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捯饬着昨儿个早晨宋染棠戴她手上的戒指。
戒指依旧，连理枝形状，银白色戒身不亮了，泛黄。
只是许久不戴，手指还有些不习惯。
用法还是那样用，一想，就可以了。
她查看里面的东西。
东西还是那些，也不知道多没多。
只不过。
角落少了一件。
——让那个人弄走的。
她拿出手机。
方块沉甸甸握在手中，还是那样，熟悉，陌生。
她解锁。
手指蹲在半空。
诶。
又忘了。
那些年用过无数密码，每隔一段时间就换，搞得现在的忘了。
手机直接丢一边，平板也不用看了，密码都一样。
密码密码，说着防的是别人，实际防的是自己。
之后等棠来问问她记不记得，到时候直接改成滑屏解锁的。
捯饬着戒指里的东西，想着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正给她翻出个新奇玩意儿。
院里，来了个人。
是路岚。
路岚还真给柳青青安排活儿了。
只不过……安排的藏书阁。
这不是这是特意安排的，是柳青青在路岚拿了一堆有自己的权力还较为轻松的事。但柳青青偏偏就挑了这个。
对了柳青青来说，因为简单，万一后面不一直待在这里，那些职务不好交接。
摆烂嘛，拈轻怕重嘛，谁不会。
于是上任的第一天，回来的第三天（加上被关在厢房的那天）就换上了统一的长老服。
原本路岚还想带她过去，直接被柳青青拒绝，表示自己肯定认得路。
在路岚走的时候还不放心的眼神里，柳青青回了个放心的眼神。
于是。迈着不熟悉的路，踏上征程。
东绕西绕，靠的是一个挺眼熟的弟子带过去了。
叫啥嘞，忘了。
只知道是伊烛那徒弟，扣她那个。
眼熟的一幕又发生了，到了地方，只见那个小孩儿红着脸，道歉。
恍惚回到了刚来那天伊烛道歉的样子。
“那我偏要介意呢？”柳青青好笑的看着小孩儿，打趣道。
“那……晚辈自当师叔处理！”裴宁半跪了下来，拱手道。
柳青青失笑：“好了，逗你的，带我来着帮了我，就算赔罪吧。”
忽的，她看着对方稚嫩脸，冷不丁问出了一句话：“话说你多大了。”
“啊？”裴宁有些懵。
“我问，你，多大了，年龄。”
反应过来道：“十六。”
“这么小，你多久拜来的？”
“七岁。”
“你家里同意嘛？”
裴宁表情变得暗淡：“我……没有家人。”
柳青青眼睛嘘起来。
好家伙。
伊烛捡的，路岚捡的，棠棠也没父母了，面前这位……
感情逍遥宗有几个是父母安康的啊？
“没事啊。”柳青青表示同情，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家人在这里呢，啊。”
“好了，我进去了，你也回去修炼吧。”柳青青抬步走。
不知怎么的，脑里闪过以前看过的种种师徒虐恋，回过头，说话不过脑子，对着裴宁一句：“对了，你别想和你师尊谈恋爱啊，他是你爹。”
空气都陷入了尴尬。
无视裴宁木楞的表情，柳青青清咳两声：“没事，就当……我放了个屁。”
她急忙跑了，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脚。
天，我是疯了吗？没事对他说这话干嘛，再不济还有路哥啊，他怎么着也会管啊！
但……按那个什么什么苏的桥段，肯定是原本恩爱似漆的人有了隔阂，在经过挑拨，徒弟上位。
但是……这个发展路哥不就恶毒男配了嘛？
但其他师徒文就这样写的啊，这样这样，在那样那样。
呸呸呸，罪过罪过。
这和父子有什么区别。
扣一师尊原谅我。
柳青青在心里默念一一一。
“嗯？你是新来的长老吗？”面前一个小童看着柳青青，眼睛亮亮的，睫毛还挺长，穿着简单方便的衣服，有种小大人的模样。
柳青青被打断，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蹲下，与他平视：“对的，你是这里的小书灵嘛？”
小孩儿楞楞的，有点呆。
女生嘛，总喜欢可爱的小东西，于是，她用手轻轻点了点小孩儿额头。
“小童，是谁来了？”苍老的声音想起。
小孩儿耳朵一动，叫了声：“起爷爷！”
“哟，在这里啊。”老人抱起小孩儿，用胡子蹭了蹭孩子的脸颊，惹的小孩发笑。
柳青青也站了起来，头微微有些晕，老人问：“你就是小火儿安排来的？”
稍稍缓了下，才看清老人的面容，老人看着慈眉善目，头发，胡子都白了，只是面容，莫名有些熟悉。
“啊？小……火儿？”柳青青疑惑。
“就是宗主。”
柳青青点头：“我叫柳青青，边云四徒弟。”
“哦，昨天回来那个？”老人想起昨天办了个什么，但嫌累没去，听到这话就精神了问道。
柳青青点头。
老人将小孩儿放在一边，嘱咐闭眼捂耳，叮嘱好了，随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道：
“好小子！原来是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
柳青青被这句话砸晕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眼看对面要打过来了，柳青青急忙躲开道：“诶诶诶！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这么就欺师灭祖了！”
老人：“你小子这么久才回来，连你师尊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让的你师尊最后还在叮嘱你！这不就是欺师！”
“还怎么就！想当年你当国师搞什么改革，把老子钱全收了！”
钱？
她想起来了。
原本逍遥宗有三个长老，一个玩药，一个政务，一个搞钱。
这个就是搞钱那个。
“师尊的事，我也没办法……但！当时把钱的事是还回来了的！那事是一百年前的柳青青不小心干的，关现在的柳青青什么事！”
若起长老举着鸡毛掸子的手停下。
叹气。
“是啊，一百年了。”
他看着面前容貌毫无变化的少女叹气。
其他人多少都变了点，只有面前这个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可以回到如初。
“哎，是叫柳青青吧？过来。”
柳青青躲在书柜旁。
“你……你先把那玩意儿放下。”
若起长老：“……”
他丢下了。
柳青青挪步过去。
“嘿嘿，长老别生气了，生气对肾脏不好。”
若气长老鼻腔冷哼一声。
柳青青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要敬老，哪怕自己也当过老人，更因为自己当个老人，更明白老人的艰难。
柳青青：“长老，这个孩子是你家的？”
若起长老：“那不然，还能是捡的？”
柳青青：“不不不，真实看他可爱，长老怎么想起在藏书阁呢？”
“不在这里在哪里？”说着，若起长老眼眶湿润，看着那一排排书，“人老了，就想看看这些有回忆的东西。”
就像回到少年时，和师兄弟们一起的时光。
柳青青面露尴尬。
这张破嘴！
他抱过小孩，问：“听故事吗？”
这是再问柳青青。
柳青青眼睛一亮。
“听！”
她搬来一张椅子，坐着。
若起长老悠悠道：“说起来啊，我们也是四个，我，你师尊，还有那个躲着炼药的，那个分出去又回来的家伙。”
柳青青：“炼药？迟余长老？还有那个分出去的……踏月宗主？你们是师兄弟？”
她只知道迟余长老，他脾气古怪，以前见过几面，印象最深的是老远就能闻着的药味。
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若起长老点头。
柳青青疑惑：“那师尊怎么从来没给我们说过？”
若起长老问：“很奇怪？”
柳青青反问：“不奇怪？”
若起长老：“那就怪着吧。云牧啊是我们里面最年轻的，甚至洛夕那家伙，都比他大个五六岁！那时候啊，云牧才五岁，头发还是黑的，大清早睡眼朦胧的就被我们这几个混小子拉起来。”
……
“云牧！云牧！快起来！太阳晒皮肤了！”洛夕十岁，狗都嫌的年龄，更是个碎嘴子，叽叽渣渣的叫个不停。
“嗯，再让我睡会儿~”云牧揉着眼，撒娇。
“不行哦，快起来啊，玩了师尊又要生气了。”迟余笑道，他十七了，比他们年龄都大，对这几个师弟总是温柔的。
“快起来！”这是若起了，他现在十三岁，也是狗嫌的年龄。
“啊。”小云牧被几个师兄拖着穿衣服梳头发，只不过，大多是迟余干的，其他两个时不时的对云牧捣乱。
一会捏捏他对小脸，一会动动他对小手。
“好了，你们给云牧穿好鞋了吗？”迟余问。
两个小孩喘气，给他穿着鞋，都抬起头来说好。
于是，小云牧就被迫走了。
一路上走的歪歪扭扭，迟余道也想抱起来，但都被拒绝了。
直到到了。他才说脚不舒服。迟余一看，霍，穿反了！
若起长老说到这里大笑起来：“那小孩，一路上硬是一声不吭，就因为这事，才喜欢光着脚。”
柳青青：“这……师尊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恍惚回到了家里长辈讲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
柳青青：“那扶风长老呢？”
若起长老：“他啊，老家伙选的人辅佐云牧的。”
柳青青问：“那怎么是师尊成了宗主？一般不都是排行老大的干吗？”
若起长老没有回答。
他不想讲了，柳青青也不问。
他抱着小孩儿逗了一会儿，才道：“之后你来随便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就挂个名，平时也没几个弟子来这里。”
“对了，他叫许童。”他举起小孩的手对柳青青打招呼，“帮我来带带孩子也可以，我这把老骨头带也快带不动了。”
他放开许童，说声儿自己玩，带着柳青青看书阁了。
“对了，你是知道里面的吧？”
柳青青点头。
“行，每天就没事在里面溜两圈就行，没事就自己玩去，实在没事来帮我带带小孩。”他拿起一本书，柳青青站在他旁边，瞟到了书上是孩童的涂涂画画。
“今天就没事了，你回去吧。”
柳青青走了，跨过门槛时回望了老者，老者还是那样翻着书，像是要和满楼的书融为一体，没有生色。
若起长老驻足很久，才放下书，缓步走到窗前。
窗是极大的圆形落地窗。有规律的摆放着桌椅。
只要外面的白天，都是很亮的，他看着这些桌椅，恍惚回到那些年同门的时候。
那时候大师兄还是温柔的，不像现在这样脾气古怪；三师弟也是调皮的，没有决裂；小师弟也还在，喊着师兄这个字读什么。
累了就直接躺在地上睡觉。
很快乐。
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人。
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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