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听见夏星辰的敲门声,谢相容坐在主卧的沙发上,有点苦恼地想着该怎么办。想了会儿,他给夏星辰发微信,随便编了一个谎:
嗯,本来要去上夜班的,但身体突然不舒服,就请假了。
夏星辰收到微信,回复他:
你哪里不舒服啊?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
谢相容:“……”
赶紧又回复:
不用,我没生病,睡一觉就好。
夏星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别人了。对于别人身体不舒服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根据自己的猜测,糖糖又会做饭又喜欢买花,应该是女孩子,而女孩子说自己没生病,但身体不舒服……
据夏星辰浅薄的了解,好像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每月一次的那个了!
夏星辰百度了一下,发现女孩子这种时候不舒服,吃巧克力会比较好,当即拿上钥匙下楼了。
谢相容听见门外夏星辰离开的脚步声,他走到窗边往下看,此时夜幕降临,窗外还下着大雨,哥哥出去干嘛?
是出去跟谁见面?
还是去约会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接着,他的手机叮地一声响了,低头一看,夏星辰发来的:
我给你买了点巧克力,吃了可能会舒服一些。
原来哥哥是去给他买巧克力了啊!
谢相容的嘴角顿时翘了起来。
又想到夏星辰是冒着大雨下去买的,谢相容的嘴角又压下去了。
哥哥真是的,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怎么就当真了呢?
真笨!
他背靠在门后面,凝神听着外面客厅的动静,直到凌晨,感觉到客厅的灯灭了,整个房子静悄悄的。
猜想夏星辰应该是睡了,谢相容这才偷摸摸地打开门。
门开了一条细缝往客厅看,很好!客厅一片漆黑。
接着探出脑袋,往夏星辰所在的那个次卧看,次卧的门关上了,非常好!
谢相容很谨慎地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中,他悄无声息地摸索到了餐桌旁边,看到了搁在桌子上的那盒巧克力。
他忍不住打开,拿出一颗吃了起来。
好甜!
好好吃!
哥哥要是知道室友是他的话,肯定不会给他送巧克力的!
谢相容跟一只躲在黑暗中的小老鼠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吃着,吃得脸颊鼓鼓。
巧克力浓郁的奶香和榛子的坚果香气充盈整个口腔,就在谢相容埋头吃巧克力的时候,次卧的门吧嗒一声开了。
谢相容顿时僵住了。
转头一看,漆黑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次卧门边,谢相容反应极快,抱着那盒巧克力跟逃命似的,跑进了主卧,又迅速反锁。
夏星辰:“?”
怎么好像有道黑乎乎的影子跑进主卧了?
夏星辰不经意扫到餐桌,发现餐桌上的巧克力被拿走了,他顿时笑了起来。
原来室友出来拿巧克力了,只不过那逃窜的背影是什么意思?这么社恐的吗?还是因为女孩子穿着睡衣,所以不太方便?
夏星辰没太在意,喝完水,又回去睡觉了。
听见客厅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紧接着次卧的门关上了,谢相容舒了一口气。
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这盒巧克力,数了数,总共12颗,刚才被他一口气吃掉了6颗!
可恶!
只剩下一半啦!
哥哥送的巧克力,他舍不得吃,就抱着那盒巧克力,等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此时已夜深人静,楼下那辆灰色宾利还静静地等在巷口。谢相容在寒冷的冬夜里,钻进了车子里,问司机:
“怎么回事?”
司机疑惑挠头:“他的课表上写着下午5点去画室上课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相容托着下巴沉吟片刻,说起来还没去哥哥的学校看过呢,想到刚才差点被哥哥发现了,他心有余悸地对司机道:
“这辆车跟了哥哥一个星期了,明天换辆车吧,我不想被哥哥发现。”
第二天,夏星辰骑单车去学校。单车是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骑起来链条还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时刻提醒夏星辰它随时会报废的可能。
时间还早,夏星辰慢悠悠地骑着单车,不经意往旁边一瞥,恰好,一辆车从他旁边驶过。
夏星辰:“?”
那辆车里的司机,跟之前他遇到的那个好像?
夏星辰又看了一眼前面那辆车的尾标,保时捷,银色的。不一样,他记得那位司机开的是劳斯莱斯幻影。
夏星辰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他就说不可能这么频繁地遇到,要不然也太巧合了!
他看到那辆车子驶进了学校,心想:果然是他看错了!司机说的那位少爷才十五岁,不可能在他们学校上学的。
把单车停好,上锁,夏星辰就走了。
停车场。谢相容降下一点车窗,见夏星辰走了,他把口罩戴上,也下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夏星辰。
路过一个画廊,画廊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墙壁上挂满了画作,错落有致,大约挂了上百幅,都是美院学生的优秀画作。
夏星辰目不斜视地走了,谢相容随意扫了几眼,被其中一幅画给吸引住了!他驻足,看了几眼:
黄昏将至,残阳如血色一般,霞光与橙色的玫瑰园连成一片,像是张开一个血盆大口,足以吞噬一切的怪物。而怪物张开的嘴巴,也就是玫瑰园入口,隐约有个模糊的小孩背影,似乎在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谢相容对绘画一窍不通,但不妨碍他被这幅画吸引了!画风浓烈怪异,只看一眼,就为小孩的命运揪心。
再往下一看,画作的左下角有一个印章,印章上刻着三个字:
夏星辰。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
这个背影……应该是他那个亲弟弟吧?哥哥那么讨厌他,连出来见他一面都不肯,肯定不会画他的!
再往下,画作下面贴了一个铭牌:
荣获2023届大学生艺术节特别奖、全国美术博览会一等奖、梵高国际艺术展金奖。
谢相容顿时嘴角勾起。
他小时候就觉得哥哥超棒的!
弹钢琴厉害!
画画也厉害!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给哥哥当小模特,他脑袋上顶着一个大苹果,哥哥把那个苹果画得好逼真,他看着都想对着那幅画啃一口的程度!
谢相容摸出手机把这幅画拍了下来,转头发现夏星辰已经走远了,谢相容知道他的课表,他上午有一节自由创作课,是在画室。
他沿着校园里的指示牌,往画室方向走去,穿过一个小树林,前面就是画室了。夏星辰就站在画室门外。
谢相容一喜,正要过去,忽然看到画室门口还聚集了一拨人,以黄毛为首,黄毛身后的一个狐朋狗友道:
“夏星辰,你前几天还泼了刘哥一杯酒呢,这茬你不会忘了吧?”
这黄毛就是夏星辰之前兼职的西餐厅老板儿子,也是他同班同学,夏星辰神色平静:
“所以呢?”
黄毛倚在门边,长腿搭在对面的门框上:
“你要是从我胯/下钻过去,就当给我赔罪了,要不然这画室你休想再用!”
“有病吧!”跟夏星辰一起来的女同学都看不下去了,她对黄毛道,“画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黄毛昂了昂下巴,得瑟道:
“你不知道这画室是我爸捐给学校的吗?上百万一个呢,有本事让你爸也捐个画室啊!”
说完把画室的门一关,里面传出几个人的笑闹声。
女同学气得脸涨得通红,苦恼道:“画室被他们占了,咱们怎么画啊?”
“也不是非要进画室。”
夏星辰说话间,已经把画架架在了栏杆前,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拿起颜料笔画了起来。
大冬天的,画室的走廊上还有残雪,一阵冷风袭来,女同学冷得手指全缩在了衣兜里,别说握笔了,伸都不敢伸出来。
夏星辰回头看了她一眼:
“要是觉得冷,你就先回去吧,我可以一个人搞定。”
女同学冷得都把脸埋进围巾里了,她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次的小组作业,她和夏星辰得共同完成一幅画作,绘画对象是画室外边的这个湖,可这么冷的天气,一个人画太久,手指都得冻僵了,两个人轮着来可能还好点。
夏星辰笑了:
“也不用那么久,十分钟就能画好了。”
女同学:“!”
十分钟后,夏星辰收起了笔,把画好的那幅画递给她看:
“你要是觉得行,那咱们就把作业交了各回各家。”
女同学看了一眼那幅画,眼睛顿时瞪大了。
夏星辰素描勾勒出了一个湖的轮廓,虽然寥寥几笔,着墨不多,但很讨巧,大片的留白,跟皑皑白雪覆盖了湖面似的,颇有水墨画的意境之美。
女同学笑着对夏星辰道:
“我总算知道刘衡为什么刁难你了!”
她瞥了一眼紧闭的画室,扭头对夏星辰小声道:
“我听说他爸买了一大箱子人参酒,带他去林教授家里拜访,想让林教授收他当关门弟子,林教授说他资质平庸,跟你比差远了!所以他羡慕嫉妒恨哪!”
夏星辰:“……”
他跟刘衡虽然是同学,但两人压根就不熟,话都没说过一句的那种,他就说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来找他麻烦。
谢相容站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正好对着画室的窗户,他盯了一眼画室里的黄毛,茶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阴骘。
怪不得昨天傍晚哥哥提前回来了呢,原来是这黄毛不让哥哥用画室啊!
想到这,他低头给夏星辰发微信:
呜呜呜我时间来不及了,傍晚就没做饭,今天你得自己点外卖啦。
和女同学一块去办公室交作业的途中,夏星辰收到了室友的微信,他顿时笑了:
他的室友真是一个小天使啊!
看到夏星辰笑了,谢相容也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夏星辰交完作业,前脚离开教学楼,谢相容后脚就进去了。他找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问捐个画室多少钱?”
院长:“!”
夏星辰离开学校后,随便在小餐馆里点了一份面,吃完又去一个酒吧兼职了,不过不是那种热闹的酒吧,而是一个清吧。
夜色深沉。一辆保时捷停在酒吧不远处。谢相容坐在车子里,趴在车窗上,酒吧的落地窗前,夏星辰在弹钢琴。有人从吧台端了一杯酒请他喝。
谢相容心想:哥哥酒精过敏,肯定不会喝的。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夏星辰接过仰头喝了。
谢相容:“!”
夏星辰喝了第一杯之后,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人请他喝酒。谢相容数了数,都喝了3杯啦!他抿了抿嘴巴:
哥哥真是的,明明酒精过敏干嘛还喝酒?
喝完第四杯,夏星辰从后门出来,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脑袋搁在膝盖上,很久没动,似乎睡着了。
谢相容等了会儿,见他一动不动,有点着急了。
然而他不确定夏星辰喝醉了没有,要是没醉,把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时,有人从后门进去,从夏星辰身边经过时,停下来,弯腰看了看:
“草,这不夏星辰吗?”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他认得这人,之前还在画室门口刁难过哥哥的那个黄毛!
黄毛哟呵一声:“醉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接着,他企图扶夏星辰起来,夏星辰歪头一看,甩开了他的手:
“滚。”
语气冷冰冰的,但眼神却是醉意朦胧的。
黄毛嘿了一声,强硬地把夏星辰拽起来,想把他拖进自己的车子里,谢相容看到这一幕,立刻下车,推开黄毛,将夏星辰一把捞过来。
垂眸一看,夏星辰果然喝醉了,整个人快要睡着似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黄毛被推得一个踉跄,他怒气冲冲地转身,想要夺过来,刚一伸手,谢相容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拧,咔嚓一声,黄毛疼得龇牙咧嘴,差点蹦起来了:
“我草!”
谢相容松手,眸子转冷:
“滚。”
黄毛立刻捂着手腕,忙不迭地钻进车子开走了。
夏星辰闭着眼睛,嘀咕了一句:
“好吵……”
他还睡了!还敢在这种酒吧门口睡觉!谢相容伸手掐了掐夏星辰的脸:
“哥哥你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掐完了,看到夏星辰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担心自己下手重了,又伸手揉了揉,然后半扶半抱地把夏星辰挪进了车子后座。
夏星辰脑袋半靠在他肩上,几缕头发丝遮住了他的脸。谢相容把那几缕碍事的头发别到他耳朵后面。
夏星辰的头发和他小时候一样,乌黑有光泽,摸起来跟丝绸一样有种冰凉感。
谢相容近距离地打量他,哥哥没怎么变呢,完全是等比例长大!小时候就长得好看,现在还是好看!
脸庞白皙,剑眉不浓不淡,轮廓比年少时褪去了一丝稚气,变得更精致了。
谢相容盯着那张脸,不知不觉盯了一路,直到车子停下,司机小声提醒他到了,谢相容才回过神来。
谢相容背着夏星辰上楼,得益于在国外治疗腿疾的时候,为配合治疗练过散打,体力很好,背着上楼也不困难。
夏星辰醉了,还在他背上不安分,一会儿揪揪他头发,一会儿捏捏他脸蛋,跟小孩子玩一个新奇的玩具似的。
谢相容任他胡来,只软声道:
“哥哥乖一点,我背你回去睡觉。”
一路背到床边,刚准备把他放下来,就被夏星辰直接扑倒在床上了。
“好想睡觉……”
夏星辰嘀咕了一句,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颈窝边,谢相容耳朵顿时红了。
他眼睛有点慌地眨了一下,轻轻推了推夏星辰的肩膀:
“哥哥,让我起来。”
“不要。”
夏星辰跟个小孩子似的,特别顽皮,把脸埋进他颈窝,脸颊和他脖子边的皮肤相贴,还蹭了几下。
莹润、温热、又带着点滑腻的触感。
谢相容本来推拒的手顿时不动了,轻轻搭在夏星辰的肩上,他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心跳忽然莫名加速了。
咚咚咚。
乱跳、剧烈又大声。
他有点紧张,生怕自己的心跳声把夏星辰吵醒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声平复下来,这时,夏星辰又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跟小猫似的:
“好热哦。”
夏星辰嘀咕着,试图爬起来脱衣服。
“哥哥!”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但他起不来,夏星辰就半坐在他腿上。
夏星辰胡乱脱着自己的羽绒服,然而这个醉鬼现在醉意朦胧,脱得毫无章法,还越脱越生气,眉毛都皱了起来。
谢相容见状,只好坐起身替他脱了起来,夏星辰不配合,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羽绒服是脱下来了,但夏星辰那件灰色衬衣的纽扣也给崩了。
顿时夏星辰衬衣领口露出了一大片,在壁灯昏黄的灯光映衬下,跟一块发着光的、莹润的温玉似的。
谢相容只看了一眼,就跟被火烫着了眼睛似的,挪开了视线。
他别开脸,想将夏星辰的衬衣拢好,刚伸手,夏星辰又凑过来了,额头抵着谢相容的额头,似是半睡半醒地嘀咕着:
“好困……”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了,近到气息相融。谢相容整个人僵住了,不知为何,他一动不敢动。
眼神垂下,正好看到了夏星辰的嘴唇,唇珠饱满,颜色有点红,沾着点酒,显得湿润润的。
谢相容魔怔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
夏星辰闭着眼,抵着他的额头,就好像在等着他去亲一样。
意识到这点,谢相容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闭上眼,即将要贴上去的时候……
夏星辰啪唧一下,歪倒在床上,这回是终于睡过去了,很安静,一动不动。
谢相容愣神,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做什么的时候,脸噌地一下红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夏星辰一眼。
天光大亮的时候,夏星辰迷迷糊糊地醒了。
头疼。
还很晕。
脑子跟要炸了似的。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零碎的片段记忆闪过。
哦,好像是喝酒了。
迷迷糊糊记得是有人把自己带回来的?
夏星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客厅,忽然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个保温杯,和一盒药。旁边还有一个纸条:
这是过敏药,记得吃哦。
夏星辰咦了一声,拿起手机给室友发微信:
糖糖,昨晚是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啊?
茶室里,谢相容正在写作业,手机忽然叮地一声,他拿起来一看,脸上顿时染上了一丝红晕。
他抿了抿嘴巴,敲敲打打了几行字,又删删改改,最后问他:
你昨晚记得多少?
然后收到夏星辰的回复:
我喝醉了,就记得有人带我回来了。怎么?我昨晚发酒疯了?
这回不仅脸上红了,耳朵尖也红了。
然后他又收到夏星辰的微信:
糖糖是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的?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他早就想好理由了,回复夏星辰:
我自己酒精过敏,所以备着这种药,我昨晚看你不舒服的样子,猜你应该也是和我一样。
解释完,又想到昨晚夏星辰居然还喝酒,他把手机摁得劈里啪啦响:
“明明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干嘛还喝酒?”
夏星辰:“别生气嘛!我知道错了!”
谢相容火气陡然降下来了,他抿了抿嘴巴,又问:
“那你以后还去不去?”
夏星辰:“去。”
谢相容:“……”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改。
谢相容把手机丢到一边,被气的。
下午,夏星辰照旧来公寓里给他弹钢琴。
谢相容坐在茶室里,透过屏风的缝隙,望了一眼夏星辰的背影,头发乌黑,脖颈修长秀致,跟天鹅颈似的,后脖颈那片的皮肤冷白。
只一眼,谢相容就被吸引了,他不自觉地放下了笔,拖着下巴,一边气鼓鼓,一边又忍不住盯着看。
盯了一会儿,又拿过旁边的那个果盘。
今天果盘上摆了松子、澳洲坚果,巴木旦,碧根果,谢相容冷着脸,一边盯着夏星辰的背影看,一边手上不停地剥着壳。
等夏星辰弹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谢相容就让司机把那个果盘拿出去给夏星辰吃。
当夏星辰看到果盘上堆满了坚果,还是已经剥好了的那种,他感觉有点离谱:
“你们家少爷……这么好人的吗?”
雇我来弹琴,还给我剥坚果?
司机咳嗽一声,他也无法解释他家少爷的行为,只好说:
“不是特意为您剥的,是他做试卷做累了,剥点东西解压一下。”
司机说:
“您没瞧见,他剥壳的时候都是冷着脸剥的!”
夏星辰笑了,吃了坚果,又继续弹了起来。弹完,收钱,离开,直到那抹背影从门外消失,谢相容失落地垂下了眸子。
司机走进茶室,扫了一眼他摊在桌子上的试卷:
“少爷,今天的数学题这么难吗?您一道都没做呢!”
谢相容垂眸一看,顿时脸红了,难得的有几分结巴:
“都、都花钱了,听会儿琴不行吗?”
夜幕降临。他又守在酒吧附近,见夏星辰弹完琴了,谢相容立即给他发消息:
“不许喝酒啦!我又不是每天都能恰巧路过把你带回去!”
酒吧里,夏星辰抬头望了一下四周,他刚合上琴盖,就收到了室友的微信,是凑巧呢?还是室友就在他附近工作啊?
夏星辰试探他:
—你是在哪个便利店上夜班啊?正好我结束了去你那买点夜宵。
然后收到了室友的回复:
—我离你酒吧很远的,你买个夜宵不用特意跑过来,赶紧回去睡吧。
又发来一条:
—不许喝酒。
再发来一条:
—我不喜欢和酒鬼当室友。
得到夏星辰的保证后,谢相容嘴角翘了起来,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夏星辰接过一个男人递过来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谢相容:“!”
夏星辰只喝了一杯,便跟领班打招呼准备下班了,领班瞅了一眼吧台,吧台旁边还坐着几个男男女女,都端着一杯酒,等着请他喝呢。
领班是知道他缺钱的,自从夏星辰来这里兼职后,酒吧的酒水,尤其是很贵的那种进口红酒销量噌噌噌地涨,客人开一瓶进口红酒,夏星辰的提成就多一千呢。
领班面露遗憾:“不多喝几杯吗?”
夏星辰婉拒了,他答应室友,不成为酒鬼的。所以只喝一杯,他室友应该不会怪他吧?
出了酒吧,夏星辰还给室友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的夏星辰,不是酒鬼哦。
谢相容:“……”
然而夏星辰失算了,他酒量浅,今天喝的这杯红酒后劲十足,刚开始还感觉没啥,等走到一半就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了。
旁边的马路上,一辆保时捷停停走走,以龟速在行驶,始终与他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谢相容望着前方不远处,夏星辰的背影看起来不像平时那般挺拔,走路还有点飘,他有点不放心,一路跟着夏星辰回去。
等夏星辰睡了,他才悄摸摸上去。谢相容没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进去,夏星辰的房门没关严实,还留了一条缝。
谢相容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门口,夏星辰卷着被子,已经沉沉入睡了,发出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谢相容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这时,一阵铃声在黑暗中响起,把谢相容吓了一跳。
是一段钢琴曲。
谢相容循声望去,是夏星辰的手机,搁在餐桌上,估计是他忘记拿进去了。
谢相容迅速扭头看夏星辰的反应,然而夏星辰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睡得很沉。
悠扬舒缓的钢琴曲在漆黑的客厅响了好一会儿,夏星辰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手机在客厅响了很久,像是有急事,谢相容见状,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个国外的号码。
他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走到走廊尽头,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就劈里啪啦地开始说了,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夏星辰,这个月的医药费你怎么还没打过来?说好了每个月按时打一万过来,秋彦的病还没好呢,你不会就不管了吧?你要是不打钱我就把秋彦扔医院不管了啊!”
谢相容记起来了,哥哥无意间说过,喝一杯酒他有一千块的提成,所以这就是明明酒精过敏,哥哥还喝酒的原因吗?
想到这,他眸子顿时转冷:
“他那个别墅不是卖掉了吗?还不够医药费吗?”
那边的女人一听,顿时愣了:
“你谁啊?夏星辰呢?快叫他接电话!”
谢相容道:
“我是他朋友,你跟我说说看他需要多少钱?”
那个女人一听是夏星辰朋友,于是絮叨道:
“夏星辰请的是最好的医生团队,还非得让我雇两个护工帮忙照顾,把那小崽子当少爷伺候,我说秋彦哪这么精贵啊?”
谢相容自己就是在国外顶级疗养院治好腿疾的,他最清楚不过了,这种配置的住院条件,基本上是销金窟,每天的费用都得上千。
他沉声问:“多久了?”
“五年多啦!我都烦了,他还不肯放弃,非得让秋彦治好!”
谢相容沉默。
所以哥哥才这么拼命挣钱的么?
除了上学,他有两个兼职,一个给自己弹钢琴,一个在酒吧,除此之外,他还从院长那里得知,哥哥还在学校勤工俭学,在图书馆当助理馆长。
谢相容挂掉手机,悄悄走到夏星辰卧室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借着窗外的几缕月光,谢相容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沿边,垂眸望着夏星辰。
他熟睡着,闭着眼睛,只有在夜晚的睡梦中,他大概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眉目间染着一丝倦意,有种负重前行的疲惫感。
几缕发丝贴在了脸颊上,夏星辰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舒服。
谢相容弯腰,伸手将夏星辰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脸颊。
指尖与脸颊只接触了几秒,明明是冬夜冰冷的触感,指尖却像是着了火似的,有种被灼烧的错觉。
谢相容缩回了手,指尖下意识蜷曲了一下。
窗外冷风灌了进来,谢相容无奈地望了一眼夏星辰:
哥哥真的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大冬天的,晚上窗户还大开着。
谢相容帮他关上窗户,这才悄然离开。
次日,夏星辰醒来,感觉比上次好多了,只是脑袋晕了点,睡得沉了些,所以自己的酒量……最多就一杯么?
夏星辰无语了,为自己少了个赚钱途径默哀了几秒钟,接着拥着被子坐起来,转头一看,窗户关了?
他昨晚关窗了么?
夏星辰狐疑,生活中的很多小事他向来不在意,想了几秒,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关没关窗。
算了。
就算进贼了,他这个卧室……小偷进来了都得哭着走。
穷得荡气回肠。
夏星辰起床,洗漱完走到餐桌上,电话又响了。
“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得打给我两万!”电话里的中年女人说,“秋彦脾气很不好的,经常动不动就摔碗,照顾秋彦很累的,没两万这活儿我不干!”
夏星辰坐在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要是不想干了就别干,把秋彦的医院地址告诉我,我自有安排。”
中年女人噎了一下,瞬间变脸:
“那哪行呢?我好歹也是他的亲小姨,就不用你安排了,把钱给我就行!”
又威胁了一句:
“你要是不给钱,我可走了啊!你也不想秋彦一个人孤零零地,被丢在异国他乡的医院里自生自灭吧?”
夏星辰冷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秋彦被诊断出恶性肿瘤时,秋彦的小姨正好从美国回来参加秋彦妈妈的葬礼,等夏星辰隔天去医院,才知道秋彦小姨直接带着秋彦出国了。
到了美国才电话通知夏星辰,声音理直气壮:
“秋彦就只剩咱们两个亲人了,我带秋彦去美国治病了,我照顾秋彦,你支付医药费,这合理吧?”
之后便是每个月的催钱电话。
夏星辰能得到的,就是每个月发来的几张秋彦的照片。
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几百张,有秋彦躺在病床上睡觉的;秋彦低头啃汉堡的;秋彦剃光了头发,顶着光溜溜的小脑袋,被推送进手术室的……
夏星辰又想起他最后一次见秋彦,小崽子刚从医院醒来,还不知道自己得恶性肿瘤了,懵懵懂懂的,只觉得饿了:
“哥哥,我想吃干脆面!”
旁边的医生听了,道:
“干脆面对身体不好,建议喝营养粥哦。”
秋彦嘟着嘴巴,一脸不乐意。
等医生走后,夏星辰笑了:
“你在医院乖乖听话,我明天过来的时候,给你带一包好不好?”
秋彦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要海苔味的干脆面哦!”
可等夏星辰第二天揣着一包海苔干脆面来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秋彦被他小姨带走了。
夏星辰一一划过那些照片,最后停留在秋彦低头啃汉堡的那张,美国应该也有海苔味的干脆面吧?
他小姨会给他买吗?
他现在的病情能允许他吃吗?
夏星辰闭了一下眼,几秒后,睁开,点开支付宝一看,只剩下2081块钱。
夏星辰啧了一声,起身,去楼下买了一个馒头。老板娘认得他,是老顾客了,见他平时都吃两个的,今天只买一个,她疑惑道:
“怎么今天就吃一个?”
夏星辰笑答:
“我倒是想吃两个,奈何钱包不允许啊。”
夏星辰接过那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去学校,路过一个旧书屋,进去淘了半小时,淘到了一本《不正经的中国古典美术史》。
他翻了翻,这种野书,应该会是林风静教授喜欢的。
一问价格,老板说:“八十。”
“别看这书旧,这可是八十年代出的,绝版!市面上很少见了!”
夏星辰:得,他这不富裕的家庭顿时雪上加霜了!
揣着那本书森*晚*整*理进了学校,夏星辰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句经典的台词:
“……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夏星辰:“……”
办公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藏青的唐装,趴在办公桌上,聚精会神地用手机看剧呢。
夏星辰敲了敲门:
“我这会儿进来会不会打扰你追剧啊?”
林老教授咳嗽一声,坚决不承认自己在追剧:
“我在欣赏里面的置景和美术呢,你瞧瞧皇帝身上那件龙袍,你过来我给你讲讲这龙袍从古至今的美学演变过程啊……”
他说着朝夏星辰招了招手,夏星辰笑了:
“我恐怕是没空听了。”
他走过去,把那本淘回来的书放到林老教授的办公桌上:
“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收我当您的关门弟子,我斥巨资给你买了本书,就当是谢礼了!”
林老教授低头一看,封面泛黄,还脏兮兮的,他也不嫌弃,捧起那本书粗略翻了翻,只看几眼,就抬头对夏星辰笑道:
“这书有意思。”
夏星辰笑道:
“那是,足足花了我八十块大洋呢。”
林老教授哈哈大笑:
“不要以为给我送礼物了,你昨天迟到的考勤分我就不扣了啊。”
夏星辰云笑了笑,他对林老教授挥了下手:
“我走了啊。”
林老教授疑惑了几秒,看了下手表,也快到上课时间了,他点头:
“去吧,这回可别迟到了啊。”
又继续笑呵呵地追剧,追完了一集,院长就过来敲门了:
“林老,您那个得意学生都要退学了,您还在这追剧哪?”
“都说了不是追剧!”
林老教授下意识反驳,听见院长前面那番话,他拄着拐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退学?”
院长急着进来了:
“刚才夏星辰来我办公室了,说要办退学手续呢。”
院长比林老教授还急:
“前几天还有人打算给他捐个画室呢,我这钱都收了,他要是退学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您赶紧劝劝去!”
夏星辰把他寄放在住校同学那里的工具箱拿回来了,里面装着画架、画板、画纸、颜料盒,他抱着那个工具箱,走出寝室,一根拐杖就打过来了。
夏星辰猝不及防,后背挨了一闷棍,他扭头一看,林老教授扬起拐杖,还想继续打他。
夏星辰抱着工具箱后退,林老教授一边追,一边骂:
“不就是缺钱嘛,至于退学吗?你缺多少,说个数,我借给你!”
夏星辰眸子里划过一丝动容,然而他这个是无底洞,谁知道这种每月两万的日子要到何时呢?
想到这,夏星辰笑了笑:
“您这养老金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要是没钱了,平台会员都开不起,不就耽误您追剧了吗?”
林老教授:“……”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
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林老教授痛心疾首,夏星辰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他给新生上过一节课,就那一节课,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好苗子。
于是他破例,收了这个大一新生当自己的关门弟子,每天夏星辰除了上自己的专业课,还得跑去他的画室里,跟那些读研的、读博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听他讲课。
这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也是最寄予厚望的。
林老教授看了看他手上的那个工具箱:
“你这是打算以后不画了?”
“画画挣不了钱。”夏星辰笑了,拍了拍那个工具箱,“老师您看,把这个工具箱卖给学弟学妹,也顶多几十块。”
林老教授闻言,又举起拐杖追着打。
夏星辰正要跑,忽然林老教授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
夏星辰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到挂完电话之后,林老教授的神色很是激动。
“谁说画画挣不了钱的?”林老教授扬了扬手机,“刚才就有一个买家打电话过来,说是昨天逛我们学校,在画廊里相中了你的那幅画,说要出五十万买下来!”
夏星辰一愣,狐疑地瞅着他:“不会是您自导自演,打算用自己的养老金买我的吧?”
林老教授举起拐杖又要打,夏星辰笑了。他这下确定了,林老教授这爆脾气,是演不来这种戏码的。
这时,院长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带着黄毛一起。夏星辰:……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院长对黄毛厉声道:
“你前几天在画室故意找夏同学麻烦,还不快向他道歉?”
黄毛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迫于院长的淫威道歉了。
然后院长又笑呵呵地说:
“夏同学,前天有位匿名人士来我办公室,说是逛学校的时候,在画廊上看到了你的那幅画,他很喜欢,所以他决定捐个画室,以后这个画室就属于夏同学你一个人专用的了!”
夏星辰:“……”
这天上掉馅饼,还一次掉两个?
那个所谓的买主,又是买他的画,又是给他捐画室,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的,肯定有所求。
他问院长:
“那个买主提了什么要求没?”
院长点头:“提了一个。”
夏星辰眸子陡然转冷,果然!他就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要是条件很过分的话,他宁愿退学也不接受!
然后他听见院长说:
“那位买主说他很欣赏你的画,认为你很有艺术天赋,希望你不要放弃,一直画下去。”
夏星辰愣了一下:“就这?”
“就这。”
夏星辰:“……”
夏星辰询问那个买家的身份,能花五十万,买一个还没毕业的美院学生的作品,按理来说,应该值得夏星辰去亲自感谢一波的。
院长面露遗憾:
“那人说是匿名捐赠,所以没告诉我名字,还戴着口罩呢,不过声音听着倒是很年轻。”
林老教授说:
“既然他不愿意透露身份,说明他是真的不图什么,钱货两清也挺好。”
最后,夏星辰抱着那个工具箱回家了,走路都是飘的,像做梦一样。
本来今天还准备退学,然后找个工作开始挣钱,没想到意外得到了一笔巨款。
五十万啊!
差不多够秋彦一年的医药费了!
有个这一年的缓冲,他再努力兼职挣钱,这个学也不是非退不可。
那个买家也很爽快,一个小时前刚联系上林老教授,等夏星辰到家,钱就打过来了。
夏星辰先转了2万给秋彦小姨,又想到他在室友这里蹭吃蹭喝了这么久,现在手头宽裕,自然得回馈人家。
他给室友发了一条微信:
—糖糖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谢相容收到夏星辰的微信,眸子陡然一亮!
他当然想跟哥哥一起吃饭!
片刻后,眸子又黯淡了下来。
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哥哥要是知道室友是他的话,肯定会失望的,而且,自己还假装室友骗他,说不定更会被哥哥讨厌!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慢吞吞地打字:
—我最近很忙哦,每天都要加班,就不吃饭了。
室友没空跟他吃饭,也可能是室友比较社恐,夏星辰也不勉强,那就改送她一件礼物吧!
但送什么比较好呢?
夏星辰想了想,给室友发了一条微信试探:
—糖糖,我想给我朋友送个圣诞节礼物,你给我出出主意,看看送她什么礼物合适呢?
谢相容看到那条微信,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这个字眼,他问:
“女生吗?”
夏星辰猜想糖糖大概率应该是女生,便回答:
“女生。”
谢相容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啪啪啪地打字:
“什么样的朋友?好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夏星辰心想:虽然他和这位室友认识没多久,甚至还没见过面,但相处得很愉快,应该算是……好朋友吧?
于是回答道:“好朋友吧。”
谢相容表情更垮了,继续追问:
“多好的朋友?”
夏星辰:“……”
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收到一条:
“说说看,她怎么对你好了?”
“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喜欢她吗?”
接二连三地发来,话题越扯越远,把夏星辰都给看笑了:
“不要八卦啊!”
又继续问他想要的答案:
“我对女生不太了解,你觉得女生一般喜欢什么礼物啊?”
谢相容不回答,焦急地打字:
“这怎么是八卦呢?我得先搞清楚你俩的关系,是纯友谊,还是暧昧关系,或者是你们其中某个人的单向暗恋,要不然冒昧送花什么的,她会多想的,还以为你在暗戳戳地跟她表白呢!”
夏星辰:“……”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室友发来的一条微信:
“所以你想谈恋爱了吗?”
第33章
夏星辰回复道:
“谈恋爱这种东西,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谢相容看到夏星辰的回复,嘴角翘起,劈里啪啦地打字:
“嗯,还是学业要紧,恋爱什么的,以后再谈也不迟。”
回复得很是淡定,但一放下手机,就把书桌上的日历拿起来看了!
哥哥在给一个女孩子准备圣诞节礼物了!普通的异性朋友谁会送圣诞节礼物啊?不会是有好感的暧昧对象吧?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谢相容想到这,感觉嘴巴里的棒棒糖都酸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书桌上的糖纸,明明是苹果味的呀。
圣诞节那天,谢相容早早地坐在了车子里,等待夏星辰出来。
过了会儿,夏星辰背着画夹出来了,在早点摊上买了一个牛肉包子,一个女孩也过来买早点,跟夏星辰打了个招呼。
谢相容认出来了,是那天和哥哥一起在画室外面的那个女同学!
难道哥哥要送礼物的人是她吗?
谢相容坐在车子里,手上的牛肉汉堡都顾不上吃了,紧盯着他俩。
夏星辰吃完牛肉包子,推着单车出来,两条大长腿跨上单车,就要骑走,女同学见状,鼓起勇气走过去,脸上浮现一丝羞赧:
“那个……快要迟到了,你能载我一起去吗?”
夏星辰想了想,第一节课是林风静教授的,那个小老头抓迟到考勤这些抓得特别严,他自己之前就因为迟到扣了考勤分,想到这,夏星辰点点头:
“行,你上来吧。”
女同学大喜过望,脸颊上飞起一片红晕,低着头,羞涩地坐上了夏星辰的后座。
又看了一眼夏星辰的腰,清瘦柔韧,近在咫尺,她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抱住,只抓紧了车后座。
夏星辰回头看了一眼,女同学不好意思抱他的腰,夏星辰怕她掉下去,就慢悠悠地骑。
晨光中,一个背影清冷,一个长发飘飘,虽然单车很破,但凭着两人的颜值,回头率拉满,路人纷纷侧目。
谢相容盯了会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牛肉汉堡,觉得嘴巴里的牛肉都是酸的:
“是不是坏掉了啊?”
司机很是无辜:
“没有啊,老板说是今天早上刚做的,牛肉新鲜得很呢。”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又咬了一口,眼睛盯着车窗外,视线一路跟着单车上的那两人。
上回帮她画画,这回又骑车载她?礼物就是送给她的吗?
谢相容想到这,牛肉汉堡都吃不下了。
司机见他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连忙提醒他:
“少爷,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相容抿了抿唇:“没胃口。”
司机:“……”
这不是少爷最爱的牛肉汉堡吗?怎么突然不爱吃了呢?
果然是少年心,海底针,猜不透啊!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谢相容把帽子拉起来,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很大,可以完美地遮住额头,还有脸颊两侧,又戴上口罩,这样一通打扮,差不多就只露出一双眼睛了。
冬天这副打扮走在校园里倒也不突兀,他跟在夏星辰后面,不远不近,就隔个两三米。
单车停在教学楼下,女同学跳下车,跟夏星辰道了一声谢,又鼓起勇气道:
“你上次帮我画画,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夏星辰把车子锁上之后,起身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今晚要去兼职。”
女同学连忙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夏星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女同学脸颊绯红,眼含期待,他瞬间明白女同学的心思,笑着婉拒了:
“我可能什么时候都没空。”
女同学失落地啊了一声,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勉强地笑了一下,朝他挥挥手:
“没关系。”
她仍旧这样说着:
“再见,我走了。”
夏星辰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去了。
徒留女同学在原地怅惘。
谢相容站在不远处,全程围观了整个过程,他看了一眼那个女同学,又望着夏星辰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嘴巴:
哥哥走得头也不回,看样子,这个女同学,应该不是哥哥送礼物的对象。
谢相容松了一口气,继续跟在夏星辰后面,一路尾随他进了教学楼,眼看夏星辰进了教室,谢相容又把帽子拉低了一些,这才进去。
站在教室后门环顾一圈,教室是阶梯教室,乌泱泱的学生里,谢相容一眼就看到夏星辰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露出后脖颈那处冷白的皮肤,明晃晃的,很是惹眼。
他旁边还有个空位置。
谢相容站在门口迟疑了会儿,很想坐哥哥旁边,又害怕被他发现。
就在这时,有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用书本拍的:
“同学,快要上课了,不进去坐着,站门口干什么?”
声音有点苍老,但中气十足。
谢相容扭头一看,是个穿藏青唐装的老头,看这仙风道骨的模样,应该是他之前假装匿名买家,打过电话的林风静老教授了。
谢相容拉了拉帽檐,垂头走过去,慌乱之间,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坐在了夏星辰的旁边。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和哥哥在一个教室里,还当他的同桌。
谢相容忐忑地坐着,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瞟他。
晨曦的暖光透过窗户倾泻而入,夏星辰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
他还趴在桌子上睡觉,侧脸精致,鼻梁高挺,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点笑意,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以至于上课铃响了,谢相容有点不忍心叫醒他。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小东西飞过来了,眼看就要朝夏星辰的脑门上砸去,谢相容眼疾手快,双手护住夏星辰的脑袋,然后那个小东西就砸谢相容的手背上了。
谢相容低头一看,是一根粉笔。
再抬头一看,林老教授又丢了一根粉笔过来,这回砸自己脑门上了。
整个教室哄堂大笑。
夏星辰被笑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发现旁边坐了个人。
他转头瞥了一眼,这人戴着口罩,帽檐又拉得比较低,夏星辰只看到一张侧脸,还有垂下去的眼睫毛,睫毛浓密纤长,微微颤抖着,似是紧张的样子。
夏星辰:“?”
感觉他这个同桌好像有点害羞,夏星辰啧了一声,转头望讲台去了。
林老教授站在讲台前布置随堂测试:
“两人一组互相画吧,肖像素描,下课前交给我。”
谢相容揉着被粉笔砸中的额头,心里有点慌。他余光瞟到夏星辰把画架支棱起来了。
夏星辰还转头对他说:
“我要素描了啊,不介意的话,能摘下口罩吗?”
谢相容怕夏星辰认出来,下意识摇了下头,又想起这是哥哥的随堂作业,不配合他又说不过去。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夏星辰笑了一声:
“算了,不摘口罩也行,就这么画吧。”
可谢相容仍然不敢直视他,夏星辰见状,又安慰道: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用面对我也行,保持这个姿势,我画你侧脸。”
谢相容松了一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即便如此,察觉到夏星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在观察、审视、打量,课桌之下,谢相容还是有点紧张地攥了攥拳。
心跳又快了!
但他不敢动,这方面他很有经验。小时候给哥哥当模特,他曾经脑袋上顶着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坐着一动不动两小时呢!
哥哥说了,最好不要动,动了会影响他画画的!
想到这,谢相容乖乖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任由夏星辰打量他。
夏星辰见他肉眼可见的紧张,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但神奇的是,意外得听话,居然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乖乖地任他画。
夏星辰笑了:
“你是在怕我吗?”
谢相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低低地回复:
“没。”
只说一个字,怕说多了,哥哥听出来。
然而谢相容又觉得夏星辰可能听不出来。
毕竟他长大了,和小时候的声音不一样了;而且他还长高了!哥哥肯定想不到曾经那个一瘸一拐的小崽子,现在就长到一米八了。
万一被哥哥认出来了呢?
可是他们就相处一个暑假,本来哥哥就不想见他了,说不定哥哥早就把他给忘了呢!
谢相容乱七八糟地想着,然后他就听见夏星辰说:
“好了,结束了!”
夏星辰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画的,谢相容瞟了一眼,眼睛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好逼真啊!
原来他刚才在哥哥的眼里是这样的么?
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和帽檐遮住了上半张脸,眉目低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个侧脸。
就好像拍照似的。
笔触很是细腻,连他鼻梁上一颗小小的痣都画出来了!
谢相容不懂画画,然而这不妨碍他觉得夏星辰画得好。
就在他暗自欣喜的时候,夏星辰把画纸取下来,重新替换了一张崭新的放在画夹上,又把铅笔递给他:
“我看你没带工具来,就用我的吧!”
谢相容:“!”
谢相容瞟了一眼四周,都在刷刷刷地互相画着。自己是哥哥的同桌,要是自己不画,老师还以为自己对哥哥不满呢。
谢相容硬着头皮接过那只铅笔,忐忑地开始画了。
夏星辰问他:“你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低声道:
“就、看讲台好了。”
夏星辰点头:“你也画我侧脸是吧?”
谢相容点头。
夏星辰便按照他的要求,托着下巴,望着讲台。
谢相容拿着铅笔,这回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望着夏星辰了,并且,还可以以观摩为由,肆无忌惮地打量、审视、观察。
轮廓清晰,眉眼精致,鼻梁高挺,侧脸非常好看。
画着画着,夏星辰这个模特倒是神态悠闲,表情轻松,谢相容这个画画的,反而越来越脸红了。
从上到下勾勒五官,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很薄,颜色有点红,唇珠饱满。
他下意识回想起了夏星辰喝醉酒的那一天,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睛,就像是在等待自己亲上去一样。
谢相容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动作都给停了。
夏星辰托着下巴望着讲台,想看看他这位同桌画得怎么样了,结果余光一瞟,嗯?眼神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画画都给忘了。
夏星辰被他给逗笑了:
“怎么不画了?”
谢相容垂眸一看,自己手上握着铅笔,却一动不动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丝红晕,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他定了定神,垂头小声道:
“画。”
接着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画嘴唇的时候也不敢抬头看了,低着头猛画。
夏星辰:怎么感觉这个同学奇奇怪怪的?
他提醒道:
“不看着我怎么画呢?”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同桌又慌慌张张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不好意思似的,迅速别开了视线。
夏星辰:“?”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他有预感,这位同学画得估摸不太行。
等同桌终于停笔了,夏星辰瞟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你这画得过于抽象了啊。”
谢相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画的,嗯……很是潦草,跟张牙舞爪的恶鬼似的,画得都看不出是哥哥了!
他懊恼地垂下头,低声道:
“对不起。”
夏星辰笑了:
“虽然你不是一个好画师,但……”
夏星辰打量了他几眼,这个高冷小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个高腿长,气质清冷。
而且,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眼睛很漂亮,瞳仁居然是茶色的,睫毛浓密卷翘,鼻子高挺,轮廓和下颌线很是完美。
以夏星辰多年肖像素描的经验,这一定是个大帅哥!
而且,是超级帅的那种!
怪不得他不肯摘下口罩,估计是不想给自己带来烦恼吧。
“……却是一个好模特。”
夏星辰把后半句补完,又向他发出邀请:
“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谢相容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
“嗯。”
下课后,夏星辰正要带同桌离开,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就围了过来。
美术生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虽然此人没摘过口罩,但身形和气质一绝,于是纷纷邀请他当自己的模特。
夏星辰是站着的,他垂眸望了一眼,同桌还坐在座位上,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是一只等待主人领他回去的小狗似的。
夏星辰被他这软乎乎的眼神看得手痒,很想摸一摸他脑袋,但想到刚才这高冷又社恐的样子,他克制住了,对同桌抬了抬下巴:
“我尊重模特的意愿,你想给谁画?”
谢相容没搭理围过来的众人,只仰头望着夏星辰:
“给你画。”
又迟疑了一下,加了一句:
“不摘口罩,行吗?”
夏星辰笑了:
“不摘口罩也是帅的。”
谢相容翘起嘴角。
夏星辰转头看到同桌竟然露出一丝浅笑,他觉得稀奇,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还以为这个同学很高冷,没想到还会笑呢。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夏星辰带着谢相容走了。
有人狐疑地咦了一声:
“他是咱们班的吗?怎么没见过他啊?”
“应该是别的专业来蹭课的吧?”
谢相容跟着夏星辰离开教室,在走廊的尽头处,有一个画室,门口贴了一个铭牌:
星辰画室。
谢相容望了一眼这个铭牌,嘴角勾起。
见他盯着那个铭牌,夏星辰笑着解释:
“有人给我捐了个画室。”
说着打开门:“进来吧。”
谢相容跟他进去,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那你喜欢么?”
夏星辰笑了:
“当然啊,这画室还装了暖气,冬天在里面可以画上一天。”
谢相容嘴角翘起。
画室里有张灰色的长沙发,夏星辰让谢相容坐在沙发上,然后问他:
“能脱掉羽绒服吗?”
谢相容:“……”
夏星辰解释:
“脱掉羽绒服,身材的线条感会看得清楚一些。”
谢相容摇头。
他需要那个羽绒服的帽子遮一遮才有安全感,要不然他会紧张的。
见他摇头,夏星辰也没勉强,他点点头:
“那我近距离观察一下你的面部轮廓行吗?”
又补充一句:
“不摘口罩的那种。”
不摘口罩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然后下一秒,谢相容就看到夏星辰随地而坐,靠在他沙发旁边,手肘支在沙发边缘,托着下巴,仰着头,近距离地望着。
谢相容噌地一声脸红了。
是……这种四目相对的近距离吗?
谢相容眼睛不自然地移开,他没办法跟夏星辰对视。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夏星辰掐住了。
谢相容:“!”
他垂眸望着夏星辰:
“你……画画的时候,都这样上手吗?”
想到哥哥以前画别人的时候,也这样掐别人的下巴,谢相容顿时心情不妙,抿了抿唇,就在这时,他听见夏星辰微笑道:
“我们学校请的那些模特,都是40块钱一小时的老头老太太,我哪敢上手啊!”
听见他的回复,谢相容这才嘴角翘起,乖乖地任由夏星辰摆弄。
夏星辰也忍不住笑了:这位模特也太好哄了吧?
掐着他的下巴,来回看着,还伸出手指沿着他下颚线虚虚描摹了一圈,评价道:
“轮廓很清晰,下颚线很完美。”
谢相容听了,嘴角又翘了一些。
哥哥夸我了呢。
所以我没有长残对吧!
夏星辰又凑近了一些,观察他的眼睛:
“瞳仁的颜色很少见呢。”
夏星辰想到了年少时捡到过的一个幼崽,似乎也是这种颜色,他愣了一下,接着笑道:
“很漂亮。”
谢相容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
谁不爱听夸奖呢?
还是来自哥哥的夸奖!
接着,夏星辰又凑近了,近到可以数清他的睫毛。谢相容顿时屏住呼吸,有点紧张地眨了眨眼,长睫毛也有些抖。
夏星辰笑了:
“睫毛好长哦。”
又问:
“我能摸一下你的鼻子吗?”
谢相容:“……”
夏星辰解释:
“眉骨到鼻子这个区域的骨相对于肖像素描来说很重要的,骨相一流的模特,画出来才更传神。”
见谢相容没说话,夏星辰说: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
谢相容脸颊染上一丝红晕,软声道:
“那、那你摸吧。”
他垂眸,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子里的欣喜、期待和渴求。
夏星辰没留意他的眼神,他抬手,指尖摸上了谢相容的眉毛。
谢相容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他。
夏星辰的指尖带着点凉意,顺着他的眉毛,眉骨,然后滑下来,一路滑到他的鼻尖。
像是一个艺术家发现了他的缪斯似的,眼神是掩饰不住地欣赏和赞叹:
“骨相一流,你如果去当模特,大概是我付不起的程度。”
谢相容嘴角翘起,眼神柔软地望着夏星辰:
“如果是你的话,免费都可以。”
夏星辰笑了:“这么好啊?”
谢相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又结结巴巴地找补:
“因为、因为今天课上那个教授表扬你了啊,说你是班上画得最好的,如果你给我画,肯定不会把我画丑。”
夏星辰观察完了,开始支起了画架: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画了!”
谢相容坐在沙发上,戴着帽子和口罩,气质高冷,但眼神却出乎意料地柔软,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夏星辰被他这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给吸引了。
好乖啊!
难得有个骨相绝佳的模特,不仅免费,还特别配合,画这种模特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夏星辰完全没有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画完后,抬头一看,落地窗外已是夜幕降临。
夏星辰对这幅画很是满意,既然模特不收他的钱,夏星辰便说:
“那我请你吃个饭吧!”
吃饭要摘口罩的,谢相容怕被认出来,就摇摇头。
夏星辰笑了:
“你这让我很为难啊,不收我的钱,也不让我请吃饭,就这么让我白嫖吗?”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突然瞥见沙发旁边搁着一个白色的礼物盒,礼物盒上面用颜料笔画了一棵圣诞树,绿色的,树上挂了几颗黄色的星星,一看就是夏星辰自己亲手画上去的。
连礼物盒都自己画了,哥哥这么用心吗?
谢相容盯着那个礼物盒:
“那个能送给我吗?”
夏星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他说的是那个礼物盒,夏星辰笑着婉拒了:
“不行哦,这是我给别人准备的礼物。”
谢相容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低低地哦了一声。
见他似乎很失望,夏星辰一边收拾颜料笔,一边解释道:
“这个是我送给重要朋友的礼物,你如果喜欢这种礼物盒,我可以另外画个送你。”
谢相容摇摇头。
他不是想要这个礼物盒,他只是不希望哥哥给那个女生送圣诞节礼物。
夏星辰:“……”
奇怪,他解释了,也提出可以另外帮他画一个了,怎么感觉这位同桌反而情绪更低落了呢?
两人走出画室,发现门口有一堆东西,七八个精心包装好的苹果、三四盒巧克力,还有情书。
谢相容瞥了一眼,目测情书都有十几封了。
夏星辰只扫了一眼,锁上画室的门便离开了。谢相容抿了抿嘴巴,跟上他,低声问:
“你、你不看看吗?”
夏星辰笑了:
“不用,明天等他们知道我没动,他们会自己拿回去,不拿回去的,保洁阿姨会收走的。”
“嗯。”
谢相容嘴角上扬,目光落在夏星辰抱着的那个礼物盒上,刚上扬的嘴角又压下去了。
哥哥这是要准备送礼物去了吗?
夜幕降临,画室所在的教学楼走廊上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谢相容转头看了一眼夏星辰的侧脸,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这样近距离地,和夏星辰并肩。
他很想告诉哥哥,他长大了,也长高了!
但他不能。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沉默地跟着夏星辰离开教学楼,走出校门,他心不在焉的,完全没留意前面的电线杆。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夏星辰一把拉住他:
“小森*晚*整*理心!”
情急之下,他拉住了谢相容,没让他脑袋撞上去,但礼物盒却因此掉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夏星辰:“!”
夏星辰捡起来一看,礼物盒被打湿了。
夏星辰:“……”
谢相容见状,眸子里划过一丝懊悔,低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
见夏星辰叹气,谢相容眸光更是黯淡了:
“礼物盒都这么好看,这个礼物肯定是送给很重要的人吧?”
夏星辰垂眸看了礼物盒一眼:“算是吧,很照顾我,对我挺好的。”
哥哥不懂得照顾自己,身边有个女生照顾他,对他好,他应该为哥哥感到高兴的!
谢相容吸了一下鼻子,眼眶酸酸涩涩的,他眨了眨眼,感觉眼睛里有点湿润了。
他抬头一看,哦,下雪了,肯定是雪落进他眼睛里了。
夏星辰不知道谢相容心中所想,他拆开礼物盒,拿出来一看,接着说道:
“就是有点可惜,我画了三天才画出来的,现在被弄脏了……”
谢相容看了几眼,是一件黑色t恤。
t恤上用特殊颜料画了一枝幽蓝的玫瑰,画在肩膀和胸口位置上,斜斜地一枝,枝桠延申,上面缀着几片叶子,既雅致,又简洁漂亮。
t恤背后那一面,则在侧腰间的位置上也画了同样的一枝,缠绕在腰间,花朵的方向,与正面斜肩上的那朵遥相呼应。
听到夏星辰说他画了三天,谢相容嘴巴里顿觉苦涩。
哥哥这么用心啊!
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哥哥亲自画的!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那个女生收到了一定会超开心,然后会对哥哥更好吧?那哥哥会不会……
谢相容不敢想下去了。
夏星辰检查完这件黑色t恤,确定衣角沾上了一点脏水,他遗憾地把衣服又放回盒子里。
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表情很奇怪,眼角红红的,眼眶里像是泛起了一点泪。
夏星辰还以为他因为弄坏了他的礼物而难过,笑着安慰道:
“别哭啊,我不会叫你赔的。大不了我重新买一个就是了!”
然后他看到对面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这个礼物盒,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哽咽:
“为什么要重新买?你画了三天,这么用心,又好看,她收到肯定会喜欢的!”
夏星辰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拿起那件黑色t恤看了看:
“这不好吧?我室友感觉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估计不太喜欢脏脏的东西……”
“就弄脏了一点点,她……”
谢相容说到一半,听到“室友”那两个字,他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喃喃地重复道:
“室友?”
“对啊,”夏星辰笑了,“我那素未谋面的室友,天下第一大好人,每天给我做饭,我送她一个弄脏了的礼物,有点不礼貌了吧?”
谢相容:“……”
震惊了好半响,才低声道:
“给我看看。”
他拿过那件黑色t恤,面料跟丝绸一样闪着光泽,很是高档,摸起来也舒服。前面的胸口位置,和后腰位置处,两枝幽蓝玫瑰遥相呼应,有种雅致的艺术美感。
谢相容努力克制,但还是克制不住嘴角上扬。
夏星辰看不到他口罩下上扬的嘴角,但却看见他眸子弯弯,眼睛里淬满了笑意:
“他会喜欢的。”
夏星辰看到那少年笑盈盈地对他说:
“这个礼物他肯定喜欢!”
夏星辰不疑有他,只当是少年好心的安慰,笑着点点头:
“行,既然你都这么肯定了,那我就信你一回!”
夏星辰把黑色t恤重新叠好放回去,临走之前,他对少年说:
“你要愿意的话,可以一直当我的模特吗?”
这少年个高腿长,骨相一绝,还特别配合,能一动不动坐两三个小时,简直是天选的模特。
谢相容点点头。
夏星辰说:
“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想到自己的微信估计已经在夏星辰通讯录里躺着了,他怕露馅,便拒绝了。又说:
“不用加微信,我明天去你画室就行。”
夏星辰笑了,也没勉强,点点头,转身正要走,谢相容道:
“等等。”
夏星辰:“?”
他转身,方才夜空中雪花飘落,夏星辰乌黑的头发上沾了不少,谢相容抬手拂去他头发上的雪,眼神专注,表情认真。
夏星辰:“……”
街角的酒吧里传出“Merry Christmas,Merry Christmas”的圣诞歌曲,街上一对对情侣牵手笑着经过,在这个空气里都是粉红泡泡似的夜晚,此时氛围颇为微妙。
夏星辰咳嗽一声:
“那明天见!”
谢相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明天见。”
夏星辰抱着礼物盒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里,站在路灯下的少年,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夏星辰一瞬间想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幼崽。
如果小崽子长大了,会不会变成这样呢?
不过小崽子一瘸一拐的,爸妈又不要他,独自离开后可能吃饱饭都困难,更别说治腿了,估计很难长得跟这个少年一样高。
夏星辰眸子顿时黯然,他朝谢相容挥了挥手,带着一丝怅惘的心情转身走了。
谢相容目送夏星辰离开,刚转身,一辆加长林肯静静停在不远处,车牌很熟悉。
谢相容走到车子面前,拉开车门,车后座坐着一个老人,抱着一个保温杯,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祖母绿的玉扳指。
谢相容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他喊了一声:
“爷爷。”
谢爷爷没说话,瞥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收回来,重新落在谢相容身上,目光带着审视:
“你之前跟我说,要回来找哥哥,你确定你把他当哥哥?”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沉默了。
在这之前,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跟爷爷说,他把夏星辰当亲哥哥一样,但现在……他无法说出口。
见他默不作声,谢爷爷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当年他在国外疗养,听说自己多了一个小孙子,还是儿子在外面和一个舞娘搞出来的私生子,他原本对这个小孙子的出身颇有微词,直到后来,他接到电话,说丢失的小孙子找回来了。
好心人垫付了医药费,他赶去医院,要把钱还人家。
“救护车379,挂号费30,检查治疗加急费85,手术附加费723,住院费450,今天的午饭38……”好心人把费用一项项列出来,拿出手机,“我算算啊……”
刚点开计算器,就听见旁边有个稚嫩的童音道:
“1652。”
好心人:“?”
好心人循声望去,是病床上的幼崽说的。他笑笑,以为幼崽是随便瞎说的,他继续算账,当计算机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1652。”
好心人这才惊讶地瞪大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病床上的幼崽:
“你怎么知道的?”
病床上的谢相容眼睛眨了眨,天真无邪:
“算出来的啊。”
又抿了抿小嘴: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谢爷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这个小孙子,又问他:
“375+649+724,你要是答上来了,我就带你出院。”
谢相容伸出小手指,点着自己的手指头,几秒后回答:
“1748。”
谢爷爷对身后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便悟了,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啪啪啪按了几下,然后响起清脆的机器声:
“1748。”
好心人顿时大喜,对谢爷爷笑道:
“大人都不一定能心算得出来呢,您这小孙子也太厉害了吧?”
谢爷爷满意地笑了,对谢相容伸手:
“来吧,孩子,我带你出院。”
谢相容瞅了一眼伸过来的手,没搭理他,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鞋,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正要下台阶,司机连忙拉住他:
“小少爷您去哪啊?咱们的车在停车场呢。”
谢相容仰头道:
“我要去找哥哥!”
说罢,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下台阶,刚下过一场暴雨,大理石台阶湿滑得很,谢相容一个不小心滑倒了,扑通一声摔在台阶上。
他正要爬起来,看到谢爷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下个台阶都摔成这样,你想一辈子都这样么?”
谢相容咬牙站起来,冷着小脸,继续一瘸一拐地下台阶,之后,他听见背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是一辈子都这样,你那个哥哥还会要你么?”
谢相容顿住了脚步。
他垂眸,因为刚才摔了,裤腿上沾上了雨水,湿湿的,还脏脏的,每逢下雨天,膝盖还会疼,走路就会很慢。如果一直这样,他就不能帮哥哥干活啦!
收拾碗筷的时候,要是走不稳,很容易把碗摔了,哥哥家的碗,之前那个保姆说是从国外拍卖回来的呢!
跟哥哥出去玩的话,走路太慢,会耽误哥哥时间的!
而且……一瘸一拐的,很不好看!说不定以后哥哥就不让他当小模特了!
本来哥哥就已经不想见他了,他还这么不中用,到时候更会被哥哥讨厌!
谢相容抿了抿小嘴,扭头望着谢爷爷:
“那你能治好我的腿吗?”
就这样,谢爷爷带他出国治腿疾了,在顶级疗养院里,除了配合医生治腿,谢爷爷还请了诸多私教来给他上课,光是语言,就有英语、法语和阿拉伯语三门课程。
“什么时候学会了,我就让你什么时候回国。”
五年后,谢相容通过了这三门语言的考核,谢爷爷再次审视着他这个小孙子。
腿好了,在营养师的调养下已经长成个高腿长的少年了,给他布置的数学、金融、语言私教课也都完成得很好,也是时候带他回国了。他询问道:
“你回国准备做什么?”
谢相容毫不犹豫地回答:
“找我哥哥。”
谢爷爷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孙子这么执着找他那个所谓的哥哥,不过他们谢家有恩必报,既然那个所谓的哥哥曾经帮过他小孙子,找到他给他点回报,也是合理的。
只是谢爷爷万万没想到,他小孙子的回报方式是这样的。
他精心培养这个小孙子,是希望他以后继承谢氏集团,在商场上叱诧风云,而不是当恋爱脑的。
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对谢相容道:
“爷爷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以后别再见他;要么……就身无分文地离开谢家。”
第34章
夜色深沉,还下着蒙蒙细雨,街道空旷寂静,一辆摩托机车在街道上呼啸而过。
“夏老师没有抛弃过你,他卖掉了海湾街的房子,住在楼道里养鸡鸭的租房里,早餐只吃一个馒头,两份兼职,还在学校勤工俭学……”
谢相容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所以我说你是夏老师的包袱,你在疗养院每一天的巨额费用都是他给你的。没有你,夏老师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为什么?你可以去问问你那个小姨她做了什么?!”
车子飞驰在马路上,秋彦拧紧车把手,加大油门。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在说谎!
不是这样的!
肯定不是的!
他在疗养院住了那么多年,每次跟小姨说他想回去,小姨都会翻白眼:
“回去干嘛?回去你没吃没喝没住的,你还身体不好,谁会要你?”
秋彦大喊:“哥哥会要我的!”
小姨更不屑了:“你哥哥都把你丢给我了!给我老实在这呆着!”
他也曾试图让小姨联系他哥哥,他想跟哥哥通电话,小姨一脸不耐烦:
“说了你哥哥不要你了!”
然而谢相容今天却告诉他:
“你小姨私自把你带走,还不肯透露你的地址,他没办法找到你。你小姨每个月给他几张你的照片,让他每个月打钱,不打钱就威胁说要把你扔医院里自生自灭……”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了一栋别墅面前。秋彦熄了火,摘下摩托车头盔,拎在手上,大踏步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搓麻将的声音。
还有里面的说话声:
“我说,你这几年在国外做什么生意啊,怎么赚了这么多钱?”
“不是带你那个小外甥去国外治疗了吗?听说他那个病治了七八年,我还以为治得你钱都没了,没想到还发大财了!”
秋彦刚走进庭院,就听见两个麻友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小姨的笑声:
“反正治病的钱又不是我出!”
秋彦脚步一顿,接着,他又听见他小姨的下一句:
“这不还有个冤大头嘛!”
“我那个妹妹说来也是倒霉,好不容易攀上个有钱人,不好好享福,非得跟他一起寻死!不过幸好有钱人还有个傻儿子……“
“我小侄子医药费多少,我统统报双倍!这七八年下来,可不攒了好几百万了?!”
秋彦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他终于看清了,里面搓麻将的两男两女,其中背对着他的,正是他的小姨。
小姨浑然不觉秋彦已经走在门口了,她一边搓麻将一边理直气壮道:
“我妹妹死了,我小侄子病了,我让那个姓夏的给我点钱也是正常的吧?秋彦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早就烦死了!要不是能靠他捞点钱,我早就撒手不管了!”
说到这,小姨得意洋洋:
“谁叫那个姓夏的这么好拿捏呢?我每个月给他几张秋彦在医院的照片,他就乖乖给我打钱……”
小姨还没说完,就看到坐她对面的麻友对她疯狂使眼色:
“别说了别说了……”
小姨不明所以,扭头一看,秋彦正拎着摩托车头盔,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不说话,跟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似的。
小姨心里一咯噔,赶紧站起来,谄笑道:
“哎呦,秋彦来了怎么不说话?进来进来……”
秋彦没搭理她,扫了一眼麻将桌,他小姨摆在桌面上的一串玛瑙珠宝,一块名表,还有几串黄金项链。
一想到小姨拿来做麻将赌注的这些,全是从他那个住破出租屋,啃馒头、打三份兼职的哥哥那里捞的,他就怒不可遏,手紧紧攥着头盔,攥得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秋……”
不等小姨说完话,秋彦就把头盔狠狠砸了过去!
砸中了小姨的左肩。
小姨惨叫一声,被砸过来的头盔巨大的冲力击倒,整个人倒在了麻将桌上。
秋彦还不解气,走过去捡起头盔又继续砸,小姨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连忙爬进麻将桌下面。
小腿被砸中了,她哎呦一声,又爬出来,满屋子上蹿下跳地逃窜,头发都跑得乱糟糟的。
旁边的麻友看秋彦打红眼了的状态,谁都不敢吱声,贴着墙壁站,只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十分钟后,小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瘫坐在地上。秋彦下手很重,她额头、手臂、连脚踝都被打得淤青,现在浑身都疼,她委屈抬头:
“你好端端地打我干嘛?”
眼珠子又转了转,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的表情:
“是不是那个姓夏的跟你说了什么?秋彦哪,小姨跟你才是亲人,那个姓夏的,他爸都不肯让你跟他姓,他哪里把你当亲弟弟看过?你……”
见她还在歇斯底里,颠倒是非,秋彦冷冷看了她一眼,扔下手中的头盔,转身就走。
他本来还不信,想来问个究竟,但不需要了。
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他跨上摩托车,拧了拧车把手,车子发动,离开别墅,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骑着,路过一个便利店,他停了下来,买了一包干脆面,一边吃,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是他自己太笨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小姨都不知道,可小姨嘴巴里说着不要他的哥哥却记得。
他连这想不通,还怪哥哥不要他,对哥哥阴阳怪气,把哥哥的蛋糕扔进垃圾桶。
自己这么笨,怪不得哥哥不喜欢自己!
夜色已深。夏星辰看了一眼手机,快要到凌晨,该睡觉了。他刚起身,就看到一辆重型摩托车从不远处开了过来。
夏星辰定睛一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头绿色的头发在夜色里仍旧很惹眼,是秋彦。
他眸子里划过一丝讶异,下楼,走出庭院,看到秋彦骑着摩托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夜色里,夏星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鼻子红红的,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
夏星辰歪头打量他的脸,见他眼眶都是红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海苔干脆面被人偷走一包了?”
秋彦:“……”
“不是啊?”夏星辰笑了,“那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做什么?”
秋彦抿了抿嘴巴,别扭地别开脸,小声说:
“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蛋糕里的那个海苔干脆面不好吃,你买错牌子了……”
夏星辰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哑然失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蛋糕没有被他扔了,而是被他吃掉了!
夏星辰又扫了一眼,见他整个人都被淋湿了,湿漉漉的,在夜色里,就跟一只没人要的,到处流浪的小狗似的。
夏星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头发都湿了,进来洗个澡吧,你可以睡这里。”
秋彦抿了抿嘴巴: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睡这了。”
跟着夏星辰进了客厅,就看到谢相容站在旋转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
秋彦与他对视一眼,脸上登时浮现出一丝怒气,扭头问夏星辰:
“他怎么在这?”
夏星辰:“?”
夏星辰说:“他是我助理啊,住这很奇怪吗?”
秋彦又望了一眼谢相容,见他倚在楼梯上,表情闲适从容,好似他也是这别墅的主人似的,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在娱乐圈,艺人和助理经常是形影不离的,助理住在艺人家里,方便24小时随叫随到,也很正常。
秋彦又瞅了一眼夏星辰,见他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秋彦暂且按下对谢相容的不满,问夏星辰:
“行吧,那我睡哪?”
好问题!
经秋彦这么一提醒,夏星辰才后知后觉,他家这个别墅虽然看着很大,空房间也多,但实际上每天让保姆打扫收拾的只有一个客房。
夏星辰看了看秋彦,又看了看谢相容。三个人,两张床,怎么分配才比较合理呢?
就在这时,谢相容开口了:
“既然他是夏老师的弟弟,就让他睡客房吧,我可以睡客厅的沙发。”
此时,窗外还在下雨,淅沥淅沥的,一股寒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夏星辰嘶了一声,裹紧了自己的睡衣。
春天的晚上还是会有寒意的,要是小谢在沙发上睡一晚上肯定会生病的。
于是夏星辰拒绝了谢相容的提议,他道:
“感冒了怎么办?小谢你跟我睡主卧吧。”
谢相容嘴角翘起。
秋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星辰,总算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瞪着谢相容:
“哪有助理和艺人睡在一起的?这太奇怪了,不行!”
夏星辰啧了一声:“不然你俩一个房间?”
夏星辰很难想象他俩睡在一张床上的样子,估计半夜都会打起来吧?
秋彦想象了一下这样的画面,也是一阵恶寒,他果断摇头,抱胸坐在沙发上:
“那我跟你一起睡!”
这回轮到夏星辰摇头了。
虽然这小子是他亲弟弟,但他想象着自己和秋彦躺一张床上,就觉得奇怪,但为了不让秋彦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受伤,他解释道: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
秋彦道:“我是你的亲弟弟,亲兄弟睡一起没什么;你俩又不是兄弟,又不是情侣的,睡在一起不觉得有问题吗?”
第35章
面对秋彦的提问,夏星辰看了谢相容一眼,咳嗽一声,理不直气也壮:
“小谢在我心里,就跟亲弟弟一样啊。”
谢相容一听,眸子里划过一丝失落,稍纵即逝,复又微笑道:
“没关系的夏老师,既然您弟弟不同意,我还是睡沙发吧。”
秋彦:“!!!”
来了来了!
秋彦警铃大作!
就是这个委屈的语气!这个故作包容的笑意!小时候他还看不懂,现在他可明白了,这就是妥妥的高级绿茶啊!
果然,夏星辰一听,扭头就对秋彦道:
“管你同不同意,总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秋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夏星辰,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我问你,要是哪天我和他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夏星辰:……他这个中二病弟弟!
抬脚把秋彦踹进了客房。
秋彦哎呦一声,捂着被踹的腰进了客房,然后他看到谢相容站在夏星辰身后,对他勾起嘴角,露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那种带着点得意的微笑。
秋彦顿时草了一声:“我说夏星辰……”
然后门咣当一声,被夏星辰关上了。
秋彦:……他这个傻白甜哥哥!
谢相容嘴角勾起,跟在夏星辰身后进了卧室。
他小时候进来过,在床下边抱着小枕头和小毯子睡过;也坐在飘窗上,脑袋顶着大大的红苹果给夏星辰当过小模特;还曾在夏星辰酒精过敏的晚上,为了防着夏星辰的妈妈,趴在窗户边守夜。
谢相容环顾四周,卧室的布局和小时候一样,唯一的变化是卧室的一面墙被打通了,与画室连着,被一道门相隔。
“夏老师,我能进你的画室参观一下吗?”
夏星辰笑了:“就一个普通的画室而已,没什么可看的。”
谢相容的眼睛仍旧盯着画室那扇紧闭的门,他眸子微微一沉,说出来的话却又带着笑意的调侃:
“想欣赏一下夏老师给男演员画的那幅画啊,肯定珍藏在画室里裱起来了吧?”
夏星辰打开柜子的手一顿:“……”
该咋说呢,裱是裱起来了,只不过和谢相容说得有点差别。
谢相容转身,一看夏星辰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眸子眯了一下:
“哦,所以夏老师现在欣赏的模特是这种类型的吗?”
复又垂下眼睫毛,心里思忖:
小时候他还让自己当他小模特,给自己画画呢,他十五岁的时候也画了的,现在不给他画了,是自己这几年长残了吗?
夏星辰从柜子里把厚毯子抱出来,转身一看:“?”
谢相容站在卧室里,低着头,垂着眸,跟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似的。
夏星辰只好转移话题:
“小谢你去床上睡吧,我睡画室好了。”
谢相容又抿了抿嘴巴,长长地哦了一声:
“夏老师这么喜欢那位男演员吗?睡觉都要睡在画室里?”
夏星辰:……汗流浃背了属于是。
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一晚终于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夏星辰从画室里出来,扫了一眼卧室的床,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一丝褶皱都没有,收拾得很是平整。
洗漱完走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海鲜粥,再加一碟卤牛肉,一碟酸辣海带苗。
夏星辰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谢相容在切水果,浑然不觉夏星辰在看他,专注地做着手中的活儿,把雪梨切成块,再把洗好的车厘子、葡萄和草莓放进果盘里,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果盘就做好了。
有暖胃的海鲜粥,又有牛肉和蔬菜,还贴心地做了一个饭后甜点果盘。
夏星辰啧了一声:“小谢好贤惠啊。”
谢相容闻言抬头,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
“那夏老师喜欢吗?”
夏星辰:“……”
夏星辰咳嗽一声,正想转移话题,刚张嘴,谢相容就捻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夏老师尝尝看甜不甜?”
夏星辰看了他一眼,他眼睛亮亮的,漂亮的茶色瞳仁望着自己,带着笑意和期待,谁能忍心拒绝这样的眼睛呢?
夏星辰自然地张开嘴吃了。
见他吃了,那双茶色瞳仁弯起,淬满了笑意,像是暖黄的晨光,洒在了涟漪泛起的湖面上,金光灿灿。
好漂亮!
夏星辰一边嚼,一边盯着那双眼睛看,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就在这时,夏星辰听见了旁边传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
扭头一看,秋彦从客房走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包海苔干脆面,一边嚼一边瞅着他俩。
夏星辰:“?”
见夏星辰望过来了,秋彦狠狠心,忍痛掰下一小块干脆面递过去:
“吃吗?”
夏星辰啧了一声:“不吃。”
秋彦把干脆面塞自己嘴巴里,又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二话不说再次递了过去。
夏星辰:“?”
夏星辰颇为嫌弃地别开脸:
“你有病啊夏秋彦?”
夏星辰不吃,秋彦就把葡萄塞进自己嘴巴里,瞅了瞅夏星辰,又瞅了瞅旁边的谢相容,疑惑地皱眉、质问: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夏星辰:“……”
“我俩纯洁的兄弟关系啊!”
夏星辰反驳道,走回餐桌旁坐下,秋彦也跟着走过去:
“好弟弟是吧?那我刚才喂你你咋不吃?”
意识到自己确实双标了,夏星辰咳嗽一声,开始转移话题:
“你早餐就吃这玩意儿啊?”
“什么叫这玩意儿?”秋彦扬了扬手中的干脆面,“这是宇宙无敌第一好吃的干脆面!还是海苔味的!请对干脆面放尊重点!”
夏星辰:“……”
他这个弟弟好像有那个中二病。
提到海苔味干脆面,秋彦又道:
“我生日就给我送个蛋糕啊?”
夏星辰问他:“那你还想要什么?”
秋彦现在好歹也是一个明星了,有钱了,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夏星辰觉得他也什么都不缺,也就没怎么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秋彦抿了抿嘴巴,想到之前谢相容说他为了自己,丢掉画架进的娱乐圈,他对夏星辰说:
“你不是美院毕业的吗?给我画个肖像画呗!”
夏星辰打量他几眼,笑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我模特的,你这张脸平平无奇,激发不了我画画的灵感,我怕到时候把你画丑了,破坏咱俩的亲情,还是换个礼物吧!”
秋彦啃了一口干脆面,把干脆面啃得咔咔作响。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小时候夏星辰果然还是偏心!
因为那个小瘸子长得比他好看,嘴巴比他甜,所以哥哥更喜欢他。
他下巴抬了抬,指了指旁边的谢相容:
“那你给他画过吗?”
夏星辰心虚地看了一眼谢相容,咳嗽一声:
“没呢。”
谢相容瞟了夏星辰一眼,眼神带着一丝幽怨:
“不怪夏老师,只能怪我自己长得不符合夏老师的心意……”
夏星辰:“……”
得知夏星辰也没给谢相容画过,秋彦这才心里平衡了,他昂着下巴对谢相容道:
“看来你在哥哥心里也不过如此嘛。”
谢相容垂眸道:
“是呢,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助理而已……”
在夏星辰面前,谢相容丝毫没有上回半夜开车拦他摩托的嚣张样,反而垂着长睫毛,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把秋彦气得咬牙切齿。
可恶!
一看就是博同情的!
然后他就看到夏星辰果然怜爱了,夹了一块牛肉放到谢相容碗里:
“小谢吃啊。”
又咳嗽一声,安慰道:
“什么小助理,都说了小谢你在我心里就跟亲弟弟一样……”
谢相容嘴角勾起,夹起那块牛肉吃了。
见他终于嘴角露出点笑了,夏星辰刚松一口气,又见谢相容吃完了,还不准备放过自己,继续追问:
“哦,那要是我和您亲弟弟一起掉河里了,夏老师会先救谁呢?”
不等夏星辰回答,秋彦就哼了一声,开口了:
“假弟弟终归是假的,你觉得夏星辰会放着自己的亲弟弟不救,救你这个假冒的?”
说完,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自己。
夏星辰:“……”
夏星辰看了看谢相容,又看了看秋彦,一顿早饭把他吃得汗流浃背了。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修罗场啊?
吃完饭,秋彦瘫在沙发上,电话一直响个不停,都是各种朋友打过来的,约他出去玩,说是给他庆祝生日,都被秋彦拒绝了。夏星辰觉得很奇怪,问他:
“怎么不跟朋友出去庆祝生日?”
秋彦瞟了一眼在厨房洗碗的谢相容,他当然不能出去!
哥哥这么笨!
他得守着,防止这个小瘸子对他哥哥心怀不轨!
夏星辰不知他心中所想,点点头:
“那你自己玩吧,我去画室了。”
眼见夏星辰上楼去画室了,秋彦走进厨房,靠在门边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我劝你别打我哥哥的歪主意,有我在,你休想!”
谢相容把碗筷规整好,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一边抬头瞥了他一眼:
“你?”
眉毛微挑,眼神不屑,带着点嚣张的意味,跟刚才在夏星辰面前那幅卖惨卖乖模森*晚*整*理样判若两人。
秋彦被那眼神气得快要跳脚:
“我怎么啦?我告诉你!哥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可知道!”
这个小瘸子人又坏心眼还多,小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霸占哥哥,要是他跟哥哥谈恋爱了那还得了?肯定会变本加厉,把哥哥身边的人全都赶走,好一个人独占呢!
想到这,秋彦警告道:
“你死心吧,哥哥才不会喜欢你呢!”
谢相容目光转冷,幽幽地盯着他: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第36章
秋彦哼了一声,扭头噔噔蹬上楼,咚咚咚地敲门。夏星辰在画室里听见了敲门声,打开一丝缝隙,见秋彦推门,夏星辰按住门不让推开。
见他神秘兮兮的,秋彦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干嘛不让我进去?里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夏星辰:“?”
见他这神情,秋彦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立刻浮现出怒气:
“夏星辰你是不是骗我?里面有你给那个小瘸子画的画吧?”
夏星辰咳嗽一声,猛敲秋彦的脑袋:
“什么小瘸子?夏秋彦你过分了啊!”
秋彦抿了抿嘴巴,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讲不好,他别扭地甩了下头发,推门要进去:
“让我进去看看。”
夏星辰不肯让他进来,堵着门,偏偏秋彦还跟个小牛犊似的,非要闯进来。
眼看就要堵不住了,就在这时,谢相容施施然地上楼来了。
夏星辰眼睛一亮,跟看见救星似的,连忙叫他过来把秋彦拉走。谁知谢相容倚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抱臂,笑盈盈地看热闹:
“夏老师求我啊。”
夏星辰:“!”
秋彦一听,也扭头瞪他。
谢相容嘴角勾起,对夏星辰又道:
“不过夏老师求我也没用,我也很想参观一下画室呢。”
夏星辰:“……”
谢相容说完,又对秋彦抬了抬下巴:
“继续啊,我也想进去看看。”
秋彦:“……”
秋彦暴躁地跳脚,他怎么可能听这小子的话?
“就不!”
他当即放弃推门了。刚缩回手,谢相容就对夏星辰眨了下眼睛,夏星辰顿时get到了他的意思,出了画室,顺带把画室的门关上了,假装无事发生。
秋彦扭头一看,画室的门关了。
秋彦:“?”
又狐疑地瞅了一眼谢相容,见他与夏星辰相视一笑,有种默契的、别人插进去的微妙氛围,显得他自己杵在中间,跟个二傻子似的,秋彦顿时抓狂了。
不行了,绝不能让哥哥跟这小子再呆在一起!要不然哥哥迟早会被这小子拐走的!
想到这,秋彦对夏星辰气呼呼道:
“你不是说要送我生日礼物嘛?那你跟我去个地方?”
夏星辰:“?”
想着昨天是这小子的生日,夏星辰便答应了。夜幕降临,他坐在秋彦那辆摩托机车后面,来到了一处私人会所。
一进去,才知道里面是个酒吧,正在举办一个假面舞会,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在舞池里跳舞。酒吧光线晦暗,看人都看不清。
“看不清才安全啊!”秋彦戴上口罩,又给夏星辰递了一个,“很多明星都来这玩的,大家都不知道谁是谁,没有偶像包袱,这样才玩得尽兴嘛!”
夏星辰接过秋彦的黑色口罩戴了上去,又听见秋彦说:
“这里帅哥美女很多的,今天带你出来见见世面,省得容易被某些人骗走!”
听秋彦咬牙切齿的声音,知道他指的是小谢,夏星辰笑了:
“到底谁更容易被骗走啊?”
夏星辰严重怀疑小时候秋彦被他小姨带去美国,是不是他小姨拿了一包海苔干脆面给拐走的。
夏星辰扫了一眼,舞池里各种群魔乱舞。大家都戴着面具,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像是在寻找彼此的猎物。
他想到自己还在为下部电影找恋爱对象呢,这样也好,他坐在卡座上观察四周。
舞池里的人也在观察着他,他一只手支着脑袋,姿势随意闲散,一抹幽暗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显出冷白的皮肤,和那双眼尾狭长的丹凤眼。
气质矜贵又高冷。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戴狐狸面具的过来了,是个女人,穿着旗袍,露出玲珑的身材,端着一杯酒:
“能请你喝一杯吗?”
夏星辰看了她一眼,笑着婉拒了。女人似乎不死心,她摘下面具:
“是我哦,也不喝吗?”
夏星辰瞥她一眼,神色未变:“也不喝。”
那个女人悻悻走了。
秋彦看了一眼,惊呼道:
“那不是女团里的颜值担当赵流萤么?我乐队好几个队友都是她的男粉,夏星辰你这都不喝?”
夏星辰笑了:“哦,就是下巴整了三次的那个?”
小谢给他收集来的那个资料夹里就有,说她特别喜欢整容,整个人都是科技与狠活,光是下巴就整了三次。
秋彦:“……”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来了,戴着兔子面具,看身形是个男人,他弯腰,颇为绅士地伸出手,想邀请夏星辰去舞池跳舞。
夏星辰垂眸看了一眼,伸出来的这只手五指短小,指甲盖长短不一,指甲上还残留着酒渍。
夏星辰没有伸手:
“不了谢谢。”
男人遗憾离开了。
秋彦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那男人身材高大威猛,他哼了一声:
“夏星辰,这男人也不错啊,比那个小……”
他本想说小瘸子的,但他知道夏星辰不爱听,又想到谢相容小时候爱吃棒棒糖,他就换了个称呼,改口道:
“比那个棒棒糖好多了吧?”
听见他这么代称谢相容,夏星辰被他逗笑了:
“哦,所以夏秋彦你喜欢这一款的?”
秋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不喜欢男的!”
见他这般抗拒的样子,夏星辰啧了一声:
“崆峒即深柜啊夏秋彦!”
秋彦问他:“那你呢?你怎么喜欢男的了?”
夏星辰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的了?”
秋彦:“……”
秋彦斜瞅他一眼:“是吗?我不信。”
就刚才他和棒棒糖相视一笑的眼神,压根就不清白的样子。
接着陆续来了好几拨人,都被夏星辰拒绝了。
虽然他想找的恋爱对象只打算维持三个月,但作为颜控,还是要挑一挑的,最起码,夏星辰不想委屈了自己的眼睛。
这时,又有一个戴孔雀面具的女人走过来了,她早在一旁观察许久了,见夏星辰连续拒绝了三四个人,她聪明地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
她端着酒杯,翩翩然地走过来,在即将走到夏星辰面前时,假装不小心崴脚,眼看就要扑倒在夏星辰怀里,夏星辰啧了一声:
“这演技不行啊。”
他躲开了,那女人便扑倒在了旁边的秋彦怀里。
秋彦:“?”
秋彦顿时脸黑了:“要是坐你旁边的是那个棒棒糖,你会让这女人扑到他身上吗?”
夏星辰歪头想了一下,笑答:
“不会啊,小谢很聪明的,他估计躲得比我还快。”
秋彦咬牙切齿:“……你这是在说三个人里边就我最笨吗?”
夏星辰起身,笑着摸了下他脑袋:
“我夏星辰的弟弟怎么会笨呢?基因不允许啊。”
秋彦瞬间被哄好了,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夏星辰被他给逗笑了。
可真好哄啊。
又低头看了一眼,袖口上沾到了一些酒,遂准备去洗手间擦一擦。
洗手间离卡座挺远,需要穿过舞池和人群,夏星辰路过吧台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吧台后面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穿着黑色制服,像是调酒师,脸上戴着一个黑鹰面具,低垂着头,专注地摇着手中的鸡尾酒。
个子高挑,身形清瘦,气质清冷,与喧嚣疯魔的舞池人群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夏星辰被他吸引了,停下脚步,转而看向那个调酒师。
旁边有个戴白狼面具的男人原本在跳舞,见夏星辰盯着那个调酒师,白狼面具停下了跳舞的动作,对夏星辰说:
“你想约他?他很难约的,我们刚才好多人想请他喝酒都被他拒绝了!”
“是吗?”
难得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眼的,夏星辰走了过去,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吧台的灯光晦暗,他托着下巴望着那个调酒师。
和小谢有点像。
但他和秋彦离开的时候,秋彦还故意不让小谢知道,所以小谢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
夏星辰啧了一声。
旁边那个白狼面具男人还不死心,跟在夏星辰身边,也来到了吧台,对调酒师说:
“帮我调一杯鸡尾酒。”
又转头对夏星辰殷勤笑道:
“请你喝。”
调酒师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一眼夏星辰,一言不发地开始了调酒。
由于打小弹钢琴的缘故,夏星辰很看重一个人的手。恋爱对象如果有一双漂亮的双手,自然更赏心悦目。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调酒师的手,手指纤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皮肤冷白,在幽暗的吧台灯光下,就跟白色骨瓷似的,颇有艺术美感。
调酒的动作也很好看,干净利落,手指抓着摇酒壶,微微用力,更显得五指骨节分明,带着一股力量感。
夏星辰眸子里流露出欣赏之意,目不转睛地望着。
直到调酒师把那杯调好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夏星辰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过着迷了。他定了定神,又把那杯鸡尾酒推回到了调酒师面前:
“我请你。”
旁边那个戴白狼面具的男人笑道:
“他不喝的!刚才那么多人请他喝酒,他都拒绝的!你还是跟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调酒师端起那杯鸡尾酒仰头一饮而尽。
男人:“……”
夏星辰又扫了一眼,调酒师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滑动,喝酒时动作不急,也不狼狈,很是从容淡定。
夏星辰啧了一声:爱了爱了!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然而舞池声音很吵,夏星辰只能对调酒师勾了勾手指:
“愿意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聊吗?”
那个调酒师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夏星辰没想到这个调酒师这么配合。
那个戴白狼面具的男人也没想到,他张着嘴巴,望着夏星辰与调酒师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走出后门,是一条小巷子。
此时夜色深沉,巷子里有不少声音,夏星辰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他听出来了,是亲亲摸摸的声音,还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大概是在舞池里看对眼了,就跑到这来苟且了。
借着月光,夏星辰背靠着墙,抱胸,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调酒师,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话:
“我……”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帅哥……”
一个男人从旁边的阴影处扑了出来,醉醺醺的,眼看就要扑到夏星辰身上,调酒师眼疾手快,一把捞过夏星辰,让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扑了个空,直接扑到旁边的树上了。
夏星辰的腰被那个调酒师揽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温热有力,像是蕴藏着蓬勃力量、随时会爆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感。
很好。
难得有一个长相、气质、双手,就连手臂的力度都完美符合他审美的对象。
夏星辰心想:只要五官不丑,那就他了!
想到这,夏星辰抬头:
“我能摘下面具看看你的脸么?”
第37章
巷子里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的那种。那个调酒师又戴着面具,夏星辰完全看不到他面具下面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似乎是笑了。
那双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淬着点笑意。
然后,夏星辰看到这位调酒师轻轻摇了下头。
夏星辰:“?”
不愿意摘面具,是不方便?还是五官比较丑?
就在夏星辰思索时,方才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又踉踉跄跄地转身:
“帅哥……帅哥在哪呢?”
他喃喃自语,浑浊醉态的眼睛环顾一圈,又锁定了夏星辰,接着咧嘴一笑。
眼看那个醉汉又朝夏星辰扑过来了,调酒师拉了一下夏星辰,又一脚踹向那个醉汉。
醉汉被调酒师一脚踹得歪倒在旁边的树上,抱着树干在胡言乱语。
夏星辰则被撞进调酒师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把调酒师脸上的面具都给不小心撞掉了。
吧嗒一声响,夏星辰低头一看,面具掉了,又抬头一看,瞳仁骤然紧缩了一下。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紧接着,他看到谢相容笑眯眯地问他:
“夏老师,找我出来是准备聊什么呢?”
夏星辰:“……”
社死了!
尴尬了!
好想换个星球活!
夏星辰哪敢跟他说自己准备跟他聊契约恋爱的事儿啊?他定了定神:
“准备聊聊……”
忽然意识到此刻两人的姿势有点暧昧,他退后一步,站直身体,抱胸质问,并准备倒打一耙:
“……小谢你怎么在这?”
谢相容眯了一下眼睛,没回答自己怎么在这的,只笑着对夏星辰道:
“作为夏老师的助理,当然是夏老师在哪,我也在哪。”
夏星辰:“?”
他这位助理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都已经能猜出自己的行踪了?
不等夏星辰疑惑,又听见谢相容继续追问:
“夏老师还没说呢,刚才准备和我聊什么?”
夏星辰咳嗽一声,再次转移话题: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来这的?”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
他自然不会说,这家私人会所也是他家的产业,他听见秋彦说带夏星辰去参加一个有意思的假面舞会,他就猜到应该是这里了,所以他从后门进来,假扮成调酒师,在酒吧里盯着夏星辰。
见谢相容沉默,夏星辰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
“还没回答我呢。”
刚缩回手,就见谢相容啪唧一下,朝自己倒了过来,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夏星辰:“?”
谢相容把身体的重量都朝他压过来了,夏星辰瞬间感觉半个肩膀都沉沉的,他瞅了瞅自己的手指,他刚才没用多大力吧?
就轻轻地戳了一下啊?
怎么就倒了呢?
“小谢?”
然后他感觉到谢相容的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接着耳朵边传来晕乎乎的,还带着点迷糊的低音:
“嗯?”
夏星辰:“!”
声音听着不对劲,像是喝醉了,不太清醒的那种感觉。
夏星辰转过头一看,谢相容的侧脸染上了一丝红晕,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谢相容和他一样,都是一杯倒的酒量。
估计是这杯鸡尾酒的后劲上来了,现在就晕乎乎的了。
夏星辰被他给气笑了,他又伸出手指戳了戳谢相容的脸颊。滑滑的,软软的,手感还挺好。夏星辰又忍不住戳了一下:
“不知道自己一杯倒吗?还敢喝?”
谢相容听了之后脑袋蹭了一下,从夏星辰的肩膀蹭到他的颈窝处,跟幼崽撒娇似的,嘴巴里嘀嘀咕咕地说:
“因为是哥哥请我喝的啊。”
夏星辰:“……”
他愣了几秒,歪头看了一眼,谢相容闭着眼睛,脸颊微红,声音带着醉意。所以说,清醒的时候不认他,喝醉了才乖乖喊他哥哥是吧?
夏星辰又愤愤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摸出手机,给秋彦发了微信,秋彦还想玩会儿,夏星辰就请服务员帮忙叫了一辆车,艰难地把谢相容挪回了家,拖进客厅。
谢相容如今长得比他还高,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幼崽了,现在拖他还挺费力的,一边拖一边还得应付谢相容的骚扰。
也不算骚扰,就跟一只小猫小狗,脑袋蹭着自己的主人,好似在撒娇。
夏星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撸一只小猫似的:
“不要乱动。”
谢相容嘟哝一声:“为什么?”
夏星辰:“……”
说他乖吧,偏偏不安分地蹭来蹭去;说他不乖吧,他还有问必答。
看来这酒鬼还有点意识,能听得懂他说的话,夏星辰双手抱住他肩膀,一边往卧室的方向拖,一边威胁道:
“不许乱动啊,再乱动就把你扔客厅了!叫你睡地板!”
“好坏……”
谢相容嘴巴里嘀咕着,但这次明显听话了,只蹭了一下就不动了,额头乖乖抵着他的肩膀,任由夏星辰拖着他往卧室走。
夏星辰被他气笑了:
“你说谁坏?”
他一边拖着谢相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跟他瞎聊天:
“是在说我吗?”
谢相容小声嘀咕了几句,夏星辰没听清。他声音太小了,像是不敢让他听见似的。
“哥哥坏……”
当夏星辰终于听清那两个字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抓了抓谢相容的头发:
“现在喝醉了才知道叫我哥哥啊?”
又抓了一下:
“之前怎么喊我夏老师?”
夏老师夏老师的,喊了两年。
夏星辰没听见谢相容的回答,谢相容像是醉过去了一样,没声儿了。
但夏星辰不打算放过他,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次机会,得趁他喝醉了从他这里套套话。
清醒的小谢如果不肯告诉他,那喝醉的小谢或者可以告诉他答案。
夏星辰伸手戳了戳他脸蛋:
“不许睡!”
又戳了一下:
“问你话呢?”
“怎么不喊我夏老师了?”
“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谢相容像是被他戳得不舒服了,又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既是撒娇,又是求饶。
夏星辰被他逗笑了,继续戳他脸蛋:
“不说话我就把你丢地上了啊!”
谢相容的脸颊被戳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巴,但没躲,仍旧乖乖地任由夏星辰戳他,只是不清明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委屈:
“是哥哥不想见我的。”
“哥哥讨厌我。”
“哥哥不要我了。”
夏星辰愣了一下,又继续拖着谢相容进了卧室,接着又问:
“我怎么不想见你了?”
“你从哪里脑补出这些的?”
谢相容睫毛卷翘浓密,像两只羽翼纤长的蝴蝶似的,黯然垂下:
“我害死了哥哥的爸爸。”
“哥哥讨厌我。”
“哥哥不想见我。”
夏星辰沉默了会儿,戳了戳他的脸颊:
“谁告诉你的啊?”
夏星辰说完,想到曾经从小时候的秋彦那里听过这个暴论,他追问道:
“你听秋彦说的?”
“嗯。”
夏星辰:“……”
夏星辰叹了口气,俩小孩打架只是个意外的导火索而已,就夏钟夜这种风流滥情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栽在自己的身上。
夏星辰至今还记得当年在医院,夏钟夜是如何狂傲地称呼秋彦为废物的,导致秋彦妈妈对夏钟夜彻底失望,最后酿成了双双惨死的悲剧。
但他没想到谢相容会因此记在心里,甚至愧疚到不敢见他,即便多年后遇到他了也不敢相认。
夏星辰被他给气笑了,戳了戳他脸颊:
“你可真是个笨蛋哪!”
谢相容可怜巴巴地“嗯”了一声,又蹭了蹭夏星辰的颈窝。
夏星辰被他蹭得发痒,又笑了:
“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啊?”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
意识到小谢不是故意不想认他,而是因为误会导致不敢认,夏星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他拖进了卧室。
正要往床边拖,谢相容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大床,又不情愿地别过脸去了:
“我不要睡这里!”
夏星辰:“?”
谢相容晃了晃脑袋,有点晕乎乎地站起来:
“我要去画室……”
“去画室做什么?”夏星辰问他。
谢相容没回答,自己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了,夏星辰大惊!
想到画室里挂着的那幅画,连忙走过去拉住谢相容,跟哄小孩似的,想把他往床的方向拉,谁知谢相容意外地固执,扒着画室的门不肯走:
“我要进画室看哥哥画的那个男演员!”
夏星辰:“……”
喝醉了还记得这茬呢?
夏星辰哄他:
\"乖,等明天哥哥给你看啊!\"
“不要,现在就要看!”
说完,一脚踹开了画室的门。
夏星辰:“!”
夏星辰顿时心提嗓子眼了。
完了!
谢相容扭头往画室扫了一眼:
“那个男演员的画在哪呢?”
当他终于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登时不出声了。
见那幅画被他发现了,夏星辰咳嗽一声,脑子飞快运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时,就看到谢相容歪了下头,盯着画室里裱起来的那副肖像画,醉意朦胧的眼睛眨啊眨:
“嗯?”
他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
“怎么有点像我啊?”
夏星辰被他给逗笑了。
他顺着谢相容的视线望过去,画室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裱好的画,正是那日晚上,谢相容睡在沙发上,沉静得跟个睡美人似的,夏星辰出来喝水,看到这一幕,手痒难耐,于是偷偷画下来的。
月光透过落地窗倾斜而入,青年躺在沙发上闭眼沉睡,几缕月光洒在他侧脸上,衬得那张脸一半冷白,一半在阴影之中,像是陷入黑暗中的堕天使似的,有种即将沉沦的颓废美感。
谢相容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他靠在门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夏星辰:
“哥哥,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夏星辰:“?”
疑惑几秒后,夏星辰就反应过来了,笑死,小谢不会以为自己喝醉了,看花眼了吧?
夏星辰乐得正好,他走过去,敲了敲谢相容的脑袋:
“叫你喝酒,现在好了,喝出毛病来了吧?都看不清东西了!”
又强行给他洗脑:
“是不是把画上的男演员看成你自己了?”
谢相容乖乖地点了下头,委屈地嗯了一声,又斜瞅了画像一眼,抿了抿嘴巴,低落道:
“我看错了,哥哥不可能画我的……”
又黯然地垂下头:
“小谢好像长残了,哥哥不喜欢了,不让小谢当模特,都看不上小谢了……”
夏星辰:“!”
谢相容说完,又吸了下鼻子,感觉鼻子酸酸涩涩的:
小时候哥哥还让自己当模特来着,十五岁的时候,他假扮哥哥室友的时候,哥哥也给自己画了的,现在不给自己画了,肯定是自己长残了!
夏星辰:“……”
这小子怎么突然emo了?
“小谢啊……”
夏星辰刚喊了一声,谢相容就扑到墙壁上,一把将那幅画像扯了下来。
夏星辰:“!”
他大惊,连忙把那幅画抢了过来,谢相容见状,更生气了,眼眶红红的,质问夏星辰:
“哥哥不喜欢小谢了是不是?”
夏星辰:“……”
“因为小谢长得不好看了,所以哥哥不喜欢小谢了,找别人当模特,不给小谢画了是不是?”
茶色的瞳仁水光潋滟,眼眶红红,鼻子红红的,眸子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
将哭未哭的样子,漂亮中又夹杂着一丝脆弱,夏星辰看得心都软了,连忙把画像搁一边的画架上,过去摸了摸他脑袋,安慰道:
“小谢没有长得不好看。”
谢相容被他安慰到了,乖乖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仍旧固执地盯着被搁在画架上的那幅画:
“那哥哥去把那幅画撕了!”
夏星辰:“?”
夏星辰哭笑不得。倘若明天他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倒还好,要是记得,他现在把这幅画撕了,明天小谢又该找自己算账了!
见夏星辰不动,谢相容嘴角又压下去了:
“所以哥哥还是更喜欢那个男演员是吗?”
纤长浓密的睫毛又沮丧地垂了下去:
“要是哥哥不愿意……”
茶色的瞳仁冷幽幽的:
“那小谢帮哥哥撕好了!”
说完,醉意朦胧地朝那个画架走过去,夏星辰连忙拉住他,谁知谢相容十分固执,想甩开夏星辰的手,一个踉跄,两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卧室传来噔噔蹬的脚步声:
“怎么了?”
刚从假面舞会回来的秋彦,听见楼上卧室传出砰地一声,连忙小旋风似的赶过来了。
夏星辰瞅了瞅趴在自己身上,还准备挣扎起来的酒鬼小谢,又瞅了瞅秋彦,秋彦脸上一幅“我看穿你了夏星辰”的表情,抱臂冷哼:
“纯洁的兄弟情?张飞和刘备会搂抱在一起吗?”
夏星辰:“……”
累了,毁灭吧!
第38章
谢相容晕乎乎地睁开眼,只感觉头晕脑胀。他望着天花板,大脑放空了几秒,接着,昨晚的记忆潮水一样涌进脑海:
喝了夏星辰推给他的那杯鸡尾酒,一杯倒,被夏星辰拖回去,发酒疯,喊哥哥,还踹开了夏星辰的画室……
谢相容眨了眨眼,记忆停在画室门被踹开的那一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被哥哥珍藏在画室里,裱起来的那幅肖像画……画的是自己吗?
想到这,谢相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在脑子里反复回想确认,几秒后,嘴角才一点一点地翘起。
他转头一看,窗帘被拉开了一些,几缕温柔的晨曦透进来,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正要起来,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夏秋彦,十年前是不是你把小谢赶走的?”
夏星辰抱胸质问。
门口的走廊上,秋彦抱着一包干脆面,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却逃避似的,瞟来瞟去:
“也……也不算吧。”
在夏星辰严厉的眼神下,秋彦越说越心虚:
“就……就把他关在花园后门那,他进不来,那几天正好是夏季的台风天气嘛,下了一场暴雨,谁知道他没走,一直在门外喊,第二天早上我跑阳台一看,他晕倒了,被路过的人送去医院了……”
秋彦不敢多说,寥寥几句,夏星辰蓦地想起他高烧的那几天,虽然他烧得迷迷糊糊的,却隐约听见有人喊他,三更半夜的时候都能听得见,声音感觉很遥远,断断续续的,所以传到他耳边的时候已经弱不可闻,比幼猫的声音还要微弱。
一想到曾经的小谢,被关在花园门外,双手扒着铁门,在黑漆漆的雨夜喊他,孤零零地,可怜弱小无助的画面,夏星辰二话不说,抬脚狠狠踹了秋彦一脚。
秋彦哎呦一声跳了起来,夏星辰又追过去继续踹,踹得秋彦吱哇乱叫,四处逃窜。
听这声音,秋彦似乎是噔噔蹬逃下楼去了,脚步声逐渐远去,谢相容又眨了下眼睛,原来哥哥也早就认出他来了吗?
所以……十年前,哥哥不是不想见自己,也并不讨厌自己吗?
就谢相容漫无边际地瞎想时,他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随即是进来的脚步声,谢相容闭眼装睡。
脚步声逐渐靠近,夏星辰走到床边一瞧:
“咦,还没醒吗?”
那就让他继续好好睡吧,夏星辰刚准备转身,就看到谢相容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眼神软乎乎的,像一只懵懂的小动物似的。
夏星辰不自觉地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醒啦?”
谢相容嗯了一声,继续望着他。
想到昨晚那混乱的一晚,夏星辰又尴尬地咳嗽一声,瞥他一眼,试探地询问:
“你昨晚喝醉酒了,还记得吗?”
谢相容嘴角勾起,他摇摇头,乖乖道:
“不记得了。”
就跟做戏做全套似的,谢相容又眨了下眼睛:
“头还有点晕……”
夏星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窃喜:
幸好小谢不记得了,要不然自己画室里挂着的那幅肖像画就不好解释了。
洗漱完,跟着夏星辰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谢相容看到秋彦贴墙站着,脑袋上还顶着一包干脆面。原本身体还斜斜地倚在旁边的电视柜上,见夏星辰下来了,连忙站直。
夏星辰斜瞥他一眼:
“给我站好。”
秋彦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跟在他身后的谢相容,抿了抿嘴巴:
“好饿,能吃点饭吗?”
早上起来就挨训,又挨踢,现在还罚站,都没来得及吃早餐呢。
“不能。”
秋彦:“!”
他望着那两人相亲相爱地吃早餐,夏星辰还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到谢相容碗里,谢相容夹起来吃了,嘴角翘起,看了秋彦一眼,脸上的淡笑带着点炫耀似的,明知故问道:
“夏老师,他惹您生气了吗?”
“嗯,”夏星辰说,“他做错事了。”
“哦,做错事了啊,”谢相容托着下巴,微笑道,“做错事了是该罚。”
秋彦:“……”
故意的吧?
肯定是故意的!
秋彦闻着餐桌上飘过来的香气,饿得肚子咕咕叫。
今天有个颁奖典礼需要参加,吃完早餐,趁着时间还早,谢相容去附近一个小卖部买棒棒糖。
小卖部在海湾街开了很多年了,谢相容还记得那个老板,是个老头,小时候,有一次他给夏星辰当小模特,夏星辰说作为报酬,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那时候还是幼崽的他说:
“想要一根棒棒糖,苹果味的!”
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棒棒糖是之前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所谓童年缺什么,长大了就会报复性地渴求什么。
老板扒拉了一下,说:
“棒棒糖有,但苹果味的没有。”
谢相容哦了一声。
老板说:“反正都是棒棒糖嘛,一样的。”
谢相容笑了:森*晚*整*理
“我这人比较挑。”
不是他喜欢的口味,那就宁缺毋滥。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看到柜台旁边,贴着一张纸,泛黄了,上面的画像都褪色了,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模糊不清。
见他盯着那个画像看,白发苍苍的老板说:
“哦,是一张寻人启事。”
谢相容又看了几眼:“寻人启事?”
“对啊,”老板说,“很久了,快十年了吧,就这附近,听说是一个小孩丢了,他哥哥到处找呢。”
老板说起陈年旧事,顿时来劲儿了,他咦了一下,思索几秒,道:
“说起来那事儿也怪,说是他哥哥好像也不是,要真是小孩的哥哥,怎么会连张照片都没有呢?”
老板说:
“但要说不是小孩他哥哥,找人的时候又挺着急的,没照片找不到人,就画了好多画像,给我们一笔钱,说让我们贴这个寻人启事,要是看见那小孩了就联系他。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寻人启事是贴画像的……”
谢相容又仔细看了几眼,那张泛黄的画像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还有最下角几个模糊的小字:
夏星辰,电话,重谢
谢相容望着那张泛黄的寻人启事,愣了几秒:
原来哥哥不是不要我了,哥哥也是找过我的……
谢相容像是梦游似的,走出了这家小卖部,又沿着马路,走了几分钟,去了另一家便利店:
“老板,有苹果味的棒棒糖吗?”
这家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笑着说:
“我找找啊。”
在老板找的功夫,谢相容又环视一圈,这回,他在收银台前方看到了,同样泛黄模糊了,上面已经被新的广告覆盖了,只留下小半张。
“找到了!”
老板娘掏出一盒棒棒糖,见他盯着收银台前方,老板娘问他看什么,谢相容说:
“那是寻人启事吗?”
老板娘先是愣了几秒,好半天想起来了,她啊了一声:
“对啊,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说是附近有人丢了一小孩,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找回来了没有?”
谢相容嘴角翘起:
“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就好!”老板娘大喜,感慨道,“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我当时就觉得那小孩有个好哥哥,挨家挨户地敲门,说他弟弟在这附近丢了,问有没有看见过他弟弟。”
“问了好多天,后来我还看见他在街上到处贴寻人启事,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画像,说他没有照片,都是自己画的呢。”
谢相容买了几根棒棒糖放口袋里,走出便利店,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电线杆,他无意间瞟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电线杆上也贴了一张,泛黄的画像,模糊的几行小字,这张最后只能勉强看得清一个“夏”字了。
谢相容抿了抿嘴巴:
原来哥哥不仅找他了,还画了好多寻人启事!
他给哥哥做过小模特的,哥哥画画很厉害,可以画得很逼真,跟照片似的,但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一张画最起码也得画两三个小时。这个老板娘说哥哥手上拿了厚厚一叠,哥哥花了多少时间才能画出来呢?
谢相容漫无边际地想着,掏出一根,剥开糖纸,塞嘴巴里,嚼了嚼嘴巴里的苹果味棒棒糖。
虽然是苹果味的,但感觉好甜!
晕乎乎地回去了,夏星辰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发,见谢相容回来了,他疑惑问道:
“小谢你买个东西怎么去那么久?”
谢相容静静地望着他,半响没说话。
夏星辰:“?”
夏星辰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
“回神!问你话呢。”
谢相容这才轻笑一声,眼睛仍旧盯着他:
“买棒棒糖去了。”
夏星辰:“……”
这小子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他望着夏星辰,茶色的瞳仁潋滟着,像是情绪翻涌,泛起了点什么,直勾勾地盯着。
夏星辰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小子有点反常,眼神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他问谢相容:
“怎么了?”
谢相容摇摇头,复又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浅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
“夏老师吃吗?”
夏星辰:“?”
总感觉这小子哪里怪怪的,但很快夏星辰就没时间思考这个了,因为小谢笑起来是真好看啊。
那张漂亮脸蛋上,一旦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感和清澈。
夏星辰接过那根棒棒糖,对谢相容笑了:
“小谢怎么还喜欢这种小孩的东西啊?”
谢相容嗯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他,微笑道:
“喜欢。”
第39章
夏星辰刚走进颁奖典礼的后台,一个年轻人就匆匆忙忙地从不远处奔过来了:
“夏老师!”
夏星辰一看,这是他下部电影的导演,姓宋,宋导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点为难的表情,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夏星辰对他抬了抬下巴:
“说。”
宋导演吞吞吐吐道:
“是、是这样的,咱们这部电影的那个投资方也来了,说请您过去见见……”
宋导说完,紧张地望着夏星辰。
他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在娱乐圈资历浅,花了五年时间好不容易磨出了个好剧本,找演员找投资结果处处碰壁,本来都打算回家种地了,剧本意外被夏星辰看到,就同意零片酬出演。
因此,在这个项目上,他虽然是导演,但完全没有其他导演的那种强势,跟夏星辰的角色反过来了似的,变成演员指挥导演了。
夏星辰之前听他给自己发了一个喜报,说他找到了投资方,但娱乐圈水深得很,这个投资方靠不靠谱还不一定呢。
见见也行。
夏星辰点点头:
“那带路吧。”
坐电梯上去,夏星辰跟着进了一个顶层大包厢,包厢里乌烟瘴气,里面三三两两地搂在一起。
夏星辰扫了一眼,全是大佬,投资方,品牌方、电视台制片人、影帝、一线大咖,都在这个包厢里。
宋导小声在他耳边说:
“角落里的那个就是。”
夏星辰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脑袋上只稀疏着几根头发,跟秃头差不多了。秃头男弯腰倒了一杯酒,主动给夏星辰敬酒。夏星辰婉拒了。
秃头男也没为难,笑着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
就在夏星辰松一口气的时候,秃头男目光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谢相容,眸子亮了亮:
“既然夏老师不喝,那您身边的助理代替您喝总行了吧?”
夏星辰瞥他一眼,见他眼神黏在身后的谢相容身上,夏星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怪不得他说这位投资方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原来打得是这主意啊?
见夏星辰不乐意了,旁边有人对夏星辰说了:
“夏老师,咱剧组好不容易拉到了投资,您要是把陈总惹恼了,那整个剧组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陈总给咱们剧组投了8000万,让您家助理喝杯酒不过分吧?”
说话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孩,他偎依在秃头男旁边。
宋导咳嗽一声,小声对夏星辰说:
“他是投资方塞进来的角色。”
夏星辰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刚才说话的小明星顿时缩了下脖子,不敢吱声了。
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
就在这时,谢相容开口了,对夏星辰微笑道:
“一杯酒而已,没关系的,夏老师。”
谢相容说完,伸手去端那杯酒,被夏星辰按住:
“你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吗?”
小谢和他一样,都是一杯倒的水准。昨晚假面舞会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我知道夏老师很喜欢这个剧本。”
谢相容抬眸望着夏星辰,小声道:
“为了夏老师,我愿意的。”
夏星辰抬头一看,见他眸子弯起,茶色的瞳仁里一片坦然、从容,又带着某种热烈,夏星辰愣住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谢相容端过那杯酒,仰头正要喝,又被那位投资方叫停:
“这样喝可没意思啊!”
他对谢相容勾了勾手指,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坐我腿上喝。”
周围的大佬们都在笑,打量着谢相容,眼神各异,既有惊艳的、也有龌龊的、放荡的、肆无忌惮的:
“这么好看,当什么助理啊!给我敬杯酒,我捧你当明星好不好?”
投资方听了,更是乐了,捏了一把旁边搂着的小明星,对谢相容说:
“你要是愿意跟我,我就让你演这部剧的男二怎么样?”
那个投资方眼神有几分醉意,还带着几分馋意,放肆地打量着谢相容,目光从他那张漂亮脸蛋,再到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龌龊的小心思,对着谢相容呵呵笑。
谢相容斜瞥了一眼那个投资方,眸子里划过一丝阴骘,转瞬即逝。
投资方还浑然不觉,继续对他笑,笑容十分猥琐:
“你要是伺候得好,给你单开一部剧让你当男一号也不是不可以。”
夏星辰夺过谢相容手中的那杯酒,直接泼在了那个投资方脸上:
“我看张总醉了,给张总醒醒酒。”
那个投资方被泼了一脸,顿时恼羞成怒地站起来:
“你干什么夏星辰?仗着你背后有金主就了不起是吧?”
投资方指着他大叫:
“撤资!现在就撤资!这部电影老子不投了!”
投资方旁边的小明星也站了起来:
“夏星辰你有病吧?咱陈总投的不是一万,不是十万,而是8000万!这样的财神爷去哪个剧组不被捧着?别说让你助理敬杯酒了,就是让你趴下来给陈总擦鞋你也得跪着给咱陈总擦!”
夏星辰把酒杯丢在桌子上,对小明星冷笑:
“还是留着你擦吧,我就不奉陪了!”
夏星辰说完转身就走。包厢里窃窃私语:
“我听说夏星辰背后有个金主是吧?”
“对啊,一个助理长得比明星还好看,他招这个助理说不定是两人一起伺候那个金主呢。”
有人望着夏星辰离开的背影,眼神猥琐:
“瞧他那腰那腿,啧啧,说不定背地里早就被金主操.烂了。”
那人刚说完,原本跟在夏星辰身后离开的谢相容转身,抄起桌子上的一瓶啤酒,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
那人扭头,捂着脑袋:
“你神经病啊?干嘛打我?”
谢相容朝那人歪头一笑:
“都说我神经病了,神经人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说罢,扔下手里握着的那一截残留的啤酒瓶,转身走了。
出了包厢,走到走廊外,谢相容抿了抿嘴巴,对夏星辰道:
“对不起,夏老师。”
夏星辰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谢相容: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等谢相容回答,夏星辰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笑道:
“刚才那个投资方要你过去坐他腿上的时候,你就该把啤酒瓶砸他脑袋上了!”
谢相容站着不动,乖乖地任由他摸着自己的头发,眼神柔软地望着夏星辰:
“我没关系的,但夏老师不行。”
侮辱夏星辰的话,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夏星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摸了下他的头发:
“小谢去帮我买杯咖啡吧!”
等支开谢相容之后,夏星辰就带着宋导回了后台的休息室。
宋导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夏星辰对面,显然被刚才那又泼又砸的场面给吓懵了。
夏星辰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啧了一声:
“泼酒一时爽,现在火葬场啊。”
就刚从包厢走出来的这几分钟,宋导已经接到了其他两个投资方撤资的电话了。
看来是那个投资方联系了其他几个,一起撤资施压。上亿的项目,这要是一撤资,这个项目就等于黄了。
想要重新开启,需要重新找别的投资方,要不然前期项目组这么多人就白忙活了。
虽然刚才给投资方泼酒很爽,但爽完了,还是得面对现实。
夏星辰思考了几秒:
“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给他道个歉吧。”
就在这时,宋导接到了制片人的电话,制片人听说了这事儿,连忙在他们和投资方中间打圆场,传达投资方的意思:
“什么道歉?不接受!除非让那个助理来我套房里道歉!”
夏星辰:“……”
让小谢去他那个套房里道歉?
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制片人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说:
“要不然咱们带上助理一起去?有我们在,投资方应该不至于敢当场对谢助理怎么样。”
夏星辰翘起二郎腿,坚决道:
“小谢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是那个投资方逼小谢坐他大腿上喝酒的,小谢没当场把他打趴在地,夏星辰觉得小谢已经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制片人:“……”
制片人为难道:
“虽然如此,但谁叫人家是投资方呢?想要在娱乐圈混,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啊。”
夏星辰不为所动:“总之,小谢不行。”
他可以为了剧组去跟那个人道歉,但小谢不行。
他会想办法善后,但绝不是以委屈小谢,或者牺牲小谢作为条件的。
谢相容走到无人的消防通道里,摸出手机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哪个房间号?”
顶层套房,投资方陈总被泼了一脸的酒,不得不离开包厢,回了自己的房间,正在骂骂咧咧地洗脸。
忽然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他扭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这不夏星辰身边的助理么?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咧嘴对谢相容笑了:
“怎么,夏星辰让你来道歉了?”
说完,又得意洋洋地了起来。没想到他刚给制片人打电话,说让夏星辰助理来他套房给他道歉,这人就来了。看来那个夏星辰假装清高,背地里还挺上道嘛。
也是,他都联系两个投资方撤资了,一个助理,和上亿的投资相比,傻子都知道会怎么选了!
谢相容笑了一声,朝他走过去。
投资方陈总顿时激动了,低头瞅了瞅,自己刚被泼了酒,不仅脸上,衣服上也被泼湿了,黏在身上不舒服,他对谢相容露出一个轻浮的笑意:
“刚才夏星辰把酒泼我衣服上了,你过来替他帮我脱了,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谢相容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走过去,抓着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按在洗脸池里。
咕噜咕噜。
投资方陈总喝了好几口水,呛得不行,谢相容又抓着他的头发提起来。
投资方骂了一句:
“我草……”
刚骂了两个字,脑袋又被按下去了。
洗脸池里蓄满了水,他继续咕噜咕噜地喝着,反复几次,窒息感让投资方腿都软了,谢相容一松手,他就颤抖地瘫坐在地上。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投资方扭头一看,他认得,是酒店的管家,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
投资方有气无力地指着谢相容,对酒店管家道:
“把他给我赶出去……”
金丝框眼镜的管家瞥了他一眼,置若罔闻,走到谢相容面前,把手上的打包盒递过去:
“少爷,您要的咖啡。”
投资方:“!”
投资方瞳孔地震,这家酒店是松城最知名的离园酒店。而离园的主人……
投资方顿时一个机灵,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想要抱住谢相容的脚:
“谢总……”
谢相容抬脚,让他扑了个空,头也不回地拎着咖啡走了。
走到后台休息室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夏星辰的声音:
“实在不行,我自己出资算了!”
制片人对夏星辰说:
“夏老师,为了一个助理得罪投资方,这……值得吗?”
制片人又劝:
“这年头,助理好找,投资方不好找啊。您要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帮您去跟助理说一说,让他去道歉,他要是不道歉,直接开掉也行,这样也能让投资方消消气,我之后再帮您重新找个助理不就行了?”
听到这,谢相容顿住了脚步,紧接着,他听见里面传来夏星辰的声音:
“不行哦,我只要小谢。”
谢相容愣了下,几秒后,嘴角一点一点的,无声地翘了起来。
又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的咖啡,怕咖啡冷掉了,便敲了敲门进去了:
“夏老师,您的热咖啡。”
夏星辰接过,喝了一口,连温度都是温温的,恰好到处,一点也不烫。
小谢太贴心了!
这么贴心的小谢,他怎么能让他受委屈呢?
夏星辰对制片人说:
“就这么定了吧。”
不等制片人说话,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就在这时,投资方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了,连滚带爬:
“夏老师!”
夏星辰看到投资方进来了,眸子里划过一丝警惕,将谢相容拉到自己身后,看向投资方:
“又来做什么?”
谢相容垂眸望了一下自己的手,他的手被夏星辰拉着,夏星辰还挡在他面前,谢相容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用力,回握住夏星辰的手。
察觉到手被反握住了,夏星辰扭头看了一眼谢相容,那双茶色的瞳仁望着自己,亮晶晶的,软乎乎的,夏星辰还以为他害怕了,便安慰地捏了捏,小声笑问:
“怎么了?”
谢相容嘴角翘起,握紧了夏星辰的手:
“夏老师是在保护我吗?”
第40章
投资方瞟了一眼谢相容,他站在夏星辰身后,仗着夏星辰看不见他的表情,便眸子微眯,茶色的瞳仁冷幽幽的,泛起一层阴骘。
投资方只瞧了一眼,额头的冷汗便冒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怎么当起了小助理,但他哪敢拆穿?更不敢跟他对视了,只能把目光转移到夏星辰身上,急急道:
“夏老师,您误会了,我是来跟您道歉的。”
夏星辰:“?”
这又是什么把戏?
夏星辰扭头与谢相容对视一眼,夏星辰望过来的时候,谢相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把下巴搁在夏星辰的肩膀上,对夏星辰眨了眨眼睛,显得乖乖巧巧的,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投资方:“?”
夏星辰见他这样,瞬间怜爱了:
小谢好乖啊!
他忍不住摸了摸谢相容的头发,谢相容乖乖任他摸,跟一只幼猫享受主人抚摸似的,似是喜爱极了,眸子愉悦地弯起,冲夏星辰微笑。
投资方:“!!!”
这位谢总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怎么忽然扮起了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助理了?
投资方不敢看,不敢问,也不敢说,环顾一圈,见茶几上搁着几瓶啤酒,他拿起一瓶,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全部喝光之后,晃了晃空空的啤酒瓶:
“夏老师,我给您赔礼道歉!”
夏星辰:“?”
所谓反常即为妖,就在夏星辰还在震惊这位投资方之前在包厢里不是牛气冲天么,怎么忽然大变脸的时候,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谢相容的声音:
“就这?”
投资方小心翼翼地瞟他一眼,见他眼神颇为不满,投资方咬咬牙,又拿起一瓶,继续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夏星辰:“……”
几秒后,投资方亮了亮第二个空酒瓶,顺便瞟了一下谢相容的脸色,见他下巴搁在夏星辰的肩膀上,嘴角勾起,发出一声嗤笑:
“我看你在包厢那会儿,酒量不止这一点吧?”
投资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喝得还不够,于是双手颤巍巍地又捞起第三瓶。
见他抱着啤酒瓶的手抖个不停,夏星辰啧了一声,有点不忍直视了:
“行了。”
投资方瞟了谢相容一眼,他没发话,投资方哪敢停,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又喝光了,这才听见谢相容淡淡开口:
“没听见夏老师的话吗?”
谢相容发话了,投资方赶紧点头:
“听见了听见了!”
投资方连连道歉,只差跪下来了,卑微得跟路边的一只蚂蚁似的,好似夏星辰随便一脚都能踩死。
夏星辰不傻。
投资方态度大转变,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肯定是他背后那个所谓的“金主”知道了,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投资方跑来道歉的,还如此诚惶诚恐。
可见那个金主的势力有多强,连这个豪掷8000万的投资方都怕成这样!
想到这,夏星辰对投资方抬了抬下巴:
“既然道歉那就要拿出诚意来。”
投资方点头哈腰,下意识又伸手去摸啤酒瓶,夏星辰被他给气笑了:
“把你灌醉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投资方一头雾水:“那?”
夏星辰道:
“你只要告诉我,是谁让你来跟我道歉的就行。”
谢相容一听,眸子微眯,望着投资方,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跟只盘在夏星辰肩上的一条毒蛇似的。
投资方下意识瞟了谢相容一眼,瞟到谢相容那个眼神,他一个激灵,马上回想起了刚才在洗手池里的窒息感,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了。
“这个……这个……”
投资方看了看夏星辰,抱胸,冷眼逼问似的,盯着自己;又瞅了瞅夏星辰身后的谢相容,眸子眯起,也在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这也不敢得罪,那也不敢得罪,投资方左右为难,简直快要哭了。
他咬咬牙,还是摸上了茶几上最后一瓶啤酒,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仰头正要闭眼喝,夏星辰啧了一声:
“有那么为难么?”
见投资方宁愿喝酒也不肯透露半个字,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夏星辰也不为难他了,叹了口气:
“行了,你走吧。”
投资方不敢动,看了一眼谢相容,谢相容抿了抿嘴巴:
“夏老师叫你走你就走吧。”
投资方如蒙大赦,狼狈地跑出去了,生怕跑晚了再被抓回去受罪似的,堪称用逃窜来形容。
夏星辰:“?”
他有那么可怕吗?
不过好在终于清净了!
夏星辰反手摸了摸谢相容的头发,谢相容眸子弯起,瞳仁里淬满笑意。
夏星辰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几秒后,又想起那个似乎无处不在,又一点身份也不漏的神秘金主,夏星辰眸子又眯了起来:
“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谢相容继续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还撒娇似的蹭了蹭:
“嗯?”
意识到夏星辰说的“他”指的是那位幕后金主,谢相容抿了抿嘴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委屈:
“嗯,神经病。”
夏星辰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那一丝委屈,感觉到肩膀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点儿挪开的意思都没有,夏星辰笑着抖了下肩膀:
“好了哦,给我起来。”
谢相容不肯起,下巴继续搁在他肩膀上,还试图往他脖颈边蹭了蹭:
“不要。”
跟小孩撒娇似的,可漂亮的人撒娇并不让人讨厌,只会让人会心一笑,夏星辰也拿他没办法。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秋彦刚进去,下意识地马上关上了门:
“对不起打扰了!”
反应过来,又一脚踹开:
\"草!你俩干什么?\"
夏星辰一头雾水:
“我俩怎么了?”
秋彦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谢相容,谢相容比夏星辰高一些,站在夏星辰身后,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姿势亲昵得很,偏偏夏星辰还不觉得有什么。
秋彦暴躁地都要跳起来:“反正、反正我和我助理可不会这样!”
夏星辰哦了一声:
“看来你和你助理关系比较塑料啊!”
秋彦:“……”
秋彦又看了看谢相容,谢相容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有恃无恐的微笑来,动作丝毫不懂得收敛,甚至还炫耀似的蹭了蹭夏星辰的肩膀。
秋彦:“!”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敲门提醒:
“夏老师,颁奖典礼快要开始了!”
谢相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夏星辰的肩膀,直起了身体。
两人走出后台休息室,刚走出来,就看到对面那个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走出一个男人,男人有一双忧郁的眸子,背着一个画架,他看到夏星辰,忽然愣住了。
夏星辰也看到他了。
那个男人嘴唇动了动,想张嘴说什么,夏星辰没等他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相容回头瞥了那男人一眼,嘴角勾起,也扬长而去。
男人驻足在门口,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子黯然地垂下。
颁奖典礼即将开始,后台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吃瓜,窃窃私语道:
“这不是曾经如日中天的影帝宋郁吗?”
“娱乐圈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年,夏星辰还是宋影帝的替身演员呢,谁知道替身现在成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顶流?”
“可不是?就说咱这次颁奖典礼,来了百八十个明星,主办方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休息室,反倒是宋影帝,落魄到跟一帮新人挤在一个化妆间里,连个休息室都没有……”
“听说前不久他还跑去一个酒吧商演,兴致勃勃地弹了一首钢琴,因为弹得不好还被人扔啤酒瓶把脑袋砸出血了呢……”
走在最后面的秋彦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背着画架的男人,快步往前,走到夏星辰旁边,问他:
“那人谁啊?”
夏星辰笑了:
“一个不重要的人而已。”
夏星辰脚步不曾停留,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去颁奖典礼。
“夏老师您的位置。”
工作人员引领他走到了颁奖典礼的第一排,夏星辰道了一声谢,刚坐下,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一溜烟跑过来,在即将跑到夏星辰面前时,被谢相容伸手拦住了。
高个子男人看了一眼谢相容,点头哈腰地:
“小谢是吧?您还记得我么?”
谢相容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高个子男人指了指自己,谄媚笑道:
“我啊,田七!宋郁的助理!之前咱俩还一起当过群演,一起蹲在树底下吃过盒饭呢,还记得不?”
谢相容神色未变,淡淡问:
“有事么?”
田七瞟了一眼夏星辰,对谢相容小声道:
“小谢啊,啊不,谢助理,就想问问夏老师还缺助理不?缺的话,能不能给我谋个差事啊,我也想当他助理……”
谢相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不是宋影帝的助理么?”
田七一听那个名字,顿时撇撇嘴,道:
“什么影帝?他啊?早就过气啦!一年只接了个酒吧的商演,学夏老师弹钢琴还他妈搞砸了,弹错了好几个音被人扔酒瓶轰下台了,混不下去了都!”
田七说完,又扯长脖子冲夏星辰招手:
“夏老师夏老师,您这还缺助理么?我怎么着也算是您的老熟人了,我要当您助理,可不一定比小谢做得差!”
夏星辰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在洗手间里洗手,忽然听见最里面的那一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衣料摩擦,还有呜呜呜的吞咽的声音、以及口水的声音。
这个颁奖典礼半个娱乐圈都来了,明星一多,各种幺蛾子也多,夏星辰浸淫娱乐圈多年,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洗完手,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笑声,有人低低道:
“刚才看到夏星辰了吧?想当年,你还是影帝的时候,他一个十八线糊咖,还蹲下来给你擦过鞋子呢,现在呢?”
听见自己的名字,夏星辰脚步一顿。
接着,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怪笑:
“现在呢?人家风风光光地坐在颁奖典礼的第一排,你却跪在这地上伺候我……”
几秒后,说话的那人闷哼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推开门走出来,正准备系皮带,看到夏星辰,咳嗽一声,慌慌张张地系好皮带后溜走了。
夏星辰垂眸一看,跪在里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嘴巴红红的,一幅狼狈至极的样子。
宋郁毫不在乎地站了起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看到我现在这副惨状,你是不是很高兴?”
夏星辰:“?”
宋郁表情麻木,空洞的眼神聚焦在夏星辰身上,瞬间转化成鲜活的恨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按了一下,啪地一声,弹.簧.刀弹了出来,在幽暗的洗手间里泛着寒光。
夏星辰顿觉不妙。
他现在离洗森*晚*整*理手间门口还有数米远,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跑出去。就在他思索时,宋郁已经扑上来了!
夏星辰瞳仁瞬间紧缩。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过来了,一脚踹向宋郁,宋郁被踹得歪倒在了地上,弹.簧.刀也掉在了地上。
夏星辰松了一口气。
谢相容弯腰捡起那把弹.簧.刀,眸子冷幽幽地盯着他。
宋郁扭头一看:
“又是你?”
谢相容没搭理他,只紧张地握住夏星辰的手:
“夏老师没事儿吧?”
夏星辰捏了捏他的手:“没事儿。”
宋郁看了看谢相容,又看了看夏星辰,忽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
“夏星辰,你以为你这个助理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放肆地笑了起来:
“你助理有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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