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第91章
◎“没人会说你撒谎了吧”◎
“然后呢?”电话中, 五条悟如是问道。
我正趴在卧室的窗前,一手拖着脸颊,一手握着手机,与他讲述着关于早上那些事, 在说完归还礼物, 并表示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后停顿下来。
抬眸望了眼窗外的夜空, 今天星星好多, 也不知道他那边如何。
“然后啊,”白天学校的事明显令他起了兴致, 可惜后续却不尽如人意, 我瞥瞥嘴,告状般的抱怨说,“他们说我撒谎!”
*
教室氛围本就压抑, 在我说出“已经有男朋友”那番话后好像更沉静了。
“学姐拒绝我直说就好了, ”王家少年打破气氛, 讪笑说, “也不用找这么勉强的理由啊。”
“什么理由?”我不明所以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
“可你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对啊, 那又不妨碍我交男朋友。”
“学姐回国才不到3个月吧?”
“那又怎么样?”
“是学校里认识的吗?”
“才不是啊,他在国外。”微微皱了下眉, 这人问题也太多了吧。
“我知道了。”他浅浅笑道。
所以你知道什么了啊???
一头雾水地收回视线,巡视一圈,不少人捂着嘴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的表情。
原来如此, 这群没眼力见的东西压根就不信我会有男朋友这件事。
真是狭隘。
“爱信不信,走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反正要讲的已经说完, 礼物也还了回去, 这家伙今后别缠着我就好。
*
“欸…可你不是说的实话吗?”五条悟困惑道, “这有什么不信的?”
“大概东方秋会与人正常交往这种事,在他们眼里本身就很不切实际吧。男朋友什么的,也是胡编乱造。”
但老实说,曾经的我也这么看待自己。
“那还不简单,明确告诉他们是谁不就好了?”五条悟在电话那边沾沾自喜说,“反正我在你们那也算有名欸。”
真是自恋啊。
“那样会被笑掉大牙的吧。”没好气说。
与普通人恋爱放在我身上别人都觉得是吹牛,何况是你这种家伙。
“为什么?”
“哼,”莫名有些来气了,“说了你也不懂!”
“生气了吗?”他愣愣道,“可我什么也没做啊?”说着又像是想通了什么,“我明白了,应该在回国前就把女朋友公开才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种。”
这番话让我不禁联想到狗血爱情剧里,有钱人那些浮夸的表白方式,套在五条悟身上却觉得是个可爱的笨蛋才会想出来的法子。
“笑什么?”他问。
“话虽如此,”我收敛笑声说,“外公大概不会同意的吧。”
“为什么?”
“那时候才和禅院解除婚约多久啊,我们马上公开不等于在打禅院耳光吗,虽然我不介意啦,但外公他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肯定是会想着把三方关系都处理好吧,只能我们先偷偷交往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现在呢?”
“现在应该没关系了吧,我在国内都快呆3个月了。”提起这个,顿时没了精气神。
3个月,从夏天转瞬到秋季。我呆在华国的进度还停留在三分之一。
“时间过得好快哦。”
“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很忙所以才有这种错觉!”说得轻巧,我倒是每天都指望着晚上这点通话时间在过。
繁忙的他大概无法感同身受吧。
——日本的术师实在太少了,实在为我还没毕业就疯狂加班的男朋友打抱不平!
“胡说,我每天都很想你欸。”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我妥协了,“我也是。”
“哇哦!”五条悟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能听见女朋友说想我。”他得意洋洋道。
啊?只是附和一句也算吗?
况且这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吧。
“我说啊,”压制住无意识加快的心跳说,“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吧。”
……
大概知道我暂时回不了东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男朋友除了表达很想念我外,很少为此抱怨什么。
既然这家伙都不急,我也不要表现得格外迫切的样子。
于是我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不断接任务。
只要变得和他差不多忙碌,或许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胡思乱想了吧。
冬天悄然降临,作为南方的孩子,我对这种季节的转变总是有些迟钝。
直到有一天和男朋友电话,听见他说了一句“今天好冷啊”才想起来已经接近年末了。
“你们那下雪了吗?”我问。
“没有诶。”
“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他哭笑不得说,“今年有没有雪还不一定呢。”
“去年说好要一起堆雪人也没堆成,”回忆起往事,心里莫名泛起一丝辛酸,小声嘀咕道,“今年肯定又泡汤了。”
“别这么沮丧啊,我们还有好多个冬天。”
“圣诞节也是啊,我不开心。”
甚至一想到悟那家伙在东京还能和另外两人过节,就更不爽了。
简直嫉妒。
“等秋那边结束回来,补偿给你。”
“补偿什么?礼物吗?”
“是哦。”
“那么其他节日的的礼物也要!”
“比如呢,情人节吗?”
觉得是故意把情人节拎出来提一嘴的吧。
“嗯。”讪讪地应了一声。
“好啊,会好好准备的,秋要乖乖等我。”他安抚说。
“好。”
发泄了部分小情绪之后,心情顿时舒畅许多。
但其实我很清楚,只要挂掉电话,思念便会趁着黑夜入侵,它会化作纠缠不清的诅咒扰人心神,而这种糟心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令人有种时刻侵蚀骨髓的错觉。
然后我开始无意识地关注起五条悟那边的天气,今天是否是晴空万里,是否有雨,明天会不会有雪……
尽管心里异常明朗,就算下了雪,相隔千里的我也无法亲眼看见,但依旧总是在闲暇时用手机瞧上一眼,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让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某一天东京真下起了鹅毛大雪,从午间开始到夜晚,又持续了足足一整夜,那一天心情突然超级低落,甚至可以用难过来形容。
次日五条悟和另外两人堆了一个雪人,拍好照发过来给我看,胖乎乎的白色雪人头顶戴了个假发,还有鼻子有眼的,模样怪滑稽。
随后手机响起来了,是五条悟的来电。
“照片看了吗?”
“嗯。”
“有没有觉得像谁?”
“像谁?”
“笨蛋,这是你啦!”
“胡说!我哪有这么丑???”额角猛地一抽,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是吗,可是杰也说像欸。”
“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电话对面,夏油杰的声音隐隐传来,“难不成是悟你没拍好?”
“怎么可能?”
“好了,”是硝子的声音,她接过话,“我就说秋会嫌弃吧——是我赢了,晚饭你们俩请客。”
“嘁。”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五条悟在电话里继续说,“输掉赌局了耶,女朋友下次要和我心有灵犀一点啊。”
“这种事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我没好气道。
“天呐,硝子你听见没,那家伙打电话还要特意把‘女朋友’挂嘴边,实在太肉麻了。”杰故作恶心地说。
“我习惯了,毕竟耳朵都快生茧了,”硝子说着提高音量道,“秋,你快管管这家伙吧,至少让他别整天在我们面前……”
“嘛,我们先去吃晚餐,”五条悟赶紧打断,“稍微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哦!”
说完匆忙挂断了电话。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啊——好嫉妒,我也好想参与。
低落的心情仿佛是某种预兆,晚上通话似乎不太愉快,因为我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提起兴致。
“不开心了吗?”他问。
“嗯。”
“因为学校?有人为难你?”
“他们哪有那个本事。”不仅没有为难,不知何时起,流言蜚语几乎消失了——细细想来,大概是在南北两校合办的比试上把对面同级生打的落花流水后开始的吧。
这个月初又因为任务做的太勤快,被老师当众表扬,也没人再对我置喙什么,毕竟全是他们完成不了的特别任务,但他们不知道我去任务的初衷既不是为了得到表扬,更不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
——即便学校不再那么糟糕,但那里仍不是我想呆的地方。
“那么是因为我吗?”他继续问。
心跳滞缓了半拍,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争吵的前兆。
“不能那样说吧,只是有点羡慕杰和硝子。”委婉解释说。
事到如今,如果是为距离这种事而吵架,那也太愚蠢了,所以至少不能出现误会。
“这种心情我也是一样的啊。”电话对面,男朋友沉吟道,“超羡慕秋学校里那些家伙啊,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毕竟只有我才是你男朋友耶,相反你也一样啊!”
怔愣了下,忽而想起之前出现王家那小子的事时,他也抱怨过一次。
同样的心情,相比之下我好像后知后觉多了。
“喔。”
——不止我一个人难受,彼此都怀揣着同样的心情。
虽说听起来很阴暗,但不可否认自己好像稍稍释怀了些。
“那我也这么想好了。”我继续说。
“所以再努力坚持一段时间吧。”
“嗯。”
其实已经很努力了,道理都明白,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情绪涌上来瞬间真的难以控制,好像有颗埋藏的炸弹在心头爆裂开,血肉飞溅着在身体里留下残忍的痕迹。
这种感觉简直是对自己的磨砺。如果不是有“让人失望”、“失去”这种恐惧之物赫然立在眼前,我一定不会多次妥协,而是任性妄为地到处宣泄。
……
*
时间默默进行到年末。
今天结束便是元旦假期了。同样也是悟那边的新年假期,昨晚聊了会,听他说今年假期和去年一样短,在京都跨完年便要回东京了。
至于我这边通常没有特殊情况时,特别班级会与普通班享受同样的假期。
遇上任务繁忙时期,会以补课名义将学生们召集到学校,再以小组形式分发任务。
索性下半年一切安定,没有需要补课的势头。
还是中午午休时间,学生们已经处在随时拎着书包坐等放假的蠢蠢欲动中。
【插播一条通知,】学校午间音乐广播被肃穆的人声打断,【请2年级特2班的东方秋同学立即到校长室。】
有些莫名地从草坪上坐起来,我做什么了校长要找我?已经很久没干坏事了吧?
难得今天太阳这么好,想稍稍晒一会就被打断了,大人真扫兴。
前往校长室的路上遇上了熟悉的面孔,是前座的苏同学。
“东方同学,广播说让你去校长室。”她上前搭话说。
“我知道。”
“好像你家人来了。”
“呃?真的假的?”
“刚刚路过校门口时,正好撞见了东方家主,好些同学也看到了,现在都跑去围观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耸耸肩,茫然说。
“这样啊……”
外公来做什么?
外公还年轻的时候,据说决策层有想让他担任校长,被他拒绝了,不过后来他自掏腰包捐钱扩张了图书馆,翻新操场室内训练场等。他和学校的渊源似乎也就这么点啊。
“我先走了。”与她说道。
校长室内,外公和校长正坐在一块喝茶,有说有笑。
外公术后的头发长出来不少,但还是带着一定宽大的帽子遮住了整个头顶。
管家不苟言笑地伫立一旁。
“来了啊。”校长起身招呼说,“坐吧。”
“找我有什么事吗?”走上前,倒是没打算坐下。
“有个任务交给你。”外公说,“现在就出发,车子在校门口等着了。”
“什么任务需要特意跑到学校来说啊。”
“老人家想出门散散步不行吗?”他说着目光落在茶桌上被密封的文件说,“自己看看吧。”
狐疑地拿起牛皮纸的文件袋,撕开背面有“密”字样的封条。
厚厚一沓纸张落在手里格外有分量。
“饕餮??!”草草扫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脱口道,“是式神还是咒灵?”
“式神,但属于难以为人类所用的那类,它性格暴躁凶恶,贪得无厌,难以驯服,”校长接话说,“目前镇压在临市山区的山洞中。”
“既然能镇压,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消灭的好?”
“如此太可惜了。”外公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道,“我们在那座山上做了一个吸引咒灵的阵法,那家伙喜欢吃,不限于吃人,肚子饿了什么都能吞,咒灵自然也在其中……”
“那这次我过去需要做什么?”
“去把它收服了,就像收服你身上的咒灵一样。”外公说,“勉强算送给你的礼物吧,但要不要得起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因为有外人在,他似乎没把话说得透彻。
大概是通过噎鸣对我的态度,得出高等式神同样也受我体质影响的结论吧。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详细记载了有关它的能力与历史事件。
死在它手上的普通人与非术师不计其数,放在以前大概也是灾难般的存在。
“这家伙……”有些难以言喻地自语道,“不会哪天把我的咒灵也吞了吧。”
“这种话先等你收服它再说吧。”外公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哼笑一声。
“万一它不受我影响呢?”
假如噎鸣只是个例,只身前往能否全身而退还是未知数。
“还安排了其他人与你同行,真出了差错,那家伙会保障你的安全,你们走之前把结界重新封印好就行。”
嘴角不禁抽了一下,居然把这种无法下定论的事说得好像和外出吃饭一样容易。
“快去吧,争取晚饭前赶回来。”他催促说。
“哦。”说着把文件放了回去,退出校长室。
不过那个同行者是谁?舅舅?还是其他外援?
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从脑中检索可能的名单。
荷包里手机蓦地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是男朋友。
“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接通电话后困惑道。
“怎么了,秋那边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打扰你午睡了?”他嬉笑着说,语气听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开心事。
“没有啦,不过刚才在学校见到了外公,说让我去任务,马上准备出发了。”
“什么任务?”
“降服式神饕餮,饕餮你知道吗,是我们这边神话里的一种凶兽。”
“这么突然啊,而且听起来很危险欸?”
“或许吧,具体情况要到那边才知道,”抿了抿嘴说,“不过说是安排了保镖。”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紧张啦。”他语气轻松地说。
“悟呢,回去了吗?”
“我刚到目的地。”他说。
不知何时,前方校门口聚集了好些人,正鬼鬼祟祟地扒在校门的边缘讨论着什么。
按理说这个时间不该有什么人逗留才对。
“我要出发了,那我先挂了哦。”我停下脚步说。
“秋,”他冷不丁地喊起我名字,“你想我吗?”
“干嘛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回避道。
不论多少次,只要聊起类似的话题,总会本能般地感到局促。
“到底想不想啊,快说嘛,”电话那边他死缠烂打般地耍起赖,“总之,回答我了才可以挂电话!”
难以想象超过190cm大个的男人像小孩一样赖皮的样子。
“想啊。”避开人群,捂着电话压低声音说。
“是嘛,”他平静下来,“我也超级想欸,甚至想要马上能看见你——所以,动作快点啊,到学校门口来吧。”
说完他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予逆bo薄
留下发懵的我在杵原地。
他刚刚说什么了来着?
我听错了吗?
到学校门口是什么意思?
“喂,查到了吗?”
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周围聚在校门口那些家伙人,低声窃语的讨论。
——刚才注意力全在电话上,无暇顾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马上啦,学校网络信号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果然只是外形相似吧,怎么想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觉得。”
“你见过国内咒术界哪个家伙是白毛蓝眼的?”
话语落入耳中的刹那,心脏加速跳动起来,每一下如炸雷般“砰砰”作响,几乎欲要冲出胸腔的桎梏。
“就是,真有这么显眼的家伙早就被大伙注意到了,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不是…他旁边不是东方家的车吗?真是六眼那也太魔幻了吧?”
“不,倒不如说,某种意义上反而显得合理了?”
围观人中有人回头了,恰好看见我,他急忙拉了拉同伴的衣服,几人一齐侧头,不约而同地退缩两步。
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了。
怔怔扫了人群一眼,绕开这些挡在校门边的家伙们。
视野豁然开阔,眼眸里映入非常熟悉的身影,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就像是洒下一层耀眼夺目的金箔。
是近半年来只能听到声音无法触碰的家伙,是私下偷偷摸摸想念过无数遍的家伙。
五条悟澄澈的目光投望过来。
与他对视瞬间心头悸动般地颤动了。
他从倚靠的车门前直起身,冲我扬起坦率的笑容,开心地招起手。
我张了张唇,音节却哽在喉间,一时忘却了想要说的话,同样也忘却了思考。
身体更快地做出了反应,脚步本能地向他靠近,越来越急促,直到成为义无反顾的奔跑,让所有的风都肆意涌来,企图以此冲刷掉那些压抑了无数日夜的折磨,让身体得以轻盈。
重重地撞进怀里,连带他都微微后倾了半步,随后又被稳稳接住。
我终于又一次触碰到他了,幻象在拥抱的那一刻化作真切的现实。喉间干涩滚动着,现在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叫人瞧见难看的表情。而我一旦张口一定又会哭,那狼狈的样子得多丢人。
这种有备而来的——可真是狡猾啊。
感觉到令人安心的手臂圈住了我,还有同样猛烈跳动的心跳传递而来,纵然无法知晓此刻他在想什么,却能莫名确信他同样不再镇定——原来这家伙也没好到哪里去。
拥抱持续了许久,直到发觉空气稀薄,才不情愿地扭了扭头,把眼睛里泛着的液体在他身上偷偷抹掉,从他手臂中挣扎地抬起头来。
“居然都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就跑来了!”我大声说。
“因为想给秋一个惊喜啊,”他笑吟吟看来,“看来是大成功啊。”
“笨蛋,下回不许这样!”
“为什么,难道不开心吗?”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开心是开心啦……”
没有人比他更会为我制造开心了,只是总给人一种被捉弄的错觉。
“那就足够了。”
“能呆多少天啊?”
“两个晚上,过完新年就要走了。”他神色略有惋惜道,不等我回话,继续说,“比起这个,先把任务完成了吧,我现在可是你的保镖欸!”
“好啊。”
上车前,忽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直白的视线,转过头去,发现校门口聚集了许多人,短短2分钟,人数比之前多上了一倍。
他们动作统一地呆愣在原地,表情纷呈,古怪又滑稽。
五条悟循着视线转回来,得意地笑道:“这下子,没人会说你撒谎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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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第92章
◎一起睡觉◎
我是被他深深爱护着的, 这一瞬间好像得到了过分明了的启示。
先后上了车,随着车子启动,气氛却像是被丢入了冰块的热咖啡,陡然冷却下去。
数月分离后的重逢, 莫名叫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别说开场白, 进入车子后甚至都没去看五条悟一眼。
“喂, ”脸颊被手指戳了下,“怎么不讲话了, 生气了?”
“没有啊, ”撇过去一眼,又立即收回视线说,“来的太突然了, 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欸, 这种事也要做准备吗?”他思索着, 忽而用拳头敲击手心, 用欠扁的口吻道, “我明白了, 其实是害羞了吧!”
“怎么可能?!”我拔高音量说,“你快闭嘴啦!”
“哦, 还真是啊。”
其实不只是因为来得突然。
——虽说交往了半年有余,但实际上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电话里接触,如今见面了, 反而因为曾经通话里说过的甜蜜的话语,以及幻象过的羞耻未来而自我尴尬起来。
“再说这种话就不理你了!”
“哇, 这是小孩子才可能讲出来的话吧?”
“我不管。”
耍赖地扭过头, 正好扫到后视镜司机打探的视线, 回瞪了一眼,那家伙马上老实地挺直腰杆专心开车。
真是的,好不容易见到男朋友,怎么还有个电灯泡啊。
“好啦,不开玩笑了,”五条悟摸了摸我的后脑,“能见到秋真的超开心欸。”
算了,既然他都服软了,我也应该不计前嫌。
不过这么一闹,原先那种拘束感荡然消散。
“说起来,这两天不是日本的新年吗,不回本家没关系?”我望向他。
“有什么关系,”五条悟耸耸肩,戏谑说,“我告诉他们再不去看看,女朋友恐怕要丢了啊,那些家伙顿时没了意见欸——再说了,他们哪有女朋友重要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多呆两天啊。”有些贪心地说。
“这个嘛,”好像聊到什么沉重又疲惫的话题,他垂下眼眸,“毕竟肩负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啊。”
“那边有这么严重吗?”
曾经也有过忙碌的时候,但完全抽不开身还是第一回。
“是啊,频发的自然灾害导致社会压力在无形间放大了,人为恐怖事件随之增多,各种因素相辅相成,每天打开电视,播报的全是负面新闻……最近见到被咒灵袭击的尸体多得叫人麻木啊……明年大概率也会很忙吧。”
“说到底还是咒术师太少吧,”我说,“什么时候培养点能帮忙干活的咒术师就好了。”
“这个想法很不错欸!”五条悟惊讶地看向我,眨了眨眼睛,“不过具体如何实施还得再想想。”
只是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话,回过神来时怔愣了下——不会因为提了一嘴导致他后面跑去高专当教师了吧?
我对男朋友将来干什么没任何意见,只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见过未来,便对他造成影响。
一切应该顺其自然地达成结局,尤其是那件事。
尽量把不好的事情刨除掉,告诫自己应该享受现在。
“怎么不说话了?”
向他靠了靠,把头放在他肩旁,像是小动物之间依偎着的状态。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喃喃说着,捉住了他的手掌,捏揉着他的手指,能感受到到白净皮肤下节骨分明的骨骼轮廓。
“秋好像总对自己很没信心啊,”突然反手扣住了我的手掌,十指交叉穿过紧紧攥握住了,他开心地说,“那也总该对我有信心吧。”
“说的也是啊。”
车子平稳驶向临市,在山间小路前停下。
司机有些惶恐地说:“前面是结界的位置了,顺着这条小路到底,就能看见那个山洞。”
他很有眼力见地没再窥视我们,好在这家伙不会日语,否则他这个电灯泡当得有够明亮。
与五条悟下了车,按照指示往前走,天幕下,能看见结界的轮廓,这道结界仅用于抵挡非术师,而术师进入,单只要感受到里面涌动的充满恶意的浓厚咒力,大概也会自觉退去。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给我放假不说,还让到这种地方干活,真是过分啊。”我发泄着不满。
“照理说是这样啊,可是如果是和秋一起任务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欸。”
“干嘛这么好说话啊?”
“有吗?”他不以为意道。
“有啊。”
“那是因为与你有关的事才好说话吧。”
“既然如此,那么下次回高专后我的任务也给悟做吧”我突发奇想道,“——帮我完成一个任务奖励一个亲吻怎么样?”
“那可不行。”他蓦地停下脚步。
“为什么?”我也跟着停了下来,视线与五条悟交汇。
“那种事怎么可以做奖励啊,”他垂下眼眸,不满地囔囔,又露出嬉笑,“女朋友应该是想亲就可以的吧!”
说完便低俯下身。
非常坦率地表明自己的意图。
我有些紧张地缩了缩,很快屈服于本心之下,迎上他的唇瓣,柔软的嘴唇轻点时,恰好迎合上心脏急促的节拍,只是跳动一下的时间就分开了。
直白的眼神落在我脸上,仿佛化作有温度的光线,有些局促地避开了。
“果然还是会害羞啊。”
“住嘴。”
“喔,”他动作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迈出步子,随后听见他小声的念叨,“可是真的很可爱欸。”
靠近镇压饕餮的山洞时大概明白为什么外公一定要我来处理了。
本身相当复杂的阵法经过时间的洗礼,封印有所耸动,除了外公大概只有我能修补。
而阵眼处混合了我的血肉,所以才能源源不断吸引咒灵靠近。必须添入新鲜血液才行啊——当然做这些的前提是收服式神的任务失败。
“紧张吗?”五条悟关切问来。
“瞧不起谁啊。”我昂起下巴,“虽然这半年是很闲,但也没白浪费时间啊。”
“看来是可以拭目以待了啊,遇到问题要大声向男朋友求救喔!”
无视他轻浮无状的态度,轻哼了一声,彻底迈进了山内部。
山洞几乎将整座山挖空,外面已成为一副徒有其表的躯壳。
内壁中燃着长久不灭的灯火,四面八方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密文。
充斥着狂虐气息的咒力在洞内扩散,而唯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发散出去的咒力给出了明显的反馈——那怪兽就在此地。
“在那。”五条悟往前方指去。
咒力会被咒力干扰,但六眼不会,这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啊。
“被发现了吗,那就没办法了啊。”
空荡的山洞内,骤然响起如婴儿般稚嫩悦耳的声音。
一张与声音完全不相符的狰狞的面孔,于虚空中缓慢勾勒出轮廓,一排如锯般的利齿暴露在外,值得注意的是它没有身体,只有一张脸。
伴随着急剧压迫感的咒力,脸孔徐徐凑近,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挡在我面前,这家伙,前面还一副让我求助才出手的样子……它在距离我们3尺之处的位置停下,这应该是它的活动极限。
“啊,多么美妙的味道,在睡梦中都能闻到,没想到本尊居然是个小毛孩。”
“躲起来是打算以引诱我们靠近,然后吃掉吗?”我问。
档案中记载,饕餮贪得无厌,性格暴虐,但却不善于说谎。
“吃掉?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是你旁边那个。”
“我?”五条悟诧异地出声。
同样倍感惊讶的还有我,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听懂我们的谈话了——默默收回视线,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我讨厌拐弯抹角,你们两个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直接说此次前来的目的吧。”可怖的面目往后撤离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在戒备。
“如果愿意与我缔结契约,我可以带你出去。”我说,“契约内容是无条件受我驱使,无从我所有命令。”
“无条件?”它嗤笑一声,“凭什么?”
“那就算了。”无所谓回道,“本来不过是例行公事,对你也不是特别感兴趣。”我转头看向五条悟,“谈判失败了,去外面把结界加固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我还挺想看看这家伙战斗力的啊。”他遗憾说。
“等,等一下。”转身时又被叫住了。
“干嘛?”回头说。
“这就走了?”
“不然呢?”
“我认为或许还可以商量一下。”
“你想怎么样?”
“将身上一半咒力让出,供我食用,便接受你的提议,如何?”
咒力?这家伙连咒力也吃的吗?
下意识与五条悟对视一眼,他一副我自己决定就好的神情。
“太多了,”我原本就不是那种拥有磅礴咒力的类型,“四分之一。”
“太少了,会饿肚子。”
“跟着我能让你有吃不完的野生咒灵,不会饿的。”
“呵,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还咽的下糟糠的低等食物。”它露出不屑的神情。
“可是拒绝的话,你连山珍海味都没得吃了。”说着扯了扯五条悟的袖子,“这家伙真是贪婪,我们还是走吧。”
“好吧,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吧。”它急忙妥协。
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契约很快完成了。
叫人意外的是,这家伙不仅能具现出脖子以下不翼而飞的身体,还能缩小。直到小狗大小的体型,随后遁入了虚空。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语言啊?”车上好奇问,“竟然都没和我提过。”
“这种事当然是学有所成才值得提吧。”
“可不是已经听得懂了吗?”
“目前仅限于简单对话,完全不够看啊,华国语真的好难哦,连我这个无所不能的天才都觉得困难呢,”他抱怨说。
返回家中天色已经被黑暗湮没。
但家中几人还是等待我们回来才开饭。
其实更想和男朋友在房间里单独吃饭的啊,这些人在我眼里全是电灯泡。
尤其是舅舅的两个小孩,五条悟醒目又好看的外表明显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缠着他不放,偏偏他又很乐意与小孩玩耍的样子。
感觉被忽略了啊,暗地里朝两个小家伙使了眼刀,被吓到后才乖巧地坐了回去。
晚饭散去,碍事的人终于走掉了。
五条悟的客房就安排在我隔壁,对此勉强还算满意。
拉着他在我的房间里呆着,给他参观我的房间,又坐下来聊起东京那些家伙,时间流逝得飞快,整栋别墅几乎只剩我的房间还亮着,两人都有些困乏了——到了不得不放他回房间的时候。
独自洗漱结束,躺回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来想去,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不对,即使睡觉也应该在一块才行。
于是抱着枕头起身,覆盖了一层结界,在自家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跑去隔壁,用手机发短信让五条悟赶紧开门。
“喂,”打开房门,他上下打量我一眼,愣愣的表情非常可爱,“该不会是想……”
“当然是要一起睡觉啊。”我露出开心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2 19:03:49~2023-11-25 18: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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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 第93章
◎“现在很满意。”◎
第92章
“认真的吗?这可是在你家欸。”五条悟站在门口, 丝毫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那又如何?悟只能呆两个晚上啊,睡觉时间也要在一块才不算浪费吧。”我振振有词道。
“太出格会被说的啦,在大人面前至少要收敛点吧。”
这家伙,明明自己家还会捉弄长老, 跑我这怎么就这么安分了。
“什么太出格, 一起睡觉也算吗?再说我们交往也是大人同意过的事吧!”瞅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窜进去的空隙, 有些不耐烦了, “你要把我拒之门外?”
他扣住面孔,指缝间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 随即用一副自己才是家中主人的态度勉强道:“真拿你没办法啊, 快进来吧。”
不禁扬起胜利的笑容,从侧让开的间隙溜了进去,身后随之传来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开心地把枕头并排放好, 回头发现那家伙还立在门口, 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
“不, 没什么。”他发出遇上麻烦事般的叹息, 关掉了灯。
奇怪的家伙。
没做多想, 我缩进被子, 心头美满地躺下,里面还残存着合适的体温。
另外半边床榻忽地凹陷下去, 能明显感受到有人躺了进来。
“不过,偶尔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低沉的嗓音在耳侧响起,打破房间里的沉寂。
“干嘛, 你不愿意啊?”我扭头看向他,只能借着窗帘缝隙所透进来的微弱光芒, 瞧到模糊的轮廓。
“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手臂绕过来, 将我圈住, “秋对男人至少该有点警戒心吧。”
“可你不是男朋友吗?”从闷闷的胸膛中昂起头说。
“没错,我们不是好朋友,是在交往的恋人欸。”他呢喃了一句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话。
“所以呢?”
“我就知道,只是这么说,你大概不会懂的吧。”
“什么?”
话音落下,嘴唇贴了上来。
亲吻与拥抱这种亲密举动刚才在我的房间时已经做过了。
即便如此,每次接吻依旧叫人沉迷。
我尽可能地配合着他,男朋友的身体却莫名凝固了一瞬,然后像是得到某种启发,试图宣誓主权般地压了下来。
辗转的唇畔沉重起来,亲吻不再是小心翼翼,随着身上不断压加深的重量,从本该柔软的嘴唇上感受到一丝掠夺的意味。
“呜喂……”艰难地挤出模糊音节。
似乎是暴露了某处弱点,有什么东西从唇齿间趁虚而入了。
一瞬间陷入了某种震惊中。
柔滑地探入口腔的,是我从未探索过得领域——超越了唇与齿的界限,入侵而来的湿润异常,正在肆无忌惮地舔舐我。
还处于发懵的状态,手腕不知何时被霸道地摁在脑侧,我好像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竟无法推开他——像是正处于某种生死交加的狩猎时刻,却因为中了麻痹的毒药,身体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被动地承受着他舌尖的一寸寸侵袭,本能地想要退缩,却被蛮横无理地勾住了,甚至莫名地纠缠在了一起。
黑暗令感官放大到极致,津液缠绕发出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房内,叫人头皮一阵酥麻。
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在黑夜悄然萌生,随着彼此沉重交错的呼吸缓慢生长。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动作粗暴又蛮横,不能继续下去,放任他肆意做下去,会被吃掉的吧。
终于从迷离的中回神,开始发起抵触地挣扎。
他松开了手腕,同时也从我的领地撤离。
微茫的光亮下,他额间碎发凌乱,如同冬日雪花般冰凉的眸光一闪而过。
“吓到了吗?”
发烫的指腹从脸颊滑过。
“有点,太突然了。”我怔怔开口。
“是吗,可男人的欲|望就是如此啊,会产生冲动欸,不可能每次都询问吧,”好看的面孔贴近,鼻尖与鼻尖只有咫尺之隔,“何况是秋引诱我在先啊,应该是你负责才对。”
肢体紧密触碰着,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异常,意图直白赤|裸地写在眼底。
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所以是我太主动了吗?可是只想睡一块啊,这种行为会让他失控?
“就像是处于饥饿时,美味送到嘴边,”他循循善诱道,“叫人难以拒绝吧?”
什么意思?已经到难以拒绝的程度了?还是说他误会了什么,导致现在一发不可收?
“等等,那种事……不可以啊,”心里闪过一丝慌乱,我该怎么拒绝他啊,“至少现在绝对不可以……”
“呃?”
“而且,”硬着头皮继而说,“家里还有其他人欸,楼上楼下都有,我接受不了,想想就很恐怖吧。”
气氛凝滞了数秒。
眼底描绘的意图顿时消散了,随之而来是他打破寂静的一声嗤笑。
笑声逐渐放大,他把头埋进了我的颈窝,扎人的发梢刺得人直发痒。
“笑什么啊!?”生气地想把他从身上推起来,“我可是有认真地在说啊。”
可恶,怎么能这么沉。
“欸~”他收敛了笑声,伏在我耳畔,唇间发出意味深长的音调,“所以秋说的‘那种事’是什么呀?”
“闭嘴,你明明心知肚明的!”有些恼怒了地踢向他的小腿,这家伙吃痛地叫了一声,但实在太假了,都懒得拆穿。
“好吧,其实是因为你表现得太严肃了所以没忍住调戏嘛,”他见好就收般地在我旁边躺下,嘴里还残留着笑意,“而且我没有真想要做啊,”音量突然小了下去,发出喃喃自语,“啊不对,也不能说完全不想,”目光又投过来,“但像秋说的那样,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是对我的某种预警?如果下次还送上门会真的被吃掉。
“我懂了,之后不要跟你睡一块了!”忿忿不平道。
“那可不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圈了过来,“已经有过和女朋友一起睡觉的体验了,再一个人睡觉很寂寞。”
“五条,你真的很无赖啊,”没好气说道,“所以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行?”
“哇,生气了吗,竟然只喊姓氏,”环在腰间的手臂收拢,好像害怕我会随时跑掉,“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控制不住人类本能的残疾人士,这种事当然可以忍耐的啊,”面孔紧贴上我的后脑,温热的鼻息喷洒而下,他用安抚的口吻继续说,“只是女朋友每次都主动跑来撩拨,然后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还想置身事外,这样也太狡猾了吧,不欺负一下很难释怀。”
轻柔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再冲我埋怨什么,还有几分委屈。
什么啊,这是在撒娇吗?
——即便意识到刚才那一幕完全被他玩弄了,却实在没了脾气。
太可恶了,居然用上这种手段,真正狡猾的人是这家伙才对吧!
暗自咽下愤恨的话语,就当硬吃眼前亏好了。
“我困了,要睡觉。”我发出干巴巴的宣言。
“好啊,那就这样睡吧,别乱动了哦。”
感到困倦是真的,闹腾一出,困意席卷上头,几息之间便陷入沉睡。
*
风从未关好的窗外溜了进来,吹得窗帘像海面上起伏的浪般轻轻摆动。
亮堂的光芒从间隙投射入屋,意识到光亮存在时便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环视一圈,收敛了视线。
什么嘛,怎么是在自己房间。
床上除了我,也没看见男朋友。
小孩的咯咯笑声从外面的后院传来。
“换我换我!这次我要当超人!”
“好啊。”是男朋友的声音。
“我想从房顶开始飞!”
“没问题!”
“少爷,那太危险了。”女仆长劝阻说。
“哪里危险了?”男孩辩驳道。
“摔下来怎么办?”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啦。”悟说。
各方有一搭没一搭争论了会,滑稽的是悟虽然能听懂华语,却不怎么会说,表弟表妹是完全不会日语,也不知道这种障碍交流是如何进行下去的。
“1,2,小超人起飞咯!”
小孩的欢呼与女仆的惊慌失措交织。
我掀开被子下地,走到床沿前,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 五贰八一正好瞧见五条悟一只手拖着表弟的腹部,身体在空中肆意闪来闪去。
尚不足十岁的表弟发出开心又刺激的嗷叫,有模有样地摆起了超人的动作。
实在太羞耻了吧。
扯了扯嘴角,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等这崽子长大心智稍微成熟些,它会成为我制约他的手段,至于另外一个——目光落在空中乱飞的超大个的男朋友身上,难以直视地瞥过脑袋——十年后玩起旋转木马比幼稚园小朋友还开心的家伙,大概永远不会有心智成熟的那一天了吧。
“还想要再高一点!”
“不可以再高了!”地面女仆长慌乱地大喊。
表妹只能在呆呆地仰头,张着嘴,看着自己哥哥在空中自由翱翔,一副羡慕到快要哭了的神情。
扫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才早上8点。
总之,真是有精神啊,这些家伙们。
“唷,醒了吗?”超大个的男朋友注意到我,唰地一下,蹲落在了窗沿上,托举着表弟的手放下来,像拎塑料袋一样提着他。
“呃,”表弟愣了愣,洋溢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老实巴交地冲我打起招呼,“早上好,表姐。”
“嗯。”
“等我一下哦,我把这小家伙放下去。”
话毕瞬间闪不见了。
“好啦,超人扮演节目到此为止!”地面上,五条悟自顾自地说着小朋友们听不懂的话。
即便如此,大概也能形势判断游戏告终。
女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五条悟又一次出现在窗口。
“你是什么猴子吗,上蹿下跳的。”
“这样不是很方便吗?”他缓慢地落地。
“你把我送回房间的?”
“是啊,被长辈看见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吧。”他双手插兜嘴角泛起笑容,“我有没有很懂事?”
“难道要我夸夸你啊?”
“能夸一夸当然最好了!”
无视上一段对话,转而问。
“怎么和两个小鬼玩到一块去了?”
“听见外面他们在捉迷藏欸。”
“于是你也加入了?”
“对啊,准确来说是被邀请的吧。”
“不过为什么会是一大早跑出来玩游戏啊,你们这边的传统吗?”
“因为其余时间都安排好了功课。”
“嘶——好残忍。”
“我要洗漱了。”我说。
“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白天外公要去医院例行检查,让我们自便。
早餐后,一齐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看向正盘腿坐在地板上,翻阅某本小说的五条悟的背影问:“悟想要出去玩吗,可以让管家安排我们出去。”
“嗯?”他侧仰着头望向我,思索了片刻,“不要了吧。”
“为什么?这两天放假,街上估计很热闹,你不应该很喜欢吗?”
“可是时间很宝贵欸,不想在外面。”
“在家也会很无聊哦。”
“不会无聊的啦,”他说着扭过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翻手里的书本,“秋平时不是也总呆在家里吗,那就像往常那样就好了。”
不对劲,这家伙背影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凑上去,发现原本手里捧的武侠小说已经被扔到了一边,现在端着的是一本相册集。
反应过来立即伸手去拿,结果扑了个空。
“干什么呀?”他双手将相册举过头顶,垂下眼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东西从哪里翻出来的啊?”
“伯母给我的,秋可不能乱抢啊。”
“净干多余的事。”超小声嘀咕了一句。
里面的是从六岁回到东方家以来到前年为止的照片。
小时候那些多半是连哄带骗拍的,懂事理后基本属于偷拍。
想要扔掉也没用,舅母备份了许多本。
他把我抓到面前坐下:“不和我介绍一下吗——这些照片的故事?”
“哪有那么多故事,小时候才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他动作停顿了下。
我忽然意识到说这种话完全没有意义。
“那现在呢?”他蓦地出声问。
“现在?”
“现在足够好吗?”
抿了抿唇,往他身上靠去:“现在很满意。”
他嘴里发出哼笑,动作粗鲁地搓起我的头发。
“可惜这些表情也太冷漠了吧……啊,虽然比不上笑起来的时候,不过也很可爱就是了。”
“悟没资格说我吧?你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这么说?秋不是也只见我过一次。”
“那还不够吗?”
见一面就知道了,彼此都是属于那种目中无人,倨傲到不可一世的类型,我可太熟悉了。
只不过这种气质在如今的悟身上收敛许多,但骨子里依旧存在。
“这样不行,”想了想,依旧很不爽地说道,“我也必须看你的相册。”
“好啊,”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故作苦恼道,“可是不在手边欸,先欠着吧。”
“这么一算,你欠我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得找个小本本记下来,免得之后忘记了。”
“正好啊,回去后慢慢还给你吧。”
即使在家里什么活动也没安排,就这么处于同一个空间内,时间也从眼前飞快溜走了。
下午在外公准予下带他参观了家里的咒具库。
询问到有没有想要的,可以随便拿,被他回绝了。对此外公没再说什么。
晚上是跨年夜,也是那边的新年,额外煮了一份甜口汤圆给他。
虽然是非常陌生的环境,但男朋友表现得很开心,甚至融入得比我还恰如其分,一瞬间对究竟谁才是这个家亲生的概念产生了怀疑。
晚上又瞒着大人们偷偷睡到一块。
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就要走了啊。
怀抱着珍惜每分每秒的心情,迎来了新一年的太阳。
临别前,舅母准备了许多特产给五条悟带上。
“秋要乖乖的哦。”他摸着我的头发说。
他背后,司机将行李箱装上车。
“我哪天不乖了?”不开心地把他手扒开说,“你也要在那边乖乖等我。”
“没问题。”
“要亲一下吧,”踌躇着开口,又补充了一句,“你都要走了。”
“认真的吗,秋的家人都在背后看着呢。”
“又不是干什么坏事。”
“说的也是啊。”
他轻轻俯身同时,我也踮起脚尖去拥抱他了。
“真是不舍啊。”面庞移开,蔚蓝的眼眸似乎凝视着我的嘴唇,听见他轻声说,“下次见面就不要分开了吧。”
“好。”
下次见面,说什么也不要分开了。
目送车子消失与视野,一瞬间失去光彩的我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转过身正好对上舅舅晃成摇铃的脑袋,对刚才一幕欲言又止。
“如果现在说一句可以和他一起走,是不是会迫不及待地追上去啊?”外公说。
“呃,可以吗?”脚步陡然停顿了。
“当然是开玩笑的。”
心情在短时间大起大落一番,恼怒地看向一排长辈:“下回别开这种玩笑!讨厌死了!”
“你看她生气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回到了日复一日的煎熬时光。
时间推进到5月的最后一天,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只咒灵的解除任务。
——最后一只咒灵是灵婴。
“妈妈,我自愿追随您。”它趴在地上,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向我表示忠诚。
前面的咒灵都是如此,才能在契约解除后得以苟延残喘,它大概也觉得自己会与另外几个同伴一样获得谅解吧。
“可我不需要你。”
把它留在最后,是想让它抱着希望然后再经历绝望。
“妈妈?”
“饕餮,把它吃了吧。”
地面浮现一张深渊巨口,将它吞没。
随着咒灵的消失,封印室陡然安静。
“小秋,”外公走上前,老去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恭喜你,算是在我这彻底毕业了。”
有些迟疑地侧头:“那……”
“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眯着眼笑起来,眼角形成几道深刻的纹路,“可以办理转学手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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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 第94章
◎返校◎
第93章
我非常认真地回顾了一下过去, 忽然意识到在华国呆了快有一整年的时间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一开始告诉我这段时间长达一年,说什么我也不肯回去的, 不能不说能顺利熬过来男朋友实在功不可没。
不过, 晃眼如今, 重新坐回高专的食堂, 看着眼前闹腾的家伙,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好像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幸福的概念。
“啪”“啪”两声, 礼花筒发动了,五彩的飘带纸屑胡乱飞舞,随后自由降落。
“让我们热烈庆祝转校生入学!”五条悟兴致高涨地张开双臂, “快鼓掌!”
热情激昂与毫无波澜的两种掌声先后响起。
看了眼被迫配合的硝子, 又将目光移回五条悟身上。
“这种事完全没必要吧, ”我说, “很尴尬欸。”
“没错。”硝子无比认同地点点头, “况且秋要下周一才正式入学吧。”
“果然还是因为人手不够吧, 要不下周一再邀请其他年纪的一起举办一次?”
“不,绝对不要!”我立即反驳, “这完全是你的错觉吧,人多起来反而更恶心了。”为了让他注意不再停留在庆祝上,特意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杰?”
“在任务呢。”
“真是不容易啊。”
好像最近一个月日本咒灵闹事的频率降低了些,但高级别的任务似乎没有减少, 两名特级咒术师依旧忙碌。
“秋要好好珍惜这两日难得的假期了啊, ”硝子调侃说, “现在已经是特级咒术师了吧,上面那些家伙用起特级可是毫不留情。”
五条悟坐回我旁边,掰着手指数起来:“算上秋,现在有四名特级咒术师了啊。”
“还有一个?”
“长年见不到人就是了。”硝子说,“听说和高层不合,所以很少呆在国内。”
“说到底,也就你们这么忙碌啊,干嘛不学学人家。”我发不出不满,比如禅院家的直毘人,身为特一级也整天喝酒不干活。还是正义感太强烈了吧。
“我也放手不管的话,那不就剩杰一个人了?”五条悟漫不经心说。
我愣了下,喃喃回道:“好吧。”
之前嘴上总说着讨厌正论的男朋友,再如何厌烦,却始终不会抛弃队友的啊。
有关“咒术师理念”这种事,对我这种生来感受不到普通生命分量的人来说,没资格评判什么。
保护弱小,惩恶扬善,既然五条悟认为他是正确的,那就是正确的道路吧。
“对了,去看过你的宿舍了吧?”硝子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啊,”不禁抽了抽嘴角,“看过了。”
“硝子当时不在场太可惜了,这家伙进门时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诶。”五条悟指着我笑道。
“毕竟是个正常人都难以想象的场景吧。”
进门时,宿舍被满满当当的礼物塞满了,差点连行李箱都放不下。
而堆叠的礼物山形成天然猫爬架,倒是成全了咪咪。
据五条悟所说,每次外出看到有意思或者觉得适合我的东西就买下来了,虽然做的有点夸张,但看见到如此壮观场面的一瞬间内心真实地触动了下。
最后向学校申请临时征用隔壁空置的宿舍屋子,才得以把自己的宿舍腾出来。
说起礼物。
我回过神,从口袋拿出一叠护符。
“这是伴手礼。”说着将其中一枚递给硝子,“里面装的是我们家独有的符箓。”
“没想到一年过去了还记得,值得感动一下吧,”她顺手接过,“御守?”
“对。”
“话说回来这种场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不会被某个家伙触碰一下就炸掉吧?”她视线转向悟。
“居然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太过分了吧。”五条悟囔囔起来。
“不会不会,”我连连摆手,有过上次的教训,当然不可能带上攻击性强的符箓坐等被校方没收,“这个只有保护效果,但不要拆开哦,会失效的。”
“啊!前辈!”食堂门口,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低我一届的二年级学弟们,以前还共同做过任务,叫什么来着……
“唷,七海海,灰原,你们两个也在学校啊,早知道迎接仪式也叫上你们的。”
想起来了,确实是七海海和灰原。
“都说了是多余的事啊。”硝子无可奈何地吐槽道。
两人在对面坐下。
“这种事下次一定不要忘记我啊!”灰原露出充满朝气的笑容说,“听说东方学姐是作为特级咒术师回归的啊,实在太厉害了。”
“前辈原本就是特级实力吧,只是一直不肯晋升。”七海海接过话。
“来得正好,现在是分发伴手礼时间。”我说。
护符准备了许多,算是见者有份。
外加上这些都是拜托舅舅做的,没耗费我任何心血,所以送出去也不心疼。
两位后辈看起来颇为郑重地收下了伴手礼,我将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又非常有礼貌地向我表示了感谢。
用完餐各自散去,回去还要整理堆积成山的礼物。
“可惜了,只有杰不在欸。”返回宿舍途中,五条悟表示遗憾说。
“莫非,”我迟疑了下,“他不会是代替你去的吧?”
“哇哦,女朋友真聪明,”他笑起来,“不过也是因为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他主动提出来的,那家伙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夏油杰确实是个爱替别人着想的家伙——只有偶尔会无意识地冒出刺耳的话,正因为是无意识反而容易叫人恼火,除此之外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会之后也像你们那样忙碌吧。”思及至此,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要是能一起任务也就算了……”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啦,最近缓和许多欸,二年级两个也稍稍能独当一面了,再说了,秋毕业后不是不要当咒术师吗,不用太担心了。”他肆无忌惮地摸乱了我的头发。
对哦,我现在已经是三年级生了,虽说高专是四年制,但第四年不再对学生是否留校有限制,而课时全以课外实践,俗称任务为主。
“那就好。”
“比起这个,趁着还未正式入学前,这两天去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公寓吧!”
“公寓?”
“是啊,现在的宿舍太小了啊,反正迟早会要会要住到外面去,不如早点决定。”五条悟兴致高涨地说。
“可我没这方面经验啊。”
“没关系,其实已经删选掉大部分了,我让事务所的人明天联系你如何?秋选自己喜欢的就好。”
住到外面就意味着同居了吧,听起来是很遥远的事情,毕竟我们好像连正儿八经的约会都没有进行几次,手册上情侣必完成的事项也没去做。
“好吧。”
但是没有理由拒绝,我也不喜欢狭小的宿舍,而且必须顾忌到是在学校,所以去他房间要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同居似乎将变成近在眼前的事情,不禁让我回想起出发前夕,舅母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以及多余的一番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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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第95章
◎各自的变化◎
临行前夕, 刚和男朋友结束通话,他有表示明天正好空闲,要来机场接我,于是满怀期待地继续在房间里整理起行李, 每一件放进去物品都承载了我对未来的期待。
“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进。”我说。
来人是舅母。
“有什么事?”
“就不能是单纯地来看望你吗?”
“喔, ”随口应了一声, 和长辈寒暄不是我擅长的领域,甚至只觉得麻烦, “那你随意坐吧。”
“行李怎么不让下人帮着收拾?”舅母凑到地面上摊开的箱子面前, 好奇地看了几眼。
“她们又不懂我想要什么,到头来还是我得动手。”自顾自地站在床边挑选起明天想要穿的衣服。
“因为你不愿意和她们沟通。”
“麻烦。”我说。
她将椅子摆朝着我的方向,坐了下去, 开门见山说:“到了那边后, 每年至少抽空回来一次。”
“这是外公的意思吗?”我停下手里的动作, 转头望向她。
“大家们只是这么希望而已, 不强求。”
稍稍松了口气。
“还有, 你们小年轻之间的恋爱我们不会干涉什么,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 “你可千万别未婚先孕了,小秋——尤其是在没下定决心一定会和他结婚之前。”
啊?
思绪滞缓了一拍,一脸莫名:“胡说八道, 我不可能怀孕的。”
“怎么不可能了,你们俩进展不是挺快的吗?”她顿了顿, 语气笃定, “上次都睡一块了吧?”
我张了张嘴, 直起身来:“舅母这是在指责我吗?”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她语气平静道。
“是怎么发现的?我应该做的很隐秘才对。”我说。
“细节上还是疏忽了啊,实际上是女仆发现的,想知道吗?”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么久远了,当时不对我们发难,说明她已经默许了。但这种事叫人莫名厌恶。
“这件事没让下人上报。”
“莫非想要我好好感激你吗,不过本来我们也没做什么事。”我没好气说,主要一点也不想和大人讨论与男朋友相关的话题。
“只是劝诫,你年龄终究还是太小了。”
又来了,大人们自以为是的说教。
“舅母完全是想多了,我讨厌小孩,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呃,”她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面露难色,“这种事有和男朋友提过吗?”
“没有,为什么要提?”
舅母沉重地叹息一声。
“虽然你们还处于交往阶段,但我们这种家庭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啊,两家人都默许的情况下,一定会希望你们尽早结婚,虽然没有明说,其实已经能算作联姻了……这种决定一定要和他商量,”她神情忽然郑重起来,“我不希望你们在彼此投入太多情感后,又因为不可解决的矛盾而闹得不欢而散。”
她什么都不知道。
投入这种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散也是必然的。
对于早就知道结果的我而言,说这些毫无意义,也根本不想考虑,我在意的只的过程——对,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舅母就像老妈子一样在这乱操心。”我毫不客气地表达出不爽,希望她意识到我不需要这样的关怀。
“本来就是你的老妈子啊,怎么可能不操心。”她失笑说。
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没理会她继续手头的没干完的活。
“好好休息吧,过去后没事给家里打打电话。”见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估计也感到无趣,告别一声便走掉了。
回到东京是非常开心的事,但经她这么一提醒,好像被我掩埋的某根刺再一次暴露出来了。
人类的贪念与饕餮永无止境的食欲如出一辙。
我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了,偏偏周围现实好像在不停驱赶着我,让我不得不认识到某种危机感。
就好比现在,房屋中介所的人正在我面前面带笑容地介绍起行程中最后一间公寓。
比起之前几所,现在这个相对远离了东京繁华的商业地段,而落地窗前,一眼便能望见一所小型游乐场。
——我曾经去过这个地方,在未来。
“这是新开的游乐场?”蓦地打断中介问道。
“啊,是的呢,”中介凑上来,“您喜欢游乐场吗?那么这个位置再好不过了,步行就可以抵达,将来还可以带小朋友去哇。”
“我不喜欢。”我说。
对方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啊,不论如何,这种位置还是比不上港区的公寓啊,热闹与繁华更加适合年轻人啊!”他干笑两声。
“第一套房就很好,不用再看了。”我也失去了继续看房的兴致。
“呃,”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能这么快敲定下俩,喜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好,好的!那我去联系五条先生——说起来五条先生最开始也想选定第一套,只不过最后还是预留了一些想让您亲自决定。”
“是吗?”
“是的哇。”他咧嘴笑道。
看样子不像说谎吧,也没必要说谎。
好像稍微宽心了些。
那家伙没有心仪这套能看见游乐园的房子实在太好了。
结束后和男朋友打了个电话。
“不愧是我女朋友,我们两个喜好一致欸,”应该是第一时间得知了看房结果,笑嘻嘻说,巨大的轰炸声从电话那边传来,随后能听见碎石淅淅沥沥坠落,“不过今天恐怕没办法一起晚饭了哦,我可能要很晚才能结束。”
“哦,那我自己吃吧。”
“听起来好悲惨啊,记得给我也打包一份寿司吧!还有可乐饼!”
“我又没说要吃寿司。”
“可是我好想吃欸。”
抿了抿唇,拒绝的话实在难以开口。
“行吧。”勉为其难答应道。
“女朋友果然还是疼爱的我啊。”他又开始满嘴跑起火车。
回到校舍,将多一分的寿司喂给咪咪。
它目光扫过地上的餐盒,面露嫌弃地说:“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我回以同样的嫌弃表情:“这可是我的饭量。”
“别以为我看不见,桌上还有一盒!那里面的明显多很多!”它直立起上身,像人一样站起来,气势汹汹。
“那是悟的。”我按住食物,告诫道。
“你居然苛待小猫咪!”
“你现在还配得上‘小’这个词吗?我的饭量还不够你吃?减减肥吧!”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在嫌弃我?!”它不可置信地大声说。
“这段时间他们给你喂的是猪食?你快照照镜子,几乎完成跨物种转变了!”我继续埋汰道。
“胡说!我只是毛比较长而已,长毛猫都是这样!”
“呵,还开始自欺欺人了吗?”
“我不管,这些根本不够!”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它拿出去喂野猫。”
“什么!”它炸毛了,立即护住食物,用脑袋把它们推到角落,含泪吃起来,“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啊……”还不忘小声骂骂咧咧。
原本还想问它点事情,这么一闹显然不是时候了。
特意给悟的晚餐加上一层结界才去洗漱,然后离开房间打算去买点饮料回来。
自动贩卖机处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背影。
“夏油杰?”虽然没有认错的可能性,那个丸子头实在太有辨识度了,但还是留有余地地出声。
背影动作凝固了一瞬,转过身来,嘴唇扬起标准式的笑容:“呀,快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昨天都没见上面。”
听说他替悟去的任务地点较远,所以干脆留宿了一晚才回校。
“还真是抱歉了啊。”他讪笑道。
我脚步下意识停住了。
纵然衣着打扮还是一年前的模样,但夏油杰整个状态好像发生了某种巨大变化。
因为太久不见,第一眼便非常敏锐地感受出来了,这和我印象中的夏油杰存在巨大的差异与违和。
“怎么了?”
见我一直凝望着他不出声,夏油杰感到疑惑地说。
“你难道遇上什么事了吗?”没忍住开口道。
“为什么怎么说?”
“是我先问的吧。”
“也是啊,”他干笑两声,也完全不在乎我咄咄逼人的态度,“如你所见,我现在很好,任务也顺利完成了。”
这家伙有问题,但具体怎么回事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关于杰的事,只有和悟通话时偶尔会聊到,绝大多数内容都是最近太过忙碌,没怎么见过面,游戏也没能在一块玩诸如此类的抱怨。
他若是真有什么麻烦,连悟都没透露,就更别说我了。
“是吗,辛苦你了啊。”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中听啊,”他转身选了一瓶甜口汽水递给我,“不过能回来就好,是不是暂时都不会回去了。”
“是啊。”揭开罐盖,“勉强能替你们分担一部分任务吧。”
“欸,真是罕见啊,居然这么主动接受任务。难道在老家进行了思想大改造?”
“就算我不做,那家伙也要做的吧,这样只会耽误我们约会。”
“哈哈,”他终于大笑起来,“是我误会了,秋还是那个秋啊,”他垂眸往下手里的饮料,发出自语般的感慨,“话虽然此,咒灵就像蛆虫一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根本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我咽下一口冷饮,冰冷的液体灌入喉中,刺辣的气泡激荡着口腔,叫人异常提神。
“完全不像你会说的话啊,”我说,“这是你的新体会吗?”
“或许吧。”
我好像隐约捕捉到他身上违和感出自于何处了。
“我说啊……”
“唷,杰,秋,你们俩都在啊。”刚开口话被打断了,转角处冒出一个人影,是今天一天未见的男朋友。
96 ? 第96章
◎新想法◎
和夏油杰的谈话没能继续下去, 悟一出现便把话题带偏了。
“杰,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两只猫打架,其中有一只很像你欸,可惜忘记拍照了。”
“然后呢, 像我的那只打赢了吗?”夏油杰微笑道, 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被揍得嗷嗷叫, 然后叫来好多同伴又揍回去了。”
“我就不该问你的。”
“不是吧, 杰难道自我带入进去了吗?胜负欲在的地方也太奇怪了吧?”我忍不住吐槽道。
“其实秋也可以不必说这句话的。”他保持微笑说,但能察觉到对方假面下散发的不愉快的寒意。
终于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几人慢慢聊着回了宿舍。
“今天还早耶。”走近大门, 五条悟忽然兴致勃勃道。
“晚上8点也算早吗, 对工作的容忍度也太高了吧。”我说。
“确实还算早,”夏油杰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从外面回来已经很累了啊, 想要找人玩游戏就叫上女朋友吧。”
“欸……”悟发出不满, 又很快释然, “嘛,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啊。”
“我去拿晚餐。”我说。
从房间里出来去到五条悟那边时, 夏油杰已经不见了人影。
“杰回房间了?”
“是啊。”
“跑的可真快。”
虽然是回校的第二天, 但昨天一直忙着清理房间,晚上直接累到睡着, 还没来得及到悟的宿舍看看,一年时间,他又添置了好的东西, “有微波炉啊,真是太好了。”先后拿出可乐饼和寿司说。
“会用吗?”五条悟自顾自地跨坐上自己的小转椅, 双手自由地挂在椅背。
“为什么不会, ”没好气道, “我又不是傻子。”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大小姐会动厨具叫人很不可思议啊。”他发出连连感慨,“那么秋会做料理吗?”
“不会。”这次很果断地否定了。
这里的不会是不想。
五条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竖起大拇指说:“没关系,你男朋友我会做料理就足够了!”
“假的吧?”把可乐饼放入微波炉,惊异地看向他。
姑且不论料理看天赋这种事,同样是大少爷出生的家伙居然会自己做饭吗?
“哇,怎么可以质疑我呢,也太叫人伤心了吧。”他委屈地大叫起来。
“那什么时候证明一下自己吧。”我把寿司递给他。
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很不讲究地在我面前吃起晚餐。
“好啊,”将一枚蘸好芥末酱油的三文鱼寿司放入嘴中,满怀期待地说,“等我们住在外面的时候。”
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分惧怕这种话题,下意识回避道:“说起来,杰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听他说过啊,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有些奇怪?”
“比如说?”他扭过头,投来疑惑的眼神。
“看起来很阴沉欸。”
其实用阴暗更为贴切,但这里面有大部分是我主观感受,因为我也是这种人,所以对这种同类型气场甚至有几分亲切。
“啊?是秋的错觉吧。”他表情古怪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冷笑话,“不过硬要说的话,那家伙最近确实很疲惫吧。”
“哼,就知道你不能理解。”
那种阴郁的眼神绝对不会有错的。
“叮”的一声,微波炉转好了。
“这种傲慢的态度叫人莫名不爽欸。”他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把热腾腾的可乐饼拿到他面前,五条悟往后挪了挪,腾出位置。
迟疑了半秒,在他身前坐下,手臂从背后包揽过来,均匀起伏的呼吸落在脑后。
“而且女朋友总讨论其他男人会吃醋的啊。”他用像是闹起别扭的口吻说。
“就算是杰也会?”
“当然。”他郑重其事地说。
“笨蛋,”不禁笑骂他一句,回想起什么,“但是你看起来每天精力都很充沛啊。”
“因为脑子恢复的快啊,每天只需要休息很短的时间就足够了。”
难怪每逢睡一块的时候,都是他先醒来。
“吃吗?”可乐饼被送到嘴边。
“不要,”我别过脑袋,“我吃饱了。”
“一起吃嘛。”
“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把咪咪喂成猪的?”
“猪?”他歪了歪头,大笑起来,“虽然胖了些,但也不至于是猪吧?不过有部分时间是杰在帮忙照顾它的哦。”
“果然是你们。”
破案了。
一个人那么离谱就算了,大概两个人都在喂猪食,才成就了今日的猪咪。
“我要回去了。”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喔,是去抱你的小枕头过来吗?”他笑吟吟地看向我,又埋怨着说,“昨天在自己房间睡着了吧?害得我很等晚欸,悄悄潜入过去才看见某个家伙已经呼呼大睡了。”
其实今天没打算和他睡一起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别扭中,原本想要一个人呆一会,但对上他真挚的眼神,拒绝的话哽在喉间,最后变成一个音节。
“嗯。”
可恶,他故意勾引我。
然而结果是躺在一起都没怎么腻歪,闻着他身上怡人的清香朦朦胧胧间便睡着了。
*
次日正式入学,因为都是老熟人,没有自我介绍环节,也没有开场白,由索然无味的自由训练课开启了仅剩下半截的高专三年级生活。
午休时间被告知下午我们三人分配到了不同的任务。
午餐解散,另外两人似乎是打算商量各自选去哪个地区的任务,我表示有事要做,任务去哪都无所谓,反正距离都差不多远,就先回去了,谁知道五条悟也马上和夏油杰道别,甚至毫不见外地赖在我宿舍不肯走了。
“你说的要紧事其实是做功课吗,居然这么用功?”
男朋友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拿逗猫棒陪咪咪玩耍,一边询问道。
朝着地上一人一猫睨去一眼说,“还不是为了做点实验。”又转头专心致志地做起手头的事来。
空白的黄符铺张于桌面上,捏起外形与缝衣针相似的细针,不同的是,它虽一头尖锐,但一头有着一簇细短的绒毛。
这针是出国前特意让管家给我弄来的,是一些制符师会用到的工具,目的是方便取血画符。
这年头以血制符的术师不多了,但考虑到我的特殊体质……
“什么实验?”男朋友挥舞起逗猫棒,咪咪跟着铃铛声扭动肥胖身体摔来摔去。
没第一时间回答他。
锐利的针头刺破指尖皮肤,好像有股无形的吸力迅速将皮下的血液吸收。
房间逗猫的动静停止了。
聚精会神画完第一张符,发觉角度下多了团毛茸茸的东西,正昂着小脑袋瓜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我。
好家伙,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吧——尤其是血液的气息在符箓上起到了无限放大的作用。还好提前加固了隔绝气息的结界,否则那些契约咒灵恐怕要发狂。
“这是做什么?”五条悟问。
“如你所见,画符,还记得收服饕餮那天进入的结界吗,”我抽出第二张空白黄符,继续重复刚才的工序,“那个不是我做的,外公也没告诉我具体制作方法,不过我还是从中得到了一点启发——用我的特殊去吸引咒灵,如此一来,只要进入任务区域,不需要太费周章去探索,便能让周边所有咒灵,不论等级高低,全数聚集过来,是不是可以减少大量工作时间?”
“当然前提是咒术师本身足够强大,如果招惹到不得了的咒灵,一般术师大概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吧,但对悟和杰来说肯定不成问题。”说完正好结束第三张符箓,“这几张符的气息暂时被隐藏了,注入咒力便能激发,我的气息会在上面成倍地扩散开来,今天大家都有任务,正好试试能否事半功倍。”
不过还存在许多需要改良的地方,比如只能临时制作,储存超过12小时将会失去效果——可恶,那个阵法究竟如何做到维持那么久的?
我的确是个毫无上进心的咒术师,但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不耽误在一起的时光,只能由我站出来了。
“什么时候能做一个覆盖整个区域的结界,中心布置吸引咒灵的阵眼,然后放置一只超听话又超厉害的咒灵老大,专杀其他咒灵就好了……只可惜即便是签订了契约的咒灵与式神也无法完全放养,除非能将所有它们可能作恶的情况一一细化,附加在契约命令上,这不可能做到……当然,也可以让下达咒灵厮杀的命令,胜利者获得阵眼内的“奖品”……嗯,就和养蛊一样。”我继续喃喃自语。
可惜这个想法的前置条件——结界本身,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些天马行空了。
“呃,真要做成的话,那也太了不起了。”他表情看起来略有呆愣。
将针从指腹取下,站起身来,顺便用指尖相互搓揉着,抹掉还在不断外沁的血液。
足足大了一号的手掌捉住了我的手。
“这个,每次都要这样的吧?”五条悟沉吟说。
“对啊,不用血可能达不到效果。”
这方面利弊衡量过了,只是几张符,用不了多少血。
“疼吗?”他走近一步,靠至呼吸交错的距离,墨镜后眸光落在我的指尖,视线像蕴含温度的光芒令冒血的位置发着烫。
“还好啦。”有几分不自在地回道,“只是这种伤就喊疼未免也太不专业了吧……喂……”
男朋友置若罔闻,拉起我的手将指尖放入嘴中,灼热的温度与滑腻的触感像触电猝不及防袭来。
本能地想要缩回,却被他抓的异常牢固。
比起接吻,舌尖与指尖的触碰好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碰撞,情愫的存在反而更加赤||裸。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柔软的裹挟正吮吸我的血液。
还好他很快就放手了。
“这样也会害羞吗?”他戏谑说。
“闭嘴,还不是因为你太突然了。”
这家伙,总是这样做出随心所欲的行为。
“有什么关系嘛,你看,我这么一处理,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欸。”他说,“以防万一再贴个创可贴吧!”
“不需要啦。”我把手收回背后。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桌角下,一道声音不合时宜打断我们的交谈,咪咪抬起前爪自告奋勇说,“我认为,以后这种事我可以代劳。”
额角难以言喻地跳动了一下,气氛顿时陷入死寂。
“有什么问题吗?”它一脸茫然。
又在一阵沉默中,五条悟将它拎起来,动作利索地拉开窗帘,打开窗门,然后扔了出去。
“喂!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欺负……”
“哐”的一声,窗户狠狠合上了。
“果然还是放它出去流浪更好吧。”五条悟难得神情严肃一回。
“它胖成那样,高专都走不出去。”我面露鄙夷说,随后眯起眼睛,“快把窗帘拉上,好刺眼。”
不论在哪只要是室内都习惯拉上窗帘。
五条悟动作停顿了一瞬,把墨镜摘了下来,反手架在我鼻梁上。
“做什么?”我疑惑问。
“想让你带我的眼镜感受一下。”
“什么都看不见啊。”一下迷茫起来。
他的镜片完全不透光,只能从缝隙间瞟到周遭的景象。
话刚说完,柔软悄然覆盖上了我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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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第97章
◎进展◎
第96章
起初亲吻只是浅尝截止般地落下, 他好像捧着什么珍贵的易碎品,小心翼翼触摸着我。
这样谨慎的男朋友真的很可爱,不自觉地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而他在察觉手心之物并未那么不堪一碰后他却得寸进尺起来。
细密的吻逐渐热情, 辗转的唇瓣与他高个的身体一同施压, 令人有些应接不暇, 被迫后退了两步, 他仍然不依不舍地紧逼上前,直到我碰上身后的桌子才勉强停下。
——家具受到碰撞, 在地板上移位发出“吱呀”声响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一个不留神, 舌尖便从唇齿探进来了,像是激发了他暗藏的欲i|望,变得极具侵略性, 身体的压迫感更加沉重, 如果不是有桌子抵着, 我还会节节败退。
两幅身体紧贴一起, 心脏瞬间悸动般猛跳着,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听见。
我本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吻, 因为实在难以应付,但身体本能却告诉我无法拒绝, 甚至叫人沉迷。
唇舌纠缠不清,我能察觉他在反复尝试勾引,企图让我做出同样的回应, 受漆黑的镜片遮掩,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于是干脆闭起双眼, 默默感受身体每分每毫的细腻触碰, 呼吸交错间还是被迫迎合了上去。
忘我地用手掌轻轻抚摸上他的后脑,细密的短发填埋进每一寸指缝,这一刻好像又一次体会到“六眼”属于我的真实。
还没暗自窃喜多久,他倒是更加霸道了,越过我的迎合,掠夺般地索取口腔中全部氧气,交错气息越发急促,液体交换制造出的靡i乱声音交织在耳畔,这声音扰得我心神不安。
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动作放缓,慢慢收敛。
“女朋友好甜。”退开前,不冷丁地在我耳畔轻声说。
我瞥了瞥嘴,如果立即表现得炸毛,不论说什么都会被他嘲笑。
把眼镜摘下了还给他。
“不要你的眼镜了!”我说。
“不喜欢吗?”
“什么也看不见。”
“是吗,也不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吧,如果能完全看不见就更好了,之后干脆做个眼罩吧!”五条悟自顾自地说着弯弯绕绕的话。
我一怔,脑海里回放起与未来悟相遇的画面,那时他就是带着眼罩的。
“怎么了,表情一下呆住了欸?”他冲我眨了眨眼睛说。
我起身抱住他,把脸埋在怀里。
未来变得有迹可循了,我有些害怕。
我喜欢悟——从一开始的单恋变成彼此喜欢,再到异地恋情,以及重新在一起。
现在更喜欢他了。
就像是一场勇者闯关游戏,打败一层又一层关卡Boss,然而最后等待勇者的依旧是Bad End,不过如果是悟的话,我认为他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似乎见我这么主动,男朋友身体诧异地僵硬了一瞬,随后反手将我抱住。
“真是太好了啊……”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发出喃喃自语。
“什么?”我昂起头问。
“总觉得秋回来这两天好像变得有些疏远,原本担心女朋友是不是不那么喜欢我了,看来是我的错觉啊。”
“笨蛋。”我说。
原来男朋友也是会胡思乱想的人啊。
“说起来,我还没听过答案吧。”
“什么答案?”我愣愣问。
“你喜欢我吗?”
温柔又直白的问题摆在面前,但是答案也早就毕露了啊。
“喜欢。”说完将侧脸贴在他胸腔,聆听着身体里那颗心脏的快速跳动。
“我也喜欢,超喜欢的。”他说。
其实我也超喜欢,说不定比你还多一些。
时间能在此刻永远停留就好了。
如果不可能,那么未来请来慢一点吧。
*
下午出发前,将另外一张符箓交给夏油杰,并说明了作用和注意事项,他欣然收下了。
“记得回来要给我反馈。”我说,“有不好的地方要做改良。”
“如果真能那么方便,可是帮上大忙了。”他笑着说。
“在质疑我吗,瞧不起谁呢。”
“呃,我的重点是后半句啊。”夏油杰一副毫无自知的模样,为自己开解道。
“好了,”五条悟拍了拍掌,打断我们,“快出发吧,我还想在外面吃晚餐呢。”
三人各自去了不同方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意在照顾我这个习惯性消极怠工人的感受,把最近的位置留给了我。
任务地点位于东京市区,人口较为密集地段的墓地,除此之外,周边还有福利院以及待整改的诊所需要处理。
我的辅助监督依旧是萌香,她见到我很开心,只是小小抱怨原来我早就是特级水平了,害她以前总是替我白担心。
至于另外两人,悟身边跟了位见习监督,名叫伊地知洁高——是在未来见过的脸孔。
杰的对接监督叫正金寺美里,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一年期间连辅助监督都多起来了,看来去年是真的忙碌啊。
我的任务非常简单,见到的最高级咒灵也才2级。
值得一提的是,符箓的效果简直超出预期。
整个任务流程仅仅是降下帐,激活咒符,等待大大小小咒灵聚集,最后放出饕餮将它们全数吃掉。
现在完全不需要我动手了。
算下来大概耗费了十来分钟。
当然里面或许也有我本人在场,所以效果获得了加持的缘故。
最大的缺陷是咒符只能一次性使用,不过最终结果还得看另外两人给的反馈。
萌香监督开车把我放在市区,先行离开了。
我在四处全无目的地溜达,等着那两个家伙结束任务后汇合。
还是得再找个司机啊。
最好是对咒术界稍微有点了解的,这样行动起来方便很多。
干脆让家里安排个人手吧。
“你……等等……请稍等一下……”
思绪被骤然打断。
人来人往的行人间,一个擦身而过的中年男人叫住了我,急匆匆地返回,冲到我面前。
他个子矮小,西装打扮,梳了个光洁的大背头,五官平平但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整洁。
“有什么事?”我问。
“那个……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LME经纪公司的……”
“我不拍奇怪的写真,也对奇怪的电影不感兴趣。”
这种大叔在东京街上相当常见,喜欢以丰厚的报酬与名利为诱饵,吸引年轻涉世不深的少女入坑,实际上是拉去拍摄大尺度写真与视频。
“欸?”
他立即拦住打算离开的我:“绝对是误会了!我们是正经演艺公司!”
男人忿忿不平说,从口袋拿出一张卡纸,“这是我的名片,LME很有名,你网上搜索一下就能查到。”
迟疑地接过去,瞟了眼名片,得知这个人叫直田友海。
他继续说,“其实我找你很久了……”
……
随后他邀请我在路边露天咖啡棚坐下,简洁的说明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抱着挖掘新人的想法,一次偶然,走入了一家较为火爆的女仆咖啡厅,在照片墙上见到我与女仆的合影,当即认定我有成为超级明星的潜质,多方打听却始终找不到我的下落,于是干脆选择在咖啡屋蹲守,长时间未果,外加工作繁忙,后续便没怎么再去了,直至去年发现照片墙更换,才知道原来我还留在东京,哪知道持续半年蹲点依旧没见我的踪迹。
然而真正的相遇实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他激动把话说完,喝了一大口咖啡,感慨万分。
“老实说,已经打听过东京绝大多数学校了,没见到过你这种制服的学生,况且外貌如此出众的情况下,在学校应该也很有名才对。”他苦恼地说,“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东方秋。”我说。
“东方?”他惊异地放下杯子,“你不是日本人吗?”
“华国人。”
“是留学生啊?”
“算是吧。”我说。
“总之,不知道是否有兴趣毕业后加入我们公司呢?或者也可以考虑先从兼职做起……如果是你的话,哪怕只是参演一个街头采访就足够了,绝对会爆红!”
恭维的话语听得人非常舒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了,东方小姐喜欢唱歌吗,只要不走调……”
“不喜欢。”我说。
“呃,”他愣了下,“那么演戏感兴趣吗,比如……”
“也不感兴趣,而且听起来就很麻烦。”
“啊,”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拍照呢,只需要你人能站在摄影棚就足够了。”
迟疑了半秒,回想起去年和舅母的调侃,这一刻仿佛有中命运的交汇的错觉。
这份迟疑似乎给了对方信心,他高兴说,“想象一下杂志封面,大厦荧幕,广告牌……街头巷尾,你的海报随处可见的成名感觉,还有花不完的钱……”
我不缺钱,不过前面说的那些好像是有点让人心动——纵然知道他是在画大饼。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规划未来,哪天如果有时间到我们公司试个镜感受一下,再做决定吧!”他退让一步说。
“滋滋……”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是男朋友的来电。“我要接个电话。”
“好好,请随意。”
“女朋友那边结束了吗?”五条悟活跃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早结束了。”我说。
“那我和杰汇合再来找你吧!”
“好啊。”
“晚饭想吃什么?”
“你们决定就好。”
“好,要乖乖等我哦,不要乱跑,也不要和居心叵测的男人搭话,会吃醋的。”
没忍住笑出来,顺带看了眼座位对面的男人,对面回以一脸莫名的表情。
“知道了。”我说。
挂断电话,重新坐正。
“我马上要去约会了,”我思索着说,“这事等我和男朋友商量一下再说吧。”
不知为何,下意识听从了舅母的建议。
“呃,不是和家人商量吗?”
“不用,”我站起身,“就这样吧,有想法会联系你的。”
“等等,”他当即起身,“东方小姐至少留个联系方式吧,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
“行吧。”都这么卑微了,今天心情也不错,于是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番遭遇连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但仔细想想,我这样的人如果整天在街上溜达,被星探发掘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要不要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通往未来的道路就这么多了一天分叉口。
晚餐时两人像是交作业一样讨论了符咒的功效,他们对此表示非常惊讶。
“这种东西落到其他咒术师手上简直就是灾难啊。”夏油杰发出感慨。
“懂了,下回谁要是惹了我,我就把它贴他家门口。”我突发奇想道。
“笨蛋,”男朋友敲了一下我的脑壳,“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那会留下残秽的吧。”
“哇,好可怕,原来想到这一层了吗!制造完美杀人现场?”
“分析这些不是让你们拿来干坏事的啊……”夏油杰哭笑不得说,“不过,听悟说这个是取血画成的……其实也不是每次任务都需要吧。”
“没关系,制作它并不麻烦。”我说,“而且只有你们俩能用,数量需求也很小,每天两张不成问题。”
至于我自己那份,我本身就是行走的符咒了,用不上这种东西。
“在这方面,我和杰的想法一致。”五条悟义正言辞道,“虽然能大大增加工作效率,但是也只是针对地形复杂的区域而言,如果是乡下位置,符咒作用距离不够,以及其他开阔地形能很快捕捉到咒灵也用不上了。”
“而且对于低级咒灵区域来讲,实在太过浪费了。”夏油杰接过话。
“懂了,其实还是觉得用血液吸引低级咒灵有些大材小用,但偏偏对于智商低下的低等咒灵,气息浓度不高便不能达到效果。”
“是啊,不是一级任务,会觉得相当奢侈啊。”
说到底还是在意我的付出吧,其实我本人一点也不在意来着。
“所以只要解决时效性问题,能让符咒提前交给你们保存,让你们自行选择使用时机就好了。”我喃喃说,“也能从成本问题着手……”
老家那个阵法究竟如何做到用那么点成本,维持那么久的啊……
“好啦,现在是休息时间欸,好好吃饭吧。”五条悟忽然不由分说地圈住我脖子,用手疯狂地在脑袋上来回搓揉。
“那你先放开我啊!”我挣扎说。
没想到自信满满做出来的成品被大家委婉否决了。
回去后有些不服气地研究起阵法来。
最主要的是,它的成果曾经摆在我面前,是我勘破不明白的深度,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么一忙就把遇到直田友海的事忘记了。
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总没和男朋友在一块。
说起来,男朋友最近也在研究术式自动发动以及领域展开的课题。在这之前,他研究的是远距离瞬间移动,因为有过在时间领域穿梭的体验,很容易突破。
日子变得平静下来,没任务的时候比我还认真,总是缠着我陪他试验。
至于夏油杰,他看起来就像得了某种慢性疾病,虽然几人在一起时能伪装的很好,但还是逃不出我的法眼,对于这种喜欢回避问题的家伙,除非挖掘出他的病根直中要害,不然稍微暴露企图,便会被推得远远的——对此我这个过来人深有体会,所以我决定好好暗中观察他。
不过,后续等到有机会开口与男朋友提及经纪人的事,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还在高专期间,我应该以咒术师的身份陪着他们,否则就像背叛一样。
时间眨眼到了8月,悟的“自动筛选危险并持续不间断发动术式”的课题取得大成功,如今只剩下领域展开一个难题了。
说起来,今年的夏季可真炎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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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第98章
◎杰的迷茫◎
8月末, 度过了寻常且忙碌一天。
由于男朋友被派往较远的地方外勤,大概率无法当天返回,于是结束属于我的那份任务后选择了独自回校。
车子停在类似山洞的高专内部通道的路边,与萌香监督告别。
下车后一眼便见到了杵在高专大门前的人影。
“杰,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居然在发呆。
向远方眺望过去, 道路的尽头似乎能见到一名女性背影, 正驾驶着摩托消失于视野末端。
“噢, 是秋啊,回来了啊。”他毫无精气神地抬眸扫了我一眼, 又敛起眸光, 好像还沉浸于某种思绪尚未脱离。
“你怎么了,这么失魂落魄的,难不成被女人甩了?”我凑上前, 调侃着说。
“别说傻话, 我哪有什么女人。”杰失笑道, 只不过这笑容在我看来挤得也太过勉强了。
“喔, 那刚才走的是谁?”好奇探着头问。
“九十九由基, 日本的另外一位特级咒术师, 之前有提到过。”
“呃,就是那个不干活的家伙?”略感诧异地太高音调, 收回视线望向杰,“——现在回高专是回心转意了?”
“没有,只是随便闲聊了一下。”
“好吧, 你们说什么了?”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默默地侧转身, 看起来是打算回去。
气氛顿时陷入沉寂。
虽然感到莫名, 但也没催促他, 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不论去哪,从大门口通往高专内部的道路这么一条路。
这家伙在做什么心理活动吧,夏油杰不是那种会把同伴晾在一边的无礼人士,相反,就算厌烦也会掩饰起来强颜微笑,尤其是对朋友。
而现在氛围会如此僵硬,连表面的平和都不维护了,大概是因为真的遇上什么事情了。
“说起来,秋觉得咒术这行如何?”他的步伐始终快我一步,走在前面,看不清表情。
“不怎么样,杰应该很清楚吧,我对维护和平没什么兴趣。”
“我还以为秋最近这么积极,是对咒术师有所改观了。”
“那是因为我在恋爱欸,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还在忙就没法约会了。”
“还是那么随性啊,”他发出无奈的笑声,“不过,这点倒是和悟很像呢,那家伙之所以心甘情愿完成任务,也是仅仅出于‘我乐意’这样的理由吧。”
脚步迟疑了下,距离稍微拉远了,又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去。
“理由重要吗?”我问。
他好像认真思索了一番,反问道:“不重要吗?”
“理由的存在或许是重要的吧,但理由的内容并不重要,就像对我而言,只有这种非常自私狭隘的理由,才能驱使我行动。”
“是吗。”他喃喃道。
“但是驱使悟行动的,并不是你口中的‘我乐意’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他顿了一下,侧目过来。
我投去责备的眼神:“不是作为好友的你一直在引导他做正确的选择吗?保护弱小什么的……”
“或许是吧,但那种狂妄自大的家伙愿意做这些,其实更多是出于本心——虽然嘴上总在抱怨,实际上也是个正派人士。”
“真叫我惊讶,”有些讶异地望向他,“你竟然会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去年星浆体的时候,杰有阻止他杀人吧。”
夏油杰怔愣了一瞬,好像回想起什么,“说的也是……”他顿了顿,神色愈发黯然,继续说,“秋不是问我,与九十九聊了些什么吗,她告诉我去年理子的死对天元并没有影响,当时其实准备了其他的星浆体……”
“所以是,”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觉得被利用了而不爽吗?”
“你果然无法理解啊,”他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摇了摇头,大约沉默了数秒,转而说,“秋应该不喜欢人类吧。”
“是的,对百分之90的人类都无感……这估计还是保守数字吧,毕竟人类懦弱又自私。如果长得好看倒是还能加点分……”
“是啊,这样的人类,真的值得我去守护吗?”夏油杰非常自然地接过话。
我抿了抿唇,无法回答他。
但话说回来,我始终不太能理解他的信念,所谓“保护弱小”这种无私奉献的事,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只有傻子才会背起这样沉重的包袱,关键包袱里面空空如也,毫无回报可言。
“杰不要老想着‘人类’‘人类’的了,”我不满地皱起眉,“干嘛那么在意不相干的人,世界几十亿人口,顾得过来吗,明明我们才更加重要吧。”
他没接话,我继续说:“如果最近有些累了不如请假休息几天,正好悟答应我要去TDL,脆一起吧。”
“我可不想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
“把硝子叫上。”
“这种话等到大家都有假期再说吧。”他微笑着说。
不知不觉一同回到了宿舍门口,谈话也就此结束。
分别回了各自房间。
略有疲乏地趴在床上。
内心却仿佛后知后觉地感到某种不安。
难道困扰夏油杰这么久的,是他对咒术师本身的迷茫吗?
我以为能一眼能看穿他那种阴暗状态,便可以理解杰,事实上即使深陷沼泥,他所思考的依旧是那些缥缈的大义。
我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但不论如何,他可不能迷茫,他迷茫了悟怎么办。
“我的晚饭呢?”
咪咪端坐在床下,它的碗也被推到了面前。
“你除了吃饭还知道什么?”
“散步,睡觉。”它说。
望着地上那只整天无所事事的猫,不禁发出感慨:“真好啊,为什么你一点烦恼都没有。”
“小猫咪能有什么烦恼,每天饭不够吃算吗?”它开始给自己梳理毛发。
我投去鄙夷的眼神。
算了,杰的事不该我烦恼,应该让悟去解决。
——没错,我连自己的事都未能想通,还哪里能顾上别人。
手机此时正好收到了悟的讯息,他表示今天得在外地留宿一晚,明天才能回校。把手机丢到一边,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未来,”半晌,我没忍住开口道,“是真的不可逆转的吗?”
从沉浸式清理毛发中回神,咪咪昂起脑袋:“这个问题不是上个月就问过了吗?”
“是啊,万一你没说清楚呢?”
“喔,”它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答案依旧没有变,未来一定会发生。”说着像人类一样站了起来,两爪环抱,作思索状,“不过你在未来究竟遇到了什么,这么急于改变吗?没道理啊……”
“比如说,在未来看见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我现在找到他,然后把他杀掉,难道不就算改变了未来?”探讨性地询问起来。
“听起来是很容易,但他既然出现在未来,那么意味着你绝对不可能杀死他。”
“为什么,杀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或许是有人阻止了你,也或许是你自己改变了心意,总之,结果就摆在那,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法再度被否定了,真是扫兴。
——这样阴暗的念头来自我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因为还记得那个人姓氏,叫做伏黑,所以只要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早早解决她,是不是就能杜绝后续发生?
而我只要决定动手,便想象不到任何转变心意的理由,唯一可能失败的原因,就是被阻止吧……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或许秋应该和我透露一些具体内容,如此才好具体分析啊。”它循循善诱说。
“呵,想都别想。”
“随便你啦,”它用无所谓的态度说完又一本正经起来,“所以我们晚饭到底吃什么?”
“今天悟不在,吃泡面吧。”我说。
“欸?!”
男朋友次日才回来。
他给我带了仙台特产喜久福。
难得能享受一个清闲的午后,两个人就着地板挨在一块坐一起。
“试试这个。”
他塞过来一个绿色包装。
“我不喜欢吃抹茶。”
“是毛豆味的啦。”
“毛豆?”有些惊异地看了眼包装,还真是毛豆。
拆开包装,看起来与大福有几分相似,咬了一口,好像和我想象中的毛豆不太一样。
“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他期待地问道。
“还可以吧。”我说。
“我们两个口味真的很像欸。”好像得到什么赞许一样,悟开心地笑起来,又拿出新买的漫画以及电影光碟,后者没看错的话,是某部很有名的限制级恐怖片,“晚上一起看电影吧。”
“都可以啊。”吃完一整个喜久福,想起昨天的事,略有郑重地开口,“悟为什么会想要当咒术师?”
“是轮到心理课题作业时间了吗,”他怔愣了下,失笑说,“突然聊起这种话题?”
“别打岔啊。”
“以前回答过类似的问题吧。”他摸索着下巴,“但真要说的话,好像成为咒术师是顺其自然的事,而且最强的感觉也超棒欸。”
“那么拯救弱小也是?”我问。
“这难道不是杰的观念吗?”他投来怪异的眼神,很又很认真地回答道,“不过时间久了,便潜移默化觉得这种事是应该去做的吧,日本只有我们几个特级欸,我们不去的话,没人可以去了啊。”
果然,杰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喜久福很好吃对吧,蛋糕,冰淇淋,黄油土豆也是……如果咒灵在社会上肆无忌惮杀人,哪天这些都会吃不到了,”悟越说越起劲,“这么想想,保护弱小也很重要的啊,”说罢拍了拍手掌,“好了,现在该秋回答我了吧。”
这家伙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认为我对“保护弱小”的意义产生动摇,才难得举出这么贴切的例子安慰我。
但现在被困扰的人不是我。
斟酌着,还是将昨天与夏油杰谈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包括他遇上另一个特级,以及星浆体的事情。
悟安静聆听到星浆体的时候,表情稍微触动了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讲述完全部,悟好像苦恼地思考了片刻。
“如果不是正巧被我撞见,大概会选择独自消化那些消息,最后不会跟任何人讲吧。”
“杰确实是那种人啊,这种事对心思细腻的他来说很难以接受吧,”悟向后靠在床沿边,仰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说起来,杰去年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停歇过,心理各方面压力太大了吧——干脆替他举办一次轻松愉快的派对如何?”
观念与我不谋而合了。
“想去TDL!”我兴奋地看向悟。
“那必须得大家都有一整日空闲才行哦,恐怕得等上一段时间。”
“好吧。”瞬间又失落起来。
“总之,下周我们先办一次派对,要通知硝子,顺便把灰原和七海海也叫上。”
派对也行,我还没参加过派对,这么一想又起了兴致,抓着他的手臂摇晃起来:“我想要超大蛋糕!很多层那种!”
“当然会让人准备的啊,派对没有蛋糕就失去灵魂。”男朋友眼里同样闪烁着坏心眼的光芒。
日子暂时定在了下周末傍晚。
然而未来总是以捉摸不透的方式到来,被派去解决“土地神信仰事件”的二年级出了意外——由于官方判断失误,原本定性为二级的事件实际上是一级。
灰原雄受重伤陷入昏迷,虽然得到救治,但一直未能脱离危险,高专已经通知了他的家属。
至于那个一级任务也由悟接手过去。
这样非常时期举行派对再不合时宜,计划只能暂且搁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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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第99章
◎乡下任务◎
第98章
“真的要这么做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杰这是在嫌弃我吗?”
“不是这个意思。”
“朋友有困难的时候难道不该互帮互助?”
“但是和悟吵架拿我做挡箭牌这种事, 可能会适得其反吧,”他无奈笑着,“况且任务在乡下,大概率会留宿, 即便如此, 秋也愿意吗?”
后半句简直正中下怀, 夏油杰吃准我不喜欢呆在乡下那种环境才故意这么说。
“没关系。”我硬着头皮说。
“好吧, 那上车吧。”他叹了口气,妥协道。
*
事情之所以发展成这样, 还要从被搁置的派对, 啊不对,从受伤的二年级说起。
据七海海描述,那次任务中当地非术师对“产土神”存在极其偏激的情绪, 于是愚昧的信仰诞生出了强大的咒灵, 灰原雄原本是活不下来的——如果不是他老老实实把我送给他的伴手礼带在身上, 抵挡了致命一击。
但他依旧没能脱离危险, 一直处于昏迷无法苏醒。
他的家人得知消息急匆匆赶来, 其中还有年纪小他几岁的妹妹, 因为太过愤怒与悲伤,家属把情绪全宣泄给了高专, 倒霉的夏油杰那天正好去看望灰原,也成了发泄对象之一。
我在高专有一年的空白时间,对七海海, 灰原两个后辈不算熟悉。但杰与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错,尤其是性格开朗的灰原。
虽然杰的情绪表面看起来还算稳定, 但这件事绝对对他带来不小的打击。
一系列事故令整个高专也变得压抑起来。
悟想要与杰聊一下, 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但我总觉得杰也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们,并且着了魔样地投身于任务。
悟也因此时常感到苦恼。
“要不让杰强制休息?”我主动提议,“他那部分任务暂时由我来接手。”
“还不至于这样做吧。”悟望向我,犹豫片刻否决了。
只把任务当做任务,如果不是出于私情,我甚至可能不会留在高专。他们大概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总是把相对轻松的活交给我,就像现在男朋友拒绝我的提议,也是出于同样的缘由。
“但是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吧。”
非常时期,我也勉为其难地体谅一下好了,不过是牺牲部分约会时间而已。
“真是难得啊,”男朋友忽然伸过手,不由分说地在我脑袋上来回蹂躏,“秋居然变得这么懂事了。”
“给我住手,头发都被弄乱了。”不开心地把他手掌抓下去。
……
做好决定的次日,事情忽然现了新转机。
——硝子告诉我们灰原醒过来了,也就意味着完全脱离危险,省下只需要养好身体。
夏油杰在外地,在准备通知他这个好消息时,悟突发奇想,拍手决定重新启用派对计划。
“硝子不要提前告诉杰哦,等到派对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吧,是双重惊喜!”
于是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甚至擅自决定在派对之后让杰休息一周。
听起来有些胡来,但夜蛾却意外地配合我们,同意了这项提案。
唯一的麻烦是杰手头有个外派任务,地点在偏僻的乡下,这种任务通常耗费至少两日的时间去完成,有时会更久,当主角的行踪与时间不可控起来,便会伴随许多未知因素。
秉持一定要给他惊喜且不能让对方提前知晓的原则,和悟商讨之下,决定由我与他同行,方便随时报备任务进度,除此之外,两个人一起也能速战速决。
为了能临时蹭上杰的车,随口胡编了个理由——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了,这两天都不想见到那个蠢货,所以决定和杰一起外出任务。
而两人同行这件事也得到了夜蛾的首肯。
如此一折腾,便有了刚才那一出。
好在心不在焉的夏油杰非常容易糊弄,我顺利搭讪了他的车。
途中辅助监督单独与我详细讲述了任务内容,可以用“当地存在‘神隐’事件,最后失踪人口被找到时均已死亡,初步断定是咒灵所为,等级为准一级”来概括。
“怎么又是‘神隐’啊。”无精打采地往座椅后背一瘫。
“这种怪诞在乡下比较常见——‘神隐’有什么问题吗?”驾驶位上,辅助监督好奇道。
“没,只是有不太好的回忆而已。”我说。
以为夏油杰会加入讨论,毕竟去年望泽村他也参与其中,没想到这家伙只是沉默地靠坐着,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凝望窗外。
抵达那个偏远的乡下已经是下午。
因道路狭窄,车辆难以通行,辅助监督把我们提前放在路边,剩下一段路程得靠自己走进去,当地村民会来接应我们。
通过长长的小道,视野终于开阔起来,正式进入村子。
我们的到来似乎不是什么秘密,村长带头在路边守候。
“是两个人吗?”村长表现得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怀疑道,“通知下来的时候说是只有一个人……而且你们还是学生吧?”
“别废话了,先带我们去看看那个洞吧。”省去不必要的寒暄,我开门见山说。
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可以真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
夏油杰跟在一旁,并未对我的恶劣的态度表示不满。
大概见我不好说话,那些村民转头和夏油杰攀谈起来。
一路前行,直到某个石洞口停下。
整个石洞外全是残秽,答案不言而喻了。
“洞里面是神域,外人不可以进入。”名叫阴谷的村民说。
“欸,那万一凶手就藏在里面怎么办?”我开玩笑道。
洞内确实存在咒灵,能感受到它蠢蠢欲动的不安分的状态,咒力正不断往外发散。
“不可能,”村民信誓旦旦说,“真要如此,神明也会惩罚他的。”
“神明跟他说不准是一丘之貉呢,否则谁会允许凶手在自己的领地作威作福?”
“你怎么可以亵渎……”
“秋,”杰打断说,“适可而止。”
“好吧。”我耸耸肩。
“请稍微退远一点。”杰转而向村民道。
“那……”
“放心吧,我们不会进去的。”他露出极具迷惑性的微笑。
“好吧,”那村民不放心,又看向我留下一句话,“总之,别怪没提醒你们,外人进入神域会被遭遇诅咒。”
我嗤笑一声,没理会他。
“这是把和悟吵架的怒气撒在毫不相干的人上吗?”等人走远,夏油杰蓦地开口。
“哪有,我只不过是瞧不上这些愚昧的家伙们。”
“非术师不知晓咒灵的存在,面对非自然事件,他们只能选择信仰‘神明’。”他开解道。
“随便吧,我们先干活。”
解除掩盖气息的结界,咒灵主动现身。
祓除任务以极快的速度解决。
那只准一级咒灵也化作了珠子给夏油杰吞掉了。
望了眼天色,这个时间不可能让监督连夜开回去,看来留宿是无可避免的事啊。
返回村落,向众人表示已经解决“神隐”的源头,村民皆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不过还是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趁着晚饭间隙,偷偷和男朋友打了通电话,表示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他那边可以偷偷操办起来了。
——我也曾经被各种蒙在鼓里,现在角色转换,有种捉弄耍人的快感。
晚饭后,被领到借宿房间前,夏油杰面露难色。
“我们家只有一间空房。”村民阴谷说,“如果一定需要两个房间,或许可以帮你们问问村头千叶婆婆家。”
我朝里面探了探头,还算宽敞,大概是闲置很久,角落存放了一些封好的箱子。
“那就拜托……”杰开口道。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打断他,单独住陌生人家里也太别扭了,而且这种日式榻榻米只需要添一套被褥就行,“就这样吧。”
杰向我投来难以言喻的眼神:“秋,这很不合适。”
“难道怕我夜袭你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夜袭我?”
“绝不可能。”他脸一板,义正言辞道。
“哇,反驳得这么果断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魅力。”
“其他就算了,至少别学悟用这种轻浮的口吻讲话吧。”他败下阵般地叹气说。
乡下的村民似乎习惯了早睡。
不到十点已经看不到什么灯火。
我不想在这种位置洗漱,反正明天便能回去,就这么将就一晚好了。
“不准备聊一聊吗?”没想到一直避讳交谈的夏油杰竟主动开口。
“聊什么?”
“你和悟的事,为什么吵架了?”杰靠在窗边,手自然撑着窗沿,月光从外面倾洒进来,使人蒙上一层充满圣洁又神秘光辉,“虽然秋口口声声说这两天不想见到他,但表现的却是迫切地想要回去的模样啊。”
我一怔,难道露馅了?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那家伙吧?”杰继续说。
呼,好险,没发现自己被骗就好。
“我怀疑他劈腿了,最近鬼鬼祟祟的。”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杰收回视线,表情怔怔,随即马上笑了出来,而且笑得很夸张。
“这有什么好笑的?”
纵然是谎话,他这态度却叫人火大。
“抱歉,抱歉,”他连连摆手,“不过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
“那为什么他最近玩手机都遮遮掩掩的,还不给我看手机。”我坐在被褥上,抱着枕头嘀咕道。
吵架是假的,但莫名带入进去了,毕竟将来会出现一个“伏黑”。
“按照那家伙的性子,大概是想准备点什么惊喜吧,秋误会他了。”
“哼,我不管。而且这话也太没说服力了。”
“不可否认他是个外表轻浮又无礼的家伙,但在对待感情上,悟绝对比任何人都认真,而且他那种人一定有感情洁癖。”
“是吗?”
“是哦,以前外出遇到主动搭讪的女孩子,最后都有稳妥地拒绝她们。”他宽慰说,“所以,所谓的劈腿其实是秋的假想敌吧,”他脸上浮起戏谑的笑意,“等回过神来发现其实是又在为你精心准备什么,反而会感到愧疚的哦。”
呵,这话由我说才对。
夏油杰,等回去发现我们大家为你操碎了心,就好好愧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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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第100章
◎诅咒◎
翌日睡醒时, 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夏油杰不知所踪。不仅如此,所寄宿的地方也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老实说,在这种陌生环境醒来,第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
简单梳洗过后, 出门一番打听才知道他们一行人去了村长家。
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杰跑去那边做什么。
在村民的指引下, 去了村长的屋子。然而隔壁一座看起来类似杂物间的房前, 聚集了一批围观群众,一边在外面等候, 一边头接耳低声谈论着什么。
见到我出现, 纷纷收敛神色,嘴角扯出一点的笑容。
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同伴的下落,屋子里边的人便出来了。
先后见到两个陌生的面孔, 最后面还跟着夏油杰。
借着微小的缝隙, 能望见屋内昏暗的光芒, 好像存在一个巨大坚实的铁笼, 没看错的话, 里面关着两个人。
可惜未能看得仔细, 大门就被关上了。
“秋,你怎么来了。”杰动作微愣了下, 有几分意外。
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现在的他和昨天的他似乎又不一样了。
“我以为你还在睡觉。”他嘴唇含着浅浅笑意说道。
“里面什么情况?”
不对劲,看见人被关在笼子里, 杰这种大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笑出来。
“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 不过你出现的真不是时候。”他有些惆怅地用手指敲了敲额头,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其实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所以秋就当做一直在睡觉而错过了吧,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你在说什么啊?”完全是我听不懂的话语,有些莫名其妙。
他没有回答我,但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身上骤然涌动的杀意。
下一秒咒灵被召唤出来了。
那并不是属于我的咒灵。
饱含恶念的攻击直指身旁两个村民。
“反应真快啊,该说不愧是秋吗?”
杰的咒灵没能成功,几乎是领悟到他动向的一瞬间召唤出了狐,拦下索命的攻击。
非术师在生死交加刹那,像是觉醒般看清了缠绕在他们周身的怪物,跌坐在地,先后发出恐惧的惊声怪叫。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解道。
这些人得罪他了?这得是什么程度能让好脾气的夏油杰想要杀人?
“就是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么?杀掉这些人吗?”
“没错。”他耸了耸肩膀,用惺忪平常的语气说。“秋,你是不能理解我的,但我希望你能让开。”
“那不可能。”我挡在他身前,让咒力由脚下扩散,往外延伸。
“你不是也不喜欢人类吗,为什么这种时候要维护他们?”
“你现在是我的搭档啊,至少要说明白理由吧?”
同样不明状况的还有那些围观人士。
能看清咒灵存在的非术师大概听懂了部分对话。
“喂?你们在说些什么啊?!!这些怪物不会是你们召唤出来的吧?!!”
“什么意思??”
“救,救命啊……他们要杀人了!这两个人!全是和怪物一伙的!!”
……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我现在超级烦躁,尤其是听见扰人心神的怪叫,更叫人心烦意乱了。
狐瞬间明了了我的想法,拎着那两人的衣领丢往远处。
“喂!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围观的村民们虽不明白具体状况,但也知道这一系列诡异事件全是我们弄出来的,面对奇异的力量,仅仅是诧异了片刻,像是司空见惯的样子,纷纷露出狰狞面目,接二连三抓起小屋旁的锄头斧子向我们靠近,却一一撞上了一堵空气墙,被完全阻隔在外面。
——就在刚才,迅速建立了一个封闭结界,隔绝了外界声音,同样里面的谈话不会在被外面的人听到。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吧,你究竟想干嘛?”
原本是满怀期待的一天,盼着带夏油回去,然后和大家开开心心参加派对。偏偏杰像被夺舍了一样对这些村民发动攻击,那架势分明要置人于死地。
所有计划都乱了。
真是超级不爽。
“解释清楚就会罢手吗?”杰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可能吧。”
他定了定神,用平和的语气讲述起来:“秋应该知道,咒灵是因为非术师发散的咒力而产生的吧。”
“那又如何?”
“屋子里关着两个小孩,她们只不过因为是咒术师便被当成了异类,像家畜一样关在里面,弱小真的值得拯救?说到底,非术师就是弱小的吗?一直以来,大家为维护社会安定而整日奔波地祓除咒灵,这种看不见尽头的事真的有意义吗?——我已经放弃了拯救弱小的理念,非术师才是这个世界的蛆虫,不,他们简直就是无用的猴子,只要把非术通通师杀光,世界便再无咒灵——这就是我刚才想通事情。”
这大概是近日我见到夏油杰最为坚定的时刻了。
多么荒唐的说法,偏偏这样的无稽之谈给了他无比坚实的信念。
怔怔呆滞了半晌,心情复杂地看向他:“杀光非术师?超人都办不到吧?”
“但总得有人去做吧,不行动又怎么知道办不到呢?”他垂下眼眸,像是喃喃自语地说。
现在的杰已经完全卸下伪装,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但我依旧无法理解。
和爱情那种不讲道理、捉摸不透的情绪截然不同。
他的说法就像是在告诉我1+1不等于2,并且试图让我接受。
“你知道杀掉这些人意味着什么吗?”心脏开始重重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在胸腔回响。
“当然,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会杀死他们,我还会杀更多非术师,甚至包括我的家人……”他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意味着在这之后我就是诅咒师了,是咒术界抹杀的对象。”
“不对,”驳回同时心脏颤抖了一下,“诅咒师也好,咒术界也好都无所谓,但你背叛了我们。”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不爽了,甚至隐约有些愤怒。
即便是咪咪,有朝一日不由分说地咬了我然后逃掉,我也会感到生气又伤心。
何况夏油杰是我为数不多、发自内心认定的朋友,同样也是悟非常在乎的家伙。
——这么重视的人,却完全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真的好愤怒。
“那些善恶观念分明是你灌输给悟的吧,为了能和他好好在一起,我也做出了改变,现在你跟我说要推翻那些道义,要背道而驰,那我们怎么办?”怒意上头,连说出口的音调也抖动着。
“可是人总是在成长变化的啊,”杰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又转瞬即逝,“不指望你们能够理解,但既然决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的,”他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把结界撤掉吧,秋,我不想对你动手——况且即使把我关在里面也毫无意义,我的咒灵依旧可以从外面召唤。”
“为了你的道义,所以要丢下我们不管?”
“没关系的,我走之后,你们还有彼此,硝子也在。”他用冷漠的口吻说道。
我们真的被抛弃了,被那么轻而易举地抛下了。
怒火与悲伤一同占据了全部思维。
夏油杰的决意劈开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强行将我们分开。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理解他。
“再问一句,杰真的觉得杀光非术师,从而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可行?”
“这个问题刚才就回答过了——老实说能否成功我不清楚,毕竟大家一定会尽全力阻止我吧”他好像认真思考一番,有说服自己,“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思绪顿时停滞了,没忍住嗤笑出声。
“夏油,你可真是……其实你知道不可能吧……因为理由的内容不重要,理由的存在才重要,不论有多么荒谬,只要能驱使你行动就足够了是吗?”
“秋想这么理解也没错。”
“可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满足自我私|i欲的借口,其实你根本就是想杀光他们,什么道义,理念——现在的你在我看来不过是被怒火蒙蔽了眼睛。”
“你在偷换概念,秋,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痛苦,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真的有意义吗?道路的尽头是什么?除了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我什么也看不到——其实你我都明白,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为了迎来新世界,总得有人做出牺牲,”他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算了,无法互相理解是人类的常态,交谈到此为止吧,如果不让开,只能对你动手了。”他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平静的表情下,眸光冷如刺骨的冰锥,杀意落在我身上。
“一定要这么做?”
从没想过会和杰动手。
“是的。”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劝他回心转意,一次又一次被推远。
那些决定背叛的话语叫我非常难过,但我难过的其实不只是他的背叛,似乎也难过他的决定会带来潜在的影响。
放任他自甘堕落,那么一直以他为善恶标杆的悟会如何?
他会同杰一样堕落吗,还是说变得萎靡不振?
我喜欢现在开朗的悟,喜欢那个义无反顾拯救我的悟,我同样珍惜现在大家偶尔坐在一起,平凡得不值一提的时光。
未来都那么令人难过了,为什么还要蹦出来搅乱我的现在呢?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摧毁现在的美好。
阻止他,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到底是因为愤怒,悲伤,还是不甘心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内回响,驱使我做出行动。
——啊,原来如此,其实我不需要理解夏油杰,也不用明白他的痛苦,我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足够了。
“所以为了完成你的信念,只要杀死非术师吗?”念头闪动,撤掉困住彼此的结界。
杰愣了一下,沉声道:“是这样。”
“生命只有一次,人类同样只能经历一次死亡。”我自语说。
没法阻止心意已决的他,杀人对杰来说太简单了。但我还有别的方法。
咒力从脚下涌出,像奔腾的河流,漫向远方。
“你想说明什么?”
“确实,我无法阻止……但比起速度,绝对不在你之下,所以这些人就由我替你杀掉。”说罢,向在不远处待命的狐发出指令,“去吧。”
话音落下,那些吵吵囔囔冲上来的村民轮番倒地,鲜血从胸前喷洒,溅射在我们身上,脸上,红色液体晕染开来,却淹没于黑色的制服中。
“什,什么……”
一切转变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大概原地呆滞了半秒,当即召唤咒灵企图阻止,又被我其余咒灵拦下了。
“停……停下。”干涩的音节从他口腔缓缓吐出。
仅仅一瞬,周围十几号人全数倒下。
狐是专业杀手,杀人这方面从不拖泥带水,且招招致命。
得到授意,不做片刻停留,消失原地,奔向不远处赶来的其余人。
村庄顿时陷入灰暗的恐惧,惊叫,哀嚎,哭丧,求饶,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疯了?”夏油杰冲上来揪住我的衣领,沾血的面孔变得狰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疯,而且很冷静。”终于,这家伙也慌乱了,我朝他扬起得意的笑容,“人类只能死一次不是吗,你想杀就杀好了,反正我会在你之前都杀光。”
“脑子坏掉了?我有我的大义,你又是为了什么?!这种事对你来说毫无没意义!”
“当然有意义啊,”我伸出手掌,覆盖住夏油杰的拳头,“这都是为了你,夏油杰。”
我堕落没有关系,因为我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但他不行。
他怔怔僵硬住了,回过神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真是疯了!”
“已经没办法停下来了,除非你现在放出所有咒灵,然后杀掉我——但你没有杀死我的理由。”我信誓旦旦道。
这件事成败完全取决于谁先动手,当我成功杀掉第一个人那一刻起,杰的动机便失去了意义。
“就是为了这种事?”揪着衣领的拳头更加用力了,连带我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脚在空中自由摇晃,“你考虑过自己吗?你会被咒术界通缉!被判处死刑!悟又怎么办?!”
“悟会谅解我的吧……”是的,他会原谅我,因为不是真的想要杀人,我是被迫的,“不过真该说不愧是杰吗,亏你能在这种时候,第一时间站在我的角度思考……”
“赶紧给我停下!”他冲我大喊起来,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真要为了这种事毁掉自己的未来?!你还想不想和悟在一起了?!”
“是啊,今天往后,我的未来就被毁了,变得一塌糊涂……明明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好不容易摆脱恶臭阴暗的角落,能大方站在阳光下……好不容易遇见喜欢的人……”视线紧紧凝望着他,不给对方半分闪躲的机会,然而泪水却莫名从眼眶里溢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但无所谓了,这世界上我不明白的事多着去了,“你很清楚,我根本就不愿意杀他们,也不愿意背负那些可笑的罪孽,都是为了你,夏油杰。”
手心下,他拳头颤抖着,垂下来的面孔流露出挣扎又扭曲的神情:“我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没关系,你只用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我背负了杰的罪孽,所以杰要永远站在太阳下,做一个高尚的善人,是不是真心实意不重要,只要成为悟的道标就好了。”说着宽慰地笑了起来,“这是我对你的诅咒。”
就像一场孤独一掷的豪赌,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不过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他没说话,似乎陷入了某个思维困境,与什么做着斗争。
不论如何,看到这样的表情,我知道是我赢了。
整个村落估算约有上百人。
全部杀光永不了多久。
温热的血侵湿黄色的泥土,鲜血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体内咒力正迅速流逝,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结束了哦。”我打破沉默。
从口袋拿出手机,在杰痛苦的表情下,拨通了辅助监督的电话。
“喂,监督吗,请立即来接我吧……对了,我杀了人,而且是全村的人……没有开玩笑,超认真的哦。”
拽着我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干脆用最省力的方式直接瘫坐在地上。
“我的咒灵和式神会一直跟着你,想走就走吧。”
他像失败者一样倒坐在地,用手扣住面孔,嘴角拉扯出一丝苦笑:“已经,没有意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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