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61章
◎立川◎
在禅院家短暂地跨了个年, 节后返回东京,所有人又都投身于忙碌的任务日常中了,听说从年后一直到夏季前,都会是诅咒的高发时期。
至于之前五条悟说的回到东京堆雪人的提议, 也因为东京并未下类似京都那么大的雪而遗憾取消。
傍晚, 涉谷街头。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人潮拥挤, 街上那些行人完全没有因为新年假期结束而减少。
吐出一口雾气,一下烦躁起来, 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了, 那俩家伙怎么还没来。
之所以会大冬天地出现在这种位置等他们,是因为五条悟提出了集体看电影的活动,那两人正好结伴在外任务, 硝子也在外面, 就想把我从高专喊出来。
我当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五条悟便开始各种意义上的耍赖, 包括不限于电话短信轰炸, 那家伙认为新年后大家因繁忙的任务, 很久没在一起聚过了,而看电影游街这种事就该人多才热闹。
不过, 其实我也有事打算拜托他,于是趁这个时机提出了要求,那边同意后, 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跟他们一起看不包场的电影。
有人突然在我面前停下。
“下午好啊,你好可爱欸, 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侧头望去, 是个棕发相貌一般的男人, 衣着打扮勉强说得过去,但无论如何都在我这不算合格。
“什么联系方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笑着问。
那家伙愣了下,“就,就是电话之类的呢……我叫石村大辅,你叫什么呀,”他欣喜地和我交谈起来,“待会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嗯……吃饭不必了,电话可以,”我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不过其实我有好几个电话号码,你想要哪个呢?”
“啊……”应该是没见过这么回答的人,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论他回答什么,大概率都会把鹰的电话给他。
谁叫鹰暗搓搓地监视我,我也要给他找点麻烦才行。
“呀,秋你在这里啊,还以为在店里等,外面不冷吗?”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拍了拍我肩膀说。
“这个家伙是谁哦,秋酱不会又背着我们偷偷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吧?”另一只手腕搭了上来,是五条悟。
“哈?”
我一脸莫名其地望向他。
懂了,这家伙又来劲了是吧!
“就是啊,”夏油杰一秒入戏,连连点头,“有我们俩陪着还不够吗?”
“啊?”
“再这样子,要向你京都的未婚夫发匿名短信了哦。”夏油杰眯着眼笑起来。
“啊……非,非常抱歉,”搭讪的男人脸色苍白难看地磕巴道,“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留下一句话,看起来很狼狈的跑掉了。
“干嘛打搅我的好事?”斜眼看了看左右两个家伙。
“这不是在助人为乐吗?”夏油杰露出不以为然的微笑。
“被你盯上的家伙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五条悟说。
“谁叫他主动招惹我的。”我挑眉说。
“搭讪而已,罪不至此啊。”夏油杰哭笑不得,“下回拒绝掉就好啦。”
“又没打算放咒灵吓他,”感觉可能夏油杰想多了,我辩驳一句。不过如果还有下回,还是把这两个家伙的电话给搭讪者好了。
嗯……就叫……悟酱,和杰酱。
“又开始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五条悟打断我思绪说。
“好了,我们先去找硝子汇合吧。”
四人看了一场非常中规中矩的电影,结束后又四下逛了逛,本来就要回去了,结果路边出现了黄油土豆的摊,五条悟看了瞬间走不动路,大概因为比较少见,像三岁小孩一样兴奋。
这家伙不仅自己要吃,还擅作主张给我们每个都发了一份。
“我没饿啊。”我端着那份土豆说。
“没关系,那就是我的了,你先帮我拿着吧。”
神经不爽地抽动了一下,“不要,又不是你的佣人!”即使刚刚在影院因为吃多了爆米花已经没有了胃口,还是强忍着塞了土豆进嘴。
“噢,这样就肯吃了吗?”五条悟笑了起来。
继续闲逛,直到大部分商铺打样,这才决定回去。
来时是让“山田”送的,所以返程也没麻烦辅助监督,几人搭乘上“山田”的车。
“山田”是外公亲自派来的暗线,倒是不会害我,不过哪怕要揭穿他,也应该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嗯,吓他一跳那种。
回到宿舍,夏油杰叫住五条悟。
“怎么样,继续游戏吗?”
“晚一点吧,”五条悟说,“我还有点事找秋。”
“欸……”他意味深长地端起下巴,“你们最近的小秘密是越来越多了啊。”
这对话是当着还没进房间的我的面说的。
“是很要紧的事啦。”五条悟敷衍般地解释了一句,跟在我身后,一副等我一起进房间的模样,非常坦然。
“怎么了?难道不应该仔细和我说一下情况吗?”望见我犹豫的眼神,他反问道。
“确实是呢。”
我推开门,放他进去。
看着他进我房间的背影,有种成年人跑到学生屋子视察的错觉。
超高个子的家伙大大咧咧地抓起我床头的“咪咪”,又坐上我的小滚轮椅,摆出主人般的架势:“秋随意坐啊。”
“还真不客气啊。”我碎了一句。
他抱着我的玩具,就着椅子转了一圈,才停下来:“说正事吧,怎么又突然要去立川家了?”
“还不是和拍卖会同一件事。”
“意思是那东西出自立川?”
我点点头:“下个月立川家的那个叫什么的过生日,因为是成年,所以在家中举办生日宴会,也邀请你了吧?”
初次见面时,我还以为立川家的儿子跟我差不多的年纪,没想到已经要成年了,是因为胖子显年轻吧……
据说御三家年轻一辈都在邀请名单上,而我这次是以东方家的名义前往,所以即便没有禅院也能出席。
“立川夏彦。”五条悟替我补充道,他顿了顿,“他们家邀请了不少人哦,但是我这个级别的出席未免太给他们长脸了吧。”
“答应的事不准反悔。”
“好吧,但是为什么要带上我啊,这种事一个人也能干吧?”
“替你打工够久了,也该回馈下了吧?”我说,“况且立川家比起咒具,普通藏品更多一些,有悟的眼睛在,大概能事半功倍,有捷径不走是傻瓜。”
“意思是我还得陪你把整栋房子检查一遍?”五条悟笑着说,笑意藏着几分不爽。
“有没有办法只站在大厅或者某一处……”
“不行。”
还没讲完就被否决了。
“以为我的眼睛是什么万能雷达吗,”五条悟说,“像上次那种微弱的咒力,也是只有在非常近的距离才能观测到。”
“那看来还是只能把每个房间都搜一遍了吧。”我思索道。
“人家房子会好端端给你搜吗?”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私人房间肯定会有人盯着的。”
“没关系,我们能隐身进去。”
“隐身?”墨镜下疑惑的视线投来,他继续说,“我们?”
“对。”我轻轻颔首,令发散的咒力产生转变。
几乎瞬间,房间只剩下五条悟一人了。
他微微张着唇,手指勾下墨镜,惊讶又有些兴奋说:“这是什么原理?变色龙吗?!”
“别起那么难听的名字啊,”我不开心地说,“是结界,也可以理解为小型领域,咒力构成的结界附在身上,然后施加‘无法被观测’的效果。”
“这也能算领域啊?”他质疑道。
“我说算就能算,没附加术式而已,”领域的概念好像和这边有很大的歧义,对我来说,只要是由自身构建的世界,都算作领域,至于领域展开,那就必须是附加了术式的生得领域了,我走上前,见他目光微微抬起,即便隐身了,他的六眼也能看见我的存在,我说,“把手给我。”
五条悟愣了下,老实巴交地伸出手,出现了训练有素的猫猫既视感。
手掌只够裹住他手指。
不过只要出现肢体接触,就能把他拉进我的隐身领域。
他的身体由手开始呈现透明,逐渐蔓延到手臂,又从手臂延伸至全身,就像被橡皮擦抹去那样,整个过程差不多持续半分钟,然后彻底消失了。
“还真是神奇欸,从里面看外界,场景居然不一样,难怪要称作领域,像是独立的世界。”
“只是颜色稍微变了啊。”
如同曾经在香炉世界所见那般,从领域内看外面的场景,是稍微褪色的世界,没那么明显就是了,这是隐身效果产生的束缚,无伤大雅。
规则不像术式,规则可以利用束缚换取。
五条悟把手抽了出去,望着自己手掌怔怔道:“变回来了耶,脱离领域倒是一瞬间就变回原样了。”
他又好玩地反捉住我,这次没起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短时间不能反复起作用吗?”看起来像是握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在空气里摇了摇。
“才不是啊,”我说,“得我主动传递给你才行。”
他身体再度变透明了。
“原来如此!”他兴奋起来,“以后可以拿这个捉弄杰吧!”
“把我当工具人吗?”我翻了个白眼。
“难道秋不想看他出糗吗?那么注重形象的臭屁家伙耶!”
“唔……”这么一说好像有些心动了,“那么勉强考虑下吧。”
话题又被这家伙带偏了,不过意见达成一致,后面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
五条悟还算有礼貌地把“咪咪”归还原位,才告辞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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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 第62章
◎探索◎
立川家的生日宴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如期举行。
因为不属于休息日, 我和五条悟分别请了假。
在得知我们一起请假的时候,硝子和杰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还好没多问什么,只不过偶尔能看见他俩经常当着我们面讲悄悄话, 嗯, 还会把视线移过来, 合理怀疑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宴会地点在东京郊外的别墅, 也正是我几年前给立川看过的那套。可惜,我对那个别墅其实没什么太大印象了, 比起曾经接触到的那些有高等咒灵徘徊的屋子, 立川这种普普通通的家实在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我难以忘怀的。
别墅大堂的装束充斥着浓烈的西式风格,巨大的水晶吊灯与相邻闪耀的壁灯照得高阔的室内格外明亮,吊顶上是一整副神话场景的油画, 一整个富丽堂皇的气派模样。
此次生日宴邀请的几乎全是社会名流, 以及家中相仿年纪的儿女, 甚至有看见一些电视上里见过的明星陪伴出席。
虽然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却不一定知晓咒术界的存在, 也自然有部分不认识五条悟的了。
这样最好, 一会他不见了也没人会特意去找。
凝望着独自端着甜食餐盘的五条悟背影,我如是思索。
又抬头瞧了瞧一楼的楼梯口, 那边正伫立着两名保镖,分别站在左右两端守候。
这种警戒程度约等于无。
更值得庆幸的是,立川家并没有摄像头。
听鹰的意思, 立川对自己家的守备相当自信,所以松懈惯了。
“秋酱,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出神之际, 旁边传来男性高兴的声音。
侧头望去, 立川夏彦将手中的酒杯放回随身侍者的托盘上,脸上洋溢着热情同时张开双臂朝我走了过来。
这架势似乎是想来个西式见面礼,我下意识后缩一步,表现出抗拒。
“虽说发了邀请函,但其实内心实在忐忑呢,毕竟我们也才见过一次,看来我应该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见状放下双手,笑起的脸颊上肥厚的肉挤在一起,让人觉得不适,“啊,我这么称呼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神经抽动了下,怎么世界上会有又丑又如此自信的家伙啊。
其实也不能把这家伙归为丑一类,但男的肥胖起来就是很恶心。
随口敷衍说:“无妨,因为曾经有过合作,将来也说不定会有合作,才受家中委托前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他殷勤道。
我没拿手机,思索了下直接报出了五条悟的号码。
“今后请多指教。”
保存号码,立川伸出手道。
谁要跟你握手啊。
我瞥瞥嘴,决心搞个小动作打翻旁边桌上的酒杯以此了事。
“秋也在这里啊!”白发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五条悟双手揣着口袋,站至我们中间,“怎么不早讲,早知道就一起从学校过来了欸……唷,这不是今天的寿星吗,恭喜啊,成年了耶。”
他用漫不经心地口吻挨个打了个招呼,像是长辈关照晚辈那样。
——有事先商量过,要装作并不知道彼此会出现在生日宴上,完全是一场偶遇,万一真有什么发现要从他家拿走什么东西,我们才不会因此惹出什么怀疑。
“只知道你请假了,也没告诉我是来这啊。”我淡淡回道。
立川见状放下手,对五条悟的出现诧异又欣慰,于是聊了起来。
“啊,五条君,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老实说,父亲他们一直想与五条家……”
……
可怜的家伙,要被缠上了。
我默默转身,做了个窃喜的表情,把五条悟留在原地,直接溜到后院花园,期间还不忘顺了杯果汁。
别墅的后花园今天对外开放着,用于给客人休息,天气还未转暖,有设置采暖设备。
这会宾客都聚在大厅,还未见人影。
坐在小圆桌前,惬意地独享这块风景。
“喂,你怎么一个人溜了,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五条悟抱怨着,大步流星地走来,往旁边的椅子上摊下,不由分说地拿走了我的饮料,就着吸管喝了起来。
“喂!那是我的果汁!”我坐不住了,而且是被我喝过的,虽然只有一小口。
“我渴死了欸。”他一下饮掉一大半。
算了,反正是他喝我的口水,又不是我……啊……怎么能这么想!总之,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喝过,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砰”地一声,杯子放回了桌上。
“快点吧,干完活早点回去。”他起身说。
“看起来似乎很讨厌这里啊。”我调侃,“明明之前对别的宴会也没那么抗拒的样子。”
墨镜下将目光投了过来:“秋才来这边不久恐怕还不清楚,立川是总监会掌权人之一,这种咒术界的烂橘子比御三家还讨厌,是一群面对咒灵只会发抖大喊‘救救我’的胆小鬼,还总喜欢对咒术师指手画脚。”
“这样啊,其实外公也这么提过欸。”我喃喃说。
“好了,快点开始吧。”他说着伸出手。
一时间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把手放了上去被握住才醒悟,应该是我牵着他才对吧。
用上半分钟等他完全“消失”。
“虽然是隐身了,但也只限于我们两个,周围环境不在其中,要注意开门关门的时机,也不能随意拿东西。”我说。
“知道了,直接从正面上去吧。”
和我想法一致。
重回大厅,人变多了,寿星的老爸立川宗介很高调地出了场,他身边还跟了个女伴,是某个冬日热播的剧里的女主角,就连我这种不看电视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可见有多炙手可热。
两人体型差异让我想起了猪八戒娶媳妇的典故。
然而没有人因为身边的女伴交头接耳八卦,就连他儿子都上前与她交流起来,仿佛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恶,但是我很好奇啊!
本能地向五条悟贴近些,怕分太散会撞到别人,好像又闻到了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跟着他从立川一行人间穿过,五条悟甚至未目看他们一眼。
他看的电视比我多,怎么表现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啊……对了,是来办正事的,这家伙态度都比我端正。
收回目光,同时敛起那些杂乱念头。
路过守候在楼梯口的保镖时,朝离得进的那个做了个鬼脸,对方毫无察觉,视线在宴会上茫然扫视,哈哈真的太搞笑了。
手被紧了紧,五条悟斜眼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定了定神,老实紧跟着他上去二楼。
别墅二层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房间井然有序坐落在同一面。
五条悟冲我歪了歪头,还没意会他想表达什么,就被拉着往其中一边走了。
停在尽头的房门前,他快速开门,抓着我一起闪了进去。
“简直就跟做小偷一样啊,”进房后,他抱怨一句,“这种事没有下次了。”
“别这么说,把自己当成侠盗不就好了吗?是助人为乐的英雄耶!”我连忙安慰。
“呵。”嘴唇泛起一声不屑的笑声。
没再理他,环顾四周,看起来是会客室一样的房间,准备往某个方向探索时,他把我拖向别处。
“不是说好了,我来看吗?”他低声道,“等发现咒具的时候再轮到秋吧。”
巡视一圈,无果。
这种地方连个像样的贵重物品都没见到。
赶紧去了下一间房。
如果只有我一人,还要考虑进出时会不会有别人,所以大概率会选择翻窗,但现在不需要了,这家伙用起来还真是方便啊。
第二个房间是非常宽敞的餐厅,餐厅后边还有一个小厨房,但今天的宴会明显没用上。
搜寻无果,又到了第三个……
别墅一共四层。
其中在四楼尽头的房间见到了藏品室,房门有上锁,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小伎俩将门打开,里面见到了好些咒具,还有字画与一些古董,角落里立着个保险柜,听五条悟的意思是大概是珠宝钱财。
一番检验依旧没有结果。
索然无味地退了出来,接下来是最后一间房了。
紧挨着藏品室的主人卧室。
之所以没按照顺序检查卧室,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藏品室的概率更大一些。
卧室装潢比其他房间更加奢华,满眼的金钱气息,就是太过俗气了。
衣帽间就有两个,除此之外还有一间小封闭式的储藏间,内部宽敞,像一个小型展台,盲猜这些摆放物应该是立川个人更加偏爱的藏品,而在墙中间,供奉了一尊观音雕像,比拍卖会见到的那个似乎更加精致一些。
难怪不要原来那个了,是有了新欢。
“那尊观音有问题吗?”我小声问,手指稍稍屈伸了下,因为一直没能松手,手心不知不觉都开始出汗了。
“没有,全都没有。”五条悟摇头说。
老实说,多少抱着点期望来的,所以听见这个答案让我有些失望。
在立川家没能有新发现,下次再有消息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那走吧。”我也不想逗留了。
其实有点想换个手跟他牵着,这样也好擦擦汗,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出去再说吧。
我拉着他想尽快离开。
“等一下。”他一下把我拽了回来。
竖着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随后把储藏间的平移门轻轻合拢。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房门就被打开了。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不是还有宴会吗?难道是跟我们一样有小心思的家伙?!
隔着一扇门,虽说看不见,但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是一男一女,毫不掩饰地传来说笑声。
原来如此,是立川宗介和他的女伴吧。
“出不去了,他们之走前只能暂时在这里等了。”五条悟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能隐身的只有我们,门开关会被发觉,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那两个家伙会不会进到这边,带女伴参观藏品室炫耀自己的收藏什么的……
到时候只能卡一个开门的时间差,借机溜出去了,否则很容易撞上。
念头一层层冒出时,五条悟松了手,隐身也因此而解除了,他就地坐下来。
我一脸迷惑地看向他。
“你干嘛啊?!”克制住惊讶,尽可能小声说,“他们突然闯进来怎么办?”
“不会进来的啦。”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地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外面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呢喃,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幻听,又听见一阵女性发出的甜美哼鸣,有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瞬间炸开。
原来是这种事?!猛地醒悟过来了!宴会还在开着耶!一定要这么急不可耐吗?!
目光扫过坐在地上的五条悟,对此他好像比我明白的早,但表现得无动于衷,甚至玩起了手机。
我没管他,悄悄凑回门前。
“你做什么?”他转头问。
“居然能撞上现场版,我倒要看看。”把脸趴在门边。
缓缓拉开一条门缝,房间的光线透了进来,一同传递的还有真切的哼鸣与弥漫着欲|望的空气。
只是借着狭长的角度瞟去一眼,光亮就被隔绝了。
一只手挡在眼前,并且毫不客气地捂住了我眼睛。
而我还没从那一瞥中缓过神来,仅仅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画面,简直要颠覆我的认知!
与书本中读到的文字全然不同。
那与猪无异的躯体把女性压在身下的冲击场景,对我这种追求美感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
“你还没成年吧。”五条悟的声音从背后悠悠飘来,束缚着眼睛的手挪开了,同时门缝被他关了起来,听他又补充一句,“而且那种猪头有什么好看的啊?”
我怔怔抬头,对上他俯下来的视线。
“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急需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这就是别人常说的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感觉吧。”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表情,那应该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居然产生了这么恶毒的想法吗,事先声明,我可不跟你换。”五条悟幸灾乐祸说,“谁叫你不安分的。”
他揪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提着坐了回去。
“怎么办,我的精神世界被污染了。”抱着脑袋无比懊恼。
“呵,原来以前懂挺多的样子实际上是一知半解啊。”他戏谑说。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惊讶?”我奇怪问。
“呃,”他表情凝固了下,移开视线,“总之,这种事情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那我们要在这里听他们弄一晚上吗?”我痛苦不堪地说,纵然看不见,外面的声音依旧传递进来,“想想别的办法?”
他神情变得古怪:“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那种事的啦。”
“为什么?”
他扣住面孔,想了想把自己手机递给我:“别问了,给你玩游戏。”
垂眸看去,居然是贪吃蛇的界面。
“我手机里也有。”
“那就打破我的记录吧。”他不由分说地按下了开始键。
“哦。”
两人都沉静下来,而外面的叫声却因此愈发清晰,听得人神经突突地直抽。
简单的游戏并不足以让我为此转移注意力。
忍耐几乎快要到极限,一双温暖的手悄无声息地盖住了耳朵。
世界顿时静下来了,比起外面的纷扰,呼吸与心跳占据主权地萦绕在脑内。
那家伙盘着腿贴坐在旁边,脑袋也凑了过来,但似乎是在专注看观看我的操作。
全程没任何语言上交流,不过就算他说了,我大概也听不清楚吧。
大概是这种物理隔绝起了作用,焦躁的内心心绪被抚慰得安分下来。
但好像也没过多久,他突然松开了。不仅如此,外面一样没了动静。
“发生什么了?”
“他们应该是要走了。”
“啊?”我下意识按下暂停键,“什么意思?结束了?!”
“小声点,”他敲了下我脑袋,“是结束了,但还没走掉呢,等离开了我们也马上回去,消失太久了。”
有些呆愣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其实都不需要看时间,我那条蛇小半个屏幕都还没吃到啊……
难道又被书上给骗了吗?
“原来这种事只有三分钟吗?”我困惑地望向五条悟,本能地认为这个家伙应该知道答案。
他自说自话地抓住我:“准备出去了。”
这种回避的行为在我眼里几乎等同于默认,凝望着他若有所思点头:“是真的只有三分钟啊。”
他额角若有似无地抽动了下。
“够了,你闭嘴吧!我又没做过我怎么知道!?”
“唷,好凶喔。”
看起来是生气了,拉开门,一声不吭地拽着我往外走。
“等等,还没隐身啦。”
“不需要了。”
大步走到窗前,敞开窗户,外面天色渐晚,晚风灌入房间。
无下限的作用力将我提了起来,场景转瞬闪逝,眨眼便回到了地面。
仰视了眼别墅,现在应该位于后院的小角落,旁边还有个圆顶石柱亭,四下无人,完美避开那些临时在院子歇脚的宾客。
是我狭隘了,居然还有这么条路线。
“我先回宴会,十分钟后门口集合一起回高专。”他扔下这么句话,把手揣进西裤口袋里没管我就走掉了。
“好。”
是该回去了,但没想到会是空手而归。
不过说到底这种大海捞针的寻法,能找到反而有鬼了吧。
我留在原地,有些踌躇要不要现在就把结果发给鹰。
还在沉思时,莫名起了一阵风,引得花园内的枝叶簌簌作响,微弱的呼啸中,夹杂着细碎的铃铛声响。
循着声回头,视线定格在凉亭下的圆桌上。
有只白色的长毛猫正端坐在桌面中央,灰粽的尾巴在背后随意摇摆,脖间系着金色铃铛,眼部有棕色的对称面纹,深邃的蓝色眼珠本能地想起六眼,却又比五条悟的眼睛更加深沉,而那双蓝眸此时也正凝视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05 19:59:24~2023-10-06 20: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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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第63章
◎星浆体◎
爆炸般蓬松的毛发乍一看之下有点像银白的小狮子, 但哪有这么精致的狮子。
是只前所未见的漂亮的猫,看一眼就能心情愉悦的程度。
它歪了歪脖子,踩着小步伐从桌上跳了下来,项圈上的铃铛传出的清脆悦耳的响声。
脚步轻盈, 姿态优雅, 尾巴高高竖起, 末端还会左右摆动, 差点萌生了想偷猫的冲动。
它安静地走到我脚前,端坐下来, 毛茸茸的尾巴一扫, 盖住爪面。
“喵~”冲我发出细声细气的叫声。
是饿了?
跟着它一起歪了歪脖子,弯腰伸出手去。
探着脑袋鼻尖耸动下,在我指尖嗅了嗅。
应该是不怕生人的类型吧。
忍住不想要摸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再去给找吃的, 结果几乎触碰到的刹那, 它后退一步, 果断扭头走了……走了……
很少见到如此绝情的背影。
不远处有仆人叫唤着从花园小道间走了出来。
“梅露酱, 原来你在这里啊。”女仆装扮的佣人抱住了它, 猫咪仰躺在它怀里, 尾巴享受地甩来甩去。
“啊,没想到这里还有客人, 打扰了。”她朝我微微鞠躬说。
“它叫梅露吗?”我问。
“是啊。”
“这是什么品种,很少见到欸?”
“是布拉多尔猫,从美国运来的。”佣人微笑有礼地回答。
“很漂亮。”我夸赞道, 就是有点无情。
“是呢,不过也很脆弱就是了, 刚来那会才1岁, 没两天就感染猫瘟了, 差点没救回来。”佣人忧愁说,“嘛,现在也算是茁壮成长了。”
梅露挣脱了女佣,迈着急促脚步,踩着叮叮声往钻进了花丛中。
“梅露!?”佣人见状喊道,又朝我行礼,“真是抱歉了,我得赶紧找它了。”
“你去吧。”
回去宴会飞快露了个脸,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将立川家的结果告诉鹰,对方回了句“我知道了”,便没了后文。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敏感了,一般追问他大概率回会一句“等我消息”之类的话,这次什么也没,寥寥四个字看起来很失落啊。
或许是时间拉得太长,别的事情都能顺利解决,唯独这件事屡屡失败,让我也感到几分挫败,很快这种情绪又被繁忙的任务给搅散了。
冬去春来,新学期我们四人升到了高专二年级。
能在某个学校与同学们度过和平的一学期,对我来讲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带着这份神奇的感触,迎接了两位一年级新生。
分别叫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前者是个做事稳当的混血儿,后者是个典型的乐天派,两个入学均是二级咒术师,但意外地并未因为我是四级咒术师,还要称呼我为前辈,而表现出任何不满。
除此之外,我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在新学期出荣升成了东京咒高的校长,对此他本人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反馈,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板着脸,在这方面,新生七海建人与他有几分相似。
“正论?我最讨厌正论了!”趴在课桌上头顶大包的五条悟做了个呕吐表情,然后转过头来,“秋,你觉得呢?”
“我也讨厌。”我点点头。
“二比一,杰你输了。”
今日的争执内容依旧是老生常谈的,强者是否有保护弱者义务种种。
“哈?这种论题参考问题儿童的意见毫无意义吧,要问应该也是问硝子。”
“我是问题儿童?”我不满地说。
“勉强算是矫正过后的问题儿童,已经不会用咒灵吓唬非术师了,进步很大。”他微笑着向我竖起大拇指。
“嘁,我也只是想少点工作量而已。”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说,真正原因好像是即使吓唬非术师,看他们屁滚尿流,也无法从中获得什么快乐了,或许已经看腻了吧,相反还要被两个家伙左右教训,得不偿失。
“哗”地一声,教室门被打开了。
“硝子呢?”夜蛾校长走了进来。
“刚才出去了。”我说。
“是吗,算了,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他说着扫了眼两名男生,“关于护送并抹除星浆体的任务。”
听夜蛾的意思,天元要在两日后进行同化,天元是拥有不死之术的咒术师,虽能不死却无法不老去,为了不让天元因老化而产生异变,所以每隔五百年必须与适配的人类进行同化仪式。
夜蛾说的很委婉,但事实上其实就是以稳固社会安定的名义,而举行的活人祭祀仪式吧。
而由于星浆体被诅咒师Q组织与非术师组成的盘星教盯上了,所以需要人护送,这个任务便落在了两名DK身上。
“意思是我不用跟着咯?”我指了指自己。
“秋不是明天要回京都吗?”台上男人反问,“任务要持续两天。”
“对哦,差点忘了。”
禅院家那个咒物的封印,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加固了,之后咒物趋于稳定,便不用再管,也就是说,非必要可以不需要回禅院家。
两名男生接到任务后直接出发前往星浆体所在地,而我也在次日抵达京都。
在禅院家的地下室加固封印后,回房躺下,这次旅程有把咪咪带着一起,它现在已经成了我的陪睡伙伴。
恰好五条悟发来了消息。
内容居然是一张海边风景照。
【???你们不是在任务吗?】
【六眼:对啊,是在任务耶!】
【六眼:你看!我发现了海参!图片.jpg】
【所以其实是名为护送,实则是度假的任务?这在哪里,为什么还有沙滩啊?】
【六眼:嘿嘿,我们在冲绳喔~羡慕了吗?】
靠!!
他们在做什么任务啊!为什么能去冲绳度假!!
此时此刻那几个人在海边享受阳光浴,玩水,而我却只能呆在冰冷的宅子里无所事事!我疯狂嫉妒!!
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决定不再理那个蠢货了,我也要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然后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顺便做起了伸展运动。
等等,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直哉不在家,找不了他的麻烦,要不去找那对双胞胎玩耍吧!
下定决心,桌上发出一阵“滋滋”的震动。
不爽地“啧”了一声,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想那家伙又发来什么。
【六眼:你在干嘛,怎么不吱声了?我们一会要去划船耶!】
可恶!
一咬牙,疯狂地打出一行字。
【再这么炫耀下去,你马上就要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六眼:哈哈哈,原来真的在羡慕吗?】
隔着屏幕,我仿佛能看见那家伙拍腿大笑的欠扁表情。
【六眼:好吧,其实也不是真的在度假啦……】
他把昨天所经历的与诅咒师集团战斗,星浆体同伴被绑架到冲绳,他们只好跑去那边营救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六眼:好啦,我们决定明天再返回高专,会给你带伴手礼的哦,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唔……海里的大鲨鱼。】我好玩地回复道。
【六眼:好啊,我去给你钓一条,养在你宿舍吗?】那边看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那不行,我就没位置可睡了。】
【六眼:那怎么办,至少需要个大鱼缸吧?】
【算了,还是不要了,悟自己选吧,礼物如果不是惊喜就没意义了,要好点的哦,毕竟我很挑剔。】
【六眼: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出错?】
他回来一句傲慢的发言。
这还差不多,心情一下轻松了,把咪咪揣进怀里,就着榻榻米躺下,又思索片刻,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继续问。
【如果明天星浆体拒绝同化怎么办?】
换做我是星浆体,是绝对不可能跟他们老实回去的。
【六眼:理子目前看起来挺乐意与天元同化欸,不过她要真不情愿的话,那就取消咯。这件事昨天和杰商量过了,他也同意。】
似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怔怔出神,换了一边侧躺着。
【那放星浆体走吗?不就等同于违背天元了?这种事情总监会也不允许的吧?】
【六眼:那又怎么样?保障一个普通中学生的未来我们还是能做到的吧,而且普通人社会要靠一个女生的性命才能稳定,这种理论简直就是不把我这个最强放在眼里!】
还是一向不忘赞美自己一顿。
我放下手机,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咪咪。
五条悟作为御三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与天元,和总监会作对,意味着要背负多么沉重的压力。但还是如此轻松地做出了选择。
原来这份宽容与无条件的庇护,好像对谁都一样啊。
而我与他关系要好,只是因为总呆在一块吧。
不断涌出来的念头又被新消息打断。
【六眼:怎么又没声音了,现在在忙吗?】
说不出缘由地有些不想回复了,随便敷衍地了两句:
【在帮禅院处理封印物,已经结束了。这种事你们决定就好啦,有需要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同一时间,远在冲绳沙滩上休息的五条悟收到消息愣了下。
“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客气了?”他自语一句。
“悟!要去下一个地方咯!”不远处夏油杰挥着手臂喊道。
“来了!”
他说着低头打出最后一条消息。
【好啊,秋明天也要回高专了吧,明天见哦!】
【秋:明天见。】
结束对话。
本应该对明天返校而抱有期待感,此时却因为内心莫名的消沉而打不起精神了。
终于熬到第二天。
次日准备在禅院家用完午餐再出发,收拾行李时,动作突然一顿,咪咪脖子上的蝴蝶结毫无缘由地脱落了,包括脖子本身也有脱线,蝴蝶结是经常触碰的位置,每次都会确认它是否牢固……
思绪滞缓了两秒,猛地站起身,这种生活里突然的小异常,换做别人可能没什么,但发生在我身上,毋庸置疑,绝对是凶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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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 第64章
◎杀意◎
伏黑甚尔最近接到一笔大订单, 订单内容是在星浆体完成同化前,将对方抹杀。
不得不说,这笔奖励颇丰的订单对于最近手头拮据的他而言,真犹如及时雨。
作为专业的咒术师杀手, 要刺杀一名普通的小姑娘听起来似乎过于大材小用了。
不过, 如果小姑娘身边还有两名一级咒术师护卫, 其中一人还是那个有名的六眼, 一切都要另当别论了啊。
利用星浆体的限时悬赏,消磨五条悟的意志, 让他经历三日的警戒状态, 在其进入高专结界从而放松警惕时,发起刺杀行动。
老实讲,如果是满状态的六眼, 自己未必有把握, 好在他的计划非常顺利, 最终用那把能破除术式的天逆鉾贯穿了对方的脖子。
解决掉最大的麻烦, 杀死星浆体仅仅只需要一发子|弹。
回收好尸体, 用最快速度离开高专, 搭上前往盘星教总部的私家车。
伏黑甚尔开始盘算起即将到手的赏金用在那个赌场更好了。
神经触动了下,他抬眸望向后视镜。
“我们是不是被跟踪了?”
“刚和我们擦肩而过的车掉头了。”司机座位上, 前刑警孔时雨神色严肃道。
“立即刹车。”
“呃?”
面对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孔时雨愣了下,本能地听从对方的指挥, 猛地踩下刹车。
一道虚影闪过,似乎是什么生物从天而降, 挡在尚未刹住轮的车子面前。
伴随先后而至的强烈冲击, “砰——啪”地两声巨响, 汽车头尾先后遭到重创,玻璃碎裂,钢铁咯咯作响。
从安全气囊中回过神,孔时雨抬头望向车外,顾不得满脸血渍,一时顿住了,瞳孔因震惊微微放大,光天白日下,他瞧见了一只直立的高硕白狐,像人类一样正挡于车前,阳光洒在它身上,一时间竟令孔时雨产生见到神话中妖魔的错觉。
猩红的瞳孔竖成一条线,嘴角向上咧开,露出尖锐的白牙,它似乎异常兴奋,口水顺着牙尖往下滴落。而即使拦下在高速上疾驰的汽车,它也毫发无损。
就是这东西,挡在他们面前。
“是咒灵,估计是冲着我来的。”伏黑甚尔说,“你先走,再去弄辆车过来。”
“你认真的?!这种情况我走的掉?”
“放心吧,会让你走掉的。”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一脚踹飞变形的车门,跨步下地。
“看来,今天的工作没想象中那么快结束呢。”
他面对车身,这句话不是对咒灵在讲,而是从后方车上下来的少女。
*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经历过手机被偷事件后,我对一切异样都格外重视。
匆匆换了身衣裳便从禅院家动身出发了。
抵达时间比预计要早许多,鹰表示无法来接我,只好叫了辆计程车。
公路上,快要到高专的地方迎面驶来一辆私家车,那种车牌号码并不属于高专,更为重要的是……从转瞬即逝的交错间,望见了里面人身上战斗后痕迹与血渍。
这种节骨眼上,不难猜测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
总之,决不能放他们离开。
我胁迫司机立即掉头,追踪前面的车辆。
并且提前以自身为中心降下隔绝咒灵气息的结界,随后释放出了狐仙。
前后夹击,如愿地拦下了那辆可疑的车子。
打开门下了车。
计程车司机一脸茫然,只知道前车陡然刹车不说,还撞上了一面空气墙。
他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我见状敲了敲他车窗顶——窗户已经支离破碎了,主要是被咒力震的,车子本身损坏不大。
“大叔,你车子还能开吧,听我一句劝,要报警也是去到安全的位置哦。”我指了指前方,“你看,那个人其实是有名的通缉犯,已经亮出刀了,再不走恐怕你会在这里被他灭口吧。”
“什,什么?!”其实他看见了,前车上下来的那个体格壮硕的男人,用粗暴的动作把车门踹飞,不仅如此,他凭空抽出了把刀……确信自己没有眼花……手机从掌间滑落,司机不做多想,重新发动汽车,“多,多谢啊。”
“不客气,赶紧走吧。”我冲他挥挥手。
不过,出租车刚驶出几米,又被西装打扮的男人拦下了,那西装男就是个普通人,完全是靠□□挡在车前,似乎笃定出租车司机不敢撞自己。
不知道他们交流了什么,居然放男人上了车。
整个过程中,另外那个手持咒具,嘴角有疤的男人一直在戒备我和咒灵,我这边发出任何风吹草动,他一定会发动攻击。
——他显然没打算逃走,看那反好像很乐意应战。这家伙很强,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了,不仅如此,他给人感觉很不协调。
浑身布满骇人的血迹,却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从高专出来……不是从逃出来的而是凯旋而归吗……那种事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不远处他蓦地开口打断我思路:
“我说啊,如果现在放我走,或许能救你自己一命哦,看在禅院的份上,就不计较刚才那些了。”
他认识我?是事先做过调查吗?
“禅院?跟你有什么关系?”
车子走远,他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站姿,看得出来相比我本人,他更在意咒灵。
“血缘上来讲是有些关系的啊,哪怕脱离家族,血缘总是斩不断。”他扬了扬手用满是敷衍的态度说。
——他知道对方的存在,孔时雨交来的“可能护送”名单里有这个女人,因为联姻对象是直毘人的儿子,看得出来禅院家相当重视她,自己可不想杀掉她惹来直毘人不满,毕竟前不久还找直毘人做过交易。
“喔,你是那个禅院甚尔啊。”我正色道。
“还以为家里那些乐色不敢在提我的名字了,啊,真怀念啊。”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用问吗?从你挡下我那一刻起不是就有答案了?”他笑了笑,“星浆体已经被杀了,现在阻止我没有任何意义了啊。”
“星浆体身边有人护送才对……”脱口而出同时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可怕的预感。
“对哦,是你的同窗吧,”他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咒灵操术那个,或许还活着吧,”他松弛地耸耸肩,“至于六眼,真遗憾,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反驳。
就算眼前这家伙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破除五条悟的无下限,只要无下限能发动,他连碰到对方都是痴心妄想!
除非他能够展开领域……那就更不可能了……发散出去的咒力根本感知不到他身边有咒力存在,也就是说,这家伙要么0咒力,要么能将咒力像凝固的水泥封死在体内了。
“有这个时间质疑,为什么不自己亲眼去看看,现在赶回高专,还能给六眼收尸吧。”禅院甚尔用惺忪平常的口吻说,“万众瞩目的六眼最终也不过是这种下场啊,还真是唏嘘。”
简单的语言化成风,吹入我耳畔,而我却一时间无法理解他每字每句。
“哈?你在说些什么啊?”
仿佛一击重锤砸在了心脏上,差点停止跳动地滞留一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造他死亡的谎言,”喉间发出干涩的声音,“明白了,是因为不想被我拖延时间对吗,再拖下去,他就会追出来。”
“欸……这反应可真有意思,”禅院甚尔饶有兴致地凝视过来,把手里武器收进攀附在上身的咒灵口中,换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刀,上面沾满了血,“或许我可以为你形容得再细致一点,你看,身上这些血可全是那家伙的啊,为了不让六眼最后做无谓的挣扎,干脆把全身肌肉切割个遍,所以血才会飞溅得到处都是,还有这把天逆鉾,就是用它捅穿了六眼的脖子,那时表情好像想说什么遗言吧,很遗憾没能听到啊,哦,对了!”他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脑门,“最后这里也来了一下。”
有把锐利无形的刀子插入心脏,他每说一句话,小刀就在血肉中搅动一次。这种持续绝望的痛感令人窒息。
他口中所描述的杀害的对象,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是啊,他在说别人吧。
我认识的五条悟,怎么会死呢?
那家伙昨天还说要给我带伴手礼,我们约好了要在今天见面。
风裹挟着那人身上残留的血腥吹来。
“差不多就是这些,完全可以自己去确认哦,不过,再晚点恐怕尸体也要被咒灵吃掉了吧。”禅院甚尔漫不经心说。
他在说些什么,我依旧听不太懂。
我不会去检查所谓的尸体,也不会接受什么死亡。
——不论形容得有多真切,都被我否认掉了。
——所期盼的世界将与“真相”发生不可抹除的矛盾,那我一定会将其中一个彻底摧毁,要么是我自己,要么是世界。不论毁灭哪个,我都注定消亡。
——啊,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悟才是我活下去的意义吧。
只要拒绝承认,我就不会失去他。
只要他还在,我就不会坠入深渊。
“真不要去见同伴最后一面吗?老实讲我也很像快点回去结算工作了欸。”
禅院甚尔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对了,首先要将那个撒谎的家伙抹除,他是矛盾体的根源,哪怕多一分一秒,我都无法容忍他的存在。
待命的狐仙遁入虚空。
一把撑开的油纸伞悄然降临,握住伞柄,抽出散发寒光的细剑。
禅院甚尔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不错的眼神。”
抬眸望了他一眼。
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信念涌入的血脉在身体炽热流淌。
那是仅存的驱动我保存最后一丝理智的念头。
“我要亲手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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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第65章
◎谎言◎
在短暂十几年的人生中, 虽说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但真正能用殊死搏斗来形容的时刻寥寥无几。
禅院甚尔的□□力量超乎我的预想,人类的体格用出的却是巨人般的力量,是某种束缚吧, 那种无咒力的平凡到极致的人本身就意味着与众不同。
更为棘手的是他同时又具备丰富的战斗经验, 与禅院直哉那种依靠伎俩取胜的刁钻不同, 这家伙的狠毒在于绝不留余地, 如同一条巨蟒,一旦被他找钻到空子抓住任何一个空档, 便会被牢牢缠住瞬间绞死。
前后压扁的汽车从空中飞了过来, 将它切成无数片废铜烂铁,任由碎屑四处飞撞。
他借着飞屑冲杀而至,侧躲同时刀刃挥向他面门, 被那三节棍给挡下了, 武器缠绕住的刀身, 迫使我凌空翻腾, 见他抬脚欲要侧踢, 没有选择退让, 换手以合适的角度抽出刀刃,又以极快速度斩了回去。
剑刃传递着切割到血肉的真切触感, 同时身体被一脚凶猛的踢击撞飞了出去,背后撞上坚实的山体,耳畔发出轰隆震响, 连同五脏六腑一齐颤痛了下,如果没有咒力, 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从稀薄逐渐消散的灰土中望去, 他随意甩动着手中的三节棍,向我走来,“明明是禅院家的未婚妻,却爱上了六眼,这种狗血午间档没想到能在现实中见到。”
“你在说什么……”怪异地看向他,手臂上有条切割开的骇人裂口,鲜血往外潺潺流淌。
居然是用肉|体格挡吗,真可惜,没能斩下他的脑袋。
“是连自己心意都不明白的类型吗,”他含着笑意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如果不是拼死厮杀的光景,慈祥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无法理解也很正常吧。”
“闭嘴!”怒不可遏地驳回他刺耳的语句。
他为什么能把话说得那么轻飘,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这种自信,真叫人作呕。
胸腔涌上一股莫名的怒火,与杀意交缠,反手握着剑,朝他迸发。
要杀了他,太令人恼怒了,仅仅是站在我眼前,心脏仿佛都要爆裂,必须将他彻底碾碎!
光影交错,身影似雷电在公路上飞驰,武器交锋接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方才的对话似乎使他松懈了些。
“简直是把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啊,确实,或许对你一无所知,”战斗间隙,他用颇为傲慢的语调说,“但我很了解女人,让我来告诉你吧。”
“闭嘴!”心脏已经到悬崖边缘,迫切地意图要置他于死地。
舞动剑刃,步步紧逼,银白的锋芒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道弯月般的弧线,在一个错身间,禅院甚尔露出了薄弱之处。
就是现在!
“这种被愤怒冲昏头脑,甚至让人失去理智的憎恨,不就是你深爱六眼的证明吗?”
我明白了,比起战斗手段,虚无的言论才是他最毒辣之处。
我不可能承认五条悟的死亡,也不会承认爱意。
死亡与爱,不论那种都太沉重了,它们会把我压垮,葬送进坟墓。
动作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滞缓,使我没能击破的他的防御,而那把造型奇异的短刀悄无声息地接上锁链。
而早在之前我发动攻势时,虽说避开了投掷,却没料想那锁链能无限延长,在背后形成包围之势。
原来是打算引诱我近身,趁不注意以此奇袭。
禅院甚尔成功了,上身被锁死同时天逆鉾回到他手中,毫无停留之意,充斥死亡气息的刀刃势要收割我这颗头颅,咫尺之间的距离,能清晰望见他嘴角扬起的得意笑容。
正如他所说,被愤怒裹挟的我丧失了理智。
不仅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作战方式,甚至连对方如此不加掩饰的意图都没能辨别,真是愚蠢至极。
虽说醒悟过来,但却于事无补。
无数念头景象纷纷从脑海涌现,体内有恶魔在咆哮,似乎在劝说我解放枷锁,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东西得逞。
或许我还不该死在这种地方,或许如此死去,好像也是另类的解脱吧。
锋芒割开皮肤,破开血肉,切开血管,纵然如何下意识抵挡,此时此刻好像也难以改变被切割的宿命。
不知何时,细长的虚影已至,像是一杆附有千钧之力的长枪,撞向禅院甚尔一同飞了出去。
胸锁传来异物扎入又骤然抽离的痛感,大量温热粘稠的液体如往外涌。
伴随一声巨响,他们撞入了公路内侧的山壁。
差点一个失衡没能站稳,本能地按住伤口,才发觉那一刀砍偏了,禅院甚尔没能取下我的首级。
伞救了我一命。
但这却不代表战局出现了转机。
伞在收束时具备高速冲击能力,却无法发动术式,并且那种状态下,对禅院甚尔而言,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下一刻,黑暗笼罩了我,就像是连接电视的电源蓦然断电,我失去了视觉。
——它被祓除了。
外公过去曾反复告诫我,不要过度依赖那些与我达成契约的伴生咒灵,在高层次的战斗中,因为那些束缚的存在,它们注定会成为拖累。
伞让我短暂地活了下来,我却似乎陷入了更艰难的处境。
胸腔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周身空气愈发干燥,身体因不断流逝的血液而略微发冷,胸锁处的伤口持续作痛,但好在这样的打击终于让我冷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冲动后的自省,亦或者是因愤怒平息后的坦然,也可能是因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的释怀。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也不曾为如此糟糕的处境感到惊慌。
恰恰相反,拜那生死交错间捕获的灵感所赐,头脑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通彻。
真是不可思议,在一片空洞中,我仍然能感受的环境的存在,不是看到,而是感知。
恶臭气息尚未消散的位置,还存在着一道绚丽的火光,我看不见,却知道是绚烂夺目的,因为那是我自己的血,喷洒在禅院甚尔身上大量的血迹,蕴含自身微弱咒力的血液,变成明亮的标识倒映在脑海。
习惯性发散的咒力,自然融入现实环境的咒力,早已成为一座以我为根基的移动领土,失去视线后,周身一切细微动静都比亲眼所见要刻入人心。
真神奇啊,超规格的感知下,原来事物可以用这种微粒的模式观测,那家伙所见到的世界,是不是也与我相似,等回去后,大概会和他讨论一番吧。
眼下,唯一弊端那就是我能散发的范围远不如视线所至。
但在这样的空洞与虚无中,我仿佛理解领域的概念,明悟空间的根源。
而脚下咒力所覆盖之处,空间将由我制定。
我没有放下恨意,抹杀禅院甚尔依旧是目前唯一的生存意志,但似乎终于能镇定审视自己,镇定地面对他,然后宣告他死亡。
不远处,禅院甚尔掀翻压在身上的石块,从山岩残骸中站起,似乎是受了不轻的外伤,动作略有迟缓。
“真叫人惊讶,你身上还有不少秘密啊。”
刚才他太专注在我身上了,也太急于杀死我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平复心境后我才怔怔明白过来,在刚才步步紧逼的交手中,与充斥着悲愤的猛攻下,他似乎也感觉到吃力了,所以才会用那些荒诞的言语刺激我,才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与我一样赌徒般的行为。
“是啊,”面转向他,平静地说,“胜负才刚开始啊。”
为了不让禅院甚尔发觉我视力的异常,故弄玄虚地闭上双眼,扔掉长剑——它在这场战斗中无法发挥效果,而我接下来也不需要使用武器了。
用自身的咒力与空间发生碰撞反应,要创造割裂现实的空间或许还无法做到,也无法将无咒力之人拉入我所在的五行世界以建立优势,但我可以基于现实世界,建立稍微复杂规则的领域空间。
“规则,所有人无法使用咒具与咒物。”
“哗啦”声响,禅院手中的链条与刀掉落了。
他困惑地停下脚步,不论怎么去拾取,他都无法再触碰到那些武器。
“什么意思……?”他疑惑开口。
“规则,咒灵无法参与战斗。”
话音落下,攀附在他上身的深紫色咒灵转为透明,被我的领地拒绝在外。
前一条是限制他,后一条是限制我,除此之外,公开宣布也是为了达成平衡而产生的约束。
“原来如此,”禅院甚尔喃喃道,似是明白过来,“但是仅凭这些,就能赢过我了吗?”
“就是这样,怎么了,身为大人的自尊心受创了吗?”
“呵,臭小鬼。”他轻哼一声,又尝试用虚假的言论激怒我,“本来想用同样的方式送你与六眼相见,真是白费我一番苦心。”
“这种话,或许等你赢过我再说也不迟。”
侧让开身,迈出一个马步,气息下沉,等待他先发动攻势。
一头凶猛的野兽迸发了,以凌厉强悍的速度向我袭来,任凭他用何种速度,他任何细微动作都在咒力的覆盖下无处遁形,空洞里我感知到的是咒力的轮廓,正因为他是无咒力者,这种格格不入的身形愈发醒目。
一一接下他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再借力打力,将那些超乎常规力量还给他。
随着他动作的迟疑,大概是察觉到异常了。
失去咒具加持,他再不可能胜过我。
接连反击后,他突然停下了,猛地后撤,拉开了距离,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划破长空急速飞来,偏头躲开,脸颊后而传来一阵痛感。
“你看不见了。”他陈述道,“虽然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招式,也不明白为什么能清楚捕捉我的动作,但似乎总有些东西在你的范围里是迟钝的呢。”
被发现了啊。
我还未能彻底适应这种状态。
“这样的空间也是有范围的吧。”他继续说。
啊,这家伙真难缠,为什么不能乖乖束手就擒呢。
手脚渐渐发凉,肩颈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拖延下去局势只会对我不利。
“哼。”他轻笑一声,却掉头逃跑,看势头,直接越过护栏,进入陡峭的斜坡,往上下飞奔。
我能在高速移动中辨别较大的物体,但暂时无法处理那些细枝末节,进入茂密的山里削弱我,打的就是如此算盘吧。
是个聪明的家伙,但绝不会放你逃掉。
必须亲手杀死那个令我内心世界动摇的家伙。
杀不死他,迎来毁灭的将是我自己。
几乎在我提步追击的瞬间,一道光束打了下来,像天罚一般的霸道力量击破我结界的外壳,贯穿规则领域,咒力的火花绽放在禅院甚尔逃离的路线上。
领域失效了——本就是为我和禅院甚尔打造的战场,有拥有术式的第三方介入时,必须重新定制规则。
这些都不重要。
每个人的术式与咒力均蕴含着独特的气息。
虽说存在略微差异,但无疑是我熟知的气息,仿佛早已烙印在感知中,绝对不可能认错,出现刹那我就无比确信了。
目睹过千百次的轮廓骤地落地,下意识睁开眼,那片空洞中,我看见了五条悟的面孔。
如果我能哭出来的话,或许会不吝啬地为这家伙高调的降临流下眼泪,他若是因此得意或者嘲笑,就由他去吧。
“呀,”他嗓音沙哑地开口,却掩饰不住一如往常倨傲的语调,“怎么都这么狼狈啊。”
我就知道,禅院甚尔果然是个骗子,他每一句话都不可相信呢。
66 ? 第66章
◎差异◎
“开玩笑的吧?”
路边, 被咒力火花挡下来的禅院甚尔又折返回来,错愕在原地,咒灵回收了他那两把遗留的咒具,重新攀附在他身躯上。
“当然是超认真的啊。”五条悟兴奋说完, 转过头来, “你眼睛怎么回事?”
“看不见了。”虽然有在极力克制翻腾的情绪, 开口时声音还是夹杂着几分颤抖。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 语气变得温柔,“没关系, ”又把手放在我肩膀的伤口处, 与我逐渐流失的体温截然相反,是很温暖的触感,“可惜还是不能像硝子那样, 这个看起来很严重啊。”
“我有些累了。”垂下眼眸说。
“秋已经做的够好了, 不用再战斗了, ”他又一次安抚, 然后靠近过来, 腰间被揽住了, 感知一瞬间发生剧烈转变,大概移动到离战场有些距离的地方, 不过依旧是在公路上,动作很轻地把我放到地上坐下,蹲在我面前说, “在这边休息吧,放心, 你还在我视野里, 硝子很快会赶到。”
“你还要去吗?”
“是啊, ”他说着一下振奋起来,“胜负才刚开始啊,不过,大概很快就结束了。”
他说了和我之前类似的话。
从他出现的那刻起,我已经没有了战斗的理由,但五条悟还有,那是属于他的战斗,我无权干涉。
像是告别一样,又摸了摸头,消失在了原地。
*
“小情侣还要在战斗中调情吗?敌人会跑的哦。”
“你不会跑的,不是吗?绝对超不甘心的吧。”
“是反转术式吗?”
“回答正确。”
……
*
听不清远方那两人说了什么,也已经无暇顾及那边了,而我说自己很累是千真万确。
那家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禅院甚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境一样曲折啊,真的好困,先睡一觉吧,说不定睡一觉醒来,发觉真就是一场梦呢。
*
“接下来是两节自习课,老师们要去开会,你们把卷子做完,下课收起来送我办公室,不准吵闹,更不准惹事,班长。”
“到!”
“你负责纪律。”
“是!”
朴素简洁的教室内,一张张课桌椅整齐排放,列成数个小组。
卷子从前之后依次发放。
我的座位在最后,属于问连老师都懒得照料的问题儿童专座。
前桌的小女生递来空白卷时,偷偷瞟了我一眼,正好迎上我的目光,交汇那一刹她像受惊的兔子迅速撤回身去。
呵,真是胆小,我又不吃人。
文化课检测对咒术师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但还是有许多循规蹈矩的学生会遵守大人们的期望,完成学习任务。
这太无聊了,给空白卷签上名字,我起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没有刻意掩盖逃课的行为,也没有故意制造声响引人瞩目,是我一贯作风。
当然学校的状况会如实上报给家中,没做好的部分,会让我去用任务弥补回来。
“什么啊,还真是装。”
刚出教室门,还未走几步就听见了某些闲言碎语。
真是充斥着既视感的画面。
“可不是吗,不就是仗着家世好。”
“别说了,王家的人也没这么嚣张。”某个转校生讲。
“听说只不过是因为她能出特别任务,家里才这么纵容她。”
“是吗?”
“否则谁会容忍这种货色啊。”
“不过也好啊,”有人插话说,“特别任务危险系数那么高,说不准哪天就死在里面了呢!”
参与话题的人多起来。
“说起来,学校里如果办她的葬礼,默哀时大家可要忍住别笑出声啊。”
短暂沉默后,引来大笑。
“啪!”地一声,有人猛地拍下桌子,“吵什么吵!”她厉声呵斥道,“你们不想写卷子,还有其他同学要写!喜欢笑待会把你们送去会议室门口,当着全校老师的面笑!”
吵闹瞬间停下。
“好啦,我们不吵了。”
“不说了不说了,班长别生气。”
教室安静些许,但交头接耳还未停下。
“对了,你这块新手表好酷,是不是那个限量版?!”
“眼光不错啊。”
“杂志上看到的,我也想买,可惜太难预定了。”
“嘿!下周我过生日,求老爸买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我妈会送什么,其实一直想要换台手机来着,但是又想要电脑。”
“真羡慕啊,我每次都是开盲盒,下次也要主动向他们提生日愿望!”
“有什么好羡慕的,该羡慕的是某个没爹没娘的吧。”
其实我没有走远,中途因好奇折了回来,就着教室外走廊的栏杆坐着,听他们能讲出什么新花样。
似曾相似的场景莫名又有些生疏。
我觉得自己应该有好一阵子没听见类似的话语了。
鬼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我与人类产生隔阂的片段,它期盼我更能亲近咒灵一边。
我心知肚明那家伙的打算,但又不可否认,它传达的永远是真实。
“是啊,不过她没爹娘不也该怪她自己吗?”
“哈哈,她妈估计要后悔死了吧,生下这么一个怪物。”
“还不如一开始就掐死。”
“照你这么说,生都不该生。”
老实说,我很少有冲动的时候,至少不会在学校众目睽睽之下对人动手。
偏今天感觉无法容忍他们了,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让我不爽快,我也要叫它们感受痛苦。
风平浪静的午后,咒灵降临了学校。
教室的门被咒力震碎成渣。
浑身缠布的高脚鬼闪烁进教室,它高大的身影几乎顶到天花板,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未回神的学生们忘却呼救与反抗,它抓住某名学生的脑袋把人拧起,像投球般准全无误地甩出窗户。
玻璃哗啦迸裂,随后是沉重的落地声。
恐惧氛围终于爆发,人群开始尖叫。
高脚鬼分别又抓住两人,重复之前的动作。
我从一众慌乱走入教室。
有人逃窜,有人乱叫,也有人劝阻我停下。
而所有打算发动术式者,也全被丢了出去。
顷刻间,再没人敢打扰我了。
跳至窗沿,俯视望去,教学楼背后的草地上是几个痛嚎的杂鱼。
出乎意料地,此刻竟没觉得畅快。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照理来说,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而我将做的,是把那几个最惹我厌烦的家伙折断手脚,丢进臭水沟中——这是他们常常幻想的对付我的情景。
我没继续动作,迟疑地从窗沿退了下来。
这样做的话,又会有人念叨了吧,那些人是谁来着?
是哦,他应该不喜欢我做这些。
他见过其中一人,虽然那天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不愿意归根究底追问细节的态度,让我隐约能猜到,他至少会不支持我如此使用暴力。
好像是过火了吧。这一瞬间,我似乎也能宽容地原谅那些杂鱼们,原谅过往所做的一切。
迷茫地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有下雨的势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有种想要立即逃离此地的冲动。
“东方秋?!”教室门口,老师震惊地扫视一圈,冲到我面前,“你做了什么?!”
除她之外,其他老师也纷纷到场。
“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什么好解释的,要问就问他们——这种话没能说出口。
“你跟我去训诫室。”她面色严厉地拽住我。
“不行,”挣脱她的手说,“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什么?”
我突然醒悟,高声宣布道:“我不该在这里,我有想见的人了。”
如同唤醒沉睡者的咒语,猛地睁开眼,一整面素白的天花板映入眼眸。
这陈设是高专的医务室吧。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又陷入恍惚的回忆,杂乱无章的画面纷呈于脑内。
对了,我早就不在国内,也没在那个学校了,梦里的场景都是我停学当天发生的事。
那些过去似乎离我遥不可及。
而现实是我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差点死掉。
不过……那个应该不会也是做梦吧。
不知道那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呆在过于宁静的病房变成一种折磨。
于是心怀不安地从病床上撑坐起身,肩膀传来令头脑清醒猛烈的痛感,将手臂上还在吊水的针头拔掉,我拖着沉重的躯体下地。
缓慢挪动到房门前,伸手想要拉开门,木质的侧移门以更快的速度自己打开了。
差点撞在迎面而来的胸膛上,隐隐可闻的夏日青草气息掩盖了消毒水的味道。
“这么快就醒了吗?”头顶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不同于最后一次相见的沙哑嗓音,这回充满了活力,并且听起来有些高兴,“硝子预言说你还要躺一天欸。”
我微微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五条悟眨了眨眼,越过我望向房间里端,有些抱怨地说,“啊啊,怎么可以擅自拔掉输液啊,至少也得有身为病人的自觉吧。”
于是被他自说自话的拎起来,动作倒是非常谨慎,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被重新放回病床上。
呆愣地望着他把挂在腕间的塑料袋放至床头柜,检查尚未挂完的吊瓶,啧啧摇头拿出手机联系硝子,又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我迷惑问。
“应该是我来问吧,差点以为你患上了什么语言障碍。”他抬脚勾了下旁边的座椅,拖到病床前坐下,“眼睛正常了?”
“大概没问题了吧,”我回避他的视线,望着洁白的被褥说。“只是身体还很疲惫。”
悬吊的心脏平稳落地同时,蓦然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五条悟了,禅院甚尔那番话果然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甚至变成某种畸形的诅咒。
“觉得虚弱是当然的啊,你知道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差点休克致死吗,真是的,把我也吓一跳,硝子因为这事这段时间见面就没给我好眼色。”他发出一连窜牢骚。
“啊?”我怔怔地看向他,莫名有些恼火,“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他一下咋舌,略有心虚地坐正,轻声说,“不要生气啊,我的意思是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你死掉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当时完全沉浸在于禅院的战斗中,那种仿佛无所不能的掌控感瞬间令他有些迷失,从而忽略了秋的状况,好在战斗结束的很快,才不至于发生无可挽回的局面。
五条悟又有些挫败地说:“所以以后不要再那么乱来了啊,真的很危险欸。”
略带歉意的话说出来确实没那么生气了,但依旧心存不满。
“乱来的不是你吗?”我没好气说,“那家伙跟我说什么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喔,你在担心我吗?”像是勘破我的心思,他坏笑起来。
可惜他只看到了我内心的冰山一角。
“如果是因为担心而对我生气,会很开心欸,”又开始说些轻浮的话了,会让人动摇产生没必要幻象的话语,听起来叫人烦躁,“毕竟秋不是会关心别人死活的类型啊,很荣幸欸,”他扬眉,转而继续着狂妄又中二的言论,“不过之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状况了,现在开始,我可是地表最强。”
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同样回视过来。
“喂,好歹有点反应吧。”他不开心地说。
简直就是想要炫耀自己在比赛中赢得头筹的小朋友,看他一副极具倾诉欲的表情,勉为其难地满足他那虚荣心,我开口问:“那么请问这位最强,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天他高调出场时,确实给人全然不同的感觉,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摆脱禅院甚尔口中的绝境。
令我也稍微好奇起来。
仿佛受到鼓舞,他一下振奋,不过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硝子说让你先吃点清淡的,我去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拿来小刀和餐盘,一边削皮一边讲述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长篇大论,大概就是濒死前领悟了反转术式才得以活下来,而击败禅院甚尔用的是全新的名为“茈”的招式,由术式顺转与反转碰撞产生,听起来像黑洞一样能粉碎万物的骇人力量。
更重要的是,领略术式反转后,他可以无时无刻地开启无下限术式,不用再担心身体的负担,因为反转术式会修补好一切。
难怪会说自己是最强,并不是毫无依据的狂妄发言。
只不过,越是侃侃而谈,越让我感受到自己与五条悟存在的差异。
啊,是那种很久违的感觉,那种一年前刚接触他时的常有的距离感。
我好像不得不重新建立认知——其实我们始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且不论我对他是否有不可言说的感情,我还有禅院这样一个联姻对象存在,而即便之后取消了婚约,届时也会回国。
就像半路遇见的合眼缘的同路者,只是携手共同走过一段旅途,度过不错的时光,结局一定是分道扬镳。
这种既定的宿命让我一下感到难过,连他削好摆盘塞在我手中的苹果也是酸苦的味道。
“你怎么了?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突然停下讲述,表情严肃地问。
“没什么,就是今天的苹果不太好吃。”
“是吗,”他从我手中拿走其中一个咬了一口,一脸不解,“奇怪欸,不是很甜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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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 第67章
◎猫◎
“然后呢?盘星教怎么样了?”我转移话题问。
“找到盘星教总部时, 高层全部撤离了,那些教徒把我们当成了抹杀星浆体归来的英雄,在那喝彩,”五条悟情绪低落下来, 好不讲究地把腿往前摊直, 倒向椅背上, 举着手指在空中乱画一通, “真的超级不爽啊,差点就把他们通通杀掉了。”
内心一颤, 我继续问:“最后没有动手吗?”
“杰劝阻了我。”他说。
“听起来像是有点后悔。”
“说实话是有一点吧。”
“怎么可以产生这样的动摇?”莫名感到几分不快, 略带鄙夷说。
“什么?”他坐直,不解地看过来。
“不是你们一直给我灌输遵守秩序的理念吗?作为引导人居然发表屠杀言论,那让我怎么办?”我闹起别扭, “简直就像被背叛了一样。”
就是这样, 因为他们, 我都能原谅那群蠢货了。
五条悟愣了下, 干笑两声:“没有秋说的那么严重啦。”
“当然有, ”我较真地说, 其实没必要上纲上线指责他,我甚至知道自己此时有些无理取闹, 但是,“都有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啊,好不容易稍微开始遵守你们的规则, 结果半路掉头的是带头人,把我扔在半路, 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其实这番言论还夹带着不少私货, 而真正想表达的感情, 大概无法传递给他吧。
只是想借题发挥,稍微数落他才能让我内心稍微平衡。
五条悟怔怔出神,看似认真思考了片刻,恍然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好像确实忽略了我们问题儿童的感受,不过真的只是抱怨而已啦,毕竟有杰在,他不会让我那么做的。”他说着靠上椅背,“那家伙虽然总发表一些讨人厌的大道理,也经常为此打架,但在重要时刻却意外地可靠呢,至少不会让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吧。”
“真是神奇,”医务室们被拉开,硝子穿着大白褂大步流星走进来,“问题儿童在给问题儿童做心理辅导。”
五条悟仰头望向后方:“唷,硝子,要不你来?”
“不要,我无法进入问题儿童的专属交流频道,”她神色平常说,“况且我也只负责治疗外伤。”
五条悟很快被夜蛾叫走,走之前很抱歉地告诉我带回来的伴手礼在战斗中弄坏了,下回会补给我其他礼物。
硝子等他离开,一本正经地给我换了绷带,嘴里开始念叨:“你们实在太乱来了。”
“嗯,我也觉得。”我连连点头,“下次不会了。”
反应似乎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把剩下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没多久硝子接了一通电话,略带歉意地表示还要赶去别的地方。
不是很在意地让她去忙,顺便表示能照顾好自己,硝子却用直白的质疑眼神多看我两眼,明显是对我不放心。
当然,这种不放心是多余的。
休息了两日,随着外伤彻底愈合,身体状态也恢复如初,但这只是表象,禅院甚尔给我造成的最大创伤根本不是那几乎夺取性命的一刀,而是那番毒辣的言语在我内心深处扎了一根刺,它没能因时间被排挤出去,反倒越陷越深。
大中午,正趴在课桌上发呆,有人破门而入,视线里突然窜出某个穿着高□□服的家伙。
“秋!来陪我练习吧!”
夏油杰因为被发配去了任务,于是五条悟缠上了我。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家伙已经是准特级了,等剩余手续办妥,下个月他们将正式成为特级。
“不要,我好累。”视线停留在原位,我无精打采地说。
“上回也是这么说的,不会是秋的借口吧?”
“没有啦,是真的喔。”动作迟缓地从桌上爬起。
“真奇怪啊,硝子不是说你已经痊愈了了吗,怎么还会累?”他端着下巴沉思说。
“是那个吧,五月病。”
“哈!”他笑了起来,“没有任务压力的家伙患上五月病?简直毫无说服力啊,振作起来!”
五条悟自说自话地把我从椅子上提起来,挣扎了两下无果,朝他瞪了一眼。
“哇,这不是很有精神吗?”他把脸凑过来,露出充满朝气的笑容说,“不要总拒绝我啦,会伤心的欸。”
又来。
每次靠近,每次交谈,埋藏的刺就会扎痛我。
再怎么欺骗自己,心脏不会说谎。
不想待在阴暗的角落,但光彩耀人位置同样不适合我。
我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一度产生了逃离的冲动,其实完全可以向直哉提出转学要求,现在的他大概很乐意,但没有勇气的那个依旧是我。
深夜还时常幻象当初那日外公给我的二选一中,如果我选的是五条,至少也能让自己不堪的心思有个借口。而又回想起五条悟曾说他拒绝过好多次联姻,那么就算重来一次,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吧。
正因为有如此预知,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丝毫痕迹。
“啪。”
面前打了一记响指。
“真的没关系吗?”
“什么?”
“我发现秋最近老在发呆欸。”
“所以才说是五月病啊。”
“呵,说什么今天也不会让你逃的。”
“嗯?”夜蛾走了进来,“你们两个都在啊,正好,五条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身后拎着我的家伙终于松开手,嫌弃地长叹一声,忽而想起什么,不由分说地圈住我脖子:“那秋也一起!”
“啊?才不要。”我不爽地看过去。
“这次必须是你自己,勉强算是特级的晋升任务吧,嘛,其实只是走个形式。”
“嘁,那好吧。”他松了开来。
不需要单独待在一块,整个人轻松一节,我露出虚伪的笑容说:“真可惜啊,不能一起训练了。”
“没关系,那就说好明天吧。”他表情一下认真。
可恶,是不是刚才的暗自庆幸表现地太明显被他察觉了!?
“秋,一年级两个下午也有任务,你跟着一起,稍微照看一下。”夜蛾转头对我说道。
“啊……”
二级的任务怎么让我这个四级跟啊,确实是拒绝了晋升,但结果变成了拿着四级的工资,干特级的活吗?
瞥了一眼五条悟,他正捂嘴偷笑。
讨厌的家伙。
和一年级为数不多的接触大多都是因为五条悟,那家伙喜欢捉弄他们,或者诱骗他们在学校乱来,七海建人算有点判断力但偶尔还是会中招,灰原雄面对前辈的捉弄属于完全不自知的类型,合理怀疑哪天他被五条悟卖掉说不准会帮那家伙数钱。
带着他们俩完成东京周边的祓除任务,转眼到了傍晚。
监督贴心地表示可以吃过晚餐再回学校。
“前辈想吃什么,我们听前辈的!”灰原雄兴致勃勃说。
“啊,我没胃口,你们去吃吧。”我摆摆手说。
“难道是有什么烦恼吗?不嫌弃的话可以和在下讲耶!”
“难道不能是因为减肥吗?”我不解地看向灰原雄,为什么连这个才认识一个月的家伙也能看出我有心事啊?
灰原与七海对视一眼,动作整齐地摆摆手:“不可能。”
“东方学姐明显就不像是需要减肥的人。”七海说。
太难缠了,我叹了口气:“总之,你们去吃吧,我有个地方想单独去一趟,一会还是这边集合好了。”
“哦,好吧。”灰原雄略有失望说。
有地方想去是骗人的,只是想单独呆着而已。
而我觉得自己患上了五月病是真的,就算没有五条悟的事,始终没能完成外公交代的任务同样叫人挫败。
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从闹市走入小巷,从商业街晃到居住区。
我在某个路口的小公园前突然驻足。
这个地方曾经来过,是与某个牛郎分手的那天,也是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跟踪的那天。
再然后就是那两个家伙跑到俱乐部……
这种容易陷入回忆的地点让我瞬间有些错乱,本能地加快脚步准备逃离。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喵呜!”
“可恶它怎么这么灵活!”
“一定要捉住它!”
路边公园内,孩子乱成一团,似乎合伙想要捉一只野猫。
不会是之前救助过那只吧,依稀记得是个腿瘸了的小可怜。
抿了抿唇,咒力发散出去,将那边一群看起来还在上国小的男生笼罩,禁婆的脑袋从土里冒了出来,随后只听见一阵恐惧的尖叫,那群熊孩子哭喊着逃窜了。
以前我大概会觉得这种光景非常有趣,会为此而兴奋,如今只剩下好像背叛承诺的亏欠感。
但我没有后悔。
刚才就仿佛是摆脱五条悟而跨出去的第一步,我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必须摆脱他。
“喵。”
轻柔的声音将我唤回。
被熊孩子们遗留在原地的,居然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毛发有些脏乱,应该是刚流浪不久。
我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白毛蓝眸棕尾,它太像在立川家见过的那只梅露了,唯一区别是没有脖间的铃铛。
“梅露?”我蹲下来朝它喊了一声。
它抖了抖后腿,把缠绕在脚上的领带弄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
真是它?
这也太巧了吧?
它轻盈地来到我面前,和上回一样,仰着脑袋耸动鼻尖,似乎是在闻我身上的味道。
如果它这次老实给我摸的话,就做个好人把它送回上川家吧。
如此想着,我伸手探过去,它似乎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在与它毛茸茸的脑袋触碰的瞬间,我仿佛在它小巧的面容上看见了狡黠的笑意。
接触刹那,一声古老的咆哮从我内心深处传来,像是来自深水下的震动,激起水面一层层波澜,随后掀起跌宕起伏的波涛!
这种共鸣并让我脑袋失去方向感地一阵眩晕,跌坐在地,胃部翻涌,如果吃过食物我一定会吐出来!
毫不犹豫地出手了,把那只狠狠猫拍飞。
它嗷叫一声,跌落到不远处,翻滚一圈灵活地端坐在地。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盯着它,万分戒备着咬牙问。
蓝色眼眸中有一缕金光闪过,它开始口吐人言:“明明是你在苦苦寻找我吧,现在居然能提出这样的疑问,真是失礼啊。”
它说着用后脚猛蹬自己耳下,像是在抓痒。
我怔愣在原地。
“真是命运的交汇呢,东方秋,”它收起腿说,“在自我介绍以前,先收下这份见面礼吧。”
音落,时间凝固了,天,地与万物剧烈收束,除去我与那只白猫,一切瞬间没入于脚下,像是融入了一张无限延展的平面——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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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 第68章
◎相逢◎
这是它的领域?!
无穷尽的黑暗空间里, 只有脚下的包裹着世间万物的画卷散发着光彩。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在那张画里看见了自己,正保持定格状态坐在地上。
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除此之外,空间里还充斥着极为浓厚咒力, 不知出于何种缘由, 我竟然觉得它们很亲切。
“你可以将此处理解为时间空隙, 这是它的表现形态。”白猫端坐在画卷上悠悠开口。
“你要做什么?”我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善恶, 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高位者对下面的俯瞰与捉弄。
“你看,实际上你已经被留在原地了, 包括身上那些咒灵, ”它抬起一只前爪,“现在与我交谈的,可以理解为携带咒力的精神体或者意志这种东西吧, 就像幽灵一样, 然后, 我只需要让时间形态流动起来, ”
说着, 它脚踩了下去, 咒力在画卷上激起波纹,画卷开始在脚下自行平移, 重复的场景发生细微变化,随着它速度愈来愈快,一帧帧定格的画面成了动态, 极具移动下,最终快到变成眼睛无法看清的瞬息万变的光景。
“把入口弄走, 你就会被一直关在里面, 当然, 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推进时间,应该能感受到吧,时间在侵蚀你的咒力,咒力耗尽后,就是精神体本身了,直到精神体磨灭,你将彻底消亡,而没有死去的□□,会成为那些咒灵的牢笼。”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发起攻击,“原来是敌人吗?”
只差临门一脚,白猫的躯体骤地凌空漂浮起来,高挂在我够不着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领域。”它说,“我并非想拿你当敌人,要怪就怪你太危险了,像个行走的核弹。”
我心脏一沉,不可置信说:“他们让我找你,目的是为了用这种方法封印我?”陡然冒出如此念头,可怕到令人战栗。
“谁知道呢。”它未置可否道。
光影在脚底下迅猛转变,时间的画卷延长成一条望不见头尾的长河,从脚下流走的便成为了历史。
正如它所说,咒力也随着长河的流动逐渐流逝。
对方飘忽不定的态度更是令我完全没有切入点——它明显是有备而来,而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外公真想封印我,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不清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顿了顿,开始用为数不多的咒力构架结界,形成一道绝对封闭的罩子,笼罩于身,“但却不可能让你轻易得逞。”
总之,先保障安全,争取足够的时间了,再想办法。
结界完成之际,白猫的神色陡然凝固,随后朝我露出赞许的笑意:“很能干的嘛。”
啊?
身体一滞,随后是骤然失重感,像是被人从高空抛下,急速下坠着。
而那黑暗也离我远去,我望见了蓝天白云,欢 迎加入Q裙扒衣四吧一陆酒流伞,追更更多完结文白日的光芒照得我同样明亮,然后毫无障碍感地穿进某个建筑,继续下落。
直到突然砸在某个东西……
“啊!”一声惨叫响起。
好吧,是个人。
“痛痛痛……超痛欸……”背下的人发出吃痛的哀嚎,听声音大概是个少年,那人意识到什么,猛地翻身把我甩开,同时亮出手里的刀,神色慌张地看来,又在一瞬间停下了动作,愣愣问,“什么啊……居然是人吗……不对……你,你不是人吧!?”
“你很失礼啊。”我不爽地开口,从地上狼狈爬起。
似乎被我凶狠的表情唬住,他缩了缩。
面前这家伙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有着一副不错的清秀的面孔,可惜整个唯唯诺诺的神态给他形象扣了不少分。
“那……是怎么做到从上面掉下来的?像魔术一样。”他怔愣地抬头望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天花板。
“从天而降的是神仙,所以我是神仙。”我随口胡扯着,站起身。
“啊……”少年显然没有相信我的说辞,投来莫名的眼神。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感受不到体内的咒灵,身体状态也很奇怪……
所以我不仅没有回到自身的位置,甚至没有回到原来的时空?
“啊!”他蓦地惊讶大叫起来,“原来你也是高专的学生吗!真是抱歉!”对我又鞠了一躬,抓着后脑尴尬笑道,“我叫乙骨忧太,是上周入学的一年级。”
高专有白色制服吗?
困惑地看去,发现领口的纽扣确实是高专的标识。
我没有回答他的打算,戒备的盯着对方。
“哈哈,对了,任务已经结束了,我先带你去找老师吧!”他收刀抱着武器干笑道。
“老师?”
“是啊,他在外边。”
就因为我穿着高□□服,心思单纯的乙骨同学完全无视了各种异样表现,领着我往外走。
这不是我原来的时空,而构建起结界的咒力仍在不断流逝,不清楚咒力全数消失时会发生什么,在此之前还是尽力维持吧。
“对了,”我在他身后问,“今年是几几年?”
“不是2017年吗?”
我诧异地怔在原地,2017年?那不就是11年后?!
11年,11年发生了不少事吧!?这个时候我在哪?其他人又在哪?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
有许多话想问,又全部哽在喉间,乙骨说他上周才入学,大概率什么都不清楚吧。
“难道有什么问题?”他不解地回望过来。
“没,没什么。”
“前辈有疑问可以问老师啊。”他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对哦,还有老师。
但11年后执教的还会是夜蛾吗,是他的话就好了。
从阴暗的废弃楼栋出来,帐也一同收起。
废楼前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白发男人依靠在车门前,他正在打电话,看神情似乎与什么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交谈。
与高专时期相似的制服,黑色眼罩取代了墨镜,远远望去,似乎身形更高大了些,除此之外,好像观察不到太多变化。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虽然在得知处于十一年后的瞬间,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念头闪过,却没料想能如此轻易地就见到了那个人。
一时间反倒令我不知所措起来。
十一年,他还记得我吗?会不会干脆就把我忘了?
我们又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陌生人?
不论哪一个,此刻都无比惧怕听见答案。
起先想要得知一切的迫切心情顿时转向,现在只想回避和逃离。
五条悟明显是看见了我们,动作猛地停顿了,他默不作声地按掉了电话,缓慢地扯下眼罩,露出湛蓝澄澈的眼眸,那双眼睛此刻看去比以往好像更加动人心神,视线却变成了颇有重量之物,压得我喘不过气。
——其实大概能猜到答案,因此才害怕见到他,更害怕在他口中得到任何与我有关的启示。
“老师。”乙骨忧太揣着武器,小跑过去,“在里面遇上了位前辈……呃……是叫……”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离奇的相遇,也对我一无所知,转投来求助的眼神。
而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秋。”他先喊出了我的名字。
“老师认识啊。”
我着急往建筑里躲,他瞬时闪过来,抓住我胳膊。
“居然是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也太叫人伤心了吧。”他大声抱怨说,但听得出心情似乎非常愉悦。
“是你出现的太突然了。”眼神回避着他打量我的视线。
“是吗,可我觉得很惊喜耶!没想到是在这么平静的一天相逢!”11年后的五条悟坦率道。
“什么?”我一愣,对我的出现完全不感到意外吗,“难道事先有预知?”
“噢,那是因为……”
声音骤然消失了,我听不见他后面说了什么,亦无法从口型判断出答案。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听不见。”我迷茫地说。
他歪了歪头,立即恍然的样子,张唇说:“……”
像播放中的电影忽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都是无声的。
“原来如此,”面对我茫然表情,五条悟拿出手机,在超大的屏幕上打下字符,摆在我面前,“看得见吗?”
我摇了摇头,上面是一片空白。
“是附加的束缚吧。”他收起手机,总结道,“未来某些事情无法向你传达,尤其是关于你自己的,这样一想倒是很合理的安排啊,否则大概无法安然抵达了。”
“这样吗……”我喃喃道。
不仅没因无法得知未来的消息而失望,反而有种莫名心安。
与此同时,车子驾驶位上下来一名身形瘦小的男性,身着正装,他困惑地看向乙骨:“五条先生怎么了?”
“在和学姐交谈,监督不认识那位学姐吗?”乙骨问。
“啊?”监督诧异出声,神情惊恐道,“我没有见到其他人啊?”
五条悟侧过身,对路边两人高声道:“伊地知送忧太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哦,好,好的。”
车子开走后,他抓着我手臂的手上下晃动,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状态很神奇啊,像咒灵却又格外脆弱的样子,不过连监督都察觉不到,或许得像忧太这种层次的咒术师才能看到你吧。”
“那我该怎么回去呢?”
“干嘛这么着急啊?就这样不待见我吗?”他语调轻浮说,“这可是跨是空的相遇欸,超级值得纪念吧?”
这种散漫的态度令我无言以对,十一年后的五条悟,好像比高专时期更加不着边际……何况十一年的间隔,我也没和十一年后的他很熟吧……
“好啦,应该很快就会回去吧,当你身上残存的咒力消耗殆尽时。”见我不回话,他安抚说。
“是这样吗……”我自语一句,如果如此,那不就和神使所描述的状况相反?即便是在时间空隙中,耗尽咒力我的意志也不会消亡,而是直接返回?!
那它为什么要说谎?
“我的眼睛是这么判断的,”他说,“秋怎么完全没有那种时空穿越者的兴奋啊,应该好好珍惜宝贵的时间啊!”
五条悟激动地握住我双手,疯狂晃动,像向大人索求玩具的小朋友行为。
“话虽如此,不是什么情报都得不到吗?”
他拍了下手,擅自宣布:“决定了,我们去游乐场吧!”
“啊?我不去。”怎么就莫名提起游乐场了?思维简直不在一个频道啊!
“别着急拒绝啊,就当是陪我缅怀吧!”
“缅怀什么?”
他摸着我的脑袋,微微俯身,猝不及防地把脸凑得很近,但又停留在不算冒犯距离的边界线,嘴唇上泛着笑说:
“青春啊。”
69 ? 第69章
◎午后游乐场◎
不清楚这种时候陪五条悟去游乐场玩乐是对是错, 但确实又没其他事可做,于是干脆老实跟着他,至少在他附近不会遭遇任何危险。
令我诧异的是,我似乎并未对十一年后的五条悟产生任何超出掌控的情感, 可能十一年的空白时间成了不可逾越的沟壑, 这个时期的五条悟对我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但又不得不承认, 不愧是多活了十一年的人, 比起高专时期,五条悟做任何决议都非常游刃有余……应该说更加任性妄为了, 全凭着一腔临时起意的兴致, 用极强的行动把我带去了附近的某个中小型游乐场。
今天应该是某个工作日,游乐园里客人少得出奇,也多亏如此, 所有项目都不需要排队。
“小秋, ”带着面罩的五条悟从冰淇淋摊位上走过来, 双手拿着两个甜筒, 伸出其中一只手, “给你。”
我能碰到五条悟的手掌, 却在打算握住甜筒的刹那穿了过去。
“哈哈,还真是这样啊!”他像是发现新大陆那样讶异说, “是幽灵欸。”
五条悟收回递来的冰淇淋,自己笑纳了:“那么只能由我帮忙把小秋那份吃掉啦。”
“呵。”骨子里果然是同一个,“大街上和空气对话不怕被人笑话吗?”
偶尔行人路过, 纷纷远离了他几步。
“反正又不会有警察叔叔把我带走。”他笑嘻嘻说。
一路向里走去,五条悟蓦地在旋转木马前停下, 我读出他脸上的渴望。
急忙开口:“你去吧, 我可以帮你拍照……假如可以的话。”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他把手搭在我后背, 自说自话地走了上去。
“我不要,这是给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沉着脸说。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又擅自从背后把我抱起,放在白色的木马上,“未成年通通都是小朋友。”
“哈?”我不满地转头,见他直接跨坐到我身后。
如同触电般的麻感从脊髓直窜脑门,一下僵硬地握住面前的吊杆。
设施内置的音乐奏响起来,木马开始缓慢旋转。
是欢快的不曾停过的背景音乐,头顶传来五条悟轻松愉悦的哼吟,他似乎是有在单纯地享受此刻的氛围,稍微侧头瞥视回去,原来那家伙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竖着双手随音乐摇摆。
……
这是什么海草吗……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好奇怪!”幼稚园年纪的小孩在路边驻足,指向我这边。
“嘘!快走,不可以乱看啦!”年轻的母亲拉了拉小朋友的手,迅速撤离。
绝望地捂住面孔,把头埋了下去,救命,就算没人看得见我,也会因为跟他坐在一块而觉得丢人!
怎么会有的人心智越活越回去啊!
不过这么一闹,好像没那么不自在了。
跟随木马的旋转起伏,视野中景象回旋转动,未来的东京虽然各式建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本质还是那座喧嚣繁华的城市,这样一片天空下,还有我存在的足迹吗。
音乐停止了,身后五条悟关怀地揉了揉我脑袋:“结束了耶,去下一个地方吧。”
把我从座位上拎下来。
“我自己会走的啊!”瞪了他一眼。
“哇,真厉害啊!”他鼓掌说。
额间神经一抽,有想要揍人的冲动。
他及时打断我上升的怒意:“好啦,接下来去坐过山车吧!”
“行吧。”忿忿回道。
过山车勉强还行,好歹是个刺激的项目。
不过,由于场地有限,这边游乐园的过山车是一座迷你型的,因此几乎无人问津,于是变成了五条悟独自包场的状态。
“这也太敷衍了吧!”我垂着压杆说,“这种龟速列车凭什么好意思叫过山车的啊!?简直是耻辱!”
“原来想玩刺激的项目吗?”五条悟在旁边哈哈大笑,“早说呀,带你去跳东京塔如何?”
“东京塔有蹦极项目吗?”眨了眨眼问向他。
“当然有啊,是只有五条悟可以主持的全地表最刺激蹦极!”他用夸张的语调说,又愣了愣,敛起浮夸的表情露出微笑,“可惜,你现在的状态大概到不了东京塔了吧。”
“过山车”停稳,压杆抬起,我们一同下了车。
“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吧。”我审视了自己状态回道。
“那么,最后一个项目,就是摩天轮了!”五条悟指着面前耸立的巨大□□说。
这家伙……真的只把我当缅怀的工具人啊,完全不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摩天轮似乎是游乐园里人气最高的项目,不知道五条悟和工作人员如何沟通的,很快让他独自一人乘坐上去。
“说起来,好像真的是第一次来游乐园欸。”跪坐在椅子上,扒着透明的窗户,随着视线缓慢上升,东京繁杂的建筑尽数没入眼底,其实不是什么美妙绝伦的风景,但一想到它属于11年后的世界,就一下肃然起敬了。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坐在对面的五条悟架起了二郎腿,双手交握置于腿上,安静下来的未来的五条悟,终于有点大人的模样,身上散发着令我非常陌生的成熟气息。
“是啊,”我收回视线继续眺望远方,“便宜你了。”
那边沉默了两秒,悠悠开口:“回去后,让那家伙带你来玩吧。”
“谁?”我扭头下意识问。
他一下怔愣,表情古怪地指了指自己。
突然觉得这一行为有些好笑。
“不是现在已经玩过了吗?”
“意义完全不一样啊,游乐园这种场所与不同的人去,会有不同的感触哦。”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对了,千叶县有个超大的,小朋友都喜欢。”
“我才不是小朋友!”
“那也是未成年啦。”
“还有1年半就是大人了!”
“哇,那可真了不起,这一年半要好好加油啦!”他鼓掌道。
啊啊,不就是比我多活十一年吗!?凭什么用这种长辈的口吻对我说话啊!真是太可气了!
“如果我能联系上现在的自己,一定会让她过来把你揍一顿!”
话音落下,他没接话。
狭小的舱室内,沉默骤地降临。
气氛顿时压抑下来,这样的僵持氛围叫人坐立难安。
五条悟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黑色眼罩遮掩着他的眼睛,但我能感觉他正凝视着我,而这样的面孔上,并未给出任何明确启示。
“想知道吗?”他蓦地开口。
“什么?”
“关于你自己的事,如果一定想要知道,做一些尝试说不准能传递给你哦。”他从容道。
“我……”
想问他我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还是不要了。”挫败地离开窗前,坐正。
“为什么?”
“未来是无法改变的,”我说,“没有意义。”
没有人能够保证,知晓未来的我回到过去所做出的举动,不会弄巧成拙促使了未来的发展,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发展。
更何况,我想要拥有的,不是凭我一人的努力就能决定的。
“很有觉悟啊。”他赞赏地点点头。
“那么你呢?”我反过来问。
“什么?”
“你有什么遗憾吗?”
“哈哈,不愧是秋,居然是这样反客为主啊,”他笑了笑,“但不是刚还发表了无法改变未来的言论吗?”
“那是我的个人观念,如果为了别人,或许可以尝试做点什么吧。”我说。
他放下二郎腿,上身前倾,手肘撑在腿间,神情严肃道:“能被这样关照让人很开心耶,不过,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是吗?”
“是啊,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他说。
隔着透明的舱体,外边景象环绕一圈,回到起点。
“到站咯,我们下去吧。”
与27岁的五条悟并排漫步在通往游乐园出口的街道上,构建结界的咒力所剩无几,这应该告别前的最后一段路程。
似乎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过这么安详的午后了。虽说是陪着27岁的五条悟游玩,但我同样很快乐。
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内心涌上这样的念头。
是人生第一次面对真正的诀别,居然会感到悲伤。
明明我并不适应这样的五条悟,也深知迟早会离开。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能陪我游乐园半日游呢。”车辆络绎来往的马路前,他停下脚步转身对我说,“该说再见了,秋小朋友。”
“喔,其实是永别吧。”我说。
“别说那么丧气的话,”他伸手摸我脑袋,但却从我面前穿过了,“……”(该陪在你身边的是那个家伙)
他说了句我没能听见的话。
面对我的茫然,五条悟定了定神,露出非常温柔的笑容:“要勇敢点喔,不过是秋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他收起手,“大家其实一直……”
一片沉寂中,我只能呆望着他张合的嘴唇,无法得知他想传递的讯息。
不知是因为这番意义不明的分别语,还是因为短暂地安宁后需要重面现实,心理莫名涌现出些许不安。
短暂的消音间,路边一位正装打扮的男性锁定了五条悟的背影,匆匆走来,大概是特意来寻他,上前后面色焦急地开口。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真是气氛破坏者啊。”五条悟发出不满。
“啊?”那人望了望我的方向,视线定格在远方,又立马转头,“是这样的,伏黑君因为在学校和不良斗殴将面临停学,校方表示一定要家长出面协调,他们说一直给您打电话,但联系不上……”
“啊啊,快闭嘴,不要再说了。”五条悟有些崩溃的捂住脸。
我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怔怔开口:“你已经有孩子了吗……”
他有孩子了,还姓伏黑。
原来如此,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却从另一个角度得知了想要的答案。
“等,等等……”27岁的五条悟上前一步。
这次好像急切地想要抓住我,完全扑了个空。
咒力已经彻底耗尽,不像之前进入时间的空隙那般,光景在迅猛后退,落入眼里的是极速的穿梭下的无数根复杂的线条,耳畔狂风大作,同时伴随无尽的呼啸于嘈杂的呓语,如来势汹汹的潮水将我吞没。
然而这些都不及最后从陌生的人口中听到的话语来的震撼。
无数纷乱间,一道清脆悦耳的水滴声响起。
像是唤醒沉睡者的咒语。
猛然醒神。
宁静的空气。
熟悉的小公园。
路过的行人关切地摇晃着我,询问跌坐在路边发呆的我的状态。
我回到了2006年。
*
2017年。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形啊。”
伫立在原地的五条悟端着下巴喃喃自语。
“家主大人?”旁边男性望着高挑的白发男人发出疑问。
“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啊,嘛,算了,”他拍了拍手掌,双手朝着旁边的气氛破坏者一指,“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啊?为什么啊?!”
“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啊!下个月的也没啦!”他耸耸肩说着非常任性的话。
“欸?!!!怎么可以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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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 第70章
◎大难临头◎
依稀记得醒过神时, 那只白猫已经不见了。
而灰原和七海好像打来了无数个电话,接听后得知我无事,反被两个后辈一顿责备。
不过,见过面或许察觉到我精神有些异常便没在提今天的事了。
然后, 浑浑噩噩回到高专宿舍。
直接倒在床上。
仿佛停止一切其他思考,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与27岁五条悟告别时那一幕, 像车轮的滚动, 一遍遍重复又重复。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吗?
似乎很合理吧。
况且明明已经不做指望了,为什么心脏还会如此疼痛呢。
好像一把锐利的弯刀, 把连同那根深陷其中的刺一同剜去, 留下血淋淋的半颗心脏,任由它散发疼痛,那股灼热的痛感, 仿佛随时可以将我燃烧, 而我除了忍受, 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做伤害他的事, 为什么他反过来伤害我, 这也太残酷了。
所以这是对我的报应吧。
当我几乎要被这种痛楚淹没时, 窗户被人敲响了。
伴随外面阵阵风声,发出急促的摩擦与敲击。
没打算理会深夜里意义不明、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动静, 趴在床上就连翻个身我都嫌费力。
只不过,那声音还在吵,越来越急促, 像夺命催魂的咒言。
长吐了一口气。
费劲地爬起来。
拉开窗帘,落地的玻璃窗外一只白色的长毛猫正站立着擦起玻璃。
见到我之后, 它又端坐回去, 湛蓝的眼珠子投来渴望的眼神。
斩钉截铁地把窗帘拉上, 假装没看见。
窗户另一边瞬间急了,开始疯狂地扒拉起来。
担心异响惊动隔壁,我犹豫片刻干脆放它进来。
“真是没礼貌啊,怎么可以拒绝可爱的小猫咪呢?”它翘着尾巴,优雅地走入我的宿舍。
“所谓猫咪,是不会讲话的。”冷眼看着它说。
忽然想起还没和鹰报道这件事,我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神使进入了上川家宠物猫的身体,它主动出现了,现在在我面前,抓住关起来吗?】
这期间,它左顾右盼,似乎在为自己找寻觅一个舒适休息区,随后目光锁定在我床铺上。
“敢上我的床,立刻把你扔出去。”我说。
“啧,真是好心没好报,亏我还特意看你回来没。”它哼了一声,跳上书桌前的小转椅。
“为什么能进高专,这里有天元的结界吧?”
天元的结界会对来路不明的咒灵发起警报,这方面式神大概也不例外。
“猜猜看?”
嘴角不由得一抽,揪出它后颈肉,还是打一顿再说吧。
“哎呀,别冲动啊——当然是因为我和天元认识啊。”它低俯着身体,急忙说。
“撒谎也得有个限度吧。”我松手鄙夷地看它一眼。
“你以为我在这块土地流浪了多久?像我们这种友善的长生者,互相认识很奇怪吗?”它说着昂起脑袋,“我们甚至还是朋友。”
手机震动了下,鹰回来了消息。
【鹰:做得好。】
【鹰:你关不住它,知道在哪就好,后续我来处理。】
鹰的回复非常奇怪,但我昏沉的头脑一时间又分辨不出关键问题在哪。
“下一个问题,”我说,“他们和我讲你应该在死物上,为什么会出现在动物身体里?”
“严格意义来说,这具身体也是死物,只不过受我影响停止了它消亡的时间罢了。”
“上川家明明见过我,为什么当时不做那些?”我继续问。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什么事?”
“啊,这个不能讲。”
“在那个什么时间空隙的时候,你撒谎了是吗,说什么咒力耗尽后,我的意识也会消亡。”
“回答正确。”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任何生物只有面临困境才能激发它的潜力,你的结界能力超乎我想象呢,居然很轻易做到了……嗯……虽说附加了非常的多限制,但也是一场不错的体验吧,快谢谢猫猫。”
“我可真是谢了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嘿,不客气。”它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暂时也不能说。”
“你的能力是时间?”
“我能洞悉未来。”
扬眉睨去一眼,淡漠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家伙的表现都太可疑了,不值得信任。
“干嘛赶我走,好了,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了吧,”白月的光华透过窗户洒在它略有脏乱的毛发,纹丝不动的样子像一体泛着圣洁光芒的标本,“假设有个家伙大难临头而不自知,可他即便知晓也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你说,该不该告诉这个人呢?”
大难临头而不自知?
听起来简直就是某种不详的灾难预言,思绪滞缓了一秒,连那困扰我的苦楚也被短暂地忘却了。
“什么某个家伙,你想说的就是我吧,这和‘我有一个朋友’有什么分别?”怔怔回神,心头涌上莫名的怒火,“有话快说,没话就滚。”
顿时失去了与它拐弯抹角的耐心,已经够糟糕了,结果还要继续招惹我吗……而这来历不明的家伙,看似在某个领域很强,但在现实世界里,战斗力恐怕不如一群国小熊孩子。
“噢,那我可就说了啊。”它格开心地点了点脑袋,“你的外公,已经离死不远了。”
“不可能,”我嗤笑一声,当即反驳,“那老头还没到寿终正寝的年龄,至于刺杀,那还不如等他归天来得简单。”
“那么病入膏肓呢?”它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用平静的口吻述说一件可怕的事实,夜晚的空气瞬间沉静下来,散发着寒意,“再怎么强大的咒术师,也无法保证永不受病痛折磨,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终究还是脆弱不堪啊。”
“什么……?”
思维凝固了两秒,虽然是人类的语言,却一下变得难以理解。
外公生病了?而且到了将死的地步?这种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得了什么病?”
“谁知道呢,我可不是医生。”
依稀是记得有过一次,出国前的某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外公突然晕倒。
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住院两天后又平安无事回来了。一家人都告诉我外公已经痊愈,所以从未往更严重的方向思考过。
它悠然开口,继续讲述着更为恐怖的事实:
“你应该很清楚吧,身上压制‘魃’并令它沉睡的封印,是用古代生物尸骸融合东方玄一心血做的封印,这种封印世界上只有他本人可以驱使,一旦他死去,封印便会失效,‘魃’必然苏醒,届时你必须履行‘魃’的契约,这难道不是大难临头吗?”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魃”这个称呼了,这是世人对那只沉睡在黑棺中的怪物的称呼,就连外公也不会轻易喊它的名字,任何过于密切的呼唤与刺激,通过我传达给它,都有破坏封印从而唤醒它风险。
“他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讪笑道。
“确实不会,拥有完整体的‘魃’是苍生的灾难,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会在它手底下幸免,任何一个知晓真相的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可惜他们只会阻止‘魃’现世,却不会管东方秋的死活。”
不知它从哪里知晓的秘密,居然把东方家替我对外隐瞒的最大秘密,如此轻而易举地讲述出来了,并且句句属实,如此平静的言语却让人感到绝望。
“所谓大难临头的,说到底是指的外公和我吧。”脱力地做到床边,用手捂住面孔。
“至少,这是我从当下的状态看见你将死的未来。”
“当下?”我抬眸问。
“是指结合从你身上得知的讯息,从别人身上得知的讯息,呈现出对应的未来,注意不是推算,也不是思考,是能看见的假象未来哦——这便是我眼中所见的世界,只要没有别的超出我认知的变数,未来便会实现。”
“意思是未来能够改变?”
“前提是有无法估量的力量介入,假象未来才会发生变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至少得是我这个层次的存在才能扭转乾坤……对你们人类而言,或许用逆天改命来形容更为贴切呢。”
“那……我去到的未来……?”
“那是已经铸成的真实世界,每一条生命,都有各自鲜活的命运轨迹,换而言之,是无法改变的未来……顺带一提,我没亲自去过哦,也不能去,你是第一个被送去未来的人,是不是很荣幸?”
“你说的这些,也有不少假话吧?”我心存侥幸说。
它开心地哈哈笑了两声,“不可否认,用虚假信息迷惑人类确实是我个人喜好,但有一点没必要……或许,打个电话回去自己问问呢,你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他们了,不是吗?”
这番话真是叫人进退两难,其实只想装鸵鸟把头埋起来,但被人告知这种事,但凡存在一丝希望也要去确认的吧。
攥握住手机的拳头下意识收紧,随时都会将它捏碎。
“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这些?”
“因为好奇,打算观察一下在这种时候你会有何反应,另一方面,觉得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有些可怜……你想想,总比自己在某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在莫名其妙中死去好得多吧……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陡然死亡的,天灾,人祸,诅咒,意外事故……还未来得及与亲人告别便永远离去,甚至都没能说出遗言,那样的生命一点也不完整,我觉得那些家伙们都很可怜。”
如此自以为是的态度瞬间激发了我压抑的怒火,手机毫不犹豫砸了出去。
它“喵”的一声,迅速跳下地。
“不过是个人的恶趣味吧!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要是大胆认可自己的卑鄙,我或许还看得起你!”
“哈哈,被你发现了吗,”它扭头说,“本来想今日在你这留宿的,看不来是不欢迎我啊,没关系,有缘再见。”
跳起来扒拉窗户,又用脑袋把窗门挤开,晚风悄无声息地进了屋,那家伙眨眼窜没了影。
在叫人心慌的沉默中,我重新捡起被砸在地上的手机,装上电池,庆幸的是它还能顺利开机。
确实该打一通电话回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需要勇气的事情。
27岁的悟是知道的我将面临的处境吗,他临别时与我提到的勇敢,那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他想要我勇敢面对的是死亡,还是绝望?
我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临别前的温柔反而有些可恨了,更别提他……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默不作声地打开通讯录,找到舅舅的名字,号码拨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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