悠悠回答:“那当然是我一个人打伞没意思。”
余粥听乐了, 怎么两人一起打伞更好玩?
“把伞收了吧, 雪不大。”
油纸伞收起,扑面而来的雪花像蝴蝶般停在他们的眉睫、衣襟和袖口。
余粥在桥上伫立,用手接住了一片玲珑的雪花,在掌心融化。
姜烈渊也昂首望去这江南水乡。
乌地似乎总有股浓郁的桂花气息, 冬日以前是真花香, 冬日时也不假。
聪明的商贩们总会用桂花来做各式各样的物品, 有桂花酒, 桂花糕,桂花手链。
传说这柄油纸伞,都被桂花熏染过。
长街不再是往日的热闹,这么一看颇有些冷清,每两公里都有士兵站岗。
余粥正看河面看得出神,忽然肩膀上一暖,不知何时姜烈渊给他披上了件朱红色大氅。
余粥刚排练完并不冷,甚至脸上还泛着红晕。
大氅领口处有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着他俊美的面容,一颦一笑更如墨画勾勒般灵动精致,恍若谪仙。
“我不会挑,让裁缝帮我参谋的。”姜烈渊一手搭在他腰上,指头点点道:“裁缝问我要送的人是什么气质,好搭配衣服。我说我夫郎怎么穿都好看,哪怕套麻袋都跟天仙似的,裁缝怒了让我做麻袋去吧。”
余粥忍俊不禁。
“他肯定是嫉妒我,”姜烈渊咂嘴:“啧啧啧,人心可畏。”
“是啊人心可畏。”余粥斜了他一眼。
这时桥边一个士兵跑来跟姜烈渊道了句“报告”,要汇报什么。
余粥自觉走开,在不远处等候。
姜烈渊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与士兵开始交谈。
余粥望着姜烈渊的背影,脑海中莫名蹦出“古来征战几人回”这种不吉利的话,他连忙摇头忘掉。
三天后,是打铁花祈福之日;
但同样也是他们出征之日。
他们要夜袭荆阳城。
余粥不懂这些战事,只知道小说电视剧里的打仗,要真真正正发生在姜烈渊身上了。
而且他们知道突然袭击,难道潘金龙就想不到吗?
其实在哪余粥都不觉得安全,只有姜烈渊在的地方,他才安心。
他见姜烈渊点头结束谈话,朝自己走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回家吧。”
“我想去老房子看看,陪我吧。”余粥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
老房子一切都是原样,除了被芈莲逃命时借住过一晚,床单有些皱。
余粥推开窗,眼前已是银装素裹,连枯枝上都积了层白雪。
“好久没回来了,柴有点潮。”姜烈渊鼓弄了好久终于生起了火,他们准备在老房子吃完饭再回去。
懒得去河边打水,便直接铲雪放锅中煮化。
看雪看够了,余粥合上窗户,坐在床边伸出手靠近小炉子。
“好怀念。”姜烈渊蹲在他面前也伸手烤火。
余粥勾了勾嘴角,故意刁难他:“你还记得咱们在一起,吃过的第一顿饭是什么吗?”
“胡辣汤,杨婶做的。”姜烈渊不假思索。
余粥怔愣,不死心:“第二顿呢?”
姜烈渊哑然失笑,配合着他无聊的游戏道:“辣子鸡,我从外面买回来的,那天你还被我吓哭了;你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是土豆泥拌面,是我爱上你厨艺的开始;第三顿饭是……”
姜烈渊记得井井有条分门别类,饶是余粥都记不住,只是想随口问问罢了。
没想到关于两人的点点滴滴,姜烈渊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握着余粥的手搓了搓,温暖着余粥还微凉的指尖道:“金拱门的土豆饼。”
回忆席卷而来。
等穿越回去一定要给当地麦D劳送一面锦旗,不仅是两人缘分的初遇,更是靠微笑土豆饼相认的奇迹。
老房子的桌边和灶台角都被姜烈渊裹上了软布,余粥也记得,这是那天自己起身险些撞到头,姜烈渊做的。
所以,姜烈渊怎么会记不住有关余粥的一切?
余粥属实感动,决定坦白一件事:“其实,我一开始觉得你有自.杀倾向才让你蹭饭的。”
姜烈渊:“……”
穿书局的狗屎规定:穿书员返回必须肉.体自.杀才会回去。
“还有什么要坦白的?”姜烈渊气笑了。
“有,”余粥点头诚实道:“我很吃许昭的醋。”
许昭,多么久远的一个名字啊。
两人对视,都默契地笑出声,肩膀一颤一颤。
“那我也有坦白的。”
余粥听姜烈渊说,还以为他要坦白什么搞笑的事情,谁知听他一本正经道:“第一次亲吻,不是你亲我,是我趁你睡着时,偷亲的你。”
这是余粥没想到的,他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姜烈渊脸侧也泛红,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很早之前。在你亲我之前,在你跟我表白之前,在……你还没有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余粥睁大眼睛。
与姜烈渊深邃的眉目对视,余粥好像想起来了。
也是在笑脸土豆饼那天,姜烈渊说自己要走,他舍不得姜烈渊,又联想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自己,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但很奇怪,他竟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梦中梦见姜烈渊亲了自己的额头。
“不是梦,是真的。”姜烈渊承认罪行:“是我捏了你的睡穴,然后偷亲的你。”
大眼瞪小眼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笑成一团。
“你真是绝世大混蛋啊。”余粥笑骂道,轻轻掐着他的脸颊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确实是我先喜欢的你。在我还是学生时,看的那本丧尸猎人姜傲天,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姜烈渊眼底缱绻,呼吸交织,交换了一个深入的吻。
分开时,嘴角晶莹。
“我喜欢的姜傲天,真的会突破次元来到我身边。”余粥不由得鼻尖有些酸楚,手搂着他的肩膀,在温暖的怀中轻声道:“我好幸运。”
人不可能永远倒霉吧。
余粥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逃自习去大排档洗盘子的余粥,入公司之处被队友瞧不起排挤的余粥,那个从金主的酒局逃出来的余粥,在妈妈病床前哭的撕心裂肺的余粥……
每个身影都渐渐地汇聚成现在的他。
曾经鲜血淋漓的伤疤如今已经长好。
余粥早就顿感,他不觉得疼。
其实就这样孑然一身走下去也无妨,但偏偏有人朝他伸出了宽厚的手掌。
邀他在往后的人生路上,一起走。
*
介于他们抒情太久水都烧干了,所以最后两人随便吃了点白面条。
虽然没有配菜,但白面条撒盐的滋味也不错,墙角的缸子里还有腌的咸菜,拌在一起呼噜呼噜吃了。
吃完后该回家,一推门,已经漫天鹅毛大雪。
脚下碎琼乱玉,天上大雪纷纷。
余粥很少见雪,也止不住兴奋,拽起一把雪就朝姜烈渊扔过去。
姜烈渊不甘示弱,胜负欲上来了,就在他要将雪球塞进余粥大氅里时,忽然听余粥大声说:“姜烈渊,咱们有机会一起白头吗?”
余粥眉眼弯弯,用最轻松的口吻说出他们的人生大事。
姜烈渊一向是理智主导大脑的人,但他现在不想思考任何事情,也同样朗声承诺道:“咱们一定一定会一起白头!”
“大丈夫一言九鼎!”余粥笑道,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姜烈渊小拇指勾上去,携着一片冰凉的雪花,嘴唇和雪花一同贴在余粥的额头上。
*
灯火如昼。
万人空巷,大家都聚集在乌地最广阔空旷的河岸,几乎没人缺席。
芈莲一众人身披铠甲,站在视野最好的中央观看,陆玉笙偏头,懒洋洋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宋清庙手持卷轴,与百姓站在一起。
四周皆挂上了红灯笼,一支队伍举着手工做的彩龙鱼贯而入,龙头凶神恶煞,绕场地走了三圈,似在吓退妄想伤害它子民的宵小之徒。
“舍得吗?”陆玉笙打趣问了句。
姜烈渊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没有理会,身上的铠甲衬得他更加高大威猛。
余小弟和余小妹被杨婶和小妖牵着,余小妹忽然道:“大哥他们来啦!”
一阵撼天动地的唢呐声气势如虹,响彻黑夜!
众人立刻安静屏息凝神。
“一打——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最前面是位编着麻花辫的姑娘打头,身法利落,标准地打出第一个漂亮的铁花。
陈母骄傲地微扬下巴,目光追随女儿的身影。
唢呐声婉转依旧。
“二打——五谷丰登,金玉满堂!”
铁水纷扬落地,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怒放的花朵,天地皆被照亮。
王姐抿了抿烟嘴,眼角眯起,细纹浮现。
宋清庙眼角有些湿润,接过旁边女官的帕子擦拭。
“三打——健康万福,消灾消难!”
龙身起伏飞舞,从火花中穿梭飞驰,不少爹娘将孩童抗在肩膀上,肉嘟嘟的小手们似乎要抓住龙须。
威严的龙神放慢前行的脚步,要庇佑每一位纯真善良的生命。
“四打——天长地久,子孙满堂!”
少年帝王面容平静,眼眸倒映着人间的星河。
陆玉笙望了望他,嘴角满足地翘起。
“五打——战士凯旋,国泰民安!”
姜烈渊在纷落的火花中一眼就看见了余粥。
余粥双手持柳木棒脚步一顿,用全身的力气朝黑夜中一打,铁水在夜空中四散,宛如被揉碎的星辰降临人间。
“嘭!”
他分明的下颌,挺秀的鼻梁,还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都在灿烂的光影中美好得如梦境。
余粥回头,四目对视,这一秒时间被无限拉长。
唢呐吹至高.潮,贯彻在场每一人的耳膜。
“六打——六六大顺,恭送陛下与我乌地儿郎出征!”
黑夜如昼。
已经有许多人都泣不成声。
出征队伍中,有妻子的丈夫,有孩童的父亲,更有一张张青涩的面容,不知是谁家勇敢的儿子。
今夜不仅是来看打铁花的,更是来送别的。
“诸位的恩情,芈莲铭记于心!”
少年帝王拱手,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扬起声调:“寡人的战士们!乌地的儿郎们!今日你们为芈家征战,来日寡人许诺你们以及你们的祖祖辈辈,荣华富贵!”
“愿为陛下死!”陆玉笙突然带头高声道。
他这一喊,激发了战士们的满腔热血,一声声的“愿为陛下死”此起彼伏,字字铿锵。
马儿抬蹄长鸣。
曾经余粥骑它冲入火海救姜烈渊,如今它再次陪着姜烈渊出征。
姜烈渊注视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余粥眼中微红,夜风扬起他的衣袂,朗声道:“愿将军此去平安,胜仗凯旋!”
姜烈渊眼眶滚烫,喉结上下滑动。
余粥垂下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手背。
他亲手为姜烈渊佩戴头盔,手不敢有丝毫的颤抖,生怕哪里没有佩戴正确。
“姜烈渊,”余粥抬起那双被热气熏红的眼睛,郑重严肃地凝望他,张口一字一顿道:“回来,风风光光办一场。”
“我的阿渊,百战百胜。”
姜烈渊展开眉头,英气的脸上笑得那么温柔:“等我。”
“战士们,启程喽!”
作者有话说:
打铁花情节有借鉴视频博主“江寻千”小姐姐打铁花,超级腻害!
没错老姜要分别一段时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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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别忘炒糖色
◎黏黏糊糊的芋头泥红烧肉◎
余粥腰腹被踹了一脚。
他皱了皱眉, 翻了个身继续梦乡,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精准地打在他胸口,紧接着抢走了他肩膀上的被子。
余粥生无可恋地睁开了眼睛。
余早早和余昭昭不愧是亲姐弟, 睡梦中跟打怪兽似的一直乱动。
正想着, 余早早嘴里说着梦话就要去拔余粥头发, 余粥一个激灵坐起来。
睡意全无,他叹了口气, 蹑手蹑脚地下床,给两个打怪兽的小凹凸曼盖好被子。
推开门,晨光熹微。
姜烈渊出征已有半旬。
余粥走出卧室, 在院子中伸了伸懒腰。
一开始或许还是有些不适应,但留在乌镇的大家也不是天天闲得发慌, 他们自愿听从宋清庙安排, 每人每天各司其职。
例如余粥,就是去可追楼和大家一起清点包装再发配口粮,另外加上给乌地驻地的战士们做饭。
忙碌起来,余粥偶尔会忘了姜烈渊。
但只要一空闲, 脑海里自动就会被“姜烈渊”三个字充斥。
余粥最担心的是他能不能吃好, 他食量大, 还有低血糖, 每天吃的合不合胃口?
胡思乱想也不能扰乱生活节奏,余粥打着哈欠烧开水。
先给大橘和三花的碗中倒鱼汤糊糊,再回到灶房熟练地打三个鸡蛋拌匀。
姐弟俩还小,对战争是又害怕又好奇, 实在不敢自己睡觉。
余粥便允许他俩晚上抱着被子跟自己挤一起。
黄澄澄的鸡蛋液与面粉拌匀, 再摊入油锅中。
余粥方才心算了下, 家里这些吃的, 只要不天天大鱼大肉,应该能撑个四五十天。
鸡蛋饼成型,撒上葱花和芝麻,捞出放盘子中。
这边再倒油煎昨天的剩火腿。
余粥放下铲子去喊姐弟俩起床吃饭,开窗透气,回来后火腿煎好了,锅里的小米稀饭也浓稠香甜。
一盏茶后,余昭昭拉着迷迷糊糊的弟弟坐在凳子上,望着丰盛的早饭,睡意也消散了几分。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余粥给他俩卷了个鸡蛋饼,鸡蛋饼里面夹着火腿和土豆丝。
余昭昭喜欢喝甜甜的小米稀饭,而余早早习惯加榨菜,余粥便让他俩自己去调料罐里放。
今天的鸡蛋饼煎得格外成功,外边一圈焦焦脆脆的颇有层次感,配合着清爽的土豆丝与鲜香的火腿,味道不输别人。
余粥端起碗喝了口香喷喷的小米稀饭,听到余早早问:“大哥,大嫂怎么还没回家啊?”
余粥宠溺一笑,刮了刮他鼻子道:“坏人打跑,他就回来了。”
余昭昭歪头道:“那坏人什么时候跑啊?”
“很快的。”余粥想起姜烈渊的话,笑道:“等他。”
*
“早啊余老板。”
“陈姑娘也早。”余粥笑盈盈地打招呼,推开可追楼大门,却见有人比他们更早。
小妖和王姐是一直住在可追楼二楼,还有小蝶。
按照王姐的承诺,将隔壁太阳楼和可追楼一楼大堂让出来,作为官府的物资仓和发配点。
介于他们几个是熟人,在安排时便将他们几人排在了一起,外加岭南供应商,共六人。
小妖也哈欠连天,道:“王姐昨天熬了一宿算单子,小蝶也喊不醒,我先下来了。”
“无事,让她们多睡会儿,今天活儿少。”余粥环顾了一圈道。
虽然每家每户多多少少都有囤粮,但官府也要尽义务;
每天发的分量虽不多,却能保证不会有人饿死。
“昨天是我和余老板搬的货,那今天我俩来登记。”陈小月井井有条道:“东西昨晚都分配好了,一人一份,你们搬到前面来就行了。”
“好。”小妖和岭南供应商答道。
*
一开始,在他们这个物资点,每天大概只有十人左右来领。
宋清庙担心是因为大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来拿,便亲自带头挨家挨户劝说一定要来拿,现在不吃也囤着,何况物资不仅有吃的还有各类中药。
后来大家渐渐听劝,他们这个物资点也忙碌了起来。
王姐和小蝶醒后也下来帮忙,大家一上午就送出了快两百份的物资。
临近晌午终于能喘口气儿,陈小月给大家分了陈母熬的提神驱寒汤,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喝。
“对了你们知道不,”岭南供应商挤眉弄眼:“隔壁呦呦郡,听说不仅饥荒,还发生瘟疫了。”
呦呦是一个郡县,离乌地不远,相当于地图上的邻居。
王姐忍不住吐槽:“你人在乌地都没走,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余粥忽然想起来姜烈渊说的语言——如果乌地没做准备和干预,那现在饥荒瘟疫的就应是这里。
芈莲曾经承诺打仗不超过一旬就会结束,如果真是如此,那现在已经到了最疲惫激烈的中后期。
“这倒是真的。”陈小月放下茶杯道:“昨日我和小蝶去给戍边士兵送的饭,见几个士兵正押送着几个百姓模样的人。”
小蝶举手要发言,晃了晃脚道:“里面还有大着肚子的女人和小孩儿。”
“对,”陈小月接着道:“于是我就问他们是谁,那士兵偷偷告诉我,是别的地方来逃难的人。”
王姐持着烟杆,红唇抿了抿道:“都是苦命人啊。”
众人唏嘘感慨了一阵,该做饭了。
秉承着“谁送饭谁不做饭”的公平原则,余粥和小妖可以先稍作休息。
但是余粥看到今日的菜单,芋头红烧肉,忍不住上去炒了个糖色。
陈小月:“……你真的好有形式感。”
吃饱饭才能打好仗,士兵们的伙食不会被亏待。
芋头泥被炖得软烂黏糊,吸满了肉汁;
而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又被裹上了满满的芋头泥,又顶饱又下饭。
余粥和小妖将饭桶搬上小推车出发,正午暖阳当空,消融的雪水叮铃。
“那个岭南人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也不知道荆阳究竟怎么样了。”小妖冷笑一声。
“是啊。”余粥赞同道。
哪怕一点消息也好。
“也不知道傻大个儿有没有赢。”小妖道。
余粥好笑地望着他:“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小妖顿时炸毛:“谁跟他关系好!呸呸呸真别乱说!”
“好,不乱说。”余粥忍俊不禁:“他肯定会赢,就是不知道吃没吃好,是不是饿瘦了?别看他壮其实他有点低血糖,不补充糖分的话会晕倒,我给他带了桂花糖也不知道吃了没,他……”
余粥碎碎念起来。
小妖表示自己真嘴贱,就不应该提起姜烈渊。
驻兵地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走到,只要穿过一段荒无人烟的小路就能抵达。
这段小路曾经都是树,但下了一场大雪折断了不少,就显得道路崎岖。
余粥和小妖都是男子,力气大一些,便直接将板车停留原地,两人抬着桶走。
一路上两人都走得小心翼翼,但莫名会听见木枝咯吱声。
就像有人踩上去一样。
有人跟了他们一路。
“咳。”小妖咳嗽了一声。
余粥会意。
他们改为单手拎桶,各自从袖口摸出防身小刀。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听见扑通一声。
“求求、求求你们!给我妻女一点饭吃吧,求求你们了!”
余粥和小妖愕然,回头,是个浑身狼狈的男人。
他也不再小心翼翼地跟踪了,而是直接跪地哀求,哭着给他们磕头;
而远处站着个脏兮兮的女孩儿和妇人,捂着嘴忍住哭声。
*
荆阳城内,芈莲驻兵地
“已经打下一半儿了,”陆玉笙大大咧咧地撩开军帐,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道:“潘金龙那狗贼,早晚得投降。”
少年帝王放下地图,乌黑的眸子一动,眉头微蹙:“总觉得忽略了哪里。”
“嗐你就是想太多了,别想了,吃饭吧。”陆玉笙笑嘻嘻道。
芈莲嫌弃:“你身上怎么这么臭,滚出去把脸上的血洗干净再来见寡人!”
这些天为了鼓舞士气,芈莲和将军们都同吃同住,吃的伙食和士兵们一模一样。
陆玉笙搓了把脸,正巧见着一名白发男子和姜烈渊路过,便打招呼:“嘿,铁柱兄,姜兄,一起干饭啊。”
墨鱼笑容阴森:“请不要喊我铁柱,谢谢。”
姜烈渊怀中抱着个小罐子,婉拒:“不吃。”
陆玉笙:“现在不吃一会儿就没饭了,下顿要明天晚上才有。”
他见姜烈渊躲躲藏藏的眼神,恍若大悟,义愤填膺道:“好啊姜兄,我懂了,你是不是要一人开小灶!”
姜烈渊还真心虚了。
“姜兄啊姜兄,哥几个一起出生入死,哥们把你放心上你跟哥们耍心眼,你…”
“闭嘴住口一起吃。”姜烈渊烦躁地打断道。
“这就对了嘛。”陆玉笙舒心道。
不光是他,墨铁柱也闻了一路的肉香。
终于把姜烈渊拐回帐中,陆玉笙急着跟芈莲邀功,墨铁柱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里面是余公子给你带的红烧肉?”芈莲有些犹豫下筷。
半旬了,肉早就臭了吧。
姜烈渊叹了口气,心疼地打开小罐子,筷子捞一捞,捞出来两张纱布。
众人:“……”
姜烈渊面无表情地介绍:“这张是醋布,那张是红烧肉布。把它们放在汤里泡一泡,能吃出酸菜红烧肉的味道。”
陆玉笙:“……要不,你还是一个人吃吧。”
作者有话说:
姜烈渊(抱着纱布):粥粥的味道
#是真的,真能吃出来肉味
大家放心心~不会虐哒~~美食文怎么能虐呢!(正义脸)不会有人嘎,大家都活得好好的QwQ,过年一起包饺砸!
或许比较燃(?)
115 大高潮(上)
◎鸡蛋烤冷面◎
大家都怀疑姜烈渊是不是魔怔了, 这可是两块布啊!
姜烈渊看了眼他们,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墨铁柱硬是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些许鄙夷。
军营中午的伙食其实也不错, 是盐水煮牛肉和死面饼。
因为是大锅饭, 效率上来后就别太苛求味道。
有时候铁勺没翻匀, 这碗饭咸了或者那一口都是盐粒子,也非常正常。
这时候, 大家就开始思念家中的伙食了。
姜烈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两片纱布放入汤盆中,用热水浇下去,静置片刻。
陆玉笙悄悄跟芈莲咬耳朵:“这玩意儿别说, 还有点香。”
姜烈渊想起自己临行前余粥给他这个小罐子,说现代的速食汤就是这个原理, 只不过他做不出粉末状, 只能连着纱布给他一起带走了。
静止片刻后,那盆热水颜色开始变深,还真有些酸菜红烧肉汤的感觉。
姜烈渊用筷子搅了搅,放下汤勺道:“大家请吧。”
大家面面相觑, 真的能喝?
“我来尝尝。”陆玉笙撸袖子盛了碗汤, 毕竟是他非要把人家拐过来的。
他抿了一口, 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虽说比不上现熬出来的肉汤, 但也咸淡适中,该有的味道一样也不少。
醋布起到的是酸菜的效果,红烧肉纱布是肉的醇香,一点也不会腥膻。
这汤刚好用来泡馍吃。
中午有了一汤也算是开了个小灶, 姜烈渊忍痛割爱地分给他们喝, 自己转身冲了杯桂花糖小甜水。
众人吃饱喝足后开始商议正事。
芈莲在地图上指了指, 道:“潘金龙的兵力已经抵挡不住了, 他人心不齐,没有实力再跟咱们耗下去。通知下去,明晚就破城。”
“但是寡人总觉得,潘金龙这厮安静得过头了,跟没有反抗一样。”
*
“大哥,晚上我们想吃葱油炸酱面,好不好嘛~”
余早早抱着刚进门的余粥撒娇。
“好好好。”余粥答应道。
“还想吃炸腊肠!”余昭昭眼睛冒光。
“炸腊肠晚上吃太油腻了。”
余粥刚说完这话,就听两个小孩儿集体抗议,摇着余粥的手臂更加撒娇。
余粥坳不过他俩,无奈道:“你们俩只能一人吃半根哦。”
“好耶!”
余粥心中哭笑不得,看来以后自己真的不能当家长,小孩儿一撒娇就恨不得百依百顺。
烧柴冷油下锅,余粥取出挂面焯水,再像摊鸡蛋似的摊在锅面上。
这里没有卖正宗的烤冷面面皮,余粥上次用挂面试验了一下,味道大差不差,就是口感硬了点。
鸡蛋打散加入些许孜然陈醋蚝油和淀粉,搅拌成浓稠的酱汁,顺着锅边倒下去;另一侧锅壁再贴上切片的腊肠,滋滋冒油。
余粥很庆幸。
弟弟妹妹说的是“想吃烤冷面和腊肠”,而不是“不想再吃树皮和草根了”。
外面战火纷飞,多少地方已经闹饥荒;
而乌地一切照旧,大家的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多少。
得益于“被剧透”的姜烈渊,也得益于听劝的官府,让大家趁早准备粮食和物资。
晚饭做好后一家人正在吃,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那人在外喊道:“余粥哥哥,是我。”
余粥听出是小妖的声音,便开门请进屋,见小妖手拎了个食盒衣冠整齐,完全没有要回家休息的样子。
“你这是去哪?”余粥疑问。
“余粥哥哥,你还记得那天拦我们要食物的那家人吗?”小妖提高了食盒示意:“我去给他们送饭吃。”
余粥吃了一惊:“他们还没走?”
小妖点点头道:“他们住在废弃的房子里了,好多从别处逃难的人,都住在那一块儿,全靠乌地的大家给他们送吃的。”
“别去!”
余粥握住小妖的肩膀,第一次在帮助他人的问题上,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
小妖一怔,他也没想到余粥会拒绝。
“走,我边走边跟你解释。”余粥交代好弟弟妹妹在家别乱跑,便拉着小妖一路小跑。
小妖懵然:“等等,咱们这是去哪?”
“去衙门,报告宋大人!”
余粥心道不好,只能祈求自己没有去晚。
*
宋清庙听后也是吃了一惊,百密一疏,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瞒过了戍边的士兵跑进来?
连夜将这群外地难民抓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他们都带走聚集在空旷的地方。
难民中有女人有小孩儿有老人,哭得撕心裂肺。
听哭声还以为乌地士兵要把他们怎么样了一样,实则就只是把他们从空房子中赶了出来,再聚集一起。
不少乌地村民镇民目睹官府抓人,偏偏这时正义感爆发,要跟自家士兵打架,去“解救”外地难民。
士兵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尽职尽责地执行宋清庙的命令,手持着长戟站岗,让难民无法四处逃窜。
“干什么啊这是,里面有小孩儿没看到啊,大家互相帮一把怎么了?”
“对啊对啊!”
“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难民们也哭得惨兮兮:
“大哥们我们拖家带口就是想来活命,给条活路吧……”
“救救我们吧,我们三天没吃饭了!”
“呜呜呜爹娘我好饿!”
现场吵杂,混乱成一片。
“大人,一共五十七位偷跑进来的难民,全是隔壁呦呦郡的人。”
“好。”宋清庙跟余粥对视一眼,走上高台拍了拍手道:“大家安静,请听我说——”
“宋大人,您是清廉的父母官,您就饶了他们吧!”底下有人喊道,余粥一瞅,原来是那个岭南供应商。
宋清庙啼笑皆非:“本官又不是要杀了他们,只是要遣返他们回去啊。”
宋清庙赶在下一波抗议前开口:“这些天一直有人跑来乌地,我们从未用过任何暴力手段惩罚他们,而是自己出船送他们回去,临走前会送他们两袋大米和中药;同样,你们也是,送你们回去的船马上就来,我会交代下属多给你们放一些粮食,绝对饿不死你们。”
宋清庙的话无懈可击,乌地的好心人们纷纷道这还差不多。
可其中一难民道:“大人!把我们送回去就等于让我们送死啊,我们那里在打仗!”
宋清庙皱眉:“所以呢,你们要留下来?今天乌地收留你们,明天乌地是不是就要收留别人?时间一长,我们乌地自己的安危还顾不顾了!”
话虽冷酷无情,但这群“正义人士”中,有脑子的都听出来了好赖之分——乌地的百姓,你还有闲情和余粮去救济别人,是因为你被保护得好。
要是真像收容所似的救这个救那个,等人鱼龙混杂了起来,谁知哪天自己就完蛋,这可是在乱世。
何况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善意,赠送难民救济粮。
小妖恍然大悟,难怪余粥要报告给宋清庙。
“大人,能不能让我老娘和女儿留下来,求求你了!”
“俺爹娘都老了,大人给他们一条生路行吗?”
“大人我妻子快生了,等她生完再走,求求你了!”
宋清庙充耳不闻,负着手。
余粥从方才就蹙着眉,朝宋清庙眨了眨眼。
“怎么了?”
“太刻意了,但也许是我想多了。”余粥低声道:“五十七个人,壮年男子只有五人,好像逃过来的都是老弱妇孺。”
余粥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以他的逻辑不难推测出——其实在逃命的选择上,老弱妇孺往往是选择不跑。
他们没有这个体力。
就算有,这壮年男子与老弱妇孺的比例也太奇怪。
“就像是,”宋清庙冷眼道:“专门引起我们的同情一样。”
“大人,给他们划一片地不就行了!”
一声高呼打断她和余粥的讲话。
还是那个岭南供应商,今晚他好像格外活跃。
他心疼道:“随便在咱乌地哪,划一片空地让他们住。要是对他们有戒备的话可以让人看守,总之,送他们回去也太残忍了吧?”
“是啊大人,救救我们吧!”
“各位善人们求你们了!”
“啧,这个方法也行……我是本地人我没意见。”
大家又讨论起来。
宋清庙头痛。
岭南供应商以为她在考虑,眼睛一亮道:“要不大家投票吧!我支持!”
他举手。
“不、行!”
大家听一清朗的男音反驳道。
众人纷纷望去,岭南供应商苦笑:“余老板,您怎么如此铁石心肠?”
“一退再退,这跟直接让他们住进来有什么区别?”
余粥攥着发汗的手心,心跳加速。
他是个善良的人,他有赌的成分。
这群难民可能不对劲儿,也可能就是单纯逃命的可怜人。
但余粥不能拿他们的未来当做赌注,不然大家做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姜烈渊还在前线呢,他要好好活着等他回来。
“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宋清庙厉声道。
那群难民的眼神恶毒阴森。
船很快就来了,难民们在官兵的押送下上船。
宋清庙也未食言,往船上搬了不少救济粮。
“如果我们死了,我做鬼也要找你报仇!”一女子路过余粥恶狠狠道。
余粥眼皮跳了跳。
说实话他心中也五味杂陈,如果真是自己太阴谋论的话,那这群难民就是被自己害死的。
余粥鼻尖酸楚,找小妖要过食盒,取出里面的糕点塞给一个难民小女孩儿。
刚刚爆发饥荒,所以他们也没瘦多少,只是身上脏兮兮的。
小女孩儿年龄很小,眼睛亮晶晶的,排队等待上船。
她两口吞,余粥心中更加愧疚,准备将食盒都送给她。
谁知难民小女孩有礼貌地摆摆手:“谢谢哥哥,家里还有,拿回去吃不完呢。”
余粥手指一顿,怔愣原地。
他们不是饥荒吗?
牵着她的老人立刻慌慌张张地将她抱起,警惕地瞪了眼余粥。
作者有话说:
大高潮了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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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大高潮(中)
◎殊死一搏◎
荆阳殿前
当夜破城, 芈莲军队几乎畅通无阻地进入城中,一直打到了荆阳宫殿下。
潘金龙的造反军全靠着人数多而堆砌,实则毫无兵法可言。
过程中大家都负了点小伤, 还好没有致命处。
姜烈渊左脸的颧骨处被箭矢擦伤, 留下一道大约五厘米的血印。
“男子汉大丈夫, 受点小伤正常。”陆玉笙从后面一拍他后背,笑嘻嘻地犯贱道:“还是说你怕差点毁容, 余兄看后嫌弃你?”
姜烈渊脸色有些不好。
不是因为脸上擦伤,而是因为如果自己身体再偏一寸,那支箭矢刺入的就是他太阳穴了。
丧尸不会跳起来啃他的太阳穴, 但是战场上的箭矢会刺进来。
擦伤处微微渗血,军医给他简单地包扎下, 颇有些战损的英俊。
但是还好, 他还活着。
姜烈渊攥了攥拳头起身进帐。
他的心跳格外快。
陆玉笙跟用猪血洗了澡似的,如果不是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大家压根儿认不出来是他。
“你挺拼命的。”姜烈渊评价道。
“分内之事。”他谦虚回应。
帐篷中除了白毛墨铁柱和芈莲,还有一位熟悉的面孔。
那人在看到姜烈渊时也一愣, 手指抬起:“你是……”
姜烈渊率先问候道:“见过欧阳太守。”
正是宋清庙的老师, 那位耳垂极大爱吃美食的慈祥老头儿。
自潘芳芳的案子出牵扯一系列的问题, 欧阳太守亲自上都城要面圣, 谁知刚好碰到潘金龙造反,他也一直被软禁。
欧阳太守消瘦了不少,却依旧神采奕奕,赞叹道:“老夫就说这么威猛的汉子应该参军, 这不, 升职升得多快啊!对了, 余家那小子呢?”
“他在家, 安全些。”姜烈渊的语气也不禁温和。
欧阳太守捋着胡须感慨:“老夫看是陛下的人,才有机会让书童协助我跑出来,唉……潘金龙这是反了天了!罄竹难书!”
芈莲虽身为天子,却对一位小小的太守作揖,尊敬道:“先生,这些天寡人一直觉得不对。”
“哦?”
少年蹙眉:“潘金龙大部分的兵力都聚集在宫殿门前,寡人不懂这是何意?如果想阻止我们,他不应该在城门口设防吗?”
墨铁柱简洁明了道:“我们进城进得轻而易举,但要是想打进殿里逮他,可能要耗个几日。”
罢了他也忍不住吐槽:“这厮是不是蠢啊?没见过把兵力都集中在宫殿前的。”
姜烈渊压低眉毛。
他虽没在思考这些事情,但是心中一直隐隐作痛,手脚发凉。
“姜兄你出了好多汗,没事儿吧?”
姜烈渊深吸口气道:“无事,大家不用管我。”
欧阳太守眯了眯眼:“陛下,老臣只是推测,您姑且听听。潘金龙在拖延时间,会不会是在等待什么人支援?”
众人脸色凝重。
“他还有什么人支援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谁领兵潜入荆阳,必须经过的地方就是乌地。”
姜烈渊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心悸。
乌地,余粥可是在乌地。
“无论谁领兵前来,必须经过的地方就是乌地。”芈莲呢喃,片刻后蹙眉:“可是我们已经交代了宋知县,无论如何也不能开乌地城门。”
“啧,老头儿,你说话别绕弯子。”陆玉笙双手环胸抱着剑道:“意思不就是乌地有反贼,可以随时调动兵权吗?”
*
乌地可追楼
“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家歇息吧。”
“嗯嗯大家再见…余老板,您关门作甚?”
大家疑惑地朝余粥投去目光。
今日可追楼中人多,因为有很多物资要分配,所以多来了些人帮忙。
大家辛劳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但大门突然被余粥关上了。
余粥脸色严肃,扫视了眼众人道:“大家,我有些话想说。”
众人面面相觑。
王姐点燃了烟丝靠在窗户旁,注视着他。
“我虽然对地势方位不了解,但也懂得就近帮忙。”余粥微笑:“前天跑来逃难的难民,都是呦呦郡县的人;据我所知,鹿鸣郡,离呦呦郡才是最近的地方,可他们为何专门要跑来乌地?”
陈小月摘下手套思忖道:“可能是乌地比较安全?”
“那为何他们知道乌地要比鹿鸣安全?”余粥保持礼貌的笑意着:“请大家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你们是难民,在没有准确消息的情况下,你们逃命是会去离得近的领土,还是不远千里冒着危险来乌地?”
人群寂静,岭南供应商挠头:“余老板,你说的啥意思啊,我们听不懂。”
“愚蠢,这都听不懂。”小妖嘲讽一笑:“有人给外界天天传消息。”
余粥将那日糕点之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众人听得也冷汗涔涔。
王姐吞云吐雾,艳红的眼尾一扬:“余粥你的意思是,在我们中间有人当了叛徒。不仅给外界天天传播情报,还引导敌人乔装打扮成难民潜入?”
“对。”余粥承认。
有人当了叛徒。
这短短的六个字,让大家构建的信任几乎瞬间崩塌,身边人相互猜疑,乱成一团。
“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有没有证据?”王姐走上前冷笑道:“余粥,你现在的行为反而更像叛徒。”
“马上就有证据了。”余粥淡淡道,偏头扬起个无奈的笑:“王老板怎么能怀疑我呢……”
王姐剜了他一眼。
“我懂了!”
岭南供应商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瞪大了眼睛,招招手示意大家凑近听。
等大家都围过来后,他用人们刚巧都能听得见的音量道:“如果不是余老板发现逃进来的难民,她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到后面我们做的努力彻底功亏一篑……是宋清庙,她是最大的叛徒!”
*
寒风钻进门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余粥不禁想笑。
他这幅绘声绘色真假参半的样子,倒还真说动了几个人。
王姐皱眉对余粥道:“你不会跟他一样也怀疑宋大人?”
“你要是也怀疑宋大人,那算我看错人了。”陈小月冷笑一声:“那岭南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余粥喊冤,不能再卖关子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兄台,咱们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岭南人一愣,刚要开口就又被余粥打断:“不过你怎么称呼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应该被怀疑的人应该是你吧。”
话音刚落,众人听见一阵脚步声。
只见从可追楼的旋梯处奔下几个官兵,直接将一脸懵然的岭南供应商拿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身深蓝官服的女子负手而下,正是宋清庙。
“你们啥时候上去的?!”王姐瞪大眼睛。
“好像从一开始,给我们传播各种消息的人就是你。”余粥道:“因为我们从未怀疑过你消息究竟从哪来,所以话语权也一直被你掌控着。”
“什、什么啊!”岭南供应商愤怒道。
宋清庙昂了昂下巴,好笑道:“你倒是真能妖言惑众,方才本官都差点觉得自己可疑了。”
“你在乌地大肆给百姓洗.脑,让百姓觉得官府铁石心肠,最后官府不得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宋清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家议论纷纷。
“这厮都不是乌地人,本来就没有盼着咱们好。”小妖啧了声道。
“你们说话要讲证据!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懂!”岭南供应商脸都气红了,不断挣扎。
直到宋清庙在他面前展开一张状纸,上面按了十几个人的血手印,他不再挣扎,渐渐面如死灰。
宋清庙转过身,将状纸展开给大家看道:“大家伙儿可作证,咱们没有平白无故冤枉他!潜伏在咱们乌地的叛贼可不少,上到衙门官吏下到他这种人都有,共计抓获十一人,是他的同伙将他供出来的!”
余粥心中蹦出一个现代化的词语:舆论。
并不是所有战争都是流血硝烟的,也有这种无形的战争,往往最戳人心。
这群“叛贼”手无寸铁,然而最朴素的面孔和不起眼的身份,便是他们最好的防护罩。
岭南供应商嘴唇哆嗦:“叛、叛贼会怎样,会死吗?”
“会。”
“我不是叛贼!我不是!”他立刻慌张道:“宋、宋大人您听我解释,我不是叛贼!只是前段时间有人给我了好多钱,让我这样说……我是贪财啊大人,我贪财该死!可是我真不是叛贼!”
“是谁让你这么说的!”宋清庙厉声问道。
“是、是——”
“报!不好啦!”
可追楼大门被一个士兵猛地推开,吓大家一跳。
然而士兵没来得及请罪,声音颤抖道:“大人您快去城门口看看吧!有、有近乎上万个岭南兵,直言要从乌地借道去荆阳!”
余粥瞳孔骤缩。
*
“呸,叛贼,臭小子你怀疑谁呢?”欧阳太守气呼呼地敲了下陆玉笙的头。
陆玉笙方才不仅喊他“老头儿”,还浅浅地怀疑了下宋清庙。
“哎呦,”陆玉笙捂着头哭笑不得:“我这不也是猜测嘛。”
“再说了,援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宋清庙也反了,第二种就是有大量兵力逼着乌地开城门呗。”他漫不经心道。
姜烈渊今天一直不舒服,直到陆玉笙说出了这句话,他像是被找到了伤口一样,急不可待道:“第二种情况可能发生吗?”
墨铁柱撩了下白发:“我记得你们乌地四周都是小郡县,应该没有这个实力。除非……从岭南来的亲王?”
说罢他连忙噤声,跟耗子似的偷瞄芈莲。
芈莲睨了眼他:“是在说寡人三叔也要反?”
墨铁柱还未来得及谢罪,就听姜烈渊不怕死道:“那你三叔是要反吗?”
众人:“……”
芈莲无奈道:“墨爱卿提起他的意思是,我三叔手上有兵权,但不代表他也要反。”
就在众人商量着下一步从哪里出兵时,姜烈渊忽然扑通单膝下跪:“陛下,城已经破了,剩下的交给陆兄和墨兄绰绰有余,请您让我回乌地!我…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此时拉直,姜烈渊眼底已经涌上了血色。
“呵,你竟然怀疑寡人的三叔要反?”芈莲眯眼,危险道。
“是,我就是怀疑!”姜烈渊抬头,额角上青筋凸出。
“年轻人,你现在也赶不回去啊。”欧阳太守捋须道:“你马儿再快,也得后天清晨才能到。要是岭南王想反,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乌地了……诶你!”
姜烈渊没再多言,直直冲出军帐跃马飞奔。
“真有人这么相信心灵预感吗?”陆玉笙感慨道。
*
“岭南人打进来了——”
一声凄厉的高喊划破夜空的宁静,不知谁先冲出的可追楼,挨家挨户都亮起了灯笼。
街上已经有人在携家带口逃窜,可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大人,他们问你是自愿给他们开门,还是他们直接破城门?”有一士兵跑来通风报信。
宋清庙努力保持着冷静:“咱们有多少兵力抵挡?”
“咱们没有办法抵挡,那可是万人的岭南兵!”那士兵都忍不住慌道。
在场所有人都没经历过,他们一直是被保护在温室中的花朵。
陈小月腿脚发软,喃喃道:“娘,我娘亲还在家!宋大人不能让他们进来!”
“不开城门他们就打进来,结果都是一样!”王姐指尖发凉,眉头锁得深深的。
“先派一队去荆阳请求支援!”宋清庙咬牙道。
“大人,乌地这边我有办法。”
从方才就缄默的余粥忽然开口,他鬓角被汗濡湿,眸光却坚毅:“放他们进来就是,好吃好喝招待,先拖延时间为上!”
“好吃好喝招待…现在谁还有心情给他们好吃好喝的?”
“既然大家都逃不出去,不如大家一起配合!”余粥对着剩下手足无措的商贩们深深鞠了一躬:“咱们只有一次机会!”
117 大高潮(下)
◎终于结束了◎
岭南王年过五十, 发鬓花白,眉眼细长,有种外人看不透的阴鸷感。
“殿下, 话已经传到了。”下属谄媚道:“殿下不愧是菩萨心肠, 还给这群无名宵小一个选择的机会, 就看他们知不知好歹了。”
岭南王哼笑一声,嗓音沙哑宛如铁锈摩擦:“那边怎么说?”
“哎, 这就去给您催一催。”下属识眼色道。
岭南王身后是乌泱泱的军队,下属一扯马缰,大摇大摆停在乌地城门口喊话道:“再给你们一次回答的机会, 这城门是主动开;还是让我们用铁蹄踏进去!”
无人应答。
就在下属扬手准备发号施令之时,忽地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含笑道:“早知是岭南王您来, 我这乌地的大门也不至于一直紧闭啊。”
这态度讨好至极, 让下属也不禁疑惑:“你是何人?”
“我?”宋清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我是此地的知县啊。”
宋清庙演技逼真,扬起的微笑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她一挥袖,对站岗的士兵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开门迎客!”
*
这可能跟岭南王想象中不太一样。
“咱们乌地啊, 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宋清庙悠然自得地介绍道:“前段时间有个酒楼, 专门开发了好多甜羹, 原材料全是芋头, 说起来芋头还是岭南产的。”
她这幅模样,不像是在跟要破城的敌人打交道,反而宛如跟新朋友聊天似的那么热情。
下属用眼色疯狂示意岭南王,这个地方不对劲儿。
“可追楼。”岭南王吐出这三个字, 眼珠转了转。
“呦, 您知道呢?也是, 毕竟芋头就是他家进的。”宋清庙笑道。
陌生的士兵都打到家门口来了, 乌地依然跟往日没任何区别,商贩开张做生意,叫卖声不绝于耳,门前明晃晃的灯笼随风摇曳,拉长着每个人的影子。
如果不是只有一条街这样的话。
岭南王嘴角勾了勾:“宋知县这么好客,反倒衬得我们这群粗人失礼了。”
宋清庙心底翻了个白眼。
余粥的计划就是拖延时间,尽可能用一切手段来拖延时间。
引狼入室固然冒险,但更危险的则是硬碰硬。
硬碰硬乌地是没有一点胜算。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宋知县不如领我们去看看大名鼎鼎的可追楼?”岭南王眯了眯眼睛,嘴角似笑非笑。
“本王身在岭南,就听闻此酒楼是用糖醋土豆发家。本王还真是好奇,这究竟什么样的味道?”
*
“来了。”小妖视力极好,在二楼窗口直接眺望那群人的身影。
大家集中在二楼的库房中,宋清庙不在,大家将领导权都寄托于余粥身上。
余粥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明道:“就按咱们约定好的,我和王姐下去招待他们;小妖你保护好陈姑娘和大家,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开门。”
原本小妖主动要求自己和余粥下去,让王姐留下;
但小妖毕竟还是个心思清澈的少年,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与王姐这个老江湖天差地别。
王姐和余粥下去,更稳当一些。
“好,你们小心。”
*
“老板,岭南王大驾光临,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全部拿出来,记在本官账上!”
“好嘞。”王姐笑盈盈道:“您几位先坐,我让人招待着。”
如果不是酒楼外站岗一群士兵,可能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好酒好菜一道道上,中央的舞台传来悦耳的吴侬软语,灯光红绸光影交错。
岭南王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句:“你们乌地喜甜口,我们岭南喜清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合适呢。”
宋清庙装作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微笑道:“您还需要加什么菜吗?”
“菜倒是不需要加了。”岭南王眉梢一扬:“总得来个伙计,给本王介绍介绍这些菜吧?”
“这好办。”宋清庙道:“真是巧了,我们可追楼的二老板,正是您想见的人。”
*
“吁!姜兄,姜烈渊!”
夜枭振翅,月色如钩,姜烈渊身下的马儿丝毫未减慢速度。
他听见有人喊他,也分辨得出那声音是墨铁柱。
姜烈渊攥紧了马缰,不管墨铁柱是来逮他回去的还是定罪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
“我不会回去!”姜烈渊回首一望,呵斥道。
他速度太快,两个人压根儿互相看不见身影。
只听墨铁柱大喊道:“不是的!殿下怕乌地万一真出意外,让我领兵也跟你回去看看!你等等我!”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姜烈渊没有任何感激的情绪,而是心中的擂鼓越敲越响,心跳声几乎就在耳畔回荡。
他从不相信预感,但更不希望余粥遇到任何危险,宁愿这只是自己的虚惊一场。
*
“这是我们乌地的特色,讲究色香味俱全。至于您说的糖醋小土豆,是我和我朋友偶然间发现的调味佐料,加入其中回味无穷。”
岭南王的眼神不明所以。
余粥忽视那双不怀好意的视线,一身淡青色长袍,袖口宽大,露出一段清瘦的皓腕。
余粥挨个儿介绍完这些菜品,罢了微微一笑,道:“您还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喊我。”
宋清庙掩饰不住的厌恶,余粥往她身前挡了一挡。
“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岭南王放下筷子,道了句:“不怕吗?”
余粥垂眼道:“您指的是什么?”
岭南王那张面具似的脸上终于露出讥讽的笑意,靠在椅背上鼓了鼓掌,缓缓开口:“只是酒楼里的一个年轻人,在四周皆是驻兵的情况下心不慌脸不红的,你们真当本王傻?”
“我不懂您说的什么,我只知道您是客人。”余粥说道。
“本王顺着你们的心意来,你们既然想拖延时间,那本王就配合你们。”岭南王昂了昂下巴:“本王表现如何,需不需要再听一遍这些菜的介绍?”
宋清庙和余粥对视一眼,表面依旧云淡风轻:“既然如此,大家不妨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其实你们拖延时间对本王来说也无所谓。”
他笑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电光石火间,余粥背后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头皮发麻,无意中对视岭南王那双幽黑的眸子,只感到手脚冰凉。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岭南王不是潘金龙的后援,他只是想让潘金龙这个傀儡消耗芈莲的兵力;
等到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前去一举拿下。
就是说,岭南王根本不在乎,他们要拖延多长时间。
余粥瞳孔微颤。
宋清庙也是一样,脸上神情僵住。
他们派去的传信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到荆阳,就算到了,支援一来一回早就来不及。
这盘是死局。
“哈哈哈哈,乌地真不错啊!”岭南王仰脖,美酒一饮而尽,咂嘴道:“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本王呈上来!喔对了,本王听说……”
他舔了舔嘴角,骇人的眼珠一转:“乌地这里貌似男风盛行,你们是不是有种身份,叫做‘夫郎’来着?本王一把年纪还未尝鲜,既然要讨好本王,那就去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夫郎陪本王享乐。”
宋清庙攥的骨头都在咔咔响。
这时,她不可思议地听到余粥咳嗽了一声,温笑道:“殿下想怎么享乐,您看我如何?”
死局之中尚有破局之道,即使鱼死网破,也总归是条出路。
一个时辰前——
就在众人商讨好应对之策,宋清庙准备去“迎接”时,被余粥喊住。
“宋大人,如果情况突变或者有什么意外。”他顿了顿,作揖道:“我愿意去冒险,给大家争取机会。”
宋清庙愣了愣,夜风撕扯着眼前男子的衣角,她哭笑不得:“你也不用这么悲观。”
“不,我愿意用一切代价守住乌地。”余粥释然道:“这不仅是为了大家,更是为了我的私心。”
他的私心能有谁,一个姜烈渊罢了。
*
古往今来,似乎人们总会做出一系列愚蠢的事情。
以前余粥不理解,那些明明一眼就能料到结局的悲剧为什么还会有人做?
现在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复杂。
不知道是该说岭南王太瞧不起他们,还是余粥这张脸太过人畜无害,又刚好长着一张清俊漂亮的面孔。
他说要给岭南王献歌一曲,岭南王眼睛在他身上乱窜,暧昧地笑了声,主动要求去包厢里独处。
可给余粥恶心坏了,但不能表现出来,这让他想起来缺德公司的那个金主。
他怀中揣了柄短剑,浓黑的睫毛轻颤。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岭南王刚进包厢的刹那,余粥拨弦,琴弦震动传来一曲婉转的小调。
他开口唱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这首曲子很长,他唱得断断续续,琴声也时有时无,悲壮苍凉。
岭南王又不傻,道了句:“是在骂我?”
“本王这一生见过很多蠢货。”他嗤笑了一声,蹲下,平视着余粥道:“你不会成为下一个蠢货吧?”
谁知余粥忽地灿烂一笑,手从怀中掏出短剑,光明正大道:“你已经输了。”
“什么?”
岭南王还未反应过来,忽地从楼下传来阵凄厉的惨叫,马蹄纷乱。
他眉头一蹙迅速跑到窗边朝下看,登时眼睛睁大——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时燃起了许多火把,无数荆阳的士兵冲撞而来,势不可挡。
“把他们拿下!”
最前方,是一名白发男子。
“什么,不可能,他们不是去荆阳了吗,怎么可能回来!”岭南王气急败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力群龙无首,陷入一阵混乱。
就在他要冲出去时,被余粥揽住。
“滚开!”
“你们已经输了。”余粥平静道。
“好好好,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你们串通好的,放本王进来,再猝不及防地杀个回马枪是不是!”
岭南王拔剑都不稳,直直地要冲余粥劈来。
余粥拦在门口,没有丝毫躲开的意思。
就在长剑要伤及他之时,余粥迅速蹲下;
一只锋利的剑身刺穿木门,擦着他的发顶,埋没进岭南王的胸口。
——你错了,不是陷阱。
破门被粗暴地推开,余粥还未看清来者是谁,自己就被那个温暖的怀抱结结实实地拥在怀中。
“你怎么知道…是我?”姜烈渊声音都在颤抖。
他和余粥并没有约定好。
“因为刚才你的心跳声很大,隔着门,我都听见了。”
——他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冒险。
但总觉得,有姜烈渊在,自己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痿掉。
就可以理解为两人都有心灵感应吧,余粥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谁知心灵感应成真,老姜来了。
呜呜终于写完了这段,后面还有一个“大婚”情节古代戏份就结束了,然后现代有个两三章,正文快完结了。
没错大家阔以点番外了~
后面回归美食文的主旨,也让老姜完成他的诺言风风光光办一场嗯QAQ。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出自高适的燕歌行
118 尘埃落定
◎此心安处是吾乡◎
其实有件很丢脸的事儿, 姜烈渊抱住余粥的刹那晕倒了。
万幸大局已定,大家都安全了下来。
还是熟悉的低血糖,眼前一黑, 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
“先生, 先生, 不能睡在这里啊,先生!”
意识像是浸泡在海洋中央, 浮浮沉沉,五感溺毙。
忽然间眼前霎现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甚至刺眼,逼着姜烈渊不得不皱了皱眉, 随后猛地睁开双眼——“先生!”
他突然睁眼的动作把眼前人吓了一跳。
姜烈渊愣了几秒,嘴角黏糊糊的。
一抹, 原来是奶油和肉松。
曲里拐弯的小巷子, 路灯时明时暗,他坐靠在路灯的杆子下醒来。
姜烈渊抬眼,怔愣道:“粥粥?”
可能余粥也没想到,自己大半夜裹得跟黑衣人似的还有粉丝能认出来。
不过也不一定, 看这男人五大三粗的样子也不像自己的粉丝, 说不定是金主派来欺负自己的混混呢。
余粥不禁害怕, 后退了两步道:“我救了你, 你晕倒了,你可不能恩将仇报了!”
远处的霓虹灯五彩缤纷,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商场与巷子中的老式楼房格格不入。
空中电轨缓缓驶过,扬起一阵轻柔的风。
姜烈渊才发现, 自己怀中抱着一盒金拱门的土豆饼。
他回到了那天。
他无意中来到二十一世纪, 碰上了吃不到土豆饼竟然落泪的余粥。
他想将土豆饼送给他来着。
“是梦吗?”
余粥见眼前这个英俊的混混笑了一下, 光影下五官深邃。
“不过也不重要。”
姜烈渊起身, 走到余粥面前,余粥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墙上。
“生日快乐,粥粥。”
土豆饼被塞进了自己的手中,余粥有些懵:“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知道他真实生日的人只有他的父母。
姜烈渊眼底缱绻,手在兜中果然摸到了一个东西——丑丑的钥匙扣,粗制滥造的小熊抱着爱心,爱心上写着生日快乐。
余粥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
但是当姜烈渊递过来时,他下意识双手接过,像是至高无上的珍宝。
夜间的寒气瞬间从二人身上扫荡而开,余粥莫名鼻尖酸楚:“谢谢你。”
姜烈渊感应到了什么,四肢轻飘飘地在抽离时空。
“余粥,天黑了有月光,天亮了有太阳。就算是阴天,只要你抬头的时候,总有阳光为你破云而来。”姜烈渊笑道:“我保证!”
“等等,你是谁!”余粥一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一手紧紧抱着土豆饼和钥匙扣。
明明是个奇怪的陌生人,还满嘴土味情话,但他要走的刹那,余粥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一把。
“我是你身边人。”姜烈渊回过身,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你的初恋情人姜傲天。”
白光四散,视野混沌。
无数影像从姜烈渊眼前掠过,他嘴角扬着笑意,闭上了双眼。
*
“大哥,大嫂在叽叽咕咕什么呢,他说‘初恋情人姜傲天’是啥?”
余粥拿铲子的手腕一顿,问:“他醒了?”
余早早道:“他在说梦话。”
“他也该醒了。”余粥关上火冷笑一声,去房间反锁上门。
余粥毫不留情地跨坐在他身上,凝望那双眉眼半天。
自他晕倒后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余粥一直陪在他身边,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来喂点糖水。
但看这样子,该醒了。
余粥偏头思忖片刻,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朝被子某处狠狠一拧。
“嗷!”
姜烈渊果真神色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咬牙倒吸凉气:“余粥,你真狠啊。”
余粥知道他要生气,便先一步红了眼圈:“我好想你。”
说罢抱了上去,几滴热泪滴在了姜烈渊的肩膀。
姜烈渊环住了他的腰身,同样嘴中苦涩,眼眶滚烫。
劫后余生。
他们可是真真正正地经历了一场鏖战。
在姜烈渊昏迷的这几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人还来不及温存,便听见余昭昭敲门大喊:“大哥,有客人来啦!”
*
“潘金龙在狱中自刎了,不过该问的也问出来了。”陆玉笙翘着二郎腿道:“背后和岭南王勾结,却被岭南王背刺一把。嘶,但有件事儿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姜兄,你的预感怎么如此准确!”
余府热闹非凡,一大帮人挤进来叽叽喳喳,余粥第一次感慨家中幸好有个大院子。
姜烈渊淡淡地喝了口茶,做作无比:“因为爱。”
余粥捂住了他的嘴,强颜欢笑:“咳,他的意思是,因为爱思考,所以直觉准确。”
大家纷纷向他投去赞赏的眼光。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多亏了姜烈渊,岭南王隐藏得太深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不会输。
就像余粥的预感一样,那天冒险,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死。
荆阳城的叛乱平定,芈莲已经派人去其余地方对岭南王的势力斩草除根。
总得来说,天下安定了。
乌地官府以及百姓都功不可没,他也按照约定分封了赏赐。
包括但不限于,他答应要将可追楼用纯金来修缮一遍。
纯!金!
王姐矜持道:“哎呀这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
仿佛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喜当富婆。
宋清庙和欧阳太守终于师徒团聚,欧阳太守回来后的第一个心愿就是要大吃一顿有酥酪奶油香香菌的浓汤,被宋清庙铁面无私地拒绝。
为了感谢大家,乌地彻底归属荆阳,想来荆阳生活的百姓实现了直接入住,官府分配房屋甚至工作。
余粥用现代化给姜烈渊翻译了一遍:就是直接给了北.京户口。
人往高处走。
对于陈小月母女来说,荆阳是个更广阔的市场。
酒香也怕巷子深,她们去了荆阳,可以将酿酒的本领得到发扬,日子越来越好。
她们告别之前,和王姐签了互惠合同:陈家的酒水和可追楼小吃互相进货,反正在哪都能赚钱。
但令余粥没想到的是,他也要走。
“笃笃笃,大家都在啊。”少年一身鲜衣,面容疏朗:“我来跟余粥哥哥告别。”
“你这是要去哪?”余粥起身迎接。
彼时夕阳洒在门前的小路上,杨婶笑道:“粥儿,我们也要走了。”
对于小妖和杨婶来说,乌地或许是一个承载了痛苦回忆的地方。
再加上杨叔腰伤一直不好,他们准备去荆阳找更好的医师。
小妖亦有一技之长,官府分配他们的房屋后有一大片田地,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对,这孩子跟我说了,我忘告诉你了,前几天姜烈渊一直晕着我就没来打扰你。”王姐端着烟杆也款款走来。
“这样啊,我都没来及准备什么拿给你们。”余粥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酸涩与甘甜。
在小妖和杨婶的劝阻下他还是找到了一对儿金耳环。
“这本来准备等到新年时送给杨婶的。”余粥将耳环放在她掌心中,视线模糊得笑着:“您和小妖还是杨叔,好好保重。”
“这个给你。”
大家都没想到,姜烈渊会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送给小妖,就连小妖本人也有些吃惊,挑挑眉道:“我以后不骂你傻大个了。”
“你还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姜烈渊面无表情道:“虽然我以前看你不顺眼,但是一路顺风,保重。”
小妖这次没有翻他白眼。
人生就是一场无尽的告别。
*
今天的夕阳持续了很久很久,天边仿佛燃起了一团绮丽的火焰。
目送小妖他们离开后又有客人登门拜访。
这次的客人让大家直呼“陛下亲临吾等折寿”,下跪行礼。
芈莲在宋清庙和欧阳太守的陪伴下前来,身后跟着一头白发的墨铁柱。
他笑呵呵地挥手:“大家不必拘束,诸位都是恩人。”
“是莲哥哥!你去哪了,我和弟弟找你好久了!”余昭昭眼前一亮,拉着弟弟跑过去开心道。
余粥没来得及拦住他们。
对于两位“小恩人”,芈莲没有丝毫架子,蹲下温柔道:“莲哥哥邀请你们,还有你们的余哥哥和姜哥哥,一起去荆阳定居好不好?”
“莲儿我也想去。”陆玉笙死皮赖脸道。
余昭昭道:“去荆阳能天天找莲哥哥玩吗?”
大人们忍俊不禁。
连芈莲都被逗笑,道:“暂时不能哦。”
“那荆阳有什么好丸的好次的?”余早早说话依旧漏风。
芈莲起身,似在回答小孩儿,却对视余粥郑重道:“能加官进爵,能荣华富贵。寡人身边,还缺武将。”
余粥和姜烈渊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此心安处是吾乡。
余粥作揖,眉眼弯弯道:“谢过陛下好意,我和阿渊还是觉得这里才是家。”
余早早懂了,童言无忌道:“莲哥哥,等我和姐姐长大后、你有时间了,再去找你玩!”
“好哦。”芈莲朗笑几声:“寡人等你们!”
*
“你们没走有点可惜了。”宋清庙搀扶了欧阳太守,与余粥闲聊道。
“是啊,要不是老娘玩不动了,老娘也想去荆阳接着玩。”王姐伸了个懒腰:“可惜喽,老了。”
乌村,芈莲曾住在陆玉笙的家中。
现在回朝,正一箱箱东西搬上马车,大家来送送他。
“这样挺好。”余粥和姜烈渊十指相扣道。
“对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烈渊抢答:“风风光光办一场。”
大家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纷纷道喜。
王姐忍不住笑道:“好家伙,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吗余老板?真看不出来你们还这么有情调。可追楼借给你们,不收钱!”
余粥脸颊发烫,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哈哈谢谢大家。”
宋清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八卦道:“你们这也算孽缘修成正果,哪天啊,我肯定来。”
“哪天还没定。”余粥眼睛亮亮的:“到时候大家都来喝喜酒。”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余粥怀疑姜烈渊养胃,准备给他开点药吃。
众人聊着天,芈莲也收拾好了。
为了接他回宫隆重无比,大太监低眉顺眼地给他披上龙蟒大氅,在夜风中衣袂轻扬。
“诸位,那是真的告辞了。”芈莲抱拳。
“您也是!”欧阳太守热泪盈眶:“保护孩童的律法,请您务必尽早举国推行啊!”
“寡人会的。”
墨铁柱驾车,握着马缰道:“陛下,咱们该走了!”
少年帝王浅浅一笑,气宇轩昂,转身入了车厢。
“不对啊,那个谁咋不说话呢?”余粥跟姜烈渊小声道。
姜烈渊也觉得奇怪,回头看陆玉笙低垂着眉目一言不发。
就在马车启程之时,陆玉笙突然喊道:“莲儿,带我走吧!”
*剩下内容见作话不计入费用
作者有话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出自苏轼。
————————
(接上)
古往今来他陆玉笙可是第一胆大之人,对帝王“莲儿莲儿”地喊,还主动要求帝王带他一起走。
墨铁柱早就想说了:“陛下,这厮到底是谁啊,跟您这么熟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同僚呢。”
“……”
“陛下那咱们走了啊。”
“停车。”芈莲沉声道。
“啊?”
陆玉笙就站在原地,那双风流的桃花眸瞬间盈满了星光,摇尾巴似的跑向停下的马车中钻进去。
余粥哭笑不得:“这,陆兄还会回来吗?”
“大概率不会了。”姜烈渊回答道。
马车悠悠离去。
*
帝王的马车自然豪华,太监侍仆另坐其他车厢,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芈莲的身上。
容颜如玉,唇红齿白,他垂着眉睫,指尖敲着窗框,轻声吟唱着一首曲子。
陆玉笙听得入迷。
“知道这是什么吗?”芈莲忽然问道。
陆玉笙没说话,轻笑一声,继而两指圈成环放在嘴边吹了出来。
“上古时期有位天女叫魃,她因黄帝蚩尤之战来到人间救灾洪水,却再也无法回到天上。”陆玉笙单腿屈起,靠在垫子上缓缓讲道:“曾经爱她敬她的人类,在战争结束后却想着驱赶她,道‘神北行’。意思为:神啊,北行离开这里吧。”
“你倒是懂得多。”芈莲瞥过视线。
“恩将仇报,是人心的共性啊。”陆玉笙感慨。
芈莲凤眼一抬,问道:“那你呢?”
*
马车停下,墨铁柱担忧道:“陛下我陪同您一起吧?”
“不用,寡人跟他有话要说。”
芈莲皮笑肉不笑,天子剑抵着陆玉笙的脖子,陆玉笙也笑嘻嘻:“是啊,莲儿要跟我独处。”
林中深处,芈莲一脚踹在他膝窝,毫无帝王礼仪扑上去,像个小兽般与他扭打在一起。
陆玉笙被结结实实揍了几拳,自觉举起双手不反抗。
碎发散在他脸上,本就俊美的面孔在月色下更妖孽。
“那你呢,混账东西!”芈莲气笑了,丢下长剑把他压在地上,眸子寒光锋利:“你也会恩将仇报吗?”
“莲儿怎么不信我,我可是您最听话的狗。”陆玉笙嘴角一扬,渗出血丝。
下一秒,带着血丝的唇瓣便凶狠地贴上了上去。
芈莲口腔皆是浓郁的铁锈味。
“陆玉笙!”
芈莲朝他脸狠狠地揍了一拳。
“寡人与你孽缘未尽,”他冷笑着起身,衣衫凌乱:“这一世不想看到你。”
“我终于看到了你长大的模样,莲儿。”陆玉笙痴痴地伸手,被芈莲无情打开。
“下辈子,寡人希望你真的是条尽责的好狗。”
*
月色如水,芈莲离开后陆玉笙在林中躺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唇角的血舔净入肚。
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原路返回乌地。
陆玉笙就这样,朝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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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他们啦~~~
确实,陆玉笙和芈莲是我的一个私心,喜欢吃疯狗攻受一个比一个狠的类型的朋友,欢迎收藏预收《神北行》(*/\*)
后面大婚啦啦啦啦~
粥粥主打一个:在自己婚宴上必须要吃好!
顺便粥粥以为老姜养胃,正苦恼ing
119 咸蛋黄狮子头
◎养胃了◎
余粥一直觉得结婚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但没想到他也有双标的一天。
策划自己的婚礼,有点好玩。
没有长辈的指手画脚,也无需请一些不必要来往的人, 单单纯纯为了秀恩爱和吃饭, 好像也不错。
余粥哼着小曲剥花生。
红木桌旁, 小火炉正煨着热茶,旁边烤着橘子和地瓜。
大橘和三花团在一起睡觉, 弟弟妹妹送去学堂,窗外飘着飞雪。
余粥只感觉岁月静好。
“这个方案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严肃凝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余粥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大哥, 你让我有种自己是公司职员在做PPT的感觉!”
姜烈渊一脸疑惑。
余粥无奈地与他对视,还是没绷住, 扑哧笑出声。
姜烈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合适吗?”
余粥笑得肚子疼, 看了好几天还是不习惯。
他这种浓眉大眼戴眼镜,总有种斯文败类的混蛋感觉。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烈渊要去考科举,实则人家是因为夜夜做他俩婚宴的策划,把眼睛弄疼了。
余粥笑得没了力气, 靠在他身上去摘他眼镜:“我的好阿渊, 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姜烈渊道:“没有。”
余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全世界都毁灭了估计他那张硬邦邦的嘴还在。
自尘埃落定后大家过上了一段和平宁静的日子。
余粥原以为自己会进入梦想中的躺平生活, 谁知姜烈渊工作狂上身,没日没夜地思考:究竟怎么做才能兑现“风风光光”的诺言。
家中废弃的宣纸都能摞成一叠了。
余粥拿起墨迹刚干的纸张看,虽然嘴上吐槽着姜烈渊,但还是将每句话都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
“怎样?”姜烈渊皱眉, 喉结上下一动。
余粥笑着揉开了他的眉头, 道:“挺好的, 不错, 我很喜欢。”
姜烈渊是真的很重视,重视程度已经不亚于余粥本身了。
他母胎单身N年,从不了解情情爱爱,粥粥是初恋。
颇有仪式感的姜烈渊要在婚宴现场,对亲爱的粥粥发表一篇情真意切感天动地的山盟海誓。
奈何他嘴笨文采也不好,除了无师自通的流.氓语录就说不出其他话。
王姐随口建议他多去看一些当今流行的爱情话本,姜烈渊便买了一摞子回来,逐字分析并且摘抄学习。
学习男主土且油腻的情话,学习如何让伴侣在不经意间心动等等……
学习成果已经初见成效,余粥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枕边人冷笑一声。
“吵到你睡觉了吗?”姜烈渊放下话本,英俊的脸上露出七分邪魅三分漫不经心,缓缓开口:“淘气的小猫咪,你好特别,让我好心动。”
吓得余粥第二天就把这堆话本给卖了。
几年前的姜傲天估计打死也没想到,曾经厌恶的玛丽苏狗血小说,现如今已经成了他珍贵的学习资料。
*
“但是吧,咱们能不能做到古今结合?”余粥伸了个懒腰,对视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眸
子。
“愿闻其详。”姜烈渊认真道。
余粥戴上了他的眼镜,单手托腮道:“咱们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很多亲朋好友,像是三书六聘啊或者红妆送亲啊什么的,一咱们都是男子没必要,二太麻烦,由繁入简知道吗?”
姜烈渊凝神思考。
“还有就是,”余粥笑嘻嘻:“酒席不如吃自助餐吧,好久没吃了。”
酒席反正都是大锅饭,还不如自助餐,想吃啥吃啥,也不怕上多了浪费。
“粥粥,你好聪明。”姜烈渊为他的提议而由衷惊叹。
“嗯谦虚谦虚。”余粥一瞥窗外的雪小了,便起身披上大氅道:“我出去一趟哈,你记得去接昭昭和早早放学。”
大氅一裹,冷气扑面而来。
出了家门,余粥顿时心事重重。
现在,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可追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快过年了,余粥又给王姐出了营销策略:团圆菜可以外送上门,想吃新鲜的就让厨子带着菜去人家宅里现做。
这样价格自然也高一些,不过肯消费的都是有钱人,家中也不缺这点钱。
王姐称赞妙哉妙哉。
“呦,今儿你不是休息嘛,怎么来了?”
王姐给他沏了杯茶。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晚饭点了,现在还好不太忙。
余粥有点欲言又止,轻叹了声气,捏了捏袖口,几乎都把“难以启齿”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王姐眼睛一瞟,乐道:“咱余老板是碰上什么困难了,来给我说说。”
余粥再次确认了遍门窗关严,正色道:“王老板,咱们交情不浅吧?”
王姐:“……借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余粥叹气:“唉。”
王姐最烦别人卖关子了,特别是好奇心已经被钓起来了。
“那我问你一件事儿,”余粥下定决心道:“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嗯嗯放心我嘴最严了。”王姐兴奋道。
“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唉,就是,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能治养胃?”
王姐:“?”
王姐:“???!余粥你…”
余粥立马否认:“不是我!”
认识王姐这么久,余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出这么强烈的情感色彩。
不知道是先该震惊,还是先该笑。
罢了,她朝余粥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唉。”
一个“唉”,包含了万语千言,无需多说。
几秒后王姐还是没憋住笑,拍着桌子疯狂嘲笑,余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哈哈哈哈…不是,我不是笑这个。”王姐眼角笑出了泪花:“余粥,我还以为你们俩早就那啥了呢,搞半天,你们俩还是纯爱呢!”
余粥已经懒得思考为什么这个朝代会有纯爱一词。
“原以为老姜这么大个儿你早就吃饱了,原来他养胃啊哈哈哈。”
余粥假笑。
论怨气他最重。
为什么二人屡屡做不到最后,为什么姜烈渊神情躲闪,为什么总以各种借口当做幌子。
余粥思来想去终于顿悟:姜烈渊不行。
可惜二人有身材差,要不然他就爱做一了。
王姐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压下嘴角道:“咳咳…有,我这里有药。但是药效有点强,是以前开青.楼时给不行的客人吃的,能维持一晚上没问题。”
余粥眼前一亮:“那就够了!”
他收起药开始说正事:“王老板,婚宴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我还没凑齐菜单。”
“吃的啊,”王姐摩挲着下巴:“我喜欢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每道菜要有寓意,比如说四喜丸子啊炒红果啊…对了,你正好把这个带回家尝尝,是我们的新品。”
余粥随她走入后厨一瞧,是个堪比苹果大小的肉丸子。
“狮子头,这也太大了吧。”余粥笑道。
厨子正往上浇着汤汁,中气十足道:“余老板,俺们这里面有咸蛋黄嘞!”
浓郁的汤汁勾芡,裹得狮子头在烛灯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王姐用小刀一切,狮子头里面果真有咸蛋黄,而且还是双蛋黄。
“这个菜好啊。”余粥接过筷子一尝,味蕾惊艳。
咸蛋黄不是干涩的粉状,而是溏心流油;
汤汁口感偏酸甜,正好中和了肉丸的咸香;肉丸劲道弹牙,拌饭一绝。
若是一个人来吃饭,点份咸蛋黄狮子头和一碗米饭,估计吃得撑撑的。
“行,那我回去啦。”
余粥一手拎药包,一手拎着狮子头,心中美滋滋。
*
咸蛋黄狮子头深受小朋友的喜爱,余粥怕他俩积食,另外熬了山楂冰糖水。
就是吃饭时不见姜烈渊人,余粥问妹妹,妹妹说大嫂出门了让我们先睡。
大晚上有什么好出门的?
余粥感觉有些奇怪,但想想谁没点自己的私事呢,他不会也去买养胃的中药了吧?
饭后他端着鱼肉糊糊去喂大橘和三花,找了好久没找见,在两个小孩子的帮助下,发现它们躲在了床下。
“喵咪!”
大橘嘤嘤惊恐,浑身的毛都倒竖,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不好。”
余粥登时后背发凉,放下鱼肉糊糊就追出门去。
能让小猫咪这么害怕的还能有谁,那只白色的大肥狗!
余粥沿着乡道一路小跑,边跑边四处张望,心如擂鼓。
那只大肥狗肯定是来带走姜烈渊的!
终于在一个隐秘的亭子后看见熟悉的身影,余粥头脑发热,想都没想冲上去从背后抱住姜烈渊,敌意地瞪着boss:“他不能走!”
“粥粥?”姜烈渊惊讶:“不是让你在家好好等我嘛。”
“你回去算账。”余粥挡在他身前对boss恶狠狠道:“谁都不能带走他!”
姜烈渊拉他衣角小声:“不是的,你误会了。”
姜烈渊的态度让余粥心寒,他怎么不帮自己说话,boss就了不起吗,他们可都是要结婚了啊。
余粥脑补丰富,渐渐眼圈变红。
Boss:“……”
它嘴一张,掉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姜烈渊解释道:“boss是来恭喜咱们的呀。”
余粥懵然。
Boss深感自己比狗还要狗,真讨厌小情侣。
狼爪硬了,还有他是狼不是狗!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120 下章大婚啦
◎成亲怎么舒服怎么来◎
半柱香前——
“006, 好久不见,知道吾今日来是做什么的吗?”
大寒之后,气温有些回暖。
拂面的风穿过田野, 虽不是丰收的季节, 但似乎携着一缕清香。
姜烈渊鬓角的碎发被扬起, 他望向远处,黑眸宛如点漆, 仿佛看见了明年春日时的阳光。
“知道。”他浅笑,回头对上雪狼的眼睛道:“boss,我要和余粥成亲了。”
雪狼的毛发被夜风翻涌。
它打量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优秀员工, 金色的竖瞳熠熠生光。
它一向是喊自己员工的数字代号,但今日, 重金属似的声音缓缓道:“姜烈渊。”
“是。”姜烈渊虽微微低头, 但丝毫没有卑亢之意。
“你们成亲,你要留这本书多长时间?”
姜烈渊不假思索道:“我要和他度过一个完整的生命轮回,生老病死,同有血有肉的凡人一样。”
Boss眯了眯眼:“可是之前你答应吾, 只是陪他到明年春天。”
姜烈渊丝毫没有歉意, 笑道:“我食言了, 请您惩罚我。无论是扣积分还是做任何事情, 我都愿意。”
Boss心中叹了口气。
积分是靠任务获取,对于穿书员来说,积分等同正常人工资和寿命的结合体。
“明年春暖花开后,余粥想开垦一块儿地, 我们自己种菜, 我和他一起。老房子前的那棵桂花树夏天就开花, 他总抱怨外面卖的梳头油太贵了, 我准备学着用鲜桂花给他做一罐。”
姜烈渊顿了顿,嘴角上翘,继续道:“下个秋天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我想给他个惊喜,但是没有想好,王老板说扬州的景色不错余粥应该会喜欢。立冬过后天气就冷了,每到这个时候他曾经的冻疮会痒,我就要准备香膏和暖炉备着,他其实很节俭,不舍得给自己买贵的药膏,我给他买。还有他对西市的那家布料过敏,织手套的话要寻他不过敏的布料……”
姜烈渊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他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道了句抱歉。
“我的意思是,”姜烈渊抬起眼:“我看见的未来,永远都有他的身影。包括……我也想去二十一世纪,和他白头偕老。”
雪狼望了望天。
“006,你活多长时间了?”
姜烈渊想了想,回答:“不清楚,大概几千年吧。”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吗,像你这种等级的穿书员,积分可以保你永生;你若去二十一世纪,就代表着只能和人类一样活个短短的几十年。而且二十一世纪是文明社会,你的一手好枪法再无用武之地。”
“我都考虑好了,我力气大,可以去搬砖。”姜烈渊一脸正色:“没有他的长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Boss似笑非笑,开口:“006,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不能告诉余粥你会来到二十一世纪。等他穿越回去后,看他还会不会相信你们白头偕老的誓言。”
*
余粥握着沉甸甸的红包回家,难为情道:“还怪不好意思的。”
Boss已经走了,像是幻觉似的瞬间消失。
余粥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它狼还怪好的,竟然送红包。
姜烈渊抱着他,余粥打开红包,竟然是一张张彩色照片。
照片背后还写着不同笔迹的留言。
余粥惊喜,这可比钱珍贵多了。
“你别看,丑。”
姜烈渊红着脸去夺照片,被余粥捂着不让拿,最终他甘拜下风,和余粥一张张地看。
无数张照片摊在床面上,全都是姜烈渊。
有他单人的,有他和队友一起的,还有穿着银白色镭射服冷脸的模样。
有些抓拍特别搞笑,跟表情包似的,余粥看得咯咯笑。
照片背面,是穿书局的同事们给他写的祝福。
其中有一个留言:“法海你不懂爱,懂爱就宽以待己!”
落款,是个小桃子图案。
“这是啥?”余粥忍俊不禁:“你还当过法海呢,去拆散过别人?”
“别看了。”姜烈渊捂他眼睛。
余粥偏要看,和他来了场争夺照片大赛,在被褥上抱来抱去,这时刚好有一张照片闯进余粥视野。
余粥一怔,推开身上的姜烈渊,伸长胳膊去够。
一张冷峻的臭脸,清爽的短发,右脸挂彩,如果不是颜值扛着那真让人觉得欠揍;
单手持着又长又重的枪.支,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颇为禁欲;长靴直到膝盖,靴边还有几条银链子垂着,现在看来格外骚.气。
“这是,”余粥眼睛亮亮道:“那个小说,姜傲天。”
“是我。”姜烈渊把照片上脸盖着,看照片有股莫名的羞耻感。
余粥把照片抽走放在胸口,仰躺着幸福地回忆:“当时光看小说其实就能想象出姜傲天很帅,没想到照片更帅,不愧是我的初恋情人。”
这话听得怪怪的,姜烈渊心里醋醋的。
明明都是不同时期在做不同任务的自己。
“比我还帅吗?”他双手撑在余粥耳畔的被褥上,呼吸交织。
“比你还帅。”余粥眨了眨眼:“喜欢姜傲天喜欢得要死,翻来覆去读有关他的片段,我才知道我的性取向……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的性.启.蒙啊。”
姜烈渊肉眼可见的黑脸了。
余粥很懂得如果拿捏他。
对于小心眼爱吃醋黑良心的伴侣,让他吃自己的醋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但没料到这次姜烈渊学聪明了。
他嘴角噙着冷笑,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姜傲天?”
余粥脖子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扭头道:“这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啊。”
这个姿势很容易被欺负,姜烈渊单手扣住他手腕,膝盖向上顶道:“因为姜傲天合你胃口。”
“啊?”余粥傻眼。
“喜欢姜傲天时期的打扮?长相?还是彪悍的武力?”姜烈渊俯下身,几乎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道:“还是说,喜欢被强势的人所掌控?”
余粥脸唰地红了,他结结巴巴:“你你你别乱说!”
“你太好猜了。”姜烈渊挑眉:“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粥粥是喜欢的吧。”
连着耳垂都染上薄红,余粥别过头去,不知道是该羞愤还是该承认。
确实,对姜傲天心动的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他S得令人腿软。
发号施令的模样,咬下皮手套的模样,还有战损后反手将血抹开,一双眉眼皆是冷冰冰的锋芒。
姜烈渊当然是个温柔细心的人,正常情况下是个贤夫良嫂。
不正常的情况下是个混蛋。
姜烈渊亲了下他的喉结,余粥咬着手指眉心轻颤。
似在哄骗,谆谆教导,又像是在威胁。
一瞬间,余粥觉得养胃也不是这么重要了。
果真这次又是浅尝辄止。
姜烈渊莫名其妙,余粥望他的眼神总有种鼓励、怜爱和同情,无法言喻。
“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余粥深情道。
姜烈渊不解。
*
“骑大马!”
“我也要呜呜,大哥,我!”
“好,别急,一个一个来。”余粥把两个小孩儿抱上马背,马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哇好高啊!”余昭昭兴奋道,刚上去的余小弟倒是害怕了,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
无人的草地上视野开阔,一眼望不到头,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我就说踏血去哪了,原来一直被你们养着。”宋清庙摸了摸马鬓。
“有缘。”余粥笑道:“它救过我和阿渊,还陪阿渊出征,我们还以为是野马。”
宋清庙无语:“野马能有这么温顺啊,踏血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所以成亲那天,姜烈渊准备骑它去接你?”
“嗯。”姜烈渊道。
宋清庙回头,被吓了一跳,姜烈渊面容憔悴黑眼圈极重。
她拉着余粥小声问:“这是咋了?”
“他太紧张了,好几天都没睡好。”余粥哭笑不得。
“不是吧,成亲比打仗还让他紧张?”宋清庙啧啧称奇。
余粥让他牵着马和弟弟妹妹溜几圈,自己和宋清庙聊天。
“不是我扫兴啊余粥,”宋清庙双臂环胸道:“其实到成亲那天,安排好的很多流程都用不上,人一紧张啥都忘了。你们家老姜,啧,心态不好啊。”
太过紧张导致失眠,余粥也心疼他。
他也知道,这些天姜烈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背稿子。
他要在成亲当天对余粥说的话。
“我觉得也是。”余粥道。
他要求不多,关键姜烈渊脾气死倔,将“风风光光”四个字深入骨髓。
其实无论怎样办已经很风光了。
夫郎受歧视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所以几乎没有男妻能笑着被娶回家。
但余粥属实给了封建思想狠狠一击,让不少乌地百姓知道,原来夫郎也能这么厉害。
“太紧张不是好事。”宋清庙摇了摇头。
“我有个想法。”余粥沉吟片刻,说:“不如省去敲锣打鼓白马迎亲接待宾客,就直接……”
“按照我们初遇的时候,他用两个橘子当聘礼,一路背我回家。”
“成亲,是成给自己看的嘛,怎么舒服怎么来。”余粥笑眼弯弯。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嗅到一丝丝完结的气息!
别慌,还有几章呢哈哈哈!
老姜也不是真的养胃,这个放心qwq。
*
番外初步打算哈~
番外一:老姜和粥粥的现代变太生活,日常小黄饼纯甜
番外二:开在大学城门口的小吃店,作话附赠新文《当朕魂穿大学生》第一章试阅【两章】
番外三:夫夫相性五十问,作话附赠小丧尸剧场大结局(妈呀这个坑了好久了)【一章】
(至于番外一有多少章还没决定,大家如果喜欢看就多写点。会在完结后给订阅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朋友发个抽奖红包,感谢大家滴支持~)
(很想送大家福利番外,但是本文没有通过资格认定orz,通过得要三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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