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061
◎妄想。◎
【061】
陆翊安很快注意到陆溯的车, 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副驾,和警察说:“我三弟回来了。”
他挥手,“回周!警察有事问你。”
徐回周就要下车, 陆溯解着安全带,漫不经心说:“明彦哥跳楼那晚,警察要问起,你就说我们一直在一起。”
徐回周没回头, 推开车门下车了。
进到客厅,一名警察拿着本子记录,一名警察问徐回周,“徐先生, 我们在电梯监控看到你6点01分进入电梯,6点04分出电梯进入宋明彦所在楼层,6点20分离开,从时间上来说, 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宋明彦当时有什么异常吗?”
徐回周安静回忆了一会儿, 他摇头, “那天他找我去商量跟我大哥离婚的事, 去了没谈拢, 我就离开了。”
陆翊安在旁边说:“找我三弟没谈拢, 就发信息威胁我,我没去他就跳楼了。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你们还来问什么。”他颇为不耐烦,“宋明彦跳楼对我们是不光彩的事, 我对他跳楼自杀没有异议, 你们早点结案吧。”
两名警察起身, “我们取证程序全走完了,陆先生没异议,我们明天就办理结案。”
陆翊安点头,客套几句,喊来佣人送警察离开,他就上楼休息了。
徐回周和陆溯也回了六楼,陆溯在电梯里先解开了daylight的胸背,电梯门打开,daylight先跑了出去,在屋里快乐跑酷。
徐回周紧接着出了电梯,走几步又回头,黑眸望着陆溯,“你认为宋明彦是自杀吗?”
陆溯揉着后脖子,走到沙发坐下,“可能吧,你怎么想?”
徐回周没过去,他原地站了会儿,很轻地说:“不会。”
回到房间,徐回周把门虚掩着,洗完澡出来,daylight果然在门前趴着守着他了,他拢了拢睡袍,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眼,客厅灯还亮着,陆溯已经回屋了。
徐回周去小厨房接了杯水,回房间吃了药,沉默看了会儿那副地狱天堂拼图,上床关灯休息了。
又是一夜无梦,徐回周再醒来,屋外透进来几缕阳光,他坐起身静静养了会儿神,忽然发现不对,看向沙发。
daylight平时睡觉的地方已经空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屋内没找见,他出了房间,客厅静悄悄,陆溯的房门敞开着。
徐回周就知道了,daylight跟陆溯走了。
daylight很聪明,会自己开关门,徐回周不意外,他意外的是他竟然睡那么沉,连daylight开门都没醒。
他最近的睡眠,出乎意料的好。
他折身回房,这才发现门把上挂着一只小纸袋。
徐回周取下小纸袋,拉开一看,里面用透明袋装着——
一只墨绿色耳机。
他掉的那只耳机。
徐回周神情微微松动,他很喜欢这副耳机,掉了一只,剩下那只他也没舍得扔掉。他拇指和食指夹住袋子边缘,拎出耳机,才发现上面还贴着一条浅米色的便条贴。
徐回周翻过透明袋,便条贴上的一行字龙飞凤舞,笔锋劲力。
【我们出发了。】
落款是daylight的速写。
这一次,徐回周也猜不到陆溯的去向了。他以前的身份被抹得干干净净,再查也只是进入了死胡同,陆溯应该查不到什么了。
大概不是为了查他。
徐回周用了几个中性词,他判断事情不一定都会准确,尤其对方是陆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聪明人。
*
同一时间,陆溯已经上了机场高速,司机是秦简,他瞥了眼后视镜,报告说:“老板,有一辆保时捷在跟踪。”
不过这人的跟踪技术十分拙劣,也有可能,对方从未打算伪装,是光明正大在跟车。
陆溯在喂daylight肉干,不甚在意说:“不用管他。”
不到半小时,秦简就开到了首都国际机场,他在国际出发口停好车,陆溯没带daylight,拿过外套说:“车牌多少。”
秦简回答,“粤A1188。”
陆溯下车,秦简就开走了,银色保时捷悄然停住,一道身影下车,跟上了陆溯。
陆溯快到安检口,那道紧跟着他的身影,猛然上前拦住了他。
沈屿澈只戴着棒球帽,墨镜口罩都没戴,抬头笑意盈盈看着陆溯,“阿溯,我又来送机了。”
他眼下有两团青乌,眼球上也有淡淡的红血丝。
他两夜未睡了。
陆溯似笑非笑,“你消息挺灵通。”
沈屿澈乖巧地眨巴着眼睛,“你的事我肯定要灵通啊,稍不注意,你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陆溯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三下,“属于你的才叫抢,从来不属于你,叫妄想。”
他放下手就走。
“徐回周。”沈屿澈对着他背影说。
陆溯果然停住了,他眉峰危险地拧成结,回头冷冷俯视着沈屿澈。
从第一眼看见陆溯,沈屿澈就希望陆溯看着他,无论是冷漠,厌恶,敷衍,只要看着他就可以。
但现在他很不开心,他讨厌陆溯为了徐回周停留,为他而看他。
沈屿澈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突然垂头望着光洁的地面,似乎在对他自己说话,“陆溯我爱你,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等半天没回应,他以为陆溯走了,缓缓抬头,却撞见陆溯冰冷的眼神。
和第一次见面,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仿佛他是一堆臭气熏天的垃圾。
等着他抬头,那两片薄到冷漠的嘴唇,吐出六个字。
“徐回周怎么了。”
沈屿澈心想,他果然太喜欢陆溯了,连他那么无情冷漠的声音,他依旧心悸到脚趾绷直,他舔了舔嘴角,“没怎么啊,就忽然想到你哥不是28岁嘛。”
他笑了起来,“我月底26岁生日,他要是之后生日,那他比我。”他伸出三根手指,“大3岁唉!”
——
陆溯过完安检,广播在提示可以登机了。
头等舱检票口,陆溯第一个登机,转下电梯,他没去廊桥,换了个方向,从侧面的工作人员通道离开了。
一名地勤在外等着,陆溯出来,他马上领着陆溯去了员工专用地下停车场。
粤A1188停在离电梯口不远的地方,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路虎。
地勤原路返回了,陆溯坐进驾驶室,后排座立即冒出一颗狗头,daylight热情舔着他的手心。
陆溯任由它舔,单手扣上安全带,先拿过秦简备好的喷壶。
储物盒里放着那盆徐回周送他的盆摘,那两片小嫩绿叶生长茂盛,这几日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徐回周种的是一棵树。
陆溯耐心给小幼树浇完水,这才收回daylight舔不停的手,在导航输入他的目的地——藏州。
加纳齐落山脉在国内的区域,就分布在藏州。
*
“阿溯去M国了?”陆家餐厅,陆宸国听到陆溯又出国了,有意无意瞥了眼陆华秋,“去谈TCC的收购案?”
陆华秋喝着咖啡,脸上波澜不惊,“阿溯去M国了啊,不知道出岭从哪儿听说的。”
宋出岭往面包上抹着黄油,“溯哥让秘书定的机票,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回周哥和溯哥关系更近,他应该知道吧。”
徐回周在喝粥,突然被点名,他微微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宋出岭也笑眯眯的,“连你也瞒着,看来溯哥这次是有大事啊。”
他暗示意味明显,陆宸国大概也是想到陆溯在M国那些风流花边,脸色就不太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陆宸国巴不得陆溯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现在他想拉拢陆溯先对付陆华秋和陆绍荣,就指望着陆溯成功收购TCC,做出点成绩,还能帮助徐回周得到冯姨那百分之八的股份。
用完早餐,陆宸国喊上徐回周出门了,在车上问徐回周,“你真不知道陆溯去哪儿了?”
徐回周笑,“真不知道。”
陆宸国泛起了嘀咕,“那小子不会想偷摸拿下TCC,在董事会面前独揽功劳吧?”
越想越有可能,陆宸国心思就活络了,TCC是重点项目,陆溯要是拿下了,董事会那群人保不齐就要押宝在陆溯身上了。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得上个双保险。
“回周啊。”陆宸国换了副慈父脸,“我最近有个想法,和大关集团合作开发新能源,你有空就多找孟成谈谈,你们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多,容易聊。”
徐回周等的就是陆宸国的这句话。
他神色不变,“好。”
待车又开过一条街,徐回周找了个理由下车了。
他下车给张安雅打了电话,“您和佳佳到哪儿了?好的,我还有半小时到。”
放下手机,徐回周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季修齐的诊所。
半小时后,徐回周准时和张安雅,张佳佳汇合。
张佳佳已经改随母姓,她比往日活波了不少,示意徐回周蹲下,和他说悄悄话,“谢谢叔叔!”
她现在对离婚的意义还很模糊,她只是知道妈妈脸上不会再有淤青,不会疼得躲起来偷偷哭了,她放学也不用再害怕,出校门会看见爸爸了。
而这些全是因为这个很好很好的叔叔,她超级感谢他!
徐回周眼眸弯了弯,也和她说着悄悄话,“不客气。”
张安雅也露出了笑容,等徐回周起身,牵着张佳佳进了电梯,她万分感激递过一只袋子,“徐律师,真是太感谢您了,不仅帮我打赢官司,季医生还免费帮佳佳做心理辅导,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才够了,这是我做的小点心,您要是喜欢,一定要告诉我,我下次再做。”
徐回周笑着接过,“好。”
这栋楼有26层,电梯却只到25楼,正是季修齐的诊所所在楼层。
电梯很快停在25楼,电梯门打开,季修齐就在外面,他先看向徐回周。
徐回周额头纱布换成了创可贴,在他冷峻的脸上非常不合适,又有些可爱,季修齐忍俊不禁,“没事了?”
徐回周点头,等张安雅母女先走电梯,他才跟上。
张佳佳对季修齐不那么抗拒了,不过需要张安雅在场,徐回周就去休息室等候,母女俩留在了季修齐办公室。
徐回周不是第一次来,他已经观察过,这层诊所没有安装监控,也没有可以居住的房间。
以季修齐的洁癖,他不可能长时间住在酒店,唯二可能就是他有私人房产,或是——
徐回周眼皮微动,不动声色看了眼天花板。
他早把26楼同时买下来,改做他的私人住所。
在季修齐决定从临州回来时,他就做好了和周仪景,季万川争取的准备。
前台微笑问他,“您要喝什么?咖啡,茶水都有。”
徐回周回:“黑咖啡。”
前台眼中闪过诧异,早上季医生特意拿来一块超级贵的老茶饼,难道是季医生记错了,这位贵客不喜欢喝茶?
前台满心疑惑,但是本人都开口了,她就去泡了杯黑咖啡。
热咖啡很烫,徐回周慢慢吹着,等咖啡没那么热了,他翻手就倒在大腿上,同时咖啡杯掉到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起身,这时前台听到动静跑过来,推门就看见徐回周站在沙发前,一只裤管湿透了,不断往下滴着咖啡。
徐回周面带抱歉,“你们季医生有备用的衣服吗?”
前台毫不起疑,她连连点头,“季医生的住处就在楼上,不过只有季医生的卡能上去,您稍等,我去问问。”
徐回周礼貌微笑,“谢谢。”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提前新年快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ly、野草烧不尽、da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穗穗啊 44瓶;水煮活鱼鱼不服 34瓶;撇宝universe 20瓶;零糖绝配 15瓶;西禾、声谌、独酌、65990233、默读、沈没、花?啊、252 10瓶;做人不能忘本 9瓶;他家的灯笼、不够、惊鸿、风随雨落、这么大一个小鬼 5瓶;31056375、降娄、晨髯是晨晨 2瓶;错挽皖_、神罚、66795969、Fely、Buingbuing、归熏、以秋、瑞瑞、26719886、送你一朵小fafa、Cen、夜不歸、68978721、斯冉、玖、aniiiita、预约后天有空、daddy创我、smile、念初初、Carrie、?、举个栗子、Collapsar、阿里瑞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鱼七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 ? 062
◎下套。◎
【062】
除了固定清理卫生的阿姨, 季修齐没让其他人上过26楼。
前台拿到房卡回到休息室,眼睫毛垂着,避免直视徐回周, 免得暴露她压不住的好奇心。
她知道徐回周是季修齐的贵客,却没想到那么贵!季修齐毫无顾虑给了她电梯卡,让徐回周自己上楼。
“进门直走左侧第二间是卫浴,衣帽间在卫浴对面, 衣服您随意拿,一次性内衣在抽屉里。”前台礼貌递过电梯卡。
徐回周自然接过,“谢谢。”又问了一句,“有塑料袋吗?”
前台点头, “有。”
徐回周要了三只。
进入电梯,徐回周刷了卡,嘀一声电梯门合上,很快又停住打开了。
入目先是极简装修的单独一间玄关, 地面做的微水泥, 鞋柜做的敞开设计, 整齐摆放着季修齐的鞋。
靠近电梯的一格鞋柜里, 放有几包一次性家居鞋。
徐回周没有换家居鞋, 他从口袋摸出塑料袋, 脱掉两只鞋放进其中一只袋子, 系上结整齐放在电梯口的墙边,另外两只塑料袋分别套脚系上,光脚踩着进屋了。
他没有停留,一路往里走, 余光却将屋内全部摆设牢牢记下。
找到衣帽间, 他目光掠过最里间的那间房, 门锁是智能锁,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监控,他暂时没行动,平静推开了衣帽间。
与鞋柜同款设计,衣帽间也是全敞开设计,这倒是替徐回周省了一些小麻烦。
他从抽屉拿了盒一次性内裤,然后随手拿了一件黑T和黑色长款运动裤。
进浴室简单冲洗了狼藉,徐回周换上衣服。
徐回周打开浴室门,第一时间就听见了电梯动静。
季修齐回来了。
他若无其事光脚出去,踩着微凉的地面走到客厅。
同时季修齐盯着电梯口那只塑料袋,摆放整齐,地面整洁。
他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已经做好上楼看见满地狼藉的心理准备。
他推了推眼镜,换上家居鞋进屋,刚进去,就看到穿着他衣服的徐回周,光脚走了过来。
屋子四面采光,阳光四面八方照进来,落到徐回周脸上,耀眼的白和漂亮。
脖上搭着一块蓝色干毛巾,黑发半湿,被揉得面目全非,凌乱地在徐回周头顶各有想法地微翘着。
两只脚被略长的运动裤盖住了脚背,只露出雪白的脚趾,徐回周五官轮廓凌厉,脚趾却意外圆圆的。
季修齐忽而感到十分口渴,他避开视线,放下提着的纸袋,是张女士送给徐回周的手工点心:“张女士带着佳佳先回去了。”
徐回周“哦”了一声,又拉过毛巾擦着头发。
他脑海回忆着昨晚看的监控。
前两天,顾孟成拿着肉干逗daylight,接到顾序堂的电话,要顾孟成周五晚上去松花酿春酒店吃饭。
明天就是周五。
徐回周擦着刘海,毛巾遮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衣服明晚送来行吗?”
季修齐本想说衣服送他,但能多一次见徐回周的机会,他不想浪费,他点头说:“没问题。”
徐回周又借了季修齐一个袋子,装上他的衣服,拒绝季修齐送他的提议,换鞋离开了。
季修齐看着电梯往下降,到了一楼,他才揉着太阳穴回卧室休息。
进屋时,他习惯瞥了一眼尽头关着的房间,才推门进去了。
*
徐回周走出大楼,他没有叫车,打了一个电话。
“徐先生您好。”对面接很快,“我是秦简。”
徐回周约秦简在一个餐厅见面。
徐回周到餐厅,秦简已经在了,私密的包间里,秦简长着一副精英脸,个子很高,徐回周的衣装明显不合身,他没露出丝毫诧异,得体朝徐回周微笑,“徐先生,初次见面,我是秦简。”
他拉开椅子请徐回周坐下,两人的目的都不是为这顿饭,迅速点好菜,等服务员离开,徐回周直接开门见山,“秦助理,我需要你做件事。”
秦简说:“您吩咐。”
徐回周说出季修齐住所地址,“明晚这栋楼的线路会出故障,需要修一晚。”
那栋大楼除了季修齐住顶楼,其他楼层是租给不同公司办公,晚上停一两次电,不会引起注意。
秦简点头,“您需要几点出故障?”
徐回周看着他,微微笑了,“你不问问原因吗?”
稍有距离的气氛,忽然轻松不少,秦简也笑,“陆总是发我薪水的老板,我只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其他事不在我关心范围。”
这时服务员送菜来了。
番茄滑蛋牛肉、菠萝排骨、香煎鳕鱼、清炒豆角丝、烧豆腐、山药茯苓乳鸽汤,两碗香喷喷的米饭。
徐回周拿起筷子说:“七点。”
他夹起一块鳕鱼,自然提到陆溯,“早上是你送的陆溯?”
“是。”秦简舀了勺烧豆腐,又轻松将话题带到别处,“我还见到了您的边牧,很帅气。”
徐回周嚼着酥脆又鲜嫩的鳕鱼,他没有打探陆溯行踪的意思,不过秦简的下意识防备,反而让他有了好奇。
陆溯究竟去哪儿了?那么神秘。
他咽下鳕鱼,不疾不徐吃了口米饭,没有为难秦简,聊起了其他话题。
吃完饭,徐回周递给秦简那只纸袋,“别人送的手工点心,我不爱吃甜食,拿着浪费了,你要不嫌弃,就带回去吃吧。”
秦简是甜食控,他欣然接过,“谢谢徐先生。”
秦简开车来的,他见徐回周没开车,委婉说:“我目前不太方便去陆家,我帮您叫辆车吧。”
徐回周没有问原因,颔首微笑,“好。”
秦简拦了一辆出租车,徐回周上车走后,他低头看着沉甸甸的纸袋,已经闻见了很香的甜味。
他微微吐了口气,“抱歉了徐先生,陆总开的工资很高……”
他拎着纸袋回到车上,马上拨通了陆溯的号码。
这是陆溯的另一支私人电话,知道的人不多。
“陆总。”秦简顿了顿,只说了一件事,“徐先生请我吃了一顿饭。他的衣服……”
陆溯此时正停在公路边啃面包片。
他已经进入藏州地界,一路过来都是草原树林,没有吃饭的地方,他就停在路边,带着daylight下车,一人一狗靠着车门,对着荒无人烟吃着简单的午餐。
他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单手开了瓶水,灌着水,“衣服怎么了?”
“不是他的尺码。”
灌水的动作停住,陆溯舌尖顶着口腔内壁,顶了两下,他淡淡说:“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汇报。”
“是。”
陆溯挂了电话,面包片还剩下两三口,陆溯就没胃口了,他低头看daylight,狼吞虎咽吃着罐头。
笑着蹲下摸了摸它头,再次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黑眸渐渐幽深。
今晚十点,就到加纳齐落山脉附近的镇上了。
*
晚上十点,徐回周回到陆家,洗完澡换了了衣服,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
徐回周凤眼微眯,拿过衬衫套上,等来人敲门了,他才去开门。
门外宋出岭提着一只盒子,徐回周手还搭着门把,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有事?”
宋出岭笑着递过盒子,“我们公司新研发的糖,味道不错,给你带一盒尝尝。”
徐回周没有接,表情淡淡的,“谢谢,我不吃糖。”
宋出岭也不在意,这本来就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他收回盒子,笑容如常,“还有件事,这周六晚上七点,去祖宅家庭聚餐,别安排其他事。”
他眼光蓦然税利,“有特别的惊喜,错过就可惜了。”
徐回周说:“好。你说完了?”
宋出岭被问住了,他眼底闪过狐疑,“说完了,你还有事?”
“有。”徐回周眼眸沉静,“以后有事楼下说,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别人空间。”
他浅浅微笑,“很没家教。”
宋出岭笑容维持不住了,他嘴角抽动着,狠狠瞪徐回周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他瞬间捏瘪了盒子,他忍,再过两天,他看徐回周还怎么嚣张!
与此同时,首都国际机场,沈屿澈在车内坐着,隔着挡风玻璃,目送宋出岭的秘书接走了那名五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保养极好,气质优雅,只是那张脸显然和徐回周毫无关系。
车内循环放着《虫儿飞》,沈屿澈跟着轻哼,指尖也跟着节奏,轻轻敲着方向盘,等前方的车驶出机场,他也没动,等歌播完了,又再次响起前奏,他终于伸手按了暂停。
他收回手,却没放下,举在眼前,食指和中指并一起,比划了几个动作。
这是他发明的手语。
在曙光之家,有个阿姨是聋哑人,平时和他们交楼都是打手语,他觉得好玩,就自己编了一套。
“我只教给你,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手语。”他笑嘻嘻和黎湛比划着,“不许告诉别人!”
他现在做的这个手势是——
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徐回周,真的很讨厌。
沈屿澈眼里最后一点笑容消失了,他现在心情竟有一丝矛盾。
他既希望徐回周是那个威胁他,与黎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人,又希望徐回周真是陆宸国的儿子。
那样陆溯就不可能喜欢徐回周。
他猛然掐住指尖,从牙缝挤出字,和车载蓝牙说:“拨徐回周的电话。”
徐回周吃完药正要休息,手机亮了,他看了眼来电,接通了。
“徐律师。”沈屿澈声音低落,“我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就想到了你。”他轻声,“以前我有不开心的事,都是我哥开解我。”
徐回周说:“我不是心理医生,帮不了你——”
“你可以!”沈屿澈急急打断,“只有你可以!”
他吸了吸鼻子。“我好喜欢陆溯,徐律师你能帮帮我吗?我今早还去机场送机,他走进安检口的那瞬间,要不是还有工作,我就跟着他走了!我太爱他了,我——”
他还要再说,对面就响起男人淡淡的声线。
“不能。”
沈屿澈皱眉,“什么?”
徐回周语速不紧不慢,“你与宋出岭关系亲密,我想你也不是非阿溯不可。”
没等说下一句,听筒传来忙音,沈屿澈掐了电话。
徐回周平静收起手机,他掀开被子上床,关灯休息了。
次日下午六点,他提着洗干净的衣服,开车去了季修齐的诊所。
一小时后,他准时到了大楼楼下,天色微暗,前方灯火辉煌的大厅,突然熄灭,瞬间陷入了昏暗。
不远处飘来议论声。
“停电了?路灯还亮着啊。”
“跳闸了吧。”
“倒霉,在上班的时候停多好啊!都下班了,浪费啊!”
“整栋楼都停了。”
不时有人从大楼出来,徐回周拿过手机,还没拨电话,季修齐的来电先弹了出来。
徐回周划过接听,“季医生。”
听筒里有明显的下楼声,季修齐问:“回周你到了吗?”
“刚到楼下。”徐回周淡淡说,“是不是停电了?”
“是,线路出了问题,要维修一晚。”季修齐微微叹气,“可惜了,我食材都买好了,还想展示一下厨艺。”
他脚下加快,“你再等会儿,我到二楼了,很快到。”
季修齐不想挂电话,他主动说:“你吃饭了吗?没吃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找了个理由,“我今天太忙,没时间吃午饭,现在饿得厉害。”
下一秒,他耳畔响起徐回周干净的声音,“我前段时间去松花酿春参加一个聚会,味道挺好的。”
这是答应去吃饭的意思,季修齐笑着说:“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ly、dal.、秋刀鱼不过期、秦纪、牛牛今天有没有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皖斋 50瓶;拾月雾 48瓶;颜领上的坡 44瓶;uu、糖沐沐、Auloin、68734100 20瓶;发呆发呆发呆就要发呆 18瓶;文瞿星 17瓶;霜染、鱼渔子 15瓶;宴惊鸿、糖糖、阿清echo、藏。、免啊、不眠不识趣、雷欧、68638655、随风 10瓶;T6 7瓶;古港的乌鸦、事爸比妈咪的小橘子、青柠 5瓶;斗转星移、往昔 4瓶;随便一个名字、降娄、风车、亲烂帅哥的嘴 3瓶;飘渺、A慕苏里、雪月蔷薇 2瓶;31056375、gasp、norlary、夜不歸、。啊白。、68978721、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皎皎、Fely、奈奈子、Glory、阿里瑞森、30212793、阿璇子、鉴月、aniiii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 ? 063
◎入瓮。◎
【063】
季修齐跑出大楼, 一辆越野车悄然滑上前,停在他面前,徐回周降下车窗, “上车。”
路灯阑珊的光影落到徐回周侧脸,他所有五官都有些朦胧,远处街道是车来车往的动静,季修齐急速跳动的心脏, 渐渐平稳了。
他有一种徐回周来接他回家的奇妙感感,他望着徐回周,心中那个盘旋的想法,彻底落地了。
他要和徐回周结婚, 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
季修齐伸手按住副驾车门,拉开弯腰上了车。
路上有点堵,到松花酿春快八点了,徐回周订的桌子在大厅, 离电梯口非常近。
任何来餐厅用餐的人, 都会路过这张桌子。
服务员领着两人落座, 点完菜后, 季修齐拉开椅子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
徐回周点头, 等季修齐离开后, 他拿出手机,点开松花酿春的小程序,浏览着餐厅区域图。
顾序堂说的包间是荷塘月色。
在他——
徐回周抬头,看向左前方的走廊。
看了一眼, 徐回周就收回了视线。
此时荷塘月色包间里, 顾孟成脸色很闷, 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今天顾序堂请了几个老战友吃饭,其中一个老战友,特意带来了他孙女,对方几次主动找顾孟成搭话,顾孟成都很敷衍。
他父亲顾长鸣频频和他使眼色,他也视若无睹,脑子还在想去前日的事。
前日送徐回周回到陆家,顾孟成就去许珩住所发疯。
徐回周受了伤,许珩没有报告他,这让顾孟成怀疑许珩有私心。
他知道许珩喜欢他。
许珩刚开门,顾孟成就掐住许珩脖子压到墙上,阴沉说:“我派你是去做徐回周的临时助理,不是要你争风吃醋。他要有闪失,你也替代不了他。”
许珩非常平静,他望着顾孟成,“有多像?”
顾孟成皱眉,“什么?”
许珩眼里露出讥讽的笑意,“徐回周和黎湛有多像?眼睛、鼻子、嘴唇,还是——”
顾孟成脸色剧变,他全身颤抖起来,手下使劲掐紧许珩的脖子,不让他再说话,“你不过是他一双眼睛,不配提他名字!”
许珩难受得闷哼一声,呼吸也越来越稀薄,他身体本能地去推着顾孟成,视线终究越来越模糊了。
快撑不住了,顾孟成才松开他,揉着手腕冷声说:“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徐回周再联系你,你就说辞职了,敢背着我私下联系,你清楚你的下场。”
许珩没出声,低头跌靠着墙,捂住鼻脖子喘着粗气。
回忆完,顾孟成脸色更加难看,他肯定徐回周是告诉许珩替身的事,他不关心许珩知道,但徐回周会提醒许珩,说明完全不在意他。
顾孟成猛地放下杯子,酒杯应声断开,杯肚从杯脚脱离开倒在桌上,杯中残留着的那点儿红酒剧烈晃动着。
一桌人全看过来,顾序堂处变不惊,“现在这些水晶酒杯啊,中看不中用,也就图个漂亮,哪像我们在部队时用碗喝酒,结实。”
他轻描淡写就转移了战友的注意力,几人又开始回忆部队时光。
顾长鸣这才得空低声训斥顾孟成,“发什么疯!”
顾孟成没理他,起身说:“我去洗手间。”
大跨步就出了包间。
顾孟成心里烦躁,准备去露台抽根烟,路过大厅,他猛然止住脚步,看向斜前方的桌子。
柔和光影里,服务员在上菜,笑着和徐回周说着话,大概是介绍菜色,徐回周也回以微笑,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对一个小服务员都那么温柔,唯独对他像是长满了刺。
顾孟成心情无比复杂,又控制不住想见徐回周,听他声音的渴望,他换了方向就要过去。
走了两步,一个男人先到了徐回周的桌子,拉开对面椅子坐下。
顾孟成觉得男人那张脸有些眼熟,他眯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张讨厌的死人脸闪过他脑海。
顾孟成五指就收拢了,捏得咔咔作响。
他认出来了,男人是,季修齐。
*
季修齐坐下,徐回周就夹了一块土豆丝饼,土豆丝饼煎得金黄酥脆,他咬了一口,嚼了咽进肚子,满意说:“一如既往好吃。”
季修齐笑了,他也夹了一块土豆丝饼,温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炸物。”
徐回周认真解决着土豆丝饼,吃完才抬头,“我不挑食。”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头顶的餐灯,像是蒙上丝丝缕缕的光,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季医生,感受过饥饿吗?”
季修齐快速嚼着土豆丝饼,毫不意外点头,“和你们律师一样,医生也经常三餐不规律。”
徐回周收回视线,筷子尖夹住餐盘里掉落的土豆丝饼渣,淡淡说:“不是三餐,是几天几夜。”
季修齐愣住,还没做出反应,徐回周就嚼着那根土豆丝,平静继续,“饿到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是泥土树皮,或是不知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都要塞进嘴里。”
季修齐就吃不下去了,刚刚吃进肚的土豆丝饼甚至都感觉到了腐烂异味,他放下筷子,端起水喝了几口说:“没有。”
他没有奇怪徐回周会问出天马行空的问题,有情绪病的患者,思维跳脱很正常。
徐回周点着头,“我想也是。”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那你猜猜我。”
季修齐看着徐回周,皮肤雪白到没有丝毫的瑕疵,气质干净,季修齐文艺地想,徐回周或许是吃花瓣,喝露水长大的。
他笑着摇头,“我笨,猜不到。”
“还有时间,你慢慢猜。”徐回周却没有告诉他答案,他似乎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没再说话了。
季修齐就想找点他感兴趣的话题,正想着,他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看下信息。”他和徐回周说着,摸出了手机。
看到弹出来的短信,季修齐眸色沉了沉。
【立刻到2120房,有事找你。顾孟成。】
十年过去都依然厌恶的名字。
季修齐不意外会碰到顾孟成,早在他决定回来,就做好了准备。
他收回手机,并不打算理会,这时手机又弹出一条信息。
【我耐心有限,或者去你和徐回周的桌子谈也行。】
季修齐手指顿住了,意外又不意外,顾孟成会知道徐回周。
季修齐抬眸看徐回周,徐回周在安安静静解决着最后的米饭。
他无声叹息,他早该知道,那么相似的脸,徐回周不可能不被顾孟成注意到。
他放下手机说:“还要添菜吗?”
徐回周没有错过季修齐的神色,他猜季修齐是收到顾孟成的见面信息了。
顾孟成看见他们了。
徐回周咽下最后的米饭,放下筷子,“吃饱了,走吗?”
季修齐送徐回周到了楼下,他没有上车,温声说:“今晚家里停电,我就在楼上住一晚,你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松花酿春10楼往上是酒店,说法倒也能自洽。
徐回周拿过纸袋,递给他,“刚好了,你的衣服。”
季修齐笑着接过,“晚安。”
徐回周就升上车窗,开走了,他观察着后视镜,等季修齐转身回松花酿春,他踩着油门,加速换道,从另一条路回了季修齐住的大楼。
他开到大楼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从储物箱里拿出准备好的工具。
一对透明橡胶手套,一把精细毛刷,一瓶白色粉末,还有几只白色、类似橡皮泥的指套。
徐回周戴上橡胶手套,上身探到副驾的安全带,打开白色粉末细致地倒上去,用毛刷轻轻刷着,很快显现出几枚指纹。
徐回周轻刷掉多余粉末,依次拿着软胶指套,一一拓下季修齐的指纹。
大楼的消防楼梯间,只有贴着的安全出口标牌反着光,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徐回周拿着手电筒照亮,套上鞋套开始爬楼。
他的体力不行,爬了一会儿心脏便跳得异常凶猛,楼道里清晰回荡着他不太规律的喘息声,他停住休息了,举着电筒照楼层号。
看到6时,徐回周无声勾起唇角,原来才6楼。
他稍作休息,又继续爬楼,时间渐渐过去,到26楼时,消防门紧锁着。
徐回周胳膊夹着手电筒照着密码锁,取出一只乳胶指套,套进食指去解锁。
运气不错,第一枚指纹就解了锁。
楼梯间里响着“嘀”的声音,徐回周戴上橡胶手套,按下门锁进去了。
有电筒照路,他又记得屋内的所有摆设,很快他就找到了那间密码锁房间。
他取下一只手套,再次试了指纹,门锁却闪着红光,“密码错误。”
徐回周又试了另一枚,还是错误,同时警报提示,“您已输错两次,第三次错误将会锁定24小时。”
只剩下一次机会,徐回周没再试指纹了,他低头凝视着那一排数字屏,干干净净,季修齐没留下半枚指纹,无法提取他的数字密码。
大脑迅速运转着,徐回周凝神思考了几分钟,随后有了决定,抬手按了六个数字。
990719。
他第一次遇见季修齐,是99年的7月19日。
同时“嘀”一声,门开了。
徐回周套回手套,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有一盏淡淡的橘光,徐回周寻着光过去,看到了长明灯,以及黎湛的牌位。
徐回周眸光顺着往下,很快看见抽屉上着锁。
他蹲下举着电筒观察着锁孔,临时做一把是来不及了,他起身寻找钥匙。
如此迷你的锁,季修齐不会随身携带钥匙,而且以季修齐的自负,钥匙肯定就在房间某处。
电筒光仔细照着书架,照到一排版本齐全的小王子时,徐回周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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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064
◎沉默的旁观者。◎
【064】
徐回周心念一动, 仔细观察片刻,抽出七月文艺出版的小王子。
他和季修齐共看的那本小王子,便是七月文艺出版。
徐回周翻开书皮, 一缕淡淡的银光瞬时映照到天花板。
扉页里赫然镶嵌着一把小钥匙。
徐回周快速取出钥匙,回桌打开抽屉。
电筒照进去,有一只铁皮圆盒,徐回周拿出圆盒打开, 盒里又是一只信封。
徐回周放下手电筒照着天花板,刚要拿信封,手机亮了。
来电闪烁着季修齐。
徐回周眸光微动,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放到了桌面。
“到家了?”季修齐问。
“到了。”徐回周取出信封,打开抽出来是一小叠照片。
第一张落款是1999年的中秋,一群小孩站在曙光之家的大门前合影,顾孟成被P掉了。
“在做什么?”季修齐那头有脚步声, 回音很清晰, 似乎是在下楼。
徐回周拿起手机点开了相机, “拍照。”同时快速拍着剩下的照片。
季修齐低声笑了, “拍什么?”
拍完照片, 徐回周平静塞回信封, 放回铁盒, “秘密。”
说完将铁皮盒放回原处,无声关上抽屉。
电话里,脚步声没有了,季修齐微微喘息着,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徐回周把钥匙放回书里, 塞回书架原处, 讲着电话快步离开房间,“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答。”
季修齐又笑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隐隐有着吸气声,“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时徐回周回到了消防门,推门瞬间,他问:“吃饭时那个关于饥饿问题,你猜好了吗?”
季修齐停顿几秒,“没猜到。”
徐回周就笑了,“我有。”
随后挂断电话,关了机。
下楼徐回周没有开手电筒,季修齐正在爬这栋楼的可能性极低,但以防万一,还是在黑暗里下楼。
每下一层楼,他都耐心停住,仔细倾听片刻,确认没其他脚步声才继续下楼。
一共26楼,当徐回周走出大楼,整个城市已经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徐回周穿过人行道,又走一段路到停车的地方,坐进驾驶室,他没有先打开手机看照片,调整呼吸休息几秒,开车先离开了。
与此同时,季修齐擦掉嘴角的血,走出了松花酿春。
季修齐和顾孟成打了一架。
两小时前,季修齐去到2120号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顾孟成就从他身后挥拳了。
季修齐早有准备,他回身接住顾孟成的拳头,镜片之下,他眼中是彻骨寒霜的冷意,“我来不是找你叙旧。”
顾孟成收手冷笑,“不是黎湛,谁他妈和你们有旧。”
季修齐听到他再提黎湛,抬手便是一拳挥到顾孟成脸上,“你没资格提他!”
季修齐这一拳毫不留力,顾孟成嘴角巨痛,破皮流血了,他二话不说,反手也回击季修齐一拳。
季修齐眼镜歪了,顾孟成揪住他衣领,“你他妈又有脸提他了?你不提议去什么破森林,黎湛根本不会死!”
不愿回想的记忆此刻被撕皮带血地说出来,季修齐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又揍了一拳顾孟成的嘴巴。
“操!”顾孟成发了狠,扣住季修齐的肩膀就要卸掉。
两人皆是188以上的个子,在市中心最贵的套间里,以最原始的肉搏,毫无技巧地你一拳我一拳攻击着对方。
羊毛地毯逐渐溅上了猩红的血迹,季修齐的眼镜彻底报废了,两侧嘴角也都破了彻底。
顾孟成亦复如是,打到精疲力竭,两人才停手,异口同声:“你和徐回周什么关系?”
瞬间诡异的安静。
彼此都明白了,这才是今晚核心,不是为了黎湛,是徐回周。
顾孟成嗤笑,吐出一口血唾沫,嘲讽说:“看到他和黎湛长得像,动心了?你以前可是说过,和黎湛是友情。”
季修齐没回,他捡起摇摇欲坠的眼镜,此时也没有了洁癖,指尖抹掉镜片的血迹,重新架回鼻梁,淡声说:“别打徐回周的主意,这次我不会再袖手旁观。”
他走到门口,这时身后响起顾孟成阴鸷的回答,“我也警告你,徐回周我势在必得,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自己掂量。”
季修齐打开门走了。
他没走电梯,走的消防楼梯,他毫不在意顾孟成威胁,但他想到一件事。
他从未问过,徐回周是否有喜欢的人。
然后徐回周没回答他,又似乎回答了。
深夜的市中心,依旧比其他地方热闹,偶有路人,瞥见季修齐衣服、脸上满是血迹,纷纷加快脚步走得飞快。
季修齐仰头望着月亮,扯着还在做疼的嘴角,轻声呢喃。
“徐回周,晚安。”
*
徐回周没有回陆家,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开到了陆溯带他去过的那片芦苇荡。
老城区都是低矮的房屋,停在芦苇荡旁,徐回周降下车窗,带着青草气息的夜风灌进车内。
他打开了车灯,开了手机。
一共有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青年顾孟成,悄悄往水壶倒着粉末。
徐回周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季修齐没有动手,他旁观了他们对他的谋杀,默许了他的死亡。
或许那一刻,季修齐甚至庆幸着他的死亡。
因为他考了理科第一,因为他发现了季修齐为了学习吃药……
尽管早有准备,徐回周喉咙还是涌上汹涌的液体,他来不及放手机,松手丢开,开门直奔河沟边上蹲着呕吐。
却吐不出,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全挤压成一团,堵在他的喉管里,身体里装满了恶心,却无法释放。
徐回周无声干呕许久,直到那股恶心感稍稍消散,他缓缓抬头。
河的对岸,远处还亮着零星几盏灯,他静静望了很久,才起身回车开了一瓶水漱口,然后重新坐回驾驶室,捡起手机继续。
第二张是一张纸,徐回周放大图片,发现是“他”的遗书。
这次不是他的笔迹,沈屿澈不会暴露他会拓他的字,电脑打印了这封遗书。
时隔十年,徐回周第一次看到了属于“他”的遗书——
【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答应你们的事,只能食言了。
我努力过无数次,想要撑下去,陪着你们一起开心地活下去,但我办不到。
活着太累了,我忘不了勒在妈妈脖子的那根绳子,也忘不掉爸爸挥向他自己的刀。
我每分每秒都在想,假如我没有出生过,妈妈不会产后抑郁,爸爸不会怀疑妈妈出轨而冷暴力,也许,他们都不会死。
你们不知道,每次面对你们,我都在强颜欢笑,我笑不出,我理解不了,人为什么会笑,在我短暂的生命里,从未有过值得欢笑的事。
或许有过,遇到了你们,我亲爱的朋友,家人。
不过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的不告而别,不用找我,让我的血肉在森林里腐烂,长眠在没有人的世界。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愿你们以后一切安好。
黎湛。】
徐回周很平静了,他保存好照片,划到最后一张照片——
月光下的彼岸花海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红光,清瘦的少年站在悬崖边,一只手抵上了他的肩膀。
季修齐的抓拍很精彩,抓住了宋明彦那瞬间的复杂表情,惊慌、害怕,又满是怨毒。
那个夜晚,彼岸花里果然藏有很多人。
徐回周基本确定了那晚的情形。
宋明彦约他去悬崖边谈话,季修齐知道他喝了顾孟成下药的水,跟着他到了彼岸花海。
在他药效发作时,宋明彦推他下了悬崖,季修齐则藏在彼岸花里,拍下来这一瞬间。
唯独没有沈屿澈。
沈屿澈就像从未参与过,推他的那只无形的手,被沈屿澈完美藏在了阳光偶像的皮囊里。
但人总会有缝隙。
陆溯,便是沈屿澈的致命缝隙。
徐回周退出相册,给陆溯发了一条信息,“你现在是早上吧?”
没有回复。
陆溯的手机没信号了,他找了两名当地人做向导,带着daylight进入了加纳齐落山的深处。
已是深夜,向导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和陆溯说着,“我们是小时候听长辈提起过,山里有一棵高大的野花椒,但从来没人真正见过。”
此时距离他们进山一天一夜了,经验丰富的向导都累得走不动了,就地找了处平坦地搭帐篷休息。
陆溯拧开水壶,一口气灌了半壶水,他朝daylihgt招手。
进山后没给daylight套胸背,它在草丛里嗅来嗅去,看到陆溯叫他,马上矫捷跃过野草丛,闪电般到了陆溯的脚边。
陆溯摸着它头,笑着问:“累不累?我们再去找找?”
他相信徐回周画的那副地狱天堂,是真实的场景。他要找到那个地方,弄清楚十年前,在黎湛身上发生过的事。
daylight“汪汪”叫两声,嗖嗖几下瞬间跑上前老远,又停住回头看陆溯,等他一起走。
陆溯回营地拿了手电筒,和向导说了一声,“我去附近看看。”
daylight等陆溯来了,又一溜儿烟窜进黑暗不见了。
陆溯举着手电四处查看,山风越来越喧嚣,没多会儿,风里传来daylight兴奋的叫声,陆溯立刻拔脚追去,绕过一块大石头,陆溯视野异常宽阔平坦起来。
他举着手电照过去。
呼吸瞬间屏住。
清冷月色下,是一望无际的、随山风摇曳着的彼岸花海。
血一般的暗红,就像徐回周纹在脚踝的那枚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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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065
◎找到。◎
【065】
陆溯走进彼岸花海, 举着电筒一路仔细察看,穿过齐腰高的花海,他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 便是悬崖峭壁。
“汪汪汪!”daylight变得很急躁,叫声也充满紧张,停在原地不愿意往前了。
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陆溯摸着daylight的头安抚片刻, 拿着电筒独自上前。
空旷寂寥的山间回荡着daylight越发着急的叫声,像极了狼嚎。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陆溯走到悬崖边停住,一步之遥, 即是悬崖,呼啸着的山风携着凉意,刮得陆溯的冲锋外套膨胀着鼓起。
他上身朝前倾斜,举起电筒光往下照。
泥牛入海, 微弱的光线消失在无边黑暗深渊, 无法判断究竟多深。
“他们说黎湛是跳崖自杀。”
张顺之记者说过。
彼岸花, 悬崖。
陆溯眸色浓重, 他收回电筒, 转身走向daylight。
他回来了, daylight才停止狼嚎, 浑身发抖扑到他身上,两只爪子紧紧抱住他,陆溯蹲下回抱住,daylight的心脏激烈得像是上了马达。
陆溯望着四周, 摇曳的彼岸花沙沙作响, 他轻声, “这么高,是会害怕。”
回到营地,向导已经煮好了简易的饭菜,陆溯没吃,回帐篷了。第二天清早,他喊上向导去了悬崖。
“没有路下去。”两名向导找了一圈,纷纷摇头。
陆溯早有判断,他准备了七天的水粮,交代向导照顾好daylight,他要下悬崖去看看。
“七天后我还没回来。”陆溯熟练绑着安全绳索,和向导说,“就联系救援队。”
原始山脉里气温诡谲,昨夜冷得牙齿生颤,今早又艳阳天,两名向导却惊出冷汗,脸色都绿了,“有雾层无法预测高度,贸然下去有危险!”
他们是收了不菲的薪水,要他们下去也是不愿的,赚钱不是玩命。
他们只能尽职劝陆溯,希望他打消这个危险念头。
陆溯主意已定,另一端绳索绑到附近的的石柱,又检查一遍必须品,背上登山包就走向悬崖。
白天视野比昨夜清晰,只是山间喷云泄雾,依旧无法判断深浅和崖底情况。
陆溯就要下去,忽然daylight挣脱了胸背,从向导手里跑到陆溯脚边,也不怕悬崖了,冲着他乖乖叫,“汪汪汪。”
陆溯蹲下,沉默紧绷了一夜的脸色,稍稍有了松动,他勾起嘴角问:“确定要跟我下去?”
daylight的黑瞳义眼无法表达情绪,蓝瞳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它举爪子扒拉了一下陆溯的膝盖。
“汪!”
多加几十斤难度更大,陆溯将daylight绑在背包上,在向导叹气的注视里,攀着陡峭的石块,很快消失在雾气里。
两个向导就回去守着绳索,面面相觑好久,才互相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个有钱的年轻人到底是来干嘛?”
徐回周吃过早饭,昨夜发给陆溯的信息,还是没收到回复。
在手机没电,手机被偷,和收不到信息里,徐回周选了最后一个,陆溯的手机没信号,收不到信息。
陆溯有玩极限运动的爱好,这类运动偶尔去没有信号的地方,倒也正常。
但对方是陆溯,徐回周就多了心眼。如今陆溯在调查他,又是收购TCC的关键时刻,没理由撇下不管跑出国玩极限运动。
还带走了daylight。
思忖片刻,徐回周还是打开电脑登陆邮箱,输入外文邮箱,发出一封邮件。
【最近有陌生人来镇上吗?】
那个他获救的边陲诊所,是他唯一无法掩盖的痕迹。
他在边陲诊所待了一个月,养好病才离开,成为律师赚到的第一笔律师费,他通过化名全捐给了诊所,之后他每年都会定时捐款。
曾经的小诊所,如今已是镇上一所设施完善的小医院。
如果陆溯真追查到了小镇,必然会有消息。
他是用邮箱联系的,是当年救他的医生,如今的医院院长。
徐回周刚发完,来电话了。
电话里宋出岭笑得阴阳怪气,“回周哥,你和溯哥的私人空间我就不上去打扰了,通知你一声,下午五点准时出发去祖宅。”
宋出岭说完挂了电话,同时徐回周收到了院长回复。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李先生有需要帮忙,务必告诉我。】
徐回周回复,【是有点事,最近一段时间如果有陌生人来医院,请通知我。】
很快收到新邮件,【好的。】
退出邮箱,徐回周瞥了眼右下角时间,
不到一点,离出发还早。
他点开购票软件,首页就是显眼的——沈屿澈十周年生日会,倒计时7天!
徐回周挪动鼠标点进座位,内场看台加起来一共开放了五万个座位,全部变灰色,早销售一空。
徐回周关上了电脑。
他近来睡眠质量不错,昨晚又不太好了,连做几个光怪陆离的梦,脑子特别累。
他补了个午觉,再醒来四点出头了,他去浴室冲了个澡,系着浴袍出来,走进衣帽间拿衣服。
这套房的衣帽间堪比普通人家的小两房的面积,但徐回周带来陆家的衣服不多,一个衣柜足够他使用。
有套白色西装,徐回周一直没穿过,他取下白西装换上,没系领带,内搭的白衬衫开了两粒扣子,正式又不那么古板。
换好衣服,徐回周就下楼了。
到一楼,宋出岭、陆华秋正准备出发,看见徐回周,陆华秋笑说:“我们回周长得真好,以后公司别找代言人了,你就是最好的形象。”
宋出岭跟着笑,“回周哥会长,挑三舅和三舅母的优点长。”
徐回周没接他话,陆华秋也看出两人不对付,她笑着走向徐回周,“走吧,你上次见亲戚还是你奶奶去世,都没有——”
两人说着话出了别墅,宋出岭笑容消失,他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六点准时带人到祖宅。”
从别墅到祖宅大约四十来分钟,开饭大概六点。
宋出岭阴沉沉勾起嘴角,徐回周在陆家白吃白喝不少时间了,今晚这顿饭,他可没资格再碰一筷子了。
宋出岭揣回手机,快步跟了出去。
*
陆家祖宅又热闹了,客厅里坐着、站着三十来号人。
陆绍荣一家下午到的机场,直接从机场过来了,陆宸国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看到陆绍荣被亲戚围着吹捧的样子,他端着茶过去,又提起宋明彦的事。
“哟大哥,听说小宋的骨灰,你们出一笔让他那贪得无厌的养父拿走了?”
陆宸国完全不顾陆绍荣瞬间拉下的脸色,和其他人感慨着,“唉,人千万别做坏事,瞧瞧小宋,年纪轻轻跳楼自杀,死得真不体面。这两日啊,我眼皮老跳,改天的找人看看了,免得沾上脏东西。”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两兄弟在斗法,热闹的场面安静下来,默默看热闹。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说话声,陆苗苗就从她妈妈怀里滑下去,蹦蹦跳跳跑去迎接,“三叔叔!”
徐回周倾听着陆华秋说话,看到飞奔而来的陆苗苗,他笑着弯身接了她满怀,“小公主。”
陆苗苗咯咯笑,又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看到后面宋出岭,她做了个鬼脸,没找到陆溯,她鼓起小包子脸,“小叔叔呢?”
徐回周耐心解释,“你小叔叔有事出门了,过几天回来。”
陆苗苗就马上趴到徐回周脖子,小小声和他说悄悄话,“三叔叔,我给你和小叔叔带了礼物,回家我悄悄给你!”
徐回周莞尔,“好。”
他抱稳陆苗苗,跟着陆华秋进了客厅,宋出岭没有动,他掏出手机,马上六点了,一条来电跳了出来。
“宋总,我们到门口了。”
宋出岭望了一眼徐回周的背影,拿讲着电话转身,“我出来接你们。”
同时客厅里,陆绍荣被陆宸国说得面子全无,见宋出岭没进屋,他赶快抓紧话题,“出岭不进屋,是去哪儿?”
陆华秋余光看了陆宸国一眼,笑着说:“去接人吧。”
陆宸国插了一嘴,“今天还有谁要来?”
陆华秋就摇头了,“不清楚。”她转而招呼众人,“都别在客厅了,移步饭厅吃饭吧。”
所有人都往饭厅走。
陆苗苗还在徐回周怀里,徐回周走在最后,陆苗苗又凑到他耳边,气愤告状,“三叔叔,宋出岭在背后瞪你、以前他就是这样瞪小叔叔!”
她不喜欢宋出岭,从来是直呼其名。
徐回周眼眸弯了弯,“我知道。”
陆苗苗好奇问:“那你不骂他呀!他好坏的!”
徐回周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和她咬耳朵,“我有别的办法。”
他问:“你怕不怕很凶的奶奶?怕的话,我带你去别的房间看动画片。”
陆苗苗有点犹豫问:“奶奶会凶我吗?”
徐回周说:“她只凶坏人。”
陆苗苗立刻快乐摇头了,“那我不怕!我是乖孩子,可爱的小公主,不是坏人,小叔叔说的!”
徐回周微微笑了,他抱稳陆苗苗,走进了饭厅,“好,我们先去吃饭。”
另一边,宋出岭快步出祖宅大门,他亲自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和车内人说:“三舅母下车吧,假冒您儿子的骗子,就在屋里。”
首都的傍晚,晚霞还染红着天际,几千公里之外的深山崖底,早已黑透了。
陆溯解开安全绳,放下了daylight,这才打开电筒照亮。
无尽黑暗的森林,高耸密集的树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窒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腐烂的落叶味,以及苔藓的腥臭味。
没有风,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似乎是静止在单独的时空里,无论外界斗转星移,这里都不受时间干扰,永远是这副死寂、糜烂,被遗忘的地方。
daylight都异常安静着,贴在陆溯脚边,一步一挪。
陆溯提着手电前行,鞋底踩到厚重腐烂的叶子,带起咔咔的声响。
陆溯从山顶下来,途中碰到许多从峭壁钻出来的树木,假设黎湛是从这个悬崖掉下来,大抵是这些树木缓冲了他掉落的速度,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但——
陆溯眉峰紧紧锁着,如此高度,还有这片黑暗森林,黎湛真是掉到这儿,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活了下来。
“汪汪汪!”
daylight忽然窜上前,消失在了黑暗里。
陆溯赶紧追它,“daylight!”
追了很长一段,daylight的叫声才停住,紧接着传来疯狂刨地的动静。
陆溯胸膛剧烈起伏,他举着电筒照着四周,发现daylight在前方激动刨着腐烂的落叶堆,他心脏咚咚跳起来。
他喉结不停滚动着,走过去蹲下,很快daylight停了,刨出来一团沾着泥的东西,冲着东西叫。
陆溯放下手电筒,捡起那块东西,他小心弄掉泥土,展开来似乎是一片包装袋。
陆溯凑到光线下仔细辨认,包装袋上印着的外语依旧清晰。
是白巧克力,也是宋明彦最爱的——
那个牌子。
陆溯五指收拢,紧紧攥住包装袋,十年过去,这片没能降解的巧克力糖纸,久违地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那名十八岁的少年,就是在万丈高的悬崖之上,被他的四个好友,亲手推到了此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daylight也昂起脖子,冲着腐烂黑暗的上空,久久“嗷呜”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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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066
◎小阿湛!◎
【066】
狼嚎结束, daylight又跑到另一块地方飞速刨着腐叶,见它又发现了东西,陆溯便敛了情绪, 收起那片塑料,拿过手电筒跟过去。
daylight很快刨出一团腐烂的东西,冲着陆溯求表扬地甩着尾巴。
陆溯电筒照过去,是一尾被咬死的蛇, 看腐烂程度,死去一周左右,头部被粗暴着咬断了,仅薄薄一片皮还连着身体。
电筒照出的光柱里, 浮动着几粒尘灰,陆溯望着缥缈的微末,他忽然在想。
徐回周现在在做什么?
还是daylight的叫声唤回了他,他从背包掏出手机, 信号依旧还打着X, 他又摸出对讲机, 还有信号。
他就交代山上的向导, “我到崖底了, 现在出发找野花椒, 你们先回帐篷休息。”
收起对讲机, 他往daylight和他的身上脚边都喷了防毒蛇虫蚊的喷雾,翻出肉罐头给daylihgt开了一罐,他自己是撕了包压缩饼干。
他指尖沾到了泥,他掏出手帕正要清洁, 看见那方雪白的手帕, 又不舍得了, 轻轻捏了几下,又放回背包,沾泥的手指在冲锋衣蹭了蹭,好像从未洁癖过,低头快速解决压缩饼干。
填饱肚子,陆溯举着电筒找到块落稀少叶的泥土,蹲下拨开落叶,徒手抓一捧土,指尖搓着测试土壤湿度。
十年前黎湛掉到此处,要活下来首先得找到水源,那棵野花椒树,也是生长在湖边。
应该就在附近。
测完土壤的湿度,陆溯大概有了方向,他拿出指北针,确认方向后,回头喊daylight,“出发。”
daylight立即跑过来,陆溯抬手看了看时间。
18点04分。
同一时间,陆祖宅的餐厅,以前的梨花木长桌换成了一张大圆桌。
陆苗苗回她妈妈身边,徐回周刚拉开椅子坐下,隔壁的陆翊安问他,“阿溯怎么没来?”
提到陆溯,其他人都有意无意竖起耳朵。
徐回周回:“我也想知道。”
陆翊安不太相信,陆溯看似好相处,实际性子冷,意外却亲近徐回周,有时陆翊安都很纳闷。
真算起来,他才是陪伴陆溯长大的亲哥,徐回周不过是外人。
徐回周这样回,席间众人都各有心思,陆绍荣猜测着两人有秘密,陆溯是倒戈陆宸国了,陆宸国则是肯定了陆溯想吃独食,在防着徐回周了。
两人脸色都没藏住的难看,唯独陆华秋笑着让厨房上菜。
有人问她:“出岭呢?”
陆华秋往餐厅门口看去,“来了。”
“您慢点。”宋出岭领着一名妇人走进餐厅,同时他精准找到徐回周的座位,领她过去。
“回周哥。”他温文尔雅着冲徐回周微笑,“你瞧谁来了?”
陆宸国先看向妇人,他觉得有一点眼熟,脑子里又没印象,忽然脑海闪过一张年轻秀美的面容,陆宸国错愕站起身,“徐颖!”
宋出岭似笑非笑,回头和徐颖说:“三舅母,他就是——”
徐颖抬手便重重扇到宋出岭脸上,突然的变故,餐厅瞬间鸦雀无声。
陆华秋也愣住了。
宋出岭更是意料之外,他养尊处优的脸颊迅速红肿,徐颖手上戴着戒指,在他脸上刮出一道两三厘米的新鲜红痕。
第一次被扇脸,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宋出岭摸着伤口,压住怒火,嘴角抽动着,紧紧盯着徐颖,“三舅母,您做什么?”
徐颖冷冷笑了,“打你。”她说着掩耳之速走向陆宸国,重重连连甩了陆宸国三个巴掌。
除了徐回周,其他人都惊呆了,连宋出岭都顾不上被打,目瞪口呆这眨眼间的又一出。
陆宸国气得浑身哆嗦,他压低声音,“你这女人发什么疯!”
“我发疯?”徐颖抬手遥指宋出岭,掷地有声的声音在餐厅回荡,“问问他,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宋出岭被点名,他忽然意识到上当了,他立即辩解,“我是好意邀请您回国阖家团圆,是您骗我,说您不是——”
“我当然要这么说!不然现在也无法站在这儿替我儿子讨回公道!”徐颖打断他,嘲讽地睨着陆宸国,一字一句,“你的好侄子派人去找我,打听回周是否我亲生子!你以前不做人害我,如今让你侄子来羞辱我是不是?是,回周不是你儿子,他不配在你们陆家待着,我们母子立即回M国,不敢高攀你们陆家,这样你满意了?”
陆宸国顾不上脸疼,肺都气炸了,他明白了,陆华秋和宋出岭在打那8%股份的主意,想方设法要踢走徐回周!
他疾步上前就甩了宋出岭一巴掌,“没家教的畜生!谁指使你污蔑回周!”
陆宸国直接看向陆华秋,双眼都是火气。
他好不容易带回徐回周,要徐回周被徐颖带走,他拿不到那8%股份,他和陆华秋没完!
陆华秋白着脸,她也怒斥宋出岭,“快向你回周哥和三舅母道歉!”
宋出岭死死咬牙,他瞪着徐回周,徐回周也扭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清楚看到了徐回周眼里的笑意。
徐回周在嘲笑他!
宋出岭掐紧掌心,今天来了那么多人,他不能发火,他不情不愿开口,“对不起回周哥,是我——”
“不稀罕你的道歉!”徐颖厉声斥责,“你们包藏祸心,不是好人!我要带走我儿子。”
她拉过徐回周,又面向雅默雀静的餐桌,眼眶瞬间红了,“告诉你们,我儿子徐回周,不是私生子!不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当年是陆宸国骗我未婚,欺骗我的感情,让我被迫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陆宸国的老底被揭穿,其他人不敢发言,陆绍荣得到反击机会,哪里会错过,马上憋笑指责陆宸国,“三弟,你竟然做出这种事!太不像话了!还欺骗我们,你一直有好好照顾回周和他母亲,你这是死不悔改啊!”
陆宸国面子里子全掀开丢尽了,他更加恨宋出岭,只是目前留下徐回周是最要紧的事,他急急说:“我错了,我带你们……”
“不必!”徐颖牵紧徐回周的手,“我的儿子比任何人都优秀,他从未觊觎过陆家的一分钱,也不稀罕,你们那些龌龊肮脏的心思别往他身上栽!儿子。”她声音陡然温柔,“我们走。”
徐回周向众人礼貌颔首,抬脚跟着徐颖走了。
浓密卷翘的长睫,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早在两年前,徐回周就找到了徐颖。
徐颖出国成为了一名钢琴老师,那天下了大雪,她走出学校,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
黑色大衣,皮肤很白,撑着一把红伞,
大雪里十分扎眼,又是同胞华人,徐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路过男人时,突然听到微笑的声音。
“徐阿姨,您弹的《杜鹃圆舞曲》还是那么美妙。”
徐颖停住了,她错愕打量着男人,在男人越扩越大的笑容里,她逐渐惊喜,“阿湛!你是小阿湛!”
徐回周眼眸弯弯,“现在我叫徐回周。”
他没有告诉徐颖他改名换姓的缘由,只托盘出他要混进陆家的计划。
只是那时计划对象是宋明彦,他的计划出现了一点儿错误,因为宋明彦蠢到甚至没想过找徐颖验证他身份。
而宋出岭先前也不在他计划中。
好在过程不同,结果殊途同归。
徐颖没问他混进陆家的原因,只问了一个问题,“他们来找我确认你的身份,为何要先否认?”
徐回周问她,“您想教训陆宸国吗?”
徐颖每天都在想,她点头,“想。”
“那请等着那一天吧。”徐回周眸光如镜,“坏人该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无论年深日久。”
徐颖拉着徐回周一路离开陆家祖宅,她全程入戏,直到徐回周带她去了新酒店入住,她还是没放松。
徐回周关上门,给她拧开一瓶水压惊,“现在没人了。”
徐颖抬手接水,她扇人时用了所有的力气,此刻掌心还红着,她看望着掌心,笑着笑着,眼角悄然沁出泪水,她双眼含泪,没管那瓶水,感激地抱住徐回周,“我现在终于全放下了,谢谢你回周。”
徐回周垂眼,握紧水瓶,“我有我的目的,您不用谢我。”
徐颖松开他,破涕为笑,“你的目的是你的目的,我揭穿了那老坏蛋的面目,也是真的,我要谢谢你。”
她拍拍徐回周的手臂,“加油!不管你要做的什么事,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代替晚吟帮你。”
徐晚吟,徐回周的母亲,徐颖眼里再次闪着泪花,她叹息,“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她问,“有空能带我去见见她吗?她最喜欢芦苇了,我要送她。”
徐回周莞尔,“当然。我明天办完事,带您去。”
徐回周在徐颖隔壁开了一间房,陪徐颖吃过晚饭,他回屋先登陆邮箱。
没有新邮件。
院长没有发来消息,陆溯离开两天了,真是去小镇,早该到了。徐回周稍稍出神,片刻才去洗手间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手机来电话了,不是陆宸国,是管家冯姨。
“我很抱歉。”冯姨道歉,“董事长如果早知道,绝不会让您与徐女士受如此伤害。”
徐回周礼貌,“不是您和奶奶的过错,您不需要道歉。”
冯姨叹气,“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放心,陆家欠你的,我必会如数交到你手上。”
徐回周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他问了另一件事,“您知道阿溯去哪儿了吗?我两天联系不上他了。”
冯姨也有些意外,徐回周和陆溯的关系,竟然是真的不错,她终于笑了。“不用担心,他经常会出现联系不上的情况,心血来潮去北极冰泳了。”
北极冰泳……
徐回周愣了一下,轻轻勾唇,是陆溯可能会做的事。
也许陆溯真的只是去北极游泳了,他说:“晚安。”
他正要挂,冯姨忽然说:“他周六一定会回来。”
周六是21号,沈屿澈的生日会,徐回周
长睫微颤,“为什么?”
冯姨长长叹了口气,“阿溯的父母和阿谦,是在10年前的8月21号出的车祸,他再贪玩,每年8月21日,都会回来给二少爷二太太扫墓。”
徐回周看着时间,今天,也是黎湛的忌日。
挂了电话,徐回周掏出手帕,抵住嘴唇无声咳嗽着。
第二天一早,徐回周没有等徐颖起床,六点就离开了酒店。
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咬着包子问他,“去哪儿?”
“机场。”
徐回周买了最早一班飞往二十桥的机票。
飞机落地二十桥的机场是十点,他跟着地址找到桐花里,已经是中午了。
老旧的弄堂里,四处弥漫着饭菜香味。
徐回周在弄堂的一间小铺子里,要了一碗馄饨。
老弄堂人少安静,午后的阳光掠过青色的瓦沿,错落着在青石板路落下深深浅浅的光斑。
偶尔店前有人路过,或骑着老式单车,或提着几只果子、拎着一根青菜、一尾鱼走过。
时光在这里仿佛都慢了下来,所有事都慢悠悠的,行人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徐回周在店内靠街那张桌子,不快不慢地进食,安静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吃完馄饨,他要找的人还是没出现,他也不急,付完钱,举着手机在弄堂里边走边拍,像一名信步的游客。
到下午两三点,他走到一处临河的凉亭,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凉亭下围棋。
他一人在下棋。
徐回周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他没有过去,中年男人却敏锐抬头,看到徐回周,中年男人默不作声收起围棋,夹着棋盘匆匆走了。
中年男人走路十分笔直,是在监狱训练过的缘故。
徐回周再次举手机,拍下了他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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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 067
◎回家了,我想徐回周了。◎
【067】
武敬山, 沈屿澈的生父。
千禧年因贪污受贿数千万被判20年牢,如今出狱几年,从首都到二十桥买了一套老房养老, 独居至今。
从徐回周的调查来看,武敬山出狱后没有联系过沈屿澈。
只是以沈屿澈的缜密,他肯定知道武敬山出狱,在二十桥安家了。
徐回周保存好武敬山的图片, 放下手机,转脸望着飞机窗外。
漆黑的夜空逐渐看见了光亮,飞机即将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走出机场,徐回周拦到一辆出租车回酒店, 途中陆宸国来电话了。
徐回周直接掐断。
陆宸国这才打通电话,听见忙音,他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打宋出岭电话狠狠骂了他一通。
宋出岭黑脸听着, 等陆宸国骂完, 他收起手机看着沈屿澈, 艴然不悦, “你出的瞎主意, 我被徐回周狠狠摆了一道, 如今脸都丢光了。”
他脸颊的巴掌印还很清晰, 越想越气,“那臭女人敢打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屿澈知道徐回周真是徐颖儿子,他竟是松了口气,陆溯和徐回周是堂兄弟, 陆溯不会喜欢徐回周了。
既然徐回周和黎湛毫无瓜葛, 神秘人就不是他。
宋出岭没等到沈屿澈的回答, 讥笑一声,“我提醒你,你要还惦记着陆溯,他现在可是在M国风流快活,啧,染病也不是不可能。”
沈屿澈充耳不闻,等宋出岭离开了,他拿过消毒喷雾,对着宋出岭坐过的地方猛喷,一瓶用尽,他才停手。
他压根不信宋出岭喜欢他,得不到的在骚动罢了,尤其他喜欢陆溯,宋出岭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少年时代,宋出岭就暗自和陆溯较劲。
较什么呢,宋出岭一只臭虫,他的阿溯可是最完美的人。
想到陆溯,沈屿澈心头满是爱意,他拿出手机,用新号再次拨打陆溯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
沈屿澈失望听完,举着手机倒进沙发里,他又点开邮箱,没有新邮件。
威胁他的人,再没有动静了。不是徐回周了,那发件人会是谁?
难道黎湛还有他不知道的朋友亲人?
沈屿澈脸色猛变,他盯着邮箱界面,心情又无比糟糕起来。
他不允许有这么一个人!黎湛不能有比他更亲密的朋友亲人,就算当年黎湛和季修齐关系不错,但最疼爱的,永远是他,只能是他!
突然沈屿澈不动了,他盯着前方,眼眸越来越亮。
季修齐!他竟是忽略了他!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还记得黎湛,除了他,顾孟成,就只剩季修齐了!
沈屿澈马上逐字逐句回忆着上次去见季修齐,他们那一段对话。
他告诉季修齐,宋明彦的身世,曙光之家全在网上曝光了。
季修齐说:“无所谓。”
他反问:“那黎湛呢——宋明彦那么蠢,要是他不小心扯出黎湛,我们都清楚,黎湛的名字不能再出现了。”
“我与你不是我们。阿湛也没有不能出现。”季修齐按内线叫护士,“送病人出去。”
回忆完,沈屿澈越发觉得季修齐就是发邮箱的神秘人。
当年宋明彦杀了黎湛,季修齐旁观默认,却恨透了他们三人。
季修齐要想替黎湛报仇,仅仅扯出当年的事,也只能搞死宋明彦。想要一箭三雕,只有——故意发匿名信给他迷惑他,借他手先除掉宋明彦,同时解决了顾孟成,最后剩下他再慢慢解决。
好歹毒的心思和计划。
沈屿澈沉着眼,拨出一串数字,他耐心等着季修齐接了,声音俏皮说:“三哥,明天见个面吧!”
“没必要。”
季修齐直接挂了,沈屿澈再拨过去,变成正在通话中,进黑名单了。
沈屿澈倒是放松了,未知的敌人令人恐惧,若是季修齐,那他无所畏惧。
黎湛的死亡,他从头到尾,只说过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明彦哥,我没去参加聚餐呢,下次再带你去吧!嗯嗯,出了大事,公司有个即将出道的练习生,被媒体曝光他和粉丝有肉|体关系,公司雪藏他了,他现在闹自杀……对呀,以后也不能出道了,未来前途全毁了。”
“孟成哥啊,没有,我好长时间没和湛哥联系了,你去问修齐哥啊,湛哥最喜欢找他玩了,他百分百知道。”
其他都没做,黎湛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屿澈心情大好,他又点开短信,给陆溯发信息了。
【阿溯,快回来啦!我想你了!】
同时季修齐在和花店老板预定,“一束芦苇,明早九点来取。”
他话音刚落,来电话了。
沈屿澈已经进了黑名单,季修齐走出花店掏出手机,闪烁着——回周。
季修齐马上接了,“喂。”
此时徐回周刚进酒店,他问:“你明天有空吗?”
季修齐顿了顿,“明早有事,下午有空,你要过来?”
徐回周走进电梯,摁下住的楼层,“那明天下午佳佳过去,你们几点能结束?我去接她吃饭。”
季修齐有些许失望,又因为徐回周会到诊所接佳佳,他笑着打开车门,“她两点过来,六点结束吧。”
电梯到了楼层,徐回周走出电梯,“我六点半来接她,你没约会,请你一起吃饭。”
讲完电话,他收起手机先去找了徐颖,微笑说:“明天下午,我带您去扫墓。”
*
徐回周不知道季修齐的明早有事,还真是来拜祭徐晚吟,他只是为万全,提前确认季修齐的行程。
徐晚吟墓前摆着一束新鲜芦苇,徐颖很意外,“有人先来看你妈妈了。”
徐回周拿开,换上了徐颖买的芦苇,淡淡说:“应该是放错了。”
徐颖没说话,徐晚吟确实没亲人朋友了,但上坟送芦苇很少见,放错的可能性太低了。
徐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的人——徐晚吟的前男友,她望着徐回周将那束芦苇扔进垃圾桶,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拜祭完徐晚吟,午后阳光灼热,他们走到树荫下方,顺着石阶下坡离开墓园。
徐颖斟酌很久,还是决定告诉徐回周,“回周,你如今大了,过去有些事,我得告诉你。”
“你妈妈和你爸爸交往,最初是有跟前男友分手,赌气冲动的成分。”徐颖声音很轻,“但她愿意结婚,是真爱上了你爸爸,那些人是在乱嚼舌根!你妈妈爱你爸爸 ,也爱你。”烟衫艇
徐回周轻声,“我知道。”
徐颖就放了心,转而问:“那你呢,有没有交往的人?我明天就回M国了,有对象不要害羞,喊出来见见面,我请你们吃饭。”
徐回周抬眼,远方的山层层叠叠,在蓝天白云下,绿得很漂亮,他缓缓说:“没有。”
送徐颖回了酒店,徐回周六点半准时到了季修齐的诊所。
征询了张佳佳的口味,他们去了金拱门。
晚餐高峰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能容纳四个人的桌子。
张安雅抢着要付钱,徐回周没有阻止,只笑着说:“那我下次请。”
季修齐全程看着徐回周,吃完东西,徐回周先送母女俩回家,才送季修齐回诊所。
到诊所楼下,徐回周没下车的意思,季修齐解完安全带,也还坐在副驾,他望向徐回周,“我最近得了一筒1925年的福元昌紫票,上楼试试?”
季修齐不了解茶,知道徐回周喜欢喝普洱,他前几天找行家买了福元昌紫票。
徐回周似乎很有兴趣,但又摇了头,“下次吧,最近很忙。”
季修齐问:“又接了棘手的官司?”
徐回周笑笑,“算是吧。”
回到酒店,徐回周洗漱完,习惯先登陆邮箱,依旧没有新邮件。
徐回周就点开文档。
他敲着键盘,一字不动打出沈屿澈四人伪造的那封遗书。
【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答应你们的事,我只能食言了。
我努力过无数次,想要撑下去,陪着你们一起开心地活下去,但我办不到了。
……】
唯一的不同,没有落款处的黎湛。
徐回周保存好文档,正要关机,突然看见邮箱处有红点,他眼皮微动,滑动鼠标点到邮箱。
一封垃圾邮件。
徐回周揉着太阳穴,关电脑去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轰隆隆!
同一时间,原始森林里响彻着恐怖的雷电声。
不时有雨从树缝落下来,陆溯和daylight坐在山洞口,点着一堆火,同时望着铺天盖地的雨。
一人一狗都淋湿了,山洞是刚刚才找到,陆溯先在洞里搜了一圈,没发现和黎湛相关的东西。
他也没失望,除了几十年无法降解的塑料袋,其他东西也留不了痕迹。
“睡吧。”陆溯揉着daylight的头,望着密集的大暴雨,“就是明天了。”
根据土壤的湿度,水源就在附近,不是碰上这场突然的大暴雨,他已经找到了水源了。
daylihg安静趴在陆溯脚边,睡着了,陆溯头靠着石壁,他大脑此刻异常兴奋,毫无睡意,等着雨停,他又掏出从徐回周那儿讹到的手帕,凑到鼻尖轻轻嗅着。
早没有任何留香了,他却还是能嗅到徐回周的气息。
雨中森林的味道,如同此刻此地。
暴雨下到快五点,陆溯和daylight套上装备继续出发。
树木严实遮住天空,黑暗得还是要用手电筒照路。
没有路,又随处是路,陆溯靠树干上的树蘑菇做记号,避免一直在原地绕路。
刚下大雨,树蘑菇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生得又新鲜又大朵。
有的颜色鲜红似血,有的通体漆黑,还有白杆白伞,凸着密麻的黑点。
陆溯沉默着,那时没有任何装备补给的黎湛,只能靠这些可能有毒蘑菇果腹。
手表针盘在死寂的黑森林里,每分每秒都走得清晰可闻,陆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传来涨水的声响。
陆溯眯眼辨认,在仿佛密封着黑布的视野里,忽然透出橘红色的光线。
陆溯就关掉手电筒,加快步子往光源处走,daylight也跑更快了,瞬间消失在视野里。
不多会儿,daylight兴奋着大叫起来,陆溯的视野也越来越明亮,几乎是瞬间,像是两个世界的割裂地段,他从黑暗停在了明媚的太阳地。
前方,一棵满树红叶的sheng大野花椒树独自伫立在蓝色湖畔,远处是漫天火烧云般的朝霞,红彤彤着,从云层里透出万丈光芒。
视野所及全是巍峨山峰和森林,唯独野花椒树,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一抹亮色。
陆溯被眼前美景震撼到了。
他缓缓回头。
身后又是如同无底洞般的黑暗,以他站的位置为临界点,后退一步是地狱,前进一步即天堂。
这便是,徐回周的地狱天堂。
daylight见陆溯迟迟不动,又从野花椒树下跑过来蹭着他小腿,陆溯沉默良久,才蹲下拍拍daylihgt的头。
“启程回家了。”
“你也想徐回周了吧。”
*
转眼到了8月21号,清早六点半。
虹口区足球场因为沈屿澈26岁生日会,天不亮已经热闹非凡。
足球场前面的广场,各地后援会,同人站子支着临时摊位,售卖自制的沈屿澈同人周边,荧光棒,灯牌。
偌大的场地乌泱泱全是人,粉丝摩肩接踵地购买着周边,脸颊都贴着沈屿澈的名字贴纸,以及大头照。
另一侧,供志愿者和工作人员的足球场入口,工作人员查扫描了工作牌,都没抬头看徐回周,“进去吧。”
徐回周戴着口罩,两手提满几大袋盒饭,不疾不徐进了生日会后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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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 068
◎生日会。◎
【068】
后台十分拥挤繁忙, 除了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地面还堆满了伴舞的服装,各种设备。
徐回周提着盒饭穿过狭窄的通道, 无声融入了忙碌的人群。
另一头,祖国的西南地区,藏州国道上,草地和天际交界处晕染着鬼斧神工的橙红色, 一辆越野车在朝阳里急速奔驰。
驶出藏州地界,又一路向北开了整个白天,在天色擦黑时,陆溯下了首都环城高速。
他拨了秦简的电话。
车厢内三秒响起秦简的声音, “老板,您到了。”
不需要陆溯开口问,他详细报告,“您离开的这小半月, 徐先生只联系我一次。”
“徐先生要我停了一栋大楼的线路, 通宵。”
秦简直奔主题, “您让我查的心理医生季修齐, 诊所住所就在该楼的25、26层。”
“季修齐, 男性, 28岁, 初高中连跳三级,从A大双学位毕业时仅19岁,又公费去国外心理学最顶尖的学府深造,回国22岁, 在首都待了一周, 就辞职去了临州第九医院。”
“季修齐的母亲周仪景, 首都医科大附属中学的校长,父亲季万川是A大校长,据我查到的情况,夫妇俩在季修齐之前曾生过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在初一就吞安眠药自杀了。”
“根据时间推算。”秦简说,“季修齐是在同年被他们收养。”
陆溯淡淡听着,视线看着路旁铺天盖地的广告牌。
连前方的公交车屁股,都洋溢着沈屿澈的阳光笑脸。
【8月21日晚7点半,沈屿澈26岁生日会,虹口区足球场不见不散!】
陆溯收回目光,等秦简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主控台屏幕显示,晚上7点半了。
同一时间,黑暗的虹口区足球场,舞台准时亮起,沈屿澈从升降台缓缓出现在了舞台中央,手握他专属的墨绿色钻石话筒,唱响了今夜第一句歌词。
瞬间全场响彻着热烈、激动的,“沈屿澈!我们爱你!”
舞台之后的后台,比起白日又是另一番忙碌景象。
几十名伴舞在挤在公共换衣间里化妆换表演服。
徐回周又提着两提矿泉水,敲门进了临时调控台。
临时调控台里只剩下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徐回周,他欣喜万分,“我去趟厕所,你守一会儿!”
工作人员腹疼难挨,急匆匆跑去了厕所。
徐回周加的润肠清肠药得拉相当一段时间,他还是仔细关好门反锁,才拉开椅子坐下,监控视频里,沈屿澈载歌载舞,璀璨耀眼又活力四射。
桌面摆着笔记本电脑,后援会粉丝自制的相册文件就在主页最显眼处,备注【8点50分】。
沈屿澈的生日会时长两小时,策划的感动场面在结束前的十分钟。
徐回周戴上一次性手套,点开相册,共有沈屿澈这十年里的50张生图照片,徐回周替换了三张。
几个工作人员陆续回来,调控间的门虚掩着。
徐回周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离开后台,从侧门进入前台摇滚区。
徐回周和一群保安志愿者站在一起,距离舞台几米的距离,身后是粉丝喊破喉咙的——
“澈澈我爱你!”
“宝贝我爱你!”
“沈屿澈最棒!”
徐回周戴着口罩眼镜,露天的场地还是热得全是二氧化碳,他也有些热了,呼出的气息渐渐在镜片蒙了层白雾。
隔着白雾,舞台上的沈屿澈五官很模糊,他比划的手势却很清晰。
到了互动环节,沈屿澈就地坐在舞台的楼梯上,擦了擦汗,随手往台下仍了毛巾,惹来满场的欢声尖叫。
沈屿澈又拧开水瓶喝了口水,伸出食指,笑着说:“我之前编过一套手指舞,其实我还编过手语,猜猜看,这是是什么意思?”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比划了一串手势。
徐回周黑眸沉稳。时隔多年,他没有忘记过一次沈屿澈的手语。
沈屿澈编了手语,找他比的第一个手语是——
“我爱黎湛哥哥!”
此刻,沈屿澈比划着——【一群垃圾】
满场粉丝此起彼伏在喊:“你们很棒!”
“我爱你们!”
“谢谢你们!”
沈屿澈调皮眨眨眼,“全部错,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正确答案。”
摇滚区和看台都发出失望的“啊”声,沈屿澈嘴角翘起,露出雪白的糯米牙,“别失望嘛,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大屏幕上,他手指点着他的钻石话筒,“我喜欢绿色的原因,是——”
沈屿澈眼眸清亮,“我有个最最最喜欢的人,他喜欢绿色!”
足球场响彻了尖叫声,零星有人在嚎,“啊啊啊啊啊啊!是不是陆溯!”
沈屿澈听到了,他笑得非常开心,“不是陆溯啦,是另一个人。”
他眼前闪过黎湛的脸,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他永远忘不掉那张脸,连黎湛的一根头发丝,他都记得位置。
黎湛喜欢穿白衬衫,喜欢的却是绿色。
“绿是树的颜色。”黎湛回答他,“我喜欢树,一年四季的树。”
沈屿澈摩挲着话筒,又灿烂扬唇,“还有哦,我最喜欢的东西是树,下次不要送花了,送我一年四季的树叶子!”
徐回周淡淡看着,忽然旁边有人戳他手臂,他侧目,是一名矮个子男生志愿者,哭得鼻涕眼泪乱飞,“哥们有纸巾吗?宝贝太可爱了,受不了!”
徐回周没理他,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眼时间。
还有一小时。
生日会曲目少,时间很快在互动聊天里过去,到八点四十五,沈屿澈的助理推上来一个六层大翻糖蛋糕。
一层代表沈屿澈的一张专辑,他出道至今,发了六张专辑,他的专辑主打造型都做成了翻糖Q版,和一群火柴人翻糖站一起。
火柴人是代表他的粉丝。
又是引起全场激动哭喊,“宝贝生日快乐!”
“澈澈生日快乐!”
徐回周又抬起手表看时间,还有三分钟。
台上象征性切了几块蛋糕,沈屿澈吃了一口,三块led大屏同时切换成相册,百万级的音响里也响起《虫儿飞》的旋律。
沈屿澈的粉丝都知道,沈屿澈最爱的歌是《虫儿飞》。
第一张照片是16岁的沈屿澈,稚嫩的脸庞乖乖站在舞台的角落,悄悄吐了一下舌头,被人抓拍到了。
第二张是沈屿澈第一次碰上接机,被粉丝围着惊喜到不知所措的脸红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澈宝太可爱了!爱你!”徐回周身边的志愿者全程都在嘶吼。
几乎所有人都在举着手机、单反、微单拍摄着这温馨的场面。
徐回周也掏出了手机,镜头对准沈屿澈,沈屿澈似乎也被感动到了,两只眼角红红的,歪头静静看着大屏幕。
这时一张模糊的背影图跳出来。
黑T牛仔裤,戴着鸭舌帽,走进一栋公寓。
镜头里,沈屿澈的笑意冻僵了,他瞳孔瞬间放大,独家定制的、价值百万的钻石话筒从他手心掉落。
落地声夹在“天上的星星流泪”,传遍住足球场的每个角落。
徐回周按下快门,拍下沈屿澈的每一个表情。
很快屏幕又切到下一张背影照,男人腋下夹着棋盘,匆匆走在江南水乡的巷道里。
场内逐渐响起嘀咕,“这谁啊?不是澈宝啊!”
沈屿澈笑容彻底消失,他攥紧手,全身血液都变凉了,他甚至忘了拔掉衣领的麦克风,扭曲着五官冲助理吼,“关掉!”
他的吼声传遍场内,五万人瞬间鸦雀无声,小助理吓坏了,赶紧往后台跑,沈屿澈还盯着大屏幕,
这时又切出一张照片。
白纸,黑色机打文字。
【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答应你们的事,我只能食言了……】
三块led大屏忽然熄灭了,足球场里只有满场绿色荧光棒在闪烁。
趁着舞台全黑,沈屿澈的经纪人上台拉走了他。
今天来的记者都沸腾了,疯狂拍着照,打着电话,“照片我传过去了,马上发出去抢头条,沈屿澈生日会出事了!”
现场瞬间骚动,唯独徐回周很安静,他低头认真挑选着刚才的照片,往沈屿澈的邮箱发了三张新鲜的现场照,配字——
【你的表情,真精彩。】
沈屿澈回到后台,整张脸白着冒冷汗,他经纪人以为他吓到了,安抚着他,“没事没事,应该是放错照片了。”
除了沈屿澈,没有人知道那三张照片的意义。
他两排牙齿止不住发寒颤抖,根本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他去找宋明彦会被拍到!
武敬山……为什么有人知道他,还有黎湛……
黎湛的遗书为什么在他的十周年相册里!
沈屿澈脑子嗡嗡作响,他惊惧着发抖,忽然他想到发邮件的神秘人,他冲到化妆桌,摆满了他的化妆品,他发疯一样全部推开,找着他的手机。
昂贵的化妆品接二连三掉到地上,摔了满地的狼藉,所有人全惊呆了,第一次见这样失控的沈屿澈。
经纪人第一个回神,他马上赶其他人出去,免得传出奇怪的新闻,反锁好门,匆上前找沈屿澈,“你怎——”
“我手机呢!”沈屿澈猛地回身,他双目充血,往死里揪住经纪人的衣领,大声吼着,“我手机在哪里!”
经纪人懵了,又想起在他裤袋,他艰难摸出来,“给……”
沈屿澈一把夺过,他解锁几次都没成功,他死死咬着唇肉,满嘴弥漫血味,终于点开了,他马上登陆邮箱,看到有新邮件,他心脏剧烈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手指却不动了。
他害怕。
万一又是其他照片……
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从下颌流到他脖子,他咬紧牙点开了邮件。
【你的表情,很精彩。】
缓缓刷新出三张照片,沈屿澈看着几分钟之前的舞台,还有他错愕惊慌的表情,他大脑瞬间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这里!
他就在生日会现场!
就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要抓住他。
他必须抓到他!
沈屿澈捏着手机,踩过满地化妆品,拉开门跑向了前台。
经纪人急得头发瞬间掉一大把,他冲出化妆间,冲着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吼,“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他带回来!别让记者拍到,快快!”
工作人员没能带回沈屿澈,沈屿澈出现在足球场,就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沈屿澈推着人群往前找,愤怒、恐惧地打量着每一张脸。
是谁!
你是谁!
出来!
滚出来!
*
沈屿澈的粉丝都还在足球场没出来,足球场外意外安静,零星来卖荧光棒、周边的摊主在收拾打包东西。
徐回周从足球场正门出来,去厕所脱下志愿者的短T。
再出来,他换了干净的白衬衫,他顺着路往前走,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脚步顿了顿,转身进去了。
零食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徐回周低头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包薄荷糖,他拿起薄荷糖正要走,忽然又回头,望着那包透明糖纸包着的软糖。
“没有软糖吗?那种很Q很弹的,软软的糖。”
陆溯这样说过。
走到收银台,徐回周放下一包硬糖,一包软糖,“结账。”
他提着纸袋走出便利店,继续往地铁走,抬脚瞬间又落回原地。
他微微惊讶,回头目光就撞进了那双浓黑深邃,静静看着他的桃花眼。
“……”
徐回周非常意外,在沈屿澈的生日会见到了半个月不见的陆溯。
他长睫微微动着,“你——”
刚说一个字,陆溯就快步上前抱住徐回周。
紧紧地、严丝合缝地将人抱进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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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 069
◎谢谢你让徐回周活着。◎
【069】
徐回周的话堵在嘴边, 陆溯双臂非常用力,严实将他嵌进了他怀里,隔着两层薄衣料, 他清晰同步感受着陆溯有力、急速跳动的心脏。
徐回周微微愣住,但很快他想起来了,8月21日,陆溯父母的祭日。
出车祸的时候, 陆溯才14岁吧?
徐回周见过车祸现场,两辆载着木材的大货车相撞起火,凌晨的荒山野岭,火光烧得黑夜都变了红色, 烧猪脚的气味弥漫在空寂的山道。
那是死人的味道,人被烧焦的味道。
陆溯亲眼目睹他父母兄长的遇难现场,今天对于他,是非常糟糕的日子。
徐回周两手被陆溯困着动弹不得, 他就轻轻抬起空着的那只手, 在陆溯后背安慰地拍了两下。
陆溯下巴埋进徐回周柔软的黑发里, 他贪婪地嗅着他发稍的洗发水味。
这样的徐回周, 是活着的。
陆溯哑着声音说:“谢谢。”
谢谢你, 让徐回周活了下来。
徐回周感觉陆溯似乎在哭, 人的悲伤有很多种, 在这一刻,陆溯的悲伤,浓烈到他都有些悲伤了。
可他无法安慰他。
生离死别,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徐回周安静任陆溯抱着, 直到一辆车驶过, 车灯闪过他提着的纸袋, 徐回周突然想到,他有一包软糖。
他开口,“吃糖吗?”
陆溯松开他,不甚明亮的路灯自头顶照着地面,陆溯浓黑的眼眸紧紧望着徐回周,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橘光落到徐回周微扇的长睫上,他从纸袋里拿出那包软糖,透明的糖纸在灯光里亮闪闪的,他递给陆溯,“是软糖,很Q很弹的那种。”
陆溯早清楚,他的自制力在徐回周面前不堪一击,却也才知道,是如此不堪。
他望着那包五颜六色的软糖,疯狂地想要拥抱徐回周,感受他的温度,确认他的存在。
他再次抱住徐回周,鼻息喷在徐回周脖颈的皮肤上,“徐回周……”
安静夜冷不丁响起尖锐的鸣笛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过,去的是足球场方向。
徐回周眸光微闪,接着说:“你父母的事我很遗憾。”他停顿一秒,“今晚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陆溯这才明白,徐回周误会了。
父母的遇害他固然难受,只是十年过去,他早消化接受了。
他松开手,低头深深望着徐回周,徐回周也在望着他,漆黑的凤眼里,倒影着远处救护车的闪烁红光。
他确认,“什么都行?”
徐回周再次举起软糖,“什么都行。”
陆溯接过软糖揣进口袋,握住徐回周凉透的手,朝着救护车相反的方向走了。
“出发。”
*
步行街夜市,周末晚上,又临近中秋,人流量特别大,路边摊位摆卖了中秋相关的小商品,手工艺品,月饼,各种灯笼。
空气里满是隔壁美食街飘来的烤肠和烧烤的香味,街上还有不少小朋友,手腕戴着防丢牵引绳子,兴奋着在目不暇接的灯笼里跑来跑去。
徐回周从不过中秋,他正想着陆溯来这儿的意思,突然陆溯抓住他手臂,“买个东西。”
陆溯拉着徐回周去了一个摆着玩具的小摊,全是小朋友的玩具,徐回周余光瞄着陆溯。
陆溯目的性很强,直接拿了个透明的防丢牵引绳付款。
徐回周眼皮微动,他正猜测着陆溯的用意,陆溯抓过他的手,将防丢绳的其中一圈套在他手腕,仔细扣紧。
徐回周,“……”
陆溯套着另一圈手环,眉梢微微挑高,“人多,防走散。”
徐回周就想到了上次逛夜市,他突然发作,把陆溯甩开了,原来陆溯还记着。
徐回周倒不惧路人看见发笑,只是陆溯挑的绳子长度很短,两人稍微错开几步,那极其灵敏的警报声就呼呼作响。
陆溯满意笑,“质量不错。”
不时有路人偷看他们,徐回周只得和陆溯并肩,免得触发警报器。
陆溯好像真的是来购物,走几步就停下买东西,甜月饼,咸月饼,水果月饼,鲜花月饼,手里迅速提满了袋子。
走过一堆小朋友叽叽喳喳的灯笼摊,陆溯又停脚了,他个子高,扬手取下最顶上那只小朋友们最眼馋的凤凰灯笼,在小朋友们眼巴巴的羡慕里,塞到徐回周怀里。
凤凰灯笼一米出头,徐回周下意识抱住,他有183,凤凰灯笼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听到陆溯在问:“多少?”
大主顾来了,老板乐滋滋介绍,“这只凤凰灯笼是纯手工制作,羽毛是立体彩绘,身长足有一米五呢!可以电池也可以充电,价格比较贵,要3000,不讲价。”
下一秒就“微信到账3000”。
凤凰灯笼横着太长了,在人多的步行街不方便,徐回周只能抱着,但又遮住视线看不见路,只能被陆溯牵着走。
好在陆溯没再买了,一直往前走,快到路口,陆溯开口,“饿吗?”
徐回周是有点饿了。白天一直在足球场,盒饭都是偏干的米饭,和很油的菜色,他没吃,只喝了点水补充水分。
隔壁就是美食街,徐回周问:“你想吃什么?”
“火锅。”
徐回周有些意外,“在夜市吃火锅?”
陆溯笑了声,“回家。”
徐回周沉默了,他现在离开了陆家,陆溯肯定收到了消息,为什么会……
“我有一套私人房子,没其他人知道。”陆溯又说,“去不去?”
徐回周收拢怀里的凤凰灯笼,垂眸在眼睛下方投下两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今天你做主。”
陆溯的房子一直空置,连家政都没找,冰箱里自然没有储备。
两人又去了一趟超市。
比起步行街,即将关门的超市冷清到连员工都没碰见几个。
陆溯推着购物车跟着,徐回周在前面拿东西。
除了煮火锅的食材,陆溯说还要买日用品。
“拖鞋两双,电动牙刷两只,剃须刀两只,毛巾两块,牙膏一支,洗发水,沐浴露……”
购物车很快满了,超市员工送来一只空车,先把装满的购物车推回收银台。
到了生鲜区,菜品没白日丰富了,徐回周问陆溯,“吃什么火锅?”
陆溯推回给他,“你给个建议。”
徐回周想了想,“番茄锅?”
陆溯笑,“巧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想着番茄锅。”
徐回周也不知信了没有,他没拿冰鲜的肥牛卷和各种加了添加剂丸子,挑了两斤新鲜牛肉,一斤大虾,一斤里脊肉,一块纯肥猪肉,还有绿叶蔬菜,莴苣,土豆,山药。
剩下就简单了,米,各种调味料,还有水果。
徐回周检查没有遗漏,就要去结账,陆溯又放进一盒新鲜的生花椒。
“放几颗调味。”他话里半虚半真,“上次跟着你吃了花椒,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离不开了。”
同一时间,市医院的单人病房。
所有人都离开后,床上的沈屿澈睁开了眼睛,眼里没有半分病态。
他在足球场晕倒了。
一半是现场彻底乱成一锅粥,沈屿澈想不到解释的由头,索性装晕倒,一半是他真血气上涌,气到几近晕厥。
以前所有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就像武敬山被检察院带走那天,还有他藏在彼岸花海,亲眼目睹宋明彦推黎湛摔下悬崖那晚。
事事在他意料之中。
武敬山假如够聪明,根本不会留下受贿证据被查到。
黎湛如果不结交那些配不上他的垃圾,不将那些蠢货当作至亲,他更不会被害死!
他们两人全是自作自受!
甚至陆溯,过程不重要,最后的结局,陆溯一定会属于他。
然而自从那名神秘人出现,彻底打破了一切!他在暗处计划他,嘲讽他!
在救护车送他到医院的途中,他思维短暂清晰了一会儿,否定了神秘发件人是季修齐,当初造假那份遗书,季修齐也默认了。
曝光那封遗书,季修齐也脱不了干系,季修齐不至于那么蠢。
神秘人另有其人!
沈屿澈情绪越发暴躁,他扯开输液管,穿上拖鞋离开了病房。
沈屿澈生日会出事,现在医院周围都蹲守着记者,沈屿澈发了脾气,硬是逼得经纪人开出三十多辆车做烟雾弹,才成功帮沈屿澈回到公寓。
目送着沈屿澈进入电梯,小助理回到车上。
经纪人累到靠着座椅假寐,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小助理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敢说,今天的沈屿澈与平日判若两人,特别的……恐怖。
电梯以正常速度上升,沈屿澈却急不可耐,刚停在他的公寓,他就推开电梯大步进屋,鞋也没换,直奔二楼。
他推开存放小提琴的那间房,打开琴盒,拿出那把小提琴,眼里冒着煞气,重重磕到墙上,瞬间琴身裂开,掉落一块到地上。
“说!你找了谁来陷害我!”沈屿澈几近癫狂,一下一下往墙壁砸着小提琴,“我那么喜欢你!保存好你送我的小提琴!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要联合坏人欺负我!”
沈屿澈手掌被琴弦都划破了,两只手都是血,他还是不停,小提琴都四分五裂了,他依旧用脚底反复碾压着琴身的木头碎片,想要踩成齑粉!
他口里反复重复,“黎湛,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
陆溯口中的房子,是一套别墅,离城市很远,在郊区的半山,独栋在茂密的树林里。
最近一栋的邻居,开车也要半小时。
穿过安静的森林,大半夜的,别墅灯火通明,徐回周已经猜到了,但开门daylight兴奋扑过来时,他轮廓还是柔和了,抱住daylight,照旧亲了亲它头顶,“good girl。”
陆溯一直观察着徐回周,见徐回周没有抗拒这里,他先提着食材去了厨房。“我做饭,其他东西你处理。”
车就停在门口,徐回周陪daylight玩了会儿,又出去提日用品。
他提着两只塑料袋要走,突然瞥到车轮上有泥,他停住看了一眼。
泥迹很明显,这两日首都没下雨,难道陆溯没出国,是去了其他市?
徐回周收回目光,提着东西进屋了。
他找到洗手间,将日用品分门别类收拾好了。
洗完手回到客厅,他环顾着环境,挑高大约十米左右,一楼是全落地窗的设计,可以观赏外面乌泱泱的树林。
这片树林也属于陆溯,不会有人误闯进来。
客厅还做了大壁炉,只是没到冬天,此时壁炉里只堆着装饰用的柴火,盘旋着上二楼的楼梯,铺的也是岁月感和温润感兼具的实木。
daylight在实木楼梯上来回疯狂跑酷,哒哒哒响着,没开电视,这栋大房子却没有显得冷清,时不时还能闻到厨房飘来的番茄浓汤香味。
徐回周坐进单人沙发,他掏出手机登陆新闻网站。
不出意外,头条热搜全是沈屿澈,他曝光的三张照片,媒体通通拍到了高清图。
除了两张背影照议论纷纷,那份没有留名的遗书,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情况,睡不着了,沈屿澈自杀了?”
“乌鸦嘴!官方辟谣了,是工作人员电脑中毒了,混进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黑子的恶作剧吧?”
“沈屿澈不是进医院了,是不是吞了药片啊?”
“死黑子滚开!你才吞药!”
网友和粉丝吵得厉害,热度节节攀升,还有网友逐字逐句分析着遗书。
徐回周划了一会儿热搜,陆溯端着火锅过来了,“在这儿吃。”
陆溯下巴点着巨幕电视,“开电视,边看边吃。”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追巫女的人、林織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278014、秦纪、白瓷梅子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ine 47瓶;M 40瓶;树冠水坑 27瓶;白桃乌龙、Oo○゜oO°○o。 20瓶;29664268、今天为什么不更新、千山定 15瓶;啊呆呆呆呆呆、不知甜、打北-鱼分(够长就不、物物、是恬不是怡呀 10瓶;池哥是我哥 9瓶;陌上路人 8瓶;大风吹到谁 7瓶;buouyiyiyi、阿错 6瓶;事爸比妈咪的小橘子、大雨行鱼、咕嘟咕嘟popo、崔33、狗妮、50438652、June、上凫、浮生若梦、北极熊 5瓶;卿、Awite 3瓶;偶尔发个疯、初见.、cyndiy、海楼费渡于炀 2瓶;昉、阿良1983、喻溪、aniiiita、玖、降娄、gasp、白瓷梅子冰、今天還是dao、温霜、yao_、31056375、突然一份惊喜、smile、了雾、旦愿春、夜不歸、一一、Aspirin、zero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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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 070
◎破防。◎
【070】
摆好火锅, 打开电视,陆溯望着没有变化的客厅,微微诧异, “灯笼放哪儿了?”
徐回周说:“车里。”
那只凤凰灯笼太大,占了整排后座。
陆溯没再继续话题,他在茶几侧面坐下,热腾腾的番茄汤里, 几段新鲜的花椒枝翻滚着,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火锅四周摆着食材,一碟莴苣猪肉圆子,一碟鲜切牛肉片, 一盘处理好的鲜虾,一盘山药土豆块,一篮新鲜蔬菜。
陆溯端起猪肉圆子先倒进汤锅,猪肉圆子得煮一会儿, 他用公筷先烫了片鲜切牛肉, 熟了直接放到徐回周的餐盘, 说:“我片的肉, 只需要烫三秒。”
这时电视里突然插播一条新闻, “本台消息, 明星沈屿澈今晚九点在其生日会晕倒, 紧急送往了医院抢救,目前已清醒,在——”
徐回周抬眼望向电视,大屏幕里, 记者的镜头拍着医院大门。
他收回目光, 夹起牛肉片咀嚼着, 咽下点头,“很鲜美。”
猪肉圆子已经浮在汤面了,陆溯又捞了一颗给徐回周,“这个更好吃,我的秘方。”
没有调台,两人就这样听着新闻,解决掉一锅热腾腾的火锅。
没吃主食,只是肉和蔬菜,徐回周吃完没有撑到不舒服,还能喝下一杯普洱茶。
收拾完茶几,徐回周要端去厨房,又被陆溯接走了,陆溯往厨房走,说:“二楼左转第一间是客房,你困先去休息。”
徐回周有些意外陆溯留他住宿,在超市里,陆溯没让他买换洗衣服。
十年前,他洁癖过,洗完澡一定要换干净衣服,后来在原始森林,以及最初偷渡到国外那段时间,生存是他唯一的目标,讲究卫生,早在他生命里消失了。
但今天——
他平静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陆溯停脚,回头微笑,“今晚还没结束,你得陪我留在这儿。”
又说:“衣帽间在客卧隔壁,全是新的,你随便穿。”
陆溯进厨房了。
徐回周原地站了会儿,他反应过来他是被陆溯套路了,但陆溯套路他的缘由,徐回周难得想不明白。
徐回周去一楼的洗手间,拿了一套沐浴用的东西,提着上了楼。
左转第一间,徐回周推门进屋看了一眼,客卧也有单独的卫浴间,他放下洗簌用品,去隔壁衣帽间拿衣服了。
陆溯不常过来,衣帽间的衣服却挂满了,大部分没摘牌子,小部分摘了牌子,却崭新服帖地挂着。
徐回周取了一件摘过牌子的白色薄T,一条黑色家居裤,又找到一盒一次性内裤,拿着回隔壁了。
洗完澡,徐回周换上陆溯的衣服,陆溯的尺码比他应该大了两三号,几乎是套在他身上,T恤长到他大腿根,裤腿得挽两三圈,裤腰是松紧带,还是在他腰上摇摇欲坠,徐回周拉拢裤腰,打了个结。
吹着头发,隐约听到了敲门声。
徐回周关掉吹风机,他开门出去,敲门声没有了,只有陆溯的声音,“没洗好吗——”
徐回周打开了门。
第一眼不是看见陆溯,而是那只长到离谱的凤凰灯笼。
眼睫毛似乎还沾有水珠,徐回周眨了眨,有些错愕,“灯笼是给我的?”
同时隔着凤凰灯笼,陆溯也在看徐回周。
刚洗完澡,徐回周的皮肤被热水熏得微微发红,黑发没吹干,微微凌乱,偶有几根发稍还沾着水珠。
宽大的T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着,露出的一字锁骨被主人不太在意地搓出了几枚红印,还没来得及褪去,裤腿挽了几圈,脚踝细得晃眼。
陆溯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递过凤凰灯笼,挪开了目光,不再看徐回周,“不然呢?我给自己买灯笼得多无聊啊,礼物要互送更有趣。”
daylight瞧见这么大一只东西,瞬间从屋里窜出来,仰着头好奇地盯着看。
徐回周就接过了凤凰灯笼,刚泡过水的黑眸像刚晕开的墨,很黑,又有几分清澈,“记住了。”
陆溯摸着喉咙,思绪不太在线,“什么?”
“记住中秋节要回你有趣的礼物。”徐回周问,“还有其他事吗?我去吹头发了。”
“没了。”
“晚安。”徐回周关了门。
陆溯盯着门,半晌他突然大步冲回了房间。
*
徐回周吹干了头发,回到卧室,他吃了药,才拿起手机。
登陆邮箱,收件箱已经炸了,全是沈屿澈发来的——
【你在哪儿?】
【见个面吧。】
【你不是很会拍吗,怎么不说话了?】
【喔,我忘了,拍照和话术没有关联。】
【那你慢慢回,我有耐心等你。】
【我来猜猜,你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
【要么是有人指使你?】
【他答应给你什么?钱?名利?】
【你现在是不是在我楼下?】
……
还在不断进来新邮件。
沈屿澈开始不冷静了。
最新一封邮件是,【你究竟是谁?】
徐回周还是回了他同样的两个字,“你猜。”
发完徐回周又登陆一个新的邮箱,他发出一封新邮件,“我手里还有沈屿澈更爆|炸的料,价格七位数,有诚意联系我,截止明早六点,我会联系另外的人。”
沈屿澈现在是国内最红的明星,羡慕眼红,想踩死他,继承他资源的同行比比皆是。
徐回周选的对象并非沈屿澈的对手,那几个男明星都很红,虽然有人脉背景,但拉下沈屿澈对他们收益甚小,而且还要承担得罪沈屿澈背后公司的危险,联系他们反而有被他们拿去做投名状的风险,让沈屿澈和他公司提前预防,封住媒体渠道。
他联系的是一名沈屿澈同类型的男明星,公司和沈屿澈的公司一直不合,有点红有点粉丝,但总缺少那么一小口气,现在能搞下沈屿澈,就会是他的那一小口气。
这类人就算最初犹豫,也会受不了到嘴边的诱惑,哪怕最后不敢放弃这次机会,也不会向沈屿澈通风报信,指望有其他人接棒,搞到沈屿澈退圈。
今天最后一件事做完,徐回周放下手机上床休息。
床品是新换的,徐回周掀开被子,又回眸看向挂在窗边的凤凰灯笼。
二楼也是全景落地玻璃,凤凰灯笼与窗外的树林掩映生姿,真有些像是盘旋在树林的真凤凰。
徐回周静静看了一会儿,他重新放下被子,他关掉灯,屋内霎时陷入黑暗,月色照着屋子,徐回周稍稍适应黑暗,就走向凤凰灯笼。
他准确摁下电源开关。
灯笼骤然发光,照亮了半间屋子,金红色光芒在腾飞的双翅里闪耀发光,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
徐回周眼里倒映着凤凰的光芒,似乎连他的黑瞳,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绒光。
同一时间,陆溯腰间系着浴巾走出浴室,他没吹头发,黑发湿漉漉往下滴着水,顺着脖颈青筋落到他裸露的上身,滑过腹肌。
他走到沙发坐下,瞥到桌上亮闪闪的那包软糖,腹部又隐隐灼热,他抓过软糖,略显粗暴地撕开,夹出一颗橘子造型的软糖。
他又扯开最后一层包装,夹出金橘色的糖果,捏了捏,很Q很弹,但比徐回周的耳垂,还差太远。
他抛进嘴里,就躺倒在沙发,望着天花板,那股躁动蓬勃的劲儿,直至窗外晨光微曦才偃旗息鼓。
*
徐回周醒来已经是八点了,久违的一夜无梦,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窗边挂着的凤凰灯笼,亮了一夜,光源有些弱了。
然后是窗外大片叶树林,清晨的阳光照着,树叶宛如用水清洗过几遍,沁人心脾的绿。
徐回周下床,关了灯笼,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好一会儿才去拿手机。
那个明星发了几封邮件,第一封是凌晨三点。
徐回周只点开了最新一封:【我买,怎么交易?】
徐回周回了四个字,“等我消息。”就去洗漱了。
从卫生间出来,徐回周没换衣服,穿着陆溯的衣服下楼。
刚到一楼,先闻见食物的香味。
陆溯已经起床了。
徐回周走到厨房,厨房的窗户上部分是推拉全玻璃,此时窗户敞开着,外面也是一片树林,绿油油的。
陆溯背对着厨房门在包馄饨。
昨晚剩了点牛肉,他剁碎了,加上碎碎的辣白菜拌馅料,包牛肉辣白菜馄饨。
说是辣白菜,其实不辣,口感酸酸的,又能解油腻。
徐回周没上前,在门口站着,陆溯很快发现了他,却没回头,“饿了吗?马上好。”
陆溯不问之前,徐回周没感觉,他本来也很少吃早餐,现在陆溯问了,徐回周还真感到饿了。
“我要大碗。”徐回周说。
陆溯没回,腾出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徐回周先去了饭厅,昨晚是在茶几吃饭,他没进饭厅,现在才看见饭桌是一块实木板,足有十厘米厚。
没有设计,只是打磨了木板,桌面是纹理非常漂亮的树纹,竟然还是一块整木。
徐回周喜好不多,树木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十年前,他会同意去原始森林探险的原因之一。
后来在原始森林里,他一半的生命,是来自于那些树木的滋养,树木对他又有了更深的意义。
他指尖触碰着桌面,感受着树木的温度,许久他才去果盘挑了一个苹果,仔细削皮。
等陆溯端着两大碗馄饨到饭桌,桌上也摆了两个削得很漂亮的苹果,还多出一壶水果茶。
陆溯放下碗,徐回周终于看到了他青色的脸,以及浓浓的黑眼圈。
徐回周微愣,“你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陆溯没看徐回周,气压很低,“是根本没睡着。”
徐回周嘴唇刚动,放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闪烁着——顾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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