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大哥，小妹敬您一杯，祝贺大哥收获玉门一关，相信不久，我们定能兴复我们北族！”柳青青身着蓝衣，笑的张扬。
衣襟滚着金边，原本垂顺的墨发被打理成波浪，烛台蜡烛正在霹雳，额前一块耀眼蓝色宝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腰腹，臂间金链层层叠叠，每动一下，都是链条摩擦的清脆声响，她本就笑着，她举起酒杯，这声音为她添分妩媚。
而她喊的大哥，正是那国师。
国师还是那万年不变的黑袍，他饮下杯中酒，爽郎笑道：“借小妹吉言，定能收服！喝！”
座位是划分好的，国师坐主位，柳青青其次，后面依次按位分划分。
国师又饮一杯，烈酒刺激喉咙，发出一声喟叹。
“小妹，只苦了你在这冒牌货体内蛰伏这么多年，若不是她走了什么运气，不然我们还得等多久才能等到这天。”
柳青青笑容不变：“大哥说什么话，都是小妹该做的。”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那招初入凡尘，够的逍遥宗喝一壶了。”
国师挑眉：“哦？怎么讲？”
柳青青：“大哥可知道逍遥宗，逍遥剑法只有宗主候选人才能学习？”
国师眼眸一转，立刻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自然自然！就当还小妹那些年受过的委屈！”
“来，喝！”
宴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柳青青其实已经清醒了，躲在身体里窥视。
她不清楚这个柳青青察觉没她还在，现在只能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说起来，还多亏了她，在她使用出初入凡尘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力量将她唤醒。
接着，是一个人直挺挺的倒下。
但身体速度很快，立即转身，哪怕她使劲去看，也看不到背后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提的手在抖，是身体在抖，可能是个身体冲击跟大，自己也只是刚刚醒来，人都是懵的。
外面。
柳青青抬手，手上依然戴满了金饰，拍了拍手，开口道：“带上来吧。”
来了几个人，穿着黑色衣服，他们架着一个人，那人头发散乱，身上衣服像是沾了什么干了，一块一块的。
粗暴将那人丢在地上，那人伏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手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流出。
柳青青手撑着脸，做出天真的样子：“哥，这回儿得好好犒劳妹妹哦。”
众人都盯着她。
宴会霎时安静
几位白胡子老子笑容僵硬了几番。
——那是原本昆仑长老。
到时宴会上唯二除了柳青青另一个女生一拍桌子：“我洛哥哥做了何事？令宗主如此用刑！”接着表情一转，转而求助看国师：“国师哥哥，你可得为明月做主！”
国师眼色不明，没有正面回答。
“明月妹妹。”柳青青嘴角一勾，“你可是他究竟是谁？”
姚明月愤愤：“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人。”
柳青青看着她：“哦～你的人。那我怎么知道他在多年前就回到了逍遥宗呢？刻意接近你是为了混入昆仑呢，也知道了他混来是为了陆吾一事呢？”
“要不是我看了她的记忆，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食指抵在唇上，做出虚的动作。
“小妹妹，可得小心呀。”
“别被骗了。”
姚明月身形颤抖，外人看，像是被骗了感情的小姑娘。
“哥，您看如何处理。”柳青青歪头一笑。
地面匍匐的人先呵呵笑起来了，声音里像泣血，沙哑难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想知道的我一句不会说！”
国师淡淡开口：“青妹决定吧。”
柳青青淡淡开口：“那便费了修为吧。”
堂内安静如鸡。
那几位老者更是，洛九朝是他们扶持起来的人，现在出来这事，自保都困难。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是默许，只有姚明月站了起来：“修为是修士最重要的东西！这样做未免太过歹毒！”
洛九朝知道自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在进来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能多少还是不甘心吧。
师尊的死，终究是不能报了。
正想着，丹田忽的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一般。丹田里的幼儿裂开缝隙，慢慢，破碎。
这一刻，多年的心血，付之一旦。
而这，是柳青青自己用渡劫修为，生生捏爆。
洛九朝硬是没坑一声，额头的冷汗如水一般流下。
姚明月早已经红了眼眶，其余人都将目光放在别处，不敢多看。
柳青青叹气：“哎，没意思。”
接着取来匕首，缓缓起身，走向那人人形。
洛九朝艰难睁开眼，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好像再说，就你。
柳青青微微嘘眼，匕首直入心口。
洛九朝朝姚明月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
……
柳青青躲着看完这一切，因为她的视角是跟着身体的视角一样看，如果要说刚醒来的时候，没太多感触，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条生命从指尖流逝。
柳青青发抖，不敢置信。
她是动过杀人的念头，但生生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不一样。
害怕，无助，恐惧。
外面是尖叫声，惊恐声，还有笑声。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这样就和她无关。
哪怕她想把自己摘出去，眼睛可以闭，耳朵不好堵啊。
哪怕堵的再紧，也会有声音。
耳边尽是他们谈笑的声音，听的柳青青愈发崩溃。
怎么可以这样，一个人死在面前还能喝下东西。
眼前慢慢浮现洛九朝狼狈的脸。
自见面，哪怕单方面打架时，他都是先注重他那张脸，还有穿着。
仿佛感觉那张逼着眼睛的脸下一刻就睁开眼睛，喊救我。
“别怕。”一个男声传来，像是从灵魂深处而来，空灵又温柔，柳青青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情绪顷刻爆发。
熟悉的。
边云牧。
师尊。
叔！
柳青青猛烦睁开眼睛，胡乱四周看望，却发现自己正坐站在一望无际的蓝色平面上，像站在没有白云的天空一样。
不远处，正有一人正缓缓踱步。
那人白衣白发，赤足前来。面带微笑，温和有礼。
“师尊？！”
柳青青站起来，看着来人喃喃出声，眼泪已经决堤。
下一刻已经冲了过去，抱着边云牧手臂开始哭。
是在幻境里体验过生老病死，但最后一世不还是个小孩吗？况且，在长辈面前哭不算丢脸。
柳青青哭是嚎，嚎的没有形象，除了不好看，这样哭完了后除了眼睛不舒服其他都顺了。
边云牧没有多言，只是拍着她的背。
这下哭的畅快淋漓，到最后，柳青青抽抽咽咽道：“师……师尊，死人了……我……我杀了人……”
边云牧安慰：“别怕，别怕。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
柳青青抓住边云牧衣摆，啜泣着。
见柳青青差不多了，才话题一转：“话说不叫我叔叔了？”
柳青青破涕而笑：“叔你净会打趣我。”
两人谈论了很久，柳青青说着自己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边云牧安静的听着，听着许久不归家的小孩儿讲着外面的稀奇事。
最后
边云牧叹气：“不管怎样，活着，才有希望。”
柳青青点头：“不过师尊，刚刚我听他们说的北族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兴复？”
边云牧：“以前还没有修仙时，正是宋，你家那边分为北宋，南宋，而这里，刚好在南迁来的时间，那时候灵气暴增，有些人自己摸索出了修练法子，依靠这些，慢慢一统。直到有人活到七八十，容貌还似弱冠，他们意识道可以修练长生不老，慢慢的道法被先人开创，他们越来越强大，建立宗派，他们心比天高，视凡人如蝼蚁，天道才出手干预。”
“而北族，正是不愿离乡的人，他们聚在一起，想复兴宋，他们其中也不乏皇族，他们瞧不起南下的皇族，哪怕现在的安定，他们也想要收回来。”
柳青青听明白了：“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正统，天下该是他们的。”
边云牧点头。
“这些事，又怎能说谁对谁错呢。”
“但是师尊，复兴是他们的事，拐我一个普通人干嘛？”
边云牧：“这或许，只有那个人能解答了。”
柳青青：“什么……什么意思？师尊？叔？！”
她的表情变的惊愕。
因为。
边云牧身体正在一点点透明！
边云牧好像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依旧带着浅浅微笑：“青青，别怕，我已经，死了。”
“我会变成一阵风，或许是一片叶子，我都会看着你们。”
“师尊……”
声音化在四周。
柳青青蹲在地上。像是这世间，只有她一人。
一件红色衣摆初入眼前。
抬头，又低头。
临雨安。
“你师尊，说的够明白了吧。”他说。
柳青青摇头。
明白，但不想明白。
临雨安有些内疚：“对不起。”
柳青青抬头，原本眼睛还湿漉漉的，现在里面夹杂了些疑惑。
“是我刚愎自用，被人摆了。”
他说的是原来的柳青青躲这么久他都没发现的事。
柳青青摇头，生不起一点狠意，也没什么波澜：“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临雨安点头。
“我可以为你捏一个身体，只是……你要脱离原来的身体。”
柳青青问：“不能将她弄出去？”
临雨安脸色有些难看说出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她……接受了昆仑传承，已经……和你的身体融入，将她弄出，这具身体会……你，也可能会……”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柳青青点头：“可以。”
先活着，活着。
“这样看，我的身体暂时不会属于我了对吧。”
她问的是暂时，不是一直。
沉默
“好，我要新身体和自己长的一样。”
抽取是痛苦的，柳青青感觉有东西袭击着精神，她好像麻木了般，没有发出声响。
她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白白嫩嫩，甚至比原本的还要细腻。
这一刻，她和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做了道别。
逍遥宗。
这几日逍遥宗愁云惨雾，盖满了整个宗门。
天边一缕绿光，自北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剑的悲鸣。
这种颜色，亮度，看得出剑的主人修为高深。
那剑，定定的朝向剑冢。
弟子门都不认的这柄剑，只是惋惜，又一位大能羽化了。
弟子们不认得，伊烛他们认得。
柳梢飞回来了。
伊烛哭了。
路岚哭了。
宋染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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