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潮涨
[那?天?阳光灿烂, 连创口贴都在点石成金。]-
女孩的俏皮声瞬间止息。
舒云双肩轻颤,眼睛一下瞪大,仿佛心尖儿都被他攥起来。
梁遇臣含了一下她的唇瓣, 很轻地摩挲。
他鼻息扑洒, 炽热缠绵。
她看见他在光影里锐化的睫毛,以及挺立的鼻梁,比想他的时候更加真实。
舒云心?抽了一下, 也拽住他衣服, 浅浅地回应。
他没有深入太多, 只片刻便抽离出来,拿拇指蹭蹭她酒窝,退了开去。
舒云脸颊滚烫滚烫的, 埋头不肯看他。
梁遇臣推开安全门,带她从这边绕回办公室:“本来提前给?你发了消息的,后头一看, 消息没发出去。”
怕她不信, 还拿出手?机, 点出微信举到她眼前给?她证明。
果然有个?未发送的感叹号。
舒云眨眨眼, 却又眼尖地发现了另一个?点, 她两眼弯弯,好?哄极了:“我是你置顶啊?”
梁遇臣瞅她:“女朋友不置顶?”
“……”舒云抿着的嘴角, 再也控制不住地扬起来。
“那?你下次要再提前一点给?我发消息。”她瞪着大眼睛, 学他以前的语气,“不能发完消息后就不管了, 万一发错了呢, 要严谨。”
梁遇臣被她这装模作?样的架子?逗笑,很好?说话地点头, “行。我下次注意。”
往前再绕一个?走廊,两人走回项目组的办公地。
还有一道安全门,梁遇臣伸手?去给?她推,她正好?也伸手?,他目光一下落在她手?上那?些细细小小的伤口上。
“你手?怎么了?”他蹙眉。
舒云看眼自己?的伤口,“噢,这个?啊,没事,就被纸张划了一下。”
他面?色变了,拾起她手?:“你这是划了一下?”
女孩手?指细嫩,捏在手?里跟蒲柳似的。
指尖、虎口,这些惯常用作?翻书的地方都落下了不少痕迹。
但应该只划伤了皮肤,伤口在止住血后,变成泛红的一条线,不深,但印在她手?上,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舒云被他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来又挣不动,便解释:“其实还好?,两三天?就能愈合……”
两三天?……
梁遇臣训诫地看她一眼,她登时乖乖闭嘴。
他又拾起她另一只手?,一并?检查着。
“你不觉得疼?”他问。
舒云心?大得很:“就用酒精消毒液洗手?的时候有点疼,其他没什么感觉。”
梁遇臣快气笑了,一时都找不到话来说她。
他松了她手?,换做牵她手?腕,“你们中?午几点吃完饭?”
“大概一点?”舒云回忆着。
“两点再继续工作??”
“对。”她点头,“怎么了?”
“一会儿我下去……”他说着,两人正巧拐弯。
刚过墙角,便听见前面?传来声响,虞饶他们陆续从办公室出来了,背对着他们往前面?走,估计是要去吃饭,连李宗然都在,正站在走廊上和Aron讲话。
舒云心?脏瞬间收紧,生怕谁突然回头瞧见她和梁遇臣走在一块儿。
她不知从哪冒出的力气,一下从他手?里扯回手?腕。
梁遇臣掌心?一空,连带着嘴边要说的话都一下止息。
他定定看她半刻,但她只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同事:“……那?个?梁总,我先回凭证室了。”
她慌忙说完,立马从他身边跳开,埋着头,避嫌似的飞快跑远。
“……”
梁遇臣微眯了眼,盯着她的背影好?几秒,直到人彻底消失。
他晾在空气中?的手?落下去,插回了兜里。
不一会儿,走廊上的李宗然和Aron注意到他。
梁遇臣收回目光,提步过去。
“你怎么从这边绕过来了?”李宗然好?奇地看他一眼,而且似乎还不太高兴?
梁遇臣没接腔。
倒是Aron连忙伸手?,堆上笑容:“Land。”
“张磊。”他递出手?同他握了握,直接喊了他名字,“耀城这边不是香港,本土化强,没有叫英文名的习惯。”
Aron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只好?改口:“您说得是。梁总。”
梁遇臣声音喜怒难辨:“这项目的重要程度不用我多说,我没来前,估计也有不少第?三方机构下来看过,给?了评估。袁总既然能临时换人派你来,自然是看中?你的能力,按部就班,好?好?干就行。”
他这番话说得清淡随意,看似是慰问下属,但话语里无时无刻不在敲打,“还有什么其他要配合的,你直接同我讲。”
Aron额头都要冒汗,他虽是袁总那?边的人,但也不敢真的把梁遇臣给?得罪了,他虚浮笑笑:“这……会不会太麻烦梁总了。”
梁遇臣:“不妨事,都是为了工作?。”
该说的话都说完,三人一齐往电梯的方向走。
虞饶他们还聚集在电梯间里,中?午人流量大,大家还没排上电梯。
李宗然问:“你直接回所里?”
“不回。”
李宗然感觉到他的低气压:“谁又惹你了?心?情不好??”
梁遇臣下颌绷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宗然耸耸肩:“那?我不管你了。我去陪饶饶他们吃个?便餐。”
梁遇臣颔首,末了,还是道:“把两个?实习生也带上,账从我那?儿划。”
“行。”
一旁的Aron见状,赶忙说:“梁总,那?我先回我团队了。”
梁遇臣下巴微抬,算作?同意。
李宗然看着Aron走向亚太那?边的背影,散漫下来,好?笑:“我还以为袁总会派谁来呢。这张磊专业能力也不怎么样,顶多使使绊子?。”
梁遇臣听着,抬手?给?专用电梯摁了下行键。
他面?上瞧不出情绪,起先没回话,好?一会才出声:“这边你多盯着点。”
李宗然:“一定。”
专梯很快,几秒就“叮咚”到了。
梁遇臣回头往人群里瞧一眼,舒云已经从凭证室出来了,躲站在最后,正同许雯和周骏在讲话,她笑眼弯弯,和方才的紧绷浑然不同。他们三人不知在讲什么,笑作?一团。
梁遇臣收回视线,走进专用电梯摁了关门键-
“舒云?舒云?”许雯拍拍她肩,“走啦,电梯到了。”
舒云回神:“……好?!”
她跟着同事们一块进电梯,电梯关门的最后一瞬,她又瞧了眼斜对面?的专用电梯,显示屏上边显示已到F1层。
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舒云抬起手?看了看指尖的伤口,想到他方才担忧的语气,感觉自己?扯回手?臂,好?像是有点过分。
她吐出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时她脑袋一蒙,只怕被看出点什么。
吃饭的地点是李宗然选的。
这回,亚太那?边的同事破天?荒地肯一块儿来聚餐了。
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Aron也一改从前冷冰冰的态度,主动缓和起关系。
虞饶心?下讶异,面?上仍从容应对着,只在喝饮料时朝身边的李宗然投去疑惑一眼。
李宗然只摇摇头,神秘一笑,耸了耸肩。
这顿饭吃得顺利极了,从餐厅回到智科的写字楼下,已经快一点半。
一部电梯坐不下,Aron和他的团队们先上去了,只剩下本部的同事们。
有人已经憋不住笑:“Aron真是能屈能伸。诶,你们好?好?学着,什么叫两幅面?孔。”
另一人接话:“哈哈,学不来学不来,真学不来。”
大家都笑着,他们被Aron压了这么段时间,现在只觉扬眉吐气。
舒云听他们调侃,没心?思去理解里面?的弯绕,只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忽地,她瞧见还站在大堂里讲话的虞饶和李宗然。
只看背影,也觉得异常和谐。
上了楼,舒云和宋游回到凭证室。
她从包里拿出cpa的课本,准备开始看网课。她四月头报了考试,她已经起早贪黑学了一年多了,想尽量一鼓作?气把六门全考完。
宋游本来在刷短视频,但看她开始学习后,便撇撇嘴,也开始做正事。
舒云刚翻开书,面?前横放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梁遇臣。
她心?底一惊,立马去外面?接。
宋游瞥见,问:“男朋友?”
舒云囫囵应付一声,出去了。
走到走廊上,她接通电话。
梁遇臣坐在车里,声音平淡如常:“饭吃完了?”
“……刚吃完。”舒云抠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回话。
“我在二期这边的停车位。”他说,“你下来。”
舒云两眼瞪大,脱口而出:“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那?头安静了一秒,既而是清淡且微微带力道的一句:“下来。”
“……”舒云深吸口气,声音弱下去,“噢”了一声-
智科租占的写字楼分一期二期,中?间用连廊打通,但办公场地一般都在一期这边,很少有去二期。
舒云觉得他把车停二期这边,估计也是将就她。
绿化带前的停车位满满当当停了一排车,她挨个?寻找,直到身后传来“滴”的一声鸣笛。
舒云回头,熟悉的迈巴赫优雅醒目,梁遇臣正面?无表情坐在驾驶座上注视着她。
也不知他看了她多久,那?目光深沉幽微,还带着点儿她看不懂的情绪。
舒云头皮一紧,垂着脑袋过去了。
坐上副驾驶,她目光扫过中?控台上的塑料袋,印着周边某家药房的logo。
但她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太在意。
车里安静极了,梁遇臣寻常开口:“中?午吃得还好??”
舒云眨眨眼,“还、还行。”
“和亚太那?边一块儿吃的?”他问。
“嗯,”她点头,被他打开一点口子?,后面?的话便止不住地涌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今天?Aron中?午突然态度大好?,居然还给?我们打招呼。和前几天?……啊不,和早上的面?孔都不一样。他是转性了?不会呀。”
梁遇臣听她搁那?自问自答,声音里是她惯有的俏皮,他不由弯了弯嘴角,心?里稍微缓和了些。
等她说完,他朝她伸手?:“手?。”
“啊?”舒云懵懵地转向他,“你要干嘛?”
梁遇臣无言看她一眼:“给?你擦药。”
说着,他拿过中?控台上的塑料袋,里面?是他刚刚去买的碘伏棉团和创口贴。
他瞧着她:“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舒云脸热了一下,乖乖把手?递给?他。
梁遇臣捏住她手?腕,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左手?单独去拧碘伏棉球的瓶盖。好?似生怕一放手?,她就又溜走了。
他拿着镊子?,夹了棉球给?她有伤口的地方消毒。
碘伏渗入今早新划的口子?里,十?指连心?,她“嘶”一声,想缩回去,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再度拉回他面?前。
舒云挣不过他,另一只手?拍他胸膛:“你轻一点。”
梁遇臣无动于衷,钳制住她捣乱的手?,低声:“你不是都能用酒精消毒液洗手?吗,擦点儿碘伏也怕疼?”
舒云噎住,“这不一样。那?是我洗手?时无意间挤了一泵,你这是有准备的,当然这个?疼。”
她说完还觉得不够形象,继续比喻,“就像罪犯上刑场,知道死期将至,心?理上当然更恐慌……”
梁遇臣没工夫搭理她:“换手?。”
“噢。”她赶紧递上另一只手?。
男人小心?握住,不知有意无意,他拇指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挠了一道,舒云浑身一激灵,一股异样的抓痒。
她抬眼看他,他却佯装不知地继续上药。
“……”
舒云感觉他在报复自己?。
四月中?午的阳光已经捎带夏日的燥热,她身上只穿了件针织衫和牛仔开叉长裙,却已经开始觉得热了。
她手?难捱地动一下,梁遇臣以为是她又吃痛,便轻轻给?她吹气缓解:“很疼么?”
指尖拂过凉丝丝的气息,舒云不可置信地看他近在咫尺的成熟俊朗的脸,胸腔里某一块地方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梁遇臣,你是专门去药店买了药,然后让我下来的吗?”
“不然?”他抬头看她一眼。
“噢。”舒云隐秘地扬了扬嘴角。
擦完药,他将碘伏放回去,拿了创口贴,给?她受伤的手?指严严实实包裹好?。
一切都做完,他最后再检查一遍。
舒云:“就划伤了这几道,真没了。”
梁遇臣这才作?罢,将散落的贴纸捡拾干净,放进一旁的车载废纸篓里。
临近下午,阳光已经能照进车内,斜斜落在她大腿上。窗外高楼林立,天?空嵌在缝隙里,湛蓝湛蓝的。
她五指张开,对着光线举起来,创口贴的边缘在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梁遇臣:“能瞧出朵花儿来?”
舒云轻哼一声,煞有介事,“我看你贴得好?不好?看,不然我回去还得重贴。”
“……”
梁遇臣噎了噎,懒得和她争,由她去了。
他上午六点落地的耀城,因为时差的缘故,已经二十?小时没合眼。
舒云听见左边没声儿了,回头,瞧见他眼皮微阖躺在座椅里,光影勾勒他的轮廓,将他肤色衬出一种温润的质感。
舒云悄悄坐起来,凑近,认真瞧他。
或许是放松状态,也没工作?时的强势气场,他显得有些疲惫。
她忽而就有些自责。
因为如果换位思考,是他甩开自己?的手?,她也一定会难过的。
何况,他还坐了那?么多小时飞机回来,还关心?她手?上的伤。
舒云心?鼓胀一瞬,正准备伸手?戳戳他脸和他说话时,他睁开了眼。
她一秒收手?,笑问:“你累了?”
“没。倒时差。”
“噢。”
梁遇臣目光落去她脸上,她小小一只凑在他身边,眼睛里好?似揉碎了阳光,看他的样子?扑闪扑闪的。
他忽而就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道。
她“哎呀”一声,眼睛圆溜地:“你怎么又掐我?”
“你说呢?”他没好?气。
“……”
舒云自知理亏,摸着脸不理他。
隔一会儿,梁遇臣瞧她揉脸,“弄疼了?”
他明明没用力。
“对啊。”其实不疼,但她就是忍不住唱反调,“都掐红了。”
“我看看。”他低声说。
舒云瞬间缩回去,虚虚一笑,打着哈哈:“不必了吧。”
梁遇臣也跟着她似笑非笑:“不用和我客气。”
话落,男人阴影覆盖过来,微苦而熨帖的气息,他伸手?掐住她下巴。
“你……”舒云呼吸一抖,睫毛也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
梁遇臣垂眸注视着她,想起刚刚在走廊,她抽手?而去的背影,只停顿一秒,他拨开她发丝,低头吻她。
她坐的副驾驶上刚好?有阳光,照得暖烘烘的,和他这边的阴凉截然不同。
梁遇臣扣紧她肩,吻得有些凶狠,但在她身上汲取到那?抹无可替代的温暖后,又柔软下来。
他清黑的眼神注视着她,教她把手?环上自己?的背。
嘴唇分开一瞬,他说:“张嘴。还要我提醒?”
舒云脸颊发烫,感受到他舌尖探入的力度,搅得她发疼,却又舍不得推开。她手?掌隔着衬衫,他那?样地真实而温热。
其实有一瞬,她很想问,自己?能进天?星、进智科,是不是他的缘故。
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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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 我总是想哪条路能更光明正大地走向他,后来才?明白,所谓“光明正大”, 其实都是见不得光的。不然, 人们也不会用光明正大标榜自己。]-
自从梁遇臣和李宗然来项目上走了一圈,效果立竿见影,他们和亚太那边同事的关系缓和多了。
本来交给她和宋游一起做的核查工作现在也?不归她们做了, 大家一人?分一点, 两天做完打包上交。
她们的工位也从凭证室搬回原来的办公室。
有?同事在中国区的工作小群里开?玩笑问:【然哥什么时候再来项目上逛逛?帮帮我们提高工作效率呀。】
李宗然回他:【行啊, 下次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出去。】
李宗然发了个敲打的微信表情。
那人?冤枉:【别?啊然哥!我替大家问的。】
李宗然:【那先拿你开?刀。】
大家这边在办公室里使劲憋笑。
隔了一会儿?,李宗然:【别?窥屏了,都去干活儿?。】
大家再忍不住, 喷笑出声。
但笑完,虞饶说一声
依譁
“好了好了”,大家也?都很懂规矩地闭嘴, 不再分心, 继续起手里的工作。
舒云也?在憋笑。
坐她身?边的宋游看他们这边笑声窸窣, 忍不住叹息:“你们团队氛围真好。不像我这边, 都板着个脸。”
话?落, 又是那一句:“我要是有?你这个运气就好了。”
这几天回到大办公室后,宋游总会时不时将两个区域的团队对比一番。
舒云不好说什么, 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不再深聊。
过了一会儿?,Aron从他的工位上起身?, 和虞饶说了些什么, 往舒云的方向看了眼。
虞饶考虑片刻,出声喊她:“舒云, 你手上的事做完了吗?”
舒云抬起头,视线还黏在屏幕上:“我这边就快结束了。”
虞饶:“刚好,你去帮Aron对接一下海外金融机构吧?他们忙不过来了。”
“我?”舒云迟疑地指了指自己。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现在两边关系好起来了,借人?干活也?正常。可Aron之?前还公开?嫌弃过她的本科学历,他现在居然要自己去给他帮忙?
“嗯。因为要处理一些境外函证,你之?前不是在天星做过嘛。”虞饶说。
Aron也?笑,目光看着她:“过几天华勤不是要办论坛了?我团队好几个人?去了会场,人?手不够,得麻烦麻烦你。”
舒云赶紧站起来:“Aron客气了,都是应该的。我这就过来。”
“没事儿?,你手头上事情做完,慢慢过来,我们也?不急。”
舒云看着Aron和气的笑脸,有?点摸不着头脑:“……好。谢谢Aron。”
现在Aron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搞得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一旁的宋游见状,有?些不安,明明在去凭证室前Aron说要自己去对接机构的,她站起来:“Aron,那我呢?你之?前也?说让我去对接的。”
Aron正要回工位,他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面露厌烦,挥手打发,“你之?前又没接触过。我要你干什么?”说完,转身?离开?。
宋游嗓子哽了哽,说不出话?来。
许雯见宋游声音弱下去,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宋游你过来帮我们吧?”
宋游坐下去,她脸色难看,也?没回许雯的话?。
许雯见她不应声,便也?作罢-
一直到月末。
华勤最近在办行业领导者论坛,舒云知道梁遇臣肯定忙,也?没多打扰。
周六,是所里的实习生?培训。
早上九点,舒云到人?事部的时候,多媒体活动室里人?已经坐满了。
她坐去窗边,给宋游发了消息:【需要我给你占个位子吗?】
自从上次Aron把她要走去做境外对接后,两人?工作上没了交集,微信上也?没再讲过话?。
舒云抬头见几个hr进来调试设备,她趁这个空档,起身?去卫生?间。
走廊上路过大厅里的LED大屏,上面正实时直播着这次华勤承办的领军论坛,今天似乎是闭幕式,看起来还挺隆重的。
舒云驻足瞧了会儿?,镜头偶尔从台上切到台下。
即便只?停留短暂的一两秒,她也?能一眼从黑压压的贵宾沙发座里找见梁遇臣。
忽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cloudy?”
舒云一霎转身?,看见林森以及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从一旁的会客室里出来,她微讶,“林总?”
林森跟旁边的人?打了招呼,走到她面前,笑说:“巧啊。你怎么来所里了,没去项目上?”
舒云也?笑,礼貌说:“我来参加培训的。您呢?”
“我来所里见几个内地的合伙人?,一会儿?去论坛现场的。”他说着,目光也?投向前面的LED屏。
片刻,他话?又转回来,打趣她,“你还需要培训?遇臣都快把你当senior用了吧?”
舒云大窘,她哪当得起这话?,连忙解释:“不不,您言重了。我还在实习呢,都是梁总还有?大家在带着我……”
他惊讶:“你居然还没转正?”
“我毕业证都没拿到手呢。”
林森抽抽嘴角:“那你这实习期够长的。这边果然很能割韭菜。”
舒云:“……”
林森摸摸下巴:“不过,反正你还没转正,要不要考虑从审计鉴证跳到咨询这边来?现在咨询里的并购、管理以及资本市场都在上升期,你可以再多看看。”
舒云微愣:“谢谢林总,我……”
她摸摸鼻子,不知该怎么答,换业务线估计得要李宗然或者梁遇臣同意?吧,这哪是她能决定的。
“开?个玩笑。别?和Land告状啊。”林森说着,他身?后的人?在喊他,也?不多聊了,“cloudy,回见。”
舒云赶紧说:“林总慢走。”
目送林森离开?,她缓缓吐出口气,耳边却还回荡着他刚刚那番话?。
其实她对咨询了解并不多,唯一深刻的印象,就是冬天和梁遇臣在香港,旁听的那场高层例会。
华勤正在改革,以后从大陆到香港,咨询项目的占比会持续增长。
无疑,这将是一块即将扬帆起航的海域。
舒云陷入沉思。
所以,她要像林森说的那样?,去试一试,踏足这片梁遇臣主?导的海域吗?-
下午的培训,舒云懒得再听,索性翘掉了,抱着电脑出来,坐在休闲区给Aron干活。
今天Aron不知抽什么风,一堆表格扔给她处理,还有?几十封境外函证要她在系统上发送。前几天她在智科的时候不给她派活儿?,一离开?项目,就刷刷给她布置工作。
四点的时候,梁遇臣给她打来了电话?。
舒云目光黏在屏幕上,她揉揉酸胀的眼睛,接起来:“喂,怎么啦?”
梁遇臣那头有?些吵,估摸还在会场。
他不知往哪走了几步,背景音淡去,安静了下来:“林森和我说上午在所里碰见你了。”
“嗯,我在这边培训呢。”她说,“你那边怎么样??论坛顺利吗?”
“还行。刚闭幕。”梁遇臣看了眼腕表,“你培训几点结束?我让司机来接你。”
舒云声音一噎:“呃,这个……”
没想?到第一次翘班就被?他抓住。
她赶紧推推电脑直起身?,往走廊另一头的多媒体活动室看去,看大家走没有?,但又怕自己动作太明显被?里面的人?发现。
“嗯?”梁遇臣没听见她声儿?。
舒云看不清那边的情况,也?不太确定,两眼一闭:“应该,快结束了……吧?”
梁遇臣听她这心虚得不行的语气,低低道:“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翘班了,嗯?”
他声线磁沉,带着一丝玩味。
“没啊!”舒云声音一下着急,说完,又弱下来,比划说,“是培训在讲office。你知道的,我办公软件一直用得很好呀,听不听都行嘛。不过我没走远,就坐在外头的休闲区里。”
梁遇臣慢悠悠听着,仿佛都能透过声音看见她生?动鲜活的表情。
舒云说完,赶紧岔开?话?题:“那个,你今天晚上没应酬啊?”
“有?。”他说,“但应该很快。”
梁遇臣轻轻一笑:“反正你翘都翘了,干脆和我走算了?”
舒云耳朵一热:“……”
有?他这么趁火打劫的吗。
“司机到楼下了会给你打电话?,你慢慢下来。”
“好,知道啦。”-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司机的电话?响起,舒云累死累活将做好的东西?发给Aron,合上电脑去停车场。
耀城的晚高峰依旧拥堵,金灿灿的车河通往道路尽头,天空的夕阳从橘红过渡成白,最后隐没成深沉的灰蓝。
舒云肚子有?些饿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袋小面包,小口小口吃着。
六点,车停在一家高级会所前面。
梁遇臣下来接她。
他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站在屏风前的人?儿?。
她手里拎着包,身?上是针织衫搭配牛仔开?叉裙,是她惯常的通勤装扮,她仰着头在看屏风上的水墨画,灯下,她嘴唇泛着浅浅的果浆似的红,一张小脸白皙而放空。
舒云余光捕捉到他的身?影,眼睛微亮,小碎步地跑向他,已按捺不住好奇,凑近问:“难道这里就是那种地方?”
“哪种?”梁遇臣瞧着她,佯装没听懂。
“就……那种,少儿?不宜的地方。”
梁遇臣不用猜都知道她脑袋瓜又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正规商务会所,谈事儿?用的,可没少儿?不宜。”
心里却想?,要真少儿?不宜,也?不会带她来了。
舒云装模作样?地“噢”一声,又忍不住打探:“那你去过那些少儿?不宜的地方吗?”
梁遇臣差点被?她呛住,稍稍一顿,却说:“没有?。”
她颇为遗憾地:“啊,好可惜。我还想?问问里面是什么样?子呢。”
“……”梁遇臣终于蹙眉,“啧”了一声,“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嘴上训诫着,手里却将人?拉过来。
舒云嘴角扬起,两只?手抱着他手,跟着他坐电梯上去。
电梯停在三楼,这一层就都是包房了。
她目光划过金碧辉煌的装潢,以及走廊上微笑着经过的侍应生?,姑娘和帅哥们模样?都出挑端正,妆容和衣服也?不花哨,确实更偏向高端商务,不是包装后的低俗场所。
两人?走到一个包间前,一旁的侍应生?正要给他们推门?,舒云拉住梁遇臣:“诶,我这一身?,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这一路上来,经过的人?穿的不是礼服就是旗袍,男性也?都西?装革履,只?有?她一身?打工人?通勤装,怪尴尬的。
梁遇臣回头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眼:“这不挺好看的?”
就是肩上挂着的玩偶帆布包,跟小孩儿?似的。
他伸手捏了捏她包上的那个蓝白色云朵玩偶,安抚说,“没事,里头就一个私人?局。我们坐会儿?就走。”
舒云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梁遇臣目光正要移走,却又发现什么似的转了回来。
“怎么了?”舒云见他视线垂落在她嘴唇的地方。
“有?东西?。”他伸手,指腹碾了一下她嘴角,一粒面包屑被?他蹭了下来。
“……”舒云微窘,赶紧摸一下他手,“那个,是我在车上吃的面包。”
他瞅她:“饿了?”
“一点点。”她眨巴眨巴眼,又问,“你吃没?”
“没。”他说,“一会儿?谈完事我们自己吃。”
“嗯,好。”
等两人?说完话?,一旁的侍应生?才?微笑着推开?门?。
里头空间宽敞,水晶灯光线适宜,不昏暗也?不亮堂,长沙发上已经坐了五六个男人?了,各自都有?女伴。
前面还有?个大屏幕,估计是唱歌的,但没人?唱,都在谈事情。
舒云顺着一瞧,林森居然也?在里面。
她脚步微僵,碰见所里认识的人?,而且白天还说过话?,她四肢都跟上了发条似的。
林森却一如寻常,率先站起来,“遇臣,这儿?。”
他一出声,沙发上另外几人?都站起来。
梁遇臣松开?舒云的手,走过去先和他们握了握,打过招呼才?回头带着她坐去林森那边。
“聊哪儿?了?”梁遇臣低声问。
“在报价了。”林森回,说完,他转向舒云,“cloudy。”
“林、林总。”舒云都不知该挤出一个什么样?的微笑。
他是已经知道自己和梁遇臣的关系了吗?
她正茫然着,包间门?再次被?打开?,侍应生?鱼贯而入,端上酒水、甜点还有?水果。
酒水用冰酒槽装着放上来,水果是切好的大拼盘,甜点则用那种好几层的琉璃点心架摆着,还有?酒杯和餐碟,在灯光的照射下,琳琅满目。
梁遇臣知道她爱吃甜的,给她把点心架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饿了的话?垫垫肚子。”
“嗯……”
她这声很是虚浮,梁遇臣回头,便瞧见她怔神似的抠着指甲。
他目光往她小脸上一扫,将她心里那点儿?茫然看得一清二楚。
“别?担心,林森不会乱说的。”他道。
舒云慢慢缓过劲儿?,她还是感觉如坐针毡,轻声问,“林总是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梁遇臣闻言,却是扭头看着她,很是认真:“我们什么关系?”
水晶灯的光线落在他发上、侧脸上,衬得他眸色幽深而轻柔,薄薄的浅粉色嘴唇就在眼前。
“男、男女朋友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舒云耳根有?些热,声音也?含糊了些。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男女朋友。”梁遇臣低低重复着这句话?,而后抬眸,眼底弯过一抹笑,
“所以,我的考察期结束了?”
下潮涨
[黑夜里, 我们却更清晰。]-
“所以,我的考察期结束了?”
他?腔调有些沉,可近在咫尺的五官又太过俊朗, 桃花眼上一条褶, 总是容易蛊惑自己跟着他的话走。
“……”
舒云心尖颤了一下。
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她脸肉眼可见地?升温,生?硬推一下他?肩,把他?推远, 声音羞恼, “你快谈你的事去。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
梁遇臣知?道她不禁逗, 也收了?没正形的样子,交代她,“你自己活动会儿?, 饿了?这儿?有吃的。”
说完,他?去和客户说话了?。
舒云看一眼他?侧过去的身体?,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吐出口?气。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 不然她不会忘掉还有考察期这回事的。
身边, 梁遇臣和合作方们开始聊项目、聊生?意, 舒云往外挪了?挪, 准备开始做自己的事。
她位置在沙发角落,稍稍一斜, 就能靠进侧面的软垫里, 很是舒适。
她也没闲着,从包里拿出电脑工作了?会儿?, 将Aron发过来工作都?给提前?做了?。她做得有些急, 想后面过个轻松的五一假期。
偶尔边上交谈的声音传过来,她也跟着听一耳朵, 大概在讲当下的资本?市场的发展风向,以及即将面临的竞争。
慢慢,她也没听了?,沉在自己的工作里。
发送完所有函证与邮件,舒云打?了?个哈欠,沙发垫又软又轻,跟靠在云朵里似的。
梁遇臣同客户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工作训人时的严肃冷淡,那样低沉和缓,如同一片羽毛,兜住她下坠的思绪。
舒云听着他?的声线,竟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安心,她头微微一侧,靠在软垫里睡了?过去。
忽地?,一件西装搭在了?她身上,面料很有分?量,内衬捎带一丝温热,伴随熟悉的微苦气息。
梁遇臣给她搭好衣服,估计是西装领搔到了?她下巴,她蹙蹙眉,不一会儿?又平复下去了?。
边上的人在和他?说话:“梁总,下个月港股……”
他?这才回头,继续投入应酬里-
八点,事基本?谈完了?。
客户和合作方们准备换场地?去娱乐放松,大家都?眉开眼笑,搂着各自的女伴,寒暄着往外走。
梁遇臣起身和人一一握手,送他?们到包间?门口?。
走廊上,林森看了?眼屋里还睡在角落的舒云,问他?:“后面的娱乐场你还去吗?”
“不了?。”梁遇臣说。
“行。那我去了?。”林森点头,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地?折回来,“Aron的事宗然和我说了?。你要嫌他?在智科这边碍事,我干脆找个由头把他?调回香港。虽然他?是袁总的人,但这个调任权我还是有的。”
“不急。”梁遇臣手插进兜里,不甚在意,“袁定山废那么大劲把他?插过来,他?不做点什么,怎么交差?”
说着,他?眼神冷厉几分?。
林森了?然,知?道他?是要等出事再收网了?:“有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梁遇臣颔首:“多谢。”
“说谢就见外了?。”林森套上外套,“亚太那边快开年度董事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香港?”
“过完五一。”梁遇臣往后看了?眼舒云。
林森挑挑眉,一脸“我懂”地?点头,“可以。陪女朋友吧。不打?扰了?。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
人全部走光,空气安静下来。
梁遇臣走回沙发边,她还睡着,呼吸轻轻浅浅,估计最近累着了?。
他?没打?扰她,独自到窗边站了?会儿?。
这会所只有三层,看不见多少夜景,只有楼下尾灯烁烁的车流、对面绚烂的灯牌,以及暗沉沉的,自己的影子。
梁遇臣想着事情?,脖颈微抬,松了?松领带。
良久,他?转身回到沙发那。
舒云还在睡,甚至换了?个姿势,侧着身靠卧着。
灯光落在她沉静的小脸上,泛着皎洁的粉,宽大的西服将她衬得跟个团起来的猫儿?似的。
他?将电脑从她腿上拿走,她都?没有醒。
梁遇臣没出声,只是这么看着她,而后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舒云挠挠鼻子,在他?就要抽手的时候,无意识地?,拿脸蛋蹭了?蹭他?手背。
梁遇臣微微一愣,心像是被什么触动,陌生?、却柔软。
他?目光暗了?些,连带着身体?里某个地?方也隐隐发痒。
舒云终于被他?的动静吵醒,她蹙了?蹙眉,揉揉眼,视线惺忪地?睁开。
“醒了??”
梁遇臣极自然地?收回手,他?嗓子很哑,意味深长,“你再睡下去,我都?准备抱你回去了?。”
舒云思绪聚焦,回味过来他?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
她本?来不想睡的,最近实在太累了?,既要工作,又得应付Aron。
不知?是他?这衣服还是他?声音的缘故,她睡得很沉很安定,打?个哈欠道:“你们中年人说话真的好催眠,和老师上课一样。”
“……”
中年人。
梁遇臣眯了?眯眼,忽而觉得,她还是睡着了?嘴巴更乖一点。
舒云将他?衣服掀开,挣扎着支起身,半靠在沙发垫里。
困意还没消散,她眼皮动了?动,又闭上了?。
梁遇臣拿起她掀开的西服穿好,回头,见她居然坐着睡着了?。
他?拿手贴她脸,说:“回去了?。”
她嗡嗡:“知?道了?……”
仍旧没动。
梁遇臣看了?她一会儿?,径直伸手,捏住她鼻子。
舒云眉毛揪起来,推他?手臂:“……你捏我鼻子干什么。出不了?气啦!”
她脸上还带着睡眠里的红,因为被捏住鼻子,她被迫张嘴呼吸。
梁遇臣二话不说,膝盖撑去沙发上,松开她鼻子,俯身索吻。
“唔……”
舒云再次跌进沙发柔软的靠垫里,男人舌尖探入,去寻她的,仿佛在用?这一刻抑制身体?里那点儿?痒。他?重重地?吮咬她的唇瓣,摩挲含抿。
两人呼吸交缠,身形相贴。
她睁大眼,手触及他?衬衫下坚实的身体?,这回彻底清醒了?。
“起不起?”
他?手指绕着她发丝,半个身体?都?支撑在她上方,眸光深黑,将她完整地?笼在阴影里。
这个姿势侵略意味太强,舒云烫着脸:“……起、起,这就起。”
梁遇臣这才站直身,抬手紧了?紧领带,面上的那抹邪气也尽数收敛。
舒云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也坐起来开始收东西。
一边收一边忍不住偷看他?,好奇他?是怎么做到每次接吻后都?面不改色的。
反观自己,脸上的热度得好几分?钟才消得下去。
拉上背包拉链,梁遇臣习惯性接过去,另一只手则牵着她下楼。
门口?,司机已经将车开过来了?。
两人上车。
窗外高楼渐次后退,舒云回头又看了?眼金碧辉煌的会所,这才反应过来:“林总他?们呢?”
梁遇臣:“他?们换场子去唱歌了?。”
“你不去吗?”
他?摇头:“吵得很。”
舒云点点头,她看得出来,他?一直都?是不爱闹腾的人。
她瞧瞧夜景,心里冒出个问题,凑到他?那边:“你们谈生?意喝酒唱k会点那种……公主小妹吗?”
梁遇臣瞧她那掩饰不住的兴奋表情?,“又瞎编排我什么呢?”
“你点过吗?”她问。
他?没想到她直接就问了?,梁遇臣被她噎了?一下,但还是配合着问:“你指哪种?”
“就,那种……”
舒云眉毛纠结,努力措辞,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她对这个领域了?解太少了?。
“你指出台?还是外围?”
她眼睛大亮:“对对!就是这个。都?问一下,太好奇了?!”
梁遇臣沉默几秒,而后转向她:“我看起来很滥情??”
舒云安慰:“还好啦,没有很滥情?。”
“……”
梁遇臣瞧她半刻,实话实说:“有的客户喜欢点。生?意局里,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那你会……”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开口?:“不会。”
舒云笑:“我还没说完呢。”
“哪种都?不会。”
他?目光定定看着她。
舒云像是一下被什么击中,胸腔里某个地?方柔软得厉害。
她满足一笑,凑到他?手臂边,得寸进尺和他?商量,“那以后如果有客户给你点的话你得拒绝,你就说你有女朋友了?,你女朋友不让。”
说着她还扬了?扬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行。”他?点头。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
片刻后,梁遇臣若有所思地?开口?,“看来,我的考察期真的结束了?。”
舒云笑容一刹,她太得意忘形了?,一不注意就落进他?陷阱里。
其实那就是她随口?说的,不想轻松放过而已。
她目光看向窗外,发觉这不是回学校的路:“我们这是去哪?”
“不是还没吃饭?”
她“噢”一声,看眼手机,都?快九点了?,担忧道,“要不改天再吃?我怕吃完回来宿舍关门了?。”
梁遇臣松泛了?下肩:“不太行,我已经和家里阿姨打?过招呼了?。”
舒云一激灵,瞪大眼,“……家里?”
男人扭过头,路灯衬得他?轮廓更俊朗深邃,连眼睛都?明亮起来,“女朋友不能带回家?”
舒云心脏一跳。
他?语气松缓,谈不上多认真,却也绝对不随意。
而她也懂,这个“带回家”大概率只是他?落脚的地?方。
梁遇臣发觉她的怔神,“这么怕跟我走?”
“……谁怕了?。”
舒云抠着手指嘟囔着反驳。
她嘴上这样说,脸却禁不住地?红了?。
梁遇臣无言一笑,瞅她那逞强的小脸,由她去了?-
车拐进历史文化街区。
舒云对这儿?还挺熟悉,方杳和高诗琪喜欢这条路上的网红餐厅,周末总爱拉着她来打?卡。
这里白天喧嚣,晚上倒没什么人,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黑绿的树影里,路灯和月光漏下来,公馆和私人洋房都?安静地?沉睡着,像上世纪的老照片。
不过这儿?离学校和华勤都?有点距离,他?竟然住这里嘛。好不方便?。
车在路中间?拐弯,右侧的黑色铁门打?开,车开了?进去,梁遇臣带她下来。
舒云来到陌生?的地?方,不由挪到他?身边,手无意识地?挽上他?臂弯。
前?面,一栋三层高的海派别?墅,外观和这条路上的其他?建筑大差不差。
她环视一圈,花圃、草坪在夜色里生?机勃勃,一看就是细心打?理过的,甚至白玉兰树下还有一只秋千。那秋千有点年岁了?,上面爬满了?绿植,坐人的地?方也被磨得很是光滑。
梁遇臣带她穿过草坪,还未走上门廊,大门已从里打?开。
暖光从里头溢出来,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妇人笑着给他?们拿了?拖鞋:“回来得正好,就剩一道菜了?。”
梁遇臣给她介绍:“吴妈,这是舒云。”
吴妈看过来,眼神慈祥:“舒小姐好。”
舒云赶忙说:“不用?不用?,您喊我舒云就行。”
吴妈微笑着点头,却并不逾矩,只招呼他?们:“快进来吧。”说完,就去厨房看菜了?。
换了?鞋,梁遇臣在她身后带上门。她跟着他?进去。
来到客厅,空间?宽敞起来,里面装潢倒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老旧复古,跃层的水晶灯高高吊下来,金灿灿的,家具家电都?做了?现代化改造,旋转楼梯边居然还有个小电梯,地?板上也铺了?厚厚的绒毯,踩在上面跟走在棉花里似的。
舒云环视一圈,惊叹里面的别?有洞天,瞧见厨房里忙活的吴妈,她小声问:“我也喊吴妈嘛?”
“嗯。”梁遇臣拿了?茶杯在一边倒水,“我小时候的住家阿姨。”
舒云一秒发现重点:“你小时候住这儿??”
“不像?”
“没有,我的意思是,你家好漂亮。”她凑到他?身边,看他?往小茶杯里倒茶。
他?手指纤长硬朗,指甲也修剪得一丝不苟,极具美感与力量感,连握着茶杯都?将茶具显得小小一个。
舒云发现自己光去看他?的手了?,便?强迫自己去看茶水。
茶水黄澄澄的,有种不同于水的绵绸。
她认真看着,头伸过去闻了?闻,“这是什么茶呀?好香。”
“苦荞。”
梁遇臣倒好茶,拿过来递给她。
舒云道谢接过。
“就是这儿?离所里太远了?,早高峰得堵两小时吧?”她说。
梁遇臣:“我平常不住这儿?,有时间?就过来一次。”
他?顿了?顿,忽地?抬眸,眼底弯了?抹笑:“下次带你去我那儿??”
舒云呼吸一颤,她发现和他?说话简直处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卖了?。
她视线又转了?一圈,发现沙发边也有一盆佛手莲,郁郁葱葱的,“你好像很喜欢养这个绿植。”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带什么情?绪:“养习惯了?。”
舒云点点头。确实,习惯很难改变。
她喝着茶,忍不住说:“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你竟然会养植物,也想不到你会住这样漂亮鲜艳的房子,感觉不是你的风格。”
梁遇臣提起些兴趣:“那我在你心里什么风格?”
舒云回想着自己与他?的第一面,黑压压礼堂里的惊鸿一瞥,她掰着手指给他?数:“商务、冰冷、严厉、不近人情?……”
他?喝着茶:“原来这么早就在心里头骂我了??”
“……”
得。又被发现了?。
她小脸一皱,想挽回一点:“没有,我哪敢呀……”
正说着,她“啊”了?一声,眼睛一亮,终于想到那个之前?网上火过一段时间?的词,补充道:“——还有性冷淡风。”
梁遇臣差点一口?呛住,霎时抬头,对上她亮闪亮闪的脸,幽幽开口?:“我性冷淡?”
舒云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危险气息,微愣,才知?道他?应当是误会了?。
性冷淡风可不是性冷淡。他?这种事业型男人,不了?解也正常。
她脸一热,润润嗓子朝他?解释:“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他?声音低低的,喉结似乎动了?动,伸手将她拉过来。
男人的气息一瞬间?逼近,舒云呼吸一窒。
“——可以吃饭了?。”
厨房那传来吴妈的声音。
舒云瞬间?松口?气,赶紧转移掉这个危险的话题,眨眨眼:“要不我们先吃饭?”
梁遇臣:“……”
她说着就要从他?手里逃走,刚迈出一步,又被他?拽回来。
梁遇臣心头发痒,低头含吻了?下她的唇,这才放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餐桌那。
菜已经上了?,很简单的几样家常,三荤一素一汤。
吴妈抱歉一笑:“遇臣五六点的时候才和我说要带人回来吃饭,搞得我都?没时间?准备。还好冰箱里有新鲜的食材。舒小姐将就一点。”
舒云刚刚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去,嗡嗡说:“没有没有,我不挑食的,谢谢吴妈。”
吴妈笑:“客气啦。”
这餐饭,说是晚饭实则更像宵夜。其实在会所的时候,那么多水果和蛋糕,她边工作边断断续续吃着,都?不怎么饿。何况现在都?十点了?,吃太多也不消化。
舒云夹了?几筷子蔬菜,喝了?碗汤后放了?碗筷。
梁遇臣还在吃着,她便?也继续坐在餐桌上。
灯下,男人一身白色衬衫,西服上餐桌前?脱掉了?,领带却还整整齐齐地?系着。
他?吃饭很规矩,咀嚼、吞咽,一下一下安安静静地?。
吴妈偶尔和他?说两句话,也多是问生?活起居,或是有没有要添置的东西,最后,又问身体?怎么样。
他?说:“身体?还好。您放心。”
吴妈:“要是还容易感冒发烧,中药还是要继续喝,总得把这病根给治好了?。”
“病根?”舒云下意识问。
吴妈回:“遇臣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寒潮下雪,或者平时气温反常,容易咳嗽生?病。”
舒云眨眨眼,忽地?想起去年十二月,她和他?去天星实地?盘点,那天下了?雪,他?就一直在咳嗽;后来,她又去医院给他?送文件,顺便?陪他?吊水。
他?居然很容易感冒发烧吗?可他?身材这样挺拔坚实,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容易生?病的人。
“那喝药有用?吗?”她又问。
“没什么用?。”梁遇臣说。
吴妈觑他?一眼,和舒云说:“其实还是有点用?的,他?不乐意继续喝了?而已。不知?是嫌麻烦还是嫌苦。”
舒云无声一笑。
梁遇臣却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吴妈,不早了?,您去休息吧。”
“一说这个就喜欢赶我走。”吴妈笑笑,却也不敢再提了?,她站起身来,“吃完了?放这儿?就成?,过会儿?我来收拾。”
“诶,好。”舒云接过话。
见吴妈出了?走廊,舒云转回来,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梁遇臣被她看得抬起眼睑。
舒云露出笑容:“我终于知?道你身上的苦味是哪来的了?。”
他?微顿,随即问:“我身上苦味很重?”
“不重。”她笑着摇摇头,“但我一直都?觉得,很好闻。”
虽然泛着微苦,但又那样熨帖。
梁遇臣闻言,容色缓和,牵了?牵嘴角-
吃完饭,他?去接了?个跨洋的工作电话,要她自个儿?逛逛。
舒云没打?扰他?,顺着楼梯去了?楼上。
二楼更宽敞一点,一间?书房,更深的那间?上锁了?,她便?没靠近。
书房门是打?开的,舒云好奇地?进去。
里头整整两面墙的胡桃木书柜,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几乎有一半都?是英文且在国内买不到的,一边居然还有扶梯,可以推动,专门去拿上面的书。她分?辨着书背上的英文名,私募、管理、咨询……果然都?是工作相关,还有几本?看起来像是国外的大学课本?,特别?厚实。
不过遗憾的是没有在他?家的墙上看见任何照片,她特别?好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舒云翻着书,脑袋里想象着小梁遇臣的模样,也会穿小西装、板着脸不苟言笑吗?
舒云想着,她捧着书,隐秘地?偷笑出声。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身后响起清沉的声线,同时,她身边的一盏落地?灯也随之亮起。
梁遇臣在门口?给她揿亮灯,走到她身边。
他?方才一上楼,就看见她抱着自己大学时的课本?在那抿嘴傻笑。
舒云见他?来,笑容赶紧收了?收,但又迫不及待地?问他?:“梁遇臣,你读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梁遇臣面色很淡,他?看了?她一会儿?,几分?安静地?说:“你不会想见到那时候的我的。”
舒云心下微愣,她观察一下他?的面色,感觉他?好像很不愿提起从前?,就像刚刚他?不愿和吴妈讨论喝药的事。
落地?灯笼罩着两人的身影,他?眼底点点浮光,却又带着一抹阴郁。
梁遇臣伸手去抽她手里的书,舒云回神,也使了?点劲儿?,不让他?拿走。
她往前?迎一步,轻轻开口?,“不会呀。”
舒云仰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安慰又仿佛理所当然地?示爱:“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的。”
梁遇臣目光顿了?顿,他?瞧着她,却又有一会儿?没说话。
舒云怕他?不信:“真的!”
男人唇角弯了?弯,手里松了?那本?书,转而朝她伸手,还是那句:“那来抱抱?”
“噢。好呀。”
梁遇臣上前?一步,拉着她手腕一带,整个儿?地?将人拥进怀。
书掉在脚边,没人去捡。
他?手按在她后脑勺,要她靠在自己颈窝里。
舒云下意识环住他?腰,脸贴着他?脖颈,感受他?衬衫下有力的身体?,以及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他?身上的气息仍如潮水般清苦。
估计这房子是在历史街区的缘故,外头安静极了?,也听不见车辆和鸣笛的声音。
“晚上留这儿??”他?呼吸着她身上干净的气息,忽而一问。
舒云心口?一跳,顿时连手都?不知?道放哪:“我……”
“你想回去话,我让司机送你。”
他?这样说,舒云也拿不准了?。
现在回学校,肯定过门禁的点了?,但也不是真进不去,就是免不了?被宿管阿姨教训一顿写个保证书。
舒云埋在他?衬衫里,深吸一口?气,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如果我留下的话,我们睡一起吗?”
下潮涨
[个中?滋味, 明明初尝便已觉艰难涩口,这条路,我还要不?要往下走。]-
“那如果我留下的话, 我们睡一起吗?”
梁遇臣拥着?她的手一顿, 他低头看她,声音几分荒唐:“你还想分房睡?”
“……”
舒云噎住,她忽然就有那么点想逃, 但手还没撑起来, 就被他扣住腰。
身体再度相?贴。
梁遇臣微弯了下嘴角, 低低道:“舒云,你现在想逃,有点儿晚了吧?”
舒云呼吸一滞, 被这话刺激得肩膀都颤了一道。
“你……”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拿手报复性地搡一下他胸膛。
梁遇臣任她闹腾,手臂牢牢锁着?她扭来扭去的身板, 某一瞬, 他忽而低头, 吻了吻她额角, 很轻。
舒云心旌一动, 安静了,乖乖和他抱了会儿。
片刻, 门口传来脚步声, 舒云一惊,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 退后两步, 拉开距离。
吴妈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微笑说?:“打扰你们了。我来问问明天早餐在家?里吃吗?我好提前准备。”
梁遇臣看她一眼,回道:“在家?吃。”
“那好。”吴妈听他这样说?自然开心,“你们早点休息。”
他颔首:“您也是?。”
说?完,吴妈下楼去了。空气重回寂静。
舒云蹲下身捡起掉落的书放回书柜里,她脸还有点红,小声控诉:“……都是?你,差点就被吴妈看见了。”
“嗯。”他理理被她压皱的衬衫领,“都是?我。”
挂钟磨磨蹭蹭指到了十一点,确实到了该洗漱休息的时候。
卧房在三楼,梁遇臣带她上去。
卧室空间很大,整洁却并?不?冰冷,里头自带卫生间和衣帽间。虽然只有三楼,却能望见城市远处尽头,摩天大楼的璀璨尖顶。
梁遇臣给她指了指大致的洗护用品,扭头问她:“你先洗?”
她点头:“好呀。”
他正要出去,舒云又拉住他:“那个……我一会儿穿什么??”
梁遇臣随即从衣帽间里拎出一件白衬衫递给她。
“有事再叫我。”他说?。
“噢。”
舒云应声,心里却想,洗个澡能有什么?事。
看他身影离开,她悄咪咪地低头嗅了嗅他的衬衫,是?她喜欢的清苦气息。她满足一笑。
洗澡很快,一切打理完后,她套上梁遇臣的衣服,还顺手把?自己的内衣内裤洗了。
可刚一沾水,她就想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内衣内裤洗了后,她今晚穿什么??
算了,先洗再说?,一会儿再找机会弄干吧。
她磨磨蹭蹭地,用自己换下来的针织衫和牛仔裙包裹着?拧干的文胸和内裤挪出来。
而且她里面还什么?都没穿。
梁遇臣正坐床边看笔记本电脑,他手指敲着?键盘,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
灯下,女?孩儿头发披散,小脸还蒸腾着?热气,他的衬衫版型宽大得将她整个人罩住,下摆只遮到大腿,剩下则光溜溜地,双腿笔直。
这衣服穿他身上已?算贴身,他穿过两次后便一直闲置,没想到在她这里还是?像麻袋一样。
梁遇臣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衣服:“脏衣服扔洗衣机里?”
“嗯……”她拘谨地点点头,却没动作。
梁遇臣以为?是?她不?知道地方,正要起身,却听见她慌忙开口:“不?用,我自己来!”
他便没动作了,“知道洗衣房在哪吗?”
舒云摇摇头。
“走廊尽头。”
“噢,好。”她含糊应着?,见他又要低头看屏幕,忍不?住开口,“……你还不?去洗吗。”
她本是?想等他去洗,好给自己腾空间弄干自己的内衣内裤。
可这话一说?出来,莫名带了丝暧昧与急切。她登时噤声。
梁遇臣看她一眼,合上笔记本电脑,“行。”
见他进到浴室,舒云长松口气,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她想起什么?,又蹬蹬跑到浴室门口敲门。
梁遇臣正对着?镜子解纽扣,听见声音,“门没锁。”
门口安静了会儿,开了条缝,一双杏眼滴溜溜嵌在缝隙里。
“怎么??”
他将衬衫脱掉,扔进一边的脏衣篓里。
浴室灯光朦胧,即便干湿分离,也难免氤氲了些她方才洗完澡的水雾。
他就站在这雾气里,宽肩窄腰,肌肉流畅,标准的倒三角,即便站姿放松,身材也依旧紧实,自带几分居高临下的力量感。
舒云大脑一嗡,扶着?门板差点没站稳。
“嗯?”他扭过头,对上她门缝里的眼睛。
舒云脸顷刻涨红,视线都不?知道往哪儿看:“……那个,有吹风机吗?”
她干巴巴地扯了个借口:“我发尾有些弄湿了。”
梁遇臣觑她一眼,也没多问,拿出来递给了她。
随着?他靠近,她更清晰地瞧见他笔直硬朗的锁骨,以及粉色的……
不?知是?衬衫脱掉了的缘故,他身上的深沉褪去几分,显露出极少见的慵懒,而且,似乎不?介意被她看光。
梁遇臣瞧她眼神躲闪,几分好笑:“还需要什么??”
“没、没了。”
舒云感觉自己血液都要沸腾,握紧吹风机,赶紧走了。
梁遇臣看她落荒而逃,极淡一笑,转身阖上了浴室门。
回到床边,舒云捂着?心口平复呼吸。
脑海里全是?他刚刚脱衣服的样子,肌肉舒展,身材挺拔……
她揉揉脸,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在飞机上的绮梦。
梦里的他身材也是?这样,那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舒云甩甩脑袋,赶紧坐去床头,插上插座,把?自己内衣内裤给吹干。
没过多久,正吹得起劲儿,她肩膀被人一拍。
梁遇臣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了。
舒云惊讶抬头:“你洗完了?这么?快!”
她瞧见他身上的深灰色全棉睡衣,脸上带着?未干的水珠,头发半湿,有几绺搭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连五官也柔和不?少,不?像穿西装时那样锐利。
“嗯。”
主要是?他挺好奇她到底在外面捣鼓什么?,她从洗完澡后就鬼鬼祟祟的。
梁遇臣目光挪向她手里。
浅粉色的文胸和内裤拿在一起,文胸像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内裤则是?一只巴掌大的三角形,两件都点缀着?白色蕾丝边和蝴蝶结,是?小女?生的款式。
他看着?那两件小得不?行的布料,呼吸停了半秒,身体里掠过熟悉的燥痒,是?在会所时就有的心猿意马。
舒云察觉他视线落在自己内衣裤上,脸再次不?争气地烫起来。
“你、你别看……”她推他一下,继续打开吹风机加快速度。
“洗衣房里有烘干机。”梁遇臣坐去她身边,清清嗓子,“你这样得吹多久?”
“内衣内裤也能烘干?”舒云关掉吹风机,“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晾干更卫生一点。”
他说?:“那我给你晾外边,明早起来穿?”
舒云一下羞窘:“不?行不?行,那我今晚穿什么?……”
闻言,梁遇臣不?动声色往她身上看了一道。
她仍穿着?他的衬衫,领口宽松,他一眼就能瞧见里头白皙的皮肤,胸前隐约饱满的弧度;而下摆是?她纤细匀和的大腿,此?时,双腿紧紧闭着?。
她浑身光溜溜空荡荡。
梁遇臣气息沉默下去。
边上,舒云依旧吭哧吭哧吹着?那两片布料,她身上沐浴后的香气与自己如出一辙,飘散的风捎带起她的发丝,酥酥麻麻地搔在他手臂上,很轻很痒。
梁遇臣受不?了了,他摁下她拿着?吹风机的手,“你手举着?不?酸?”
说?着?,把?人拉到洗衣房。
“烘干机除菌率普遍在99%以上。”他下巴指指机器,要她把?衣服放进去,“不?信自己去搜研究报告。”
舒云:“……”
真是?事业型男人,什么?都要数据说?话。
她嘟囔说?:“其实我知道烘干比晾干杀菌高,但这么?多年?,习惯了嘛。”
梁遇臣:“把?你衣服裙子也一块儿洗了?”
“噢。”她又跑回卧房,将换下的外衣拿过来。
梁遇臣发现她走路喜欢小跑,像只森林里轻快的小鹿,衬衫在她身上轻飘飘的,两条腿晃来晃去。
舒云将衣服放进去,回头问他:“有洗衣液嘛?”
梁遇臣在他身后,不?知从哪捏了个洗衣凝珠出来。
她轻轻丢进去,弯腰去看洗衣机的按钮。
这一弯腰不?要紧,她身上的衬衫随着?她的动作稍稍上移,他瞬间看见衣摆下若隐若现的……
梁遇臣一顿,他嘴唇微抿,只觉身体有什么?在逐渐绷紧。
他呼出口气,过去给她把?衣服拉下来,她还在那研究按键呢,梁遇臣已?伸手飞快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洗衣机开始运作。
“回卧室等吧。半小时就能好。”他拉着?她往回走。
“好。”她无?所察觉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卧房。
梁遇臣坐去床边,收收心,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工作。
他平复着?身体里的无?名火,他并?不?想今晚就发生什么?,他理想的关系是?稳定的、深入的,并?非半推半就。
舒云拔掉吹风机的插头放回浴室,又探出一个头,朝他抱歉一笑:“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吹风机我该放哪?”
梁遇臣放下电脑起身去给她指位置,“放洗手台下面的格子里。”
她俯身一望,有三个格子呢,她回头问:“哪个格子呀?”
“这个?”她指了指中?间那一个。
“嗯。”梁遇臣随口应着?,他喉咙发干,心浮气躁。
舒云“噢”一声,弯腰将吹风机放进去。
衣摆又随着?她的动作移上去了,光景再次一晃而过。
“OK啦。”
她声音清脆,眼睛也亮亮的。
她完成任务地拍拍手转向他。
梁遇臣青筋绷跳了下,心里某根弦应声而断,他再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掌掐住她下巴,低头狠狠吻她。
舒云双肩一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弄得些许无?措,人顺着?力道往后,屁股磕在冰冰凉凉的洗手台边缘。
她惊跳着?:“……啊,好凉!”
梁遇臣手不?知从哪抓了条浴巾,平铺到她身后,另一只手臂箍着?她腰将人抱上去,要她坐在铺了浴巾的地方。
舒云懵怔着?坐到大理石台面上,双脚离开地板,视线却与他平齐了。
灯下,他眉骨立体分明,光照下来的时候,会形成一点阴影,成熟又凛冽。
而此?刻,他眸色那样深,里面的欲望不?加掩饰,他锁着?她的视线,鼻息微微洒在她面颊上,很热。
舒云心咚咚地,有点害羞,却又想一直盯着?他看。
梁遇臣再次靠近,捧着?她脸,温柔含咬。
舒云被他调动,手也下意识去抓他睡衣,布料下,他身躯隐隐发烫。
她不?禁一颤。
梁遇臣手臂禁锢着?她,贴着?她耳垂,低低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没想今晚怎么?样,但折腾她一下还是?可以的。不?然这丫头真以为?自己性冷淡,以后总在他临界点上蹦跶。
“你……”她正开口,却又一时失声。
衬衫宽大,舒云脸蛋红得像炭火,无?力推拒,头靠在他肩上,环着?他脖颈寻求支撑。
她想起第一次去南城出差,那天,早上项目组一起在酒店吃早餐。
他和李宗然坐在她后面那一桌,她一回头,就看见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就那么?穿梭在白色毛巾里,骨节分明。还有后面去实地盘点,他拿她的电脑给自己改报告,他中?指和无?名指并?拢,就这么?在触摸板上移动,打字的时候手掌能覆盖住大半的键盘。
某一刻,关于手指的碎片,积累的触感和那个梦境终于重合。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那个毛巾,被他拧动、擦拭。或者变成了那个键盘,被他触摸、敲击。
她仰起脖颈,发泄般咬了他一口。
梁遇臣“啧”一声,不?紧不?慢摸摸下巴上被她咬出的牙印,却也不?躲,拇指摩挲一下她嘴唇,“怎么?还学?会咬人了。”
“就咬你。”她没什么?威慑力地控诉,手有气无?力地砸了他一下。
梁遇臣沉沉一笑。
他单手搂着?她,将身体给她依靠,另一只手挤了泵洗手液,递到水池边缓慢揉搓。
他拨开水龙头冲洗干净,舒云听着?这水声,她难以面对地将脸埋在了他胸口里。
她不?想见人了。
梁遇臣洗完手,抽了纸擦干净,这才低头去看她。
他抚摸一下她发丝,勾勾唇角,“不?是?说?我性冷淡吗?这才哪到哪,就抖成这样?”
舒云脊背霎地一僵,没想到他这样记仇。
她耳根一红,试图解释:“不?是?这个冷淡……”
她声音还带着?点颤,想到自己刚刚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便故意膈应他:“反正你不?懂。我们年?轻人都懂。”
“嗯。”梁遇臣淡淡应声,“你是?年?轻几岁,可耐力也没好到哪儿去。”
“……”
忽地,空气传来两声“滴滴”,是?洗衣房的衣服烘好了。
舒云推推他胸膛。
她本想把?他推开自己去拿的,但梁遇臣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着?衣服过来。
舒云看着?他手里的自己的内衣内裤,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那个,谢谢。”
梁遇臣眼角微挑,“客气了。”
“……”
一切收拾完,已?经十二点过了。
舒云终于躺上床,即便没有真的做什么?,但她累极。
回味着?刚刚的极限,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心还在怦怦跳动。被子里都是?他的气息,那样好闻且心安。
梁遇臣在边上处理着?最后一点工作,不?一会儿,他阖上电脑,灯也关了,只留了墙壁上的夜灯,远远看着?,像黑夜大海里的一支渔灯小船。
渐渐,她看不?见渔船了,朦胧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舒云九点醒了。
她睁眼的时候,梁遇臣并?不?在。
他似乎天蒙蒙亮就起了,也没打扰她,只解开她环在他身上的手,给她拉好被子,安静地下床了。
今天是?五一假,本可以多睡会儿的,但他没有。
舒云穿好衣服洗漱下楼。二楼的书房门依旧没关,他果然在里面办公。
“醒了?”梁遇臣从文件里抬头,惯常的白衬衫,没打领带。
他眉头微凝着?,还在想工作,因而只冲她略微点头便又去翻文件。
舒云看他这样,只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在等你。”
舒云“噢”一声,抿唇笑了。
他合上笔盖起身过来:“走吧,先吃早饭。”
两人走出书房,舒云往隔壁上锁的房间看了一眼,好奇:“这个门里放的什么?呀?”
“没什么?用的东西。”梁遇臣淡淡。
舒云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房间不?像放杂物的,但梁遇臣这样说?,她便没再关注了。
楼下,吴妈不?在,但餐桌上早餐已?经盛好,蔬菜粥配生煎包,都是?清淡开胃的家?常。
舒云摸摸鼻子,问他:“我昨天……睡得还好吧?”
梁遇臣盛了碗粥递给她,“这话不?应该问你自个儿?”
“我室友之前说?,我偶尔会说?梦话,”她几分忐忑望着?他,“我怕吓到你。”
梁遇臣还是?第一次听说?:“是?么?。你一般会说?什么??”
“我哪知道我会说?什么?,”她嘀咕,“我室友说?我考试周的时候会在梦里背考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梁遇臣牵牵嘴角,喝了口水,没有接话,心里却想起昨夜。
她倒是?没说?梦话,就是?喜欢哼哼唧唧地黏着?他,和香港那晚喝醉酒一样,一定要贴着?、抱着?才乖乖不?乱动。
他一夜没睡好。干脆早早起来工作了。
而这一切,他都没和她说?。
吃完早饭,梁遇臣送她回学?校。
他下午有工作要去所里,五一后,还得去一趟香港。而舒云也得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答辩。
五月,明明已?经快过事务所的忙季了,但两人依旧各自忙碌。
春夏交织,阳光如流水,舒云突然就有些伤感,明明是?郁郁葱葱的时节,却总要面临分别。
车上,舒云翻着?学?校学?生会群里的消息。
她惊讶:“梁遇臣,你在我们学?校毕业典礼的嘉宾邀请名单里诶。”
她看着?他,“你真的会来嘛?”
“不?好说?。”他将车稳稳停在红灯下,“想我来看你?”
舒云抿唇笑:“才没有。”
她才不?是?假公济私的人呢。
“这得看秘书能不?能给我腾出空。”
他挑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很是?散漫。
“要腾得出空呢?”她凑过去,眼巴巴地。
梁遇臣缓缓一笑:“那我来。”
舒云立刻就眉开眼笑。
但她想起他马上又要去香港,这人真是?好忙,都没休多久就又要投入工作了。
她问:“你这次要去香港多久呀?”
“可能半个月,可能一个月。”
“……”
舒云不?由腹诽,她五月中?旬就毕业典礼了,这能赶得回来吗。
梁遇臣余光瞧见她幽怨的小表情,牵牵嘴角,目光转回去看路况,“放心。要实在赶不?上,我翘班过来。”
舒云本想说?翘班还是?算了,但转念一想,更好奇他要真翘班得怎么?和那群大大小小的董事客户合作方交代。
她笑眯眯地:“好呀。你是?老板,翘班肯定很容易吧?”
梁遇臣觑她一眼,不?咸不?淡把?嘴拌回去:“嗯,确实比你容易。还不?会被抓。”
“……”
说?话间,车已?经进了校园。
五月,一些有关毕业的横幅已?经拉了起来,舒云看着?,竟有些没来由的空落。
梁遇臣发觉她这一刻的安静,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欢天喜地的外表下,总有不?为?人知的脆弱和敏感。
他又想到昨晚,她一定要窝在他怀里才安分,像个离家?的流浪猫一样。
但她没落寞多久,就发现学?校花丛里花花草草都翻新了,她又为?这个而开心了几分。
梁遇臣收回视线,心情也跟着?她好了起来。
宿舍楼下,舒云拎上包,就要下去。
她回头,依依不?舍扑过去抱了他一下,“我走啦。”
梁遇臣拉住她:“还有。”
“嗯?”
他手不?知在哪个格子里摸了下,面向她,淡笑着?说?:“手伸出来。”
舒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她手掌向下地递给他,这动作有点儿像戴戒指的前兆。
“……”梁遇臣停顿了一下,提醒道,“手心翻过来。”
舒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给她东西。
她来了兴趣:“是?什么?呀?”
梁遇臣将一只细长的,冰冰凉凉的东西点在她手心:“答应你的礼物。”
舒云好半天才想起礼物这件事,她小心握住,拿到眼前仔细看。
一只通体雪白带着?细闪的钢笔,和他那支一样的设计,只不?过他的是?黑色。当时她借用过一次,很是?喜欢,但碍着?界限,她没有多问。
舒云抬眸,眼底亮晶晶,“你挑的?”
“你之前借用我钢笔的时候,眼神都快黏上去了。”
“我哪有!”她瞪他一眼,嘴角却是?笑着?的。
她将钢笔又从头到尾看一遍,忽而抬头:“所以,我和你的那一支是?一对吗?”
梁遇臣微顿。
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对,经典款就那么?几个颜色,但他还是?说?:“嗯。是?一对。”
她听了,笑容愈加明媚。
舒云:“我还以为?你会送别的。”
“你以为?送什么??”他想到她刚刚手掌向下,“手链?戒指?”
“……”舒云脸一红,小声,“我可没这么?想。”
梁遇臣却看过来:“以后都会有的。”
他声音很轻,眼底是?她所熟悉的模糊与温和。
舒云珍而重之地收下了那支钢笔,最后再抱了他一下。
梁遇臣按住她背,低头很轻地碰了碰她唇瓣。
舒云下了车,身影走去阳光下,回头背着?光给他挥挥手,而后跟一阵风似的走进寝室楼消失不?见了-
这个五一假,对于她们毕业年?级来说?并?不?空闲。
论文答辩迫在眉睫,不?少档案资料也需要确认签字,还有学?校组织的学?信网学?籍统一照相?。
除此?,舒云还得在外面找出租房,毕竟一个月后就得搬出去了。
五一后,梁遇臣启程去了香港,这次,连李宗然都跟着?去了;而她则开始最后一个月的实习。
许雯给她分享了不?少之前租房踩过的坑,“你不?一定要租华勤附近,那周边地价太高了,反正我们又不?是?天天待所里。只要不?是?太远,周边设施齐全就好了。”
“还有一点,”她说?,“安全最重要,最好租正规小区。”
“知道知道,都记下啦。”舒云将她的话敲进手机备忘录里,“谢谢雯雯姐。”
“小意思。”
假期结束后,舒云又回到了虞饶这边干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Aron在让她处理完那些函证后,忽然间又不?需要她了。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领导,心情好让你留,心情不?好赶你走,都很正常。
而且能回到熟悉的同?事身边,她十分乐意。
这时,虞饶从外面回来:“今天中?午Aron那边的上级要过来,可能要和我们一块吃个饭。”
许雯一愣:“Aron的上级?不?会是?袁总亲自来吧?”
“应该不?是?。梁总和然哥都去香港那边开董事会了,袁总是?老董事长,应该会留香港参会。”
“那来的是?谁?”
虞饶摇摇头,她猜不?到人,Aron也没给她透露,“一会儿再看吧。左右就吃个饭,应该不?会有什么?的。”
大家?点点头,也不?大关心了。
话题无?疾而终,舒云也低头继续工作。
中?午十二点,众人搭车去订好的餐厅。
Aron殷勤得很,一早就提前去接机了。
车上,许雯笑说?:“难得见Aron这样正式,估计这餐厅档次也不?低。”
另一人回:“是?女?上司吧,不?然不?会这么?用心的。”
舒云靠着?窗,一边听她们八卦一边透过车窗看外面的街景。
进了五月,耀城这几天都在下雨,只有今天短暂的晴了会儿。
她不?喜欢雨天,潮湿、黏腻,天空也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出神间,餐厅到了,一家?很雅致的中?式餐厅。
亚太区的同?事已?经落座,Aron和那位上级还没有来,应该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
这回,舒云也好奇起来,能让Aron这样挑剔的人亲自去接,那位上级究竟什么?来头。
她依旧和许雯周骏坐一块儿,站起来顺着?给大家?倒饮料。
虞饶笑问:“你们团队不?是?袁总管吗,怎么?又换成别的上级过来了?”
亚太的同?事微笑接话:“袁总是?最高负责人,哪能管到这些小事。总不?能你们李总能来项目上,我们这边就不?能来了吧?”
虞饶一时噤声。
舒云埋着?头倒饮料。
她知道跨区域项目是?双方博弈,要是?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很容易在合作关系里被碾得渣都不?剩。
李宗然能来给他们撑腰,他们亚太的上级自然也是?能来的。
“哦,话说?回来,我们那位上级和你们梁总好像还有点关系呢。”
虞饶笑:“有关系也是?工作关系吧。”
那人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又等了来十分钟,人到了。
服务员拉开包厢门,伴随Aron的讨好声,“婧总,知道您爱吃这儿的私房,所以选了这家?。”
两道身影进来,站定。
舒云抬眼,大脑蓦地一空。
Aron给大家?介绍:“亚太的总监,袁婧。刚从北美区调过来的。这几天袁总在香港开董事会,所以就由袁总的女?儿替袁总过来。”
袁婧一身黑色长裙,胸口戴着?水滴形的祖母绿项链,简约不?失亮点,外搭一件灰色薄西装,踩着?极细的一双高跟鞋,身材勾勒又遮掩得恰到好处。
袁婧目光在所有人脸上划过,没什么?温度地一笑:“你们好。”
话落,她眼神落在了舒云的方向。
很短的一秒对视,舒云却感觉呼吸困难,仿佛有人将她的心一把?攥紧。
原来是?她。
她当然记得,一次酒吧,一次年?会。
以及那次年?会上,梁遇臣转身走向她。
这样醒目的气质,曼妙、精致,即便带着?一丝冰冷与轻蔑,也能化为?风情。
居然是?袁总的女?儿吗。
也对,她一看就是?梁遇臣那个圈子的人,如出一辙的孤拔与淡漠。
出神间,袁婧已?落座主位。
Aron如常催促:“舒云,来倒一下饮料。”
舒云醒神,手指无?意识地掐了掐。
她头一次觉得,给人倒饮料,竟这样难堪、面如针刺。
或许她不?该每次聚餐都显得这样勤快,以给人留下很好使唤,可以呼来喝去的印象。
她身体凝固着?,起先几秒没动,可最后,还是?在沉默里站起身。
舒云绕着?圆桌走去袁婧和Aron那边。
她如行尸走肉一样拧开饮料瓶盖。
袁婧看眼抿着?唇一言不?发只顾倒饮料的舒云,红唇弯了弯:“实习生?”
舒云:“嗯。”
“会开酒吗?”
舒云没来得及说?“不?会”,她下巴已?指指一边冰桶里的红酒瓶,眼角扬起一点弧度:“试试?”
这回,舒云终于抬眸,再次与她对上视线。
袁婧眼里仍挂着?没有温度的微笑。
包厢里安静下去,虞饶他们相?互看一眼,不?懂袁婧为?什么?要拿舒云开刀。
虞饶笑着?开口:“婧总,开酒这活儿,让餐厅的人做就行了。”
袁婧:“先试试呗。不?会开再喊别人,怕什么??”
舒云深吸口气,看明白了她确实是?冲自己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偏没那么?紧张了。
开就开呗。
她拿过酒瓶和开瓶器,她在酒吧看过酒保开过那么?一两次,只能依葫芦画瓢。
舒云手里使劲,“啵”的一声,酒塞拔出,红酒跟着?洒出一圈,溅到了距离最近的袁婧手上。
袁婧脸色一变,赶忙抽纸擦拭:“你怎么?搞的?”
“不?好意思。”舒云只心平气和地给她倒好酒,而后看向其他人,轻声询问,“还有同?事需要酒吗?”
“要的要的。”
许雯笑着?第一个挥手,而后他们团队的其他人也陆续应声。
舒云把?酒瓶拿过去了。
Aron脸上也挂不?住,他抽了纸张递给袁婧,关心道:“婧总,没沾衣服上吧?”
袁婧眉心蹙了蹙,嫌弃地躲开他手,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而后往包厢里的卫生间去了。
舒云这边,周骏对她说?:“酒瓶给我吧。我来给他们倒,你有没有沾上,去洗洗手?”
舒云神思僵硬,仍旧一片空茫。
她听见周骏的声音,轻轻点头:“哦,好。谢谢骏哥。”
舒云把?酒瓶递过去,转身也去了卫生间。
一进去,洗手台前,袁婧的身影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即便一会儿要用餐了,她也乐此?不?疲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舒云抬头和她在镜子过了一道视线,两人都微妙地没说?话。
舒云洗干净手里的酒渍,又抽了张纸,准备出去。
刚一转身,她就听见袁婧鬼魅的声音——
“你在和梁遇臣谈恋爱啊?”
下潮涨
[爱是一个死胡同,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撞大运,其实只能撞南墙。]-
“你在和梁遇臣谈恋爱啊?”
舒云脚步一滞,背后似有凉风。
她一霎转头, 再次透过宽阔的镜面和她对视。
“敢做不敢认?”袁婧拿指腹蹭掉一点口红, 轻轻挑了下眉。
舒云没说话。
袁婧轻蔑地笑了下,“也是。华勤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你认了的话呢, 就是违反规定, 人事会?对?你展开调查, 以后你在华勤也待不下去?了呢。”
“估计你也不敢把这?个事和你的同事说吧?”她转过身来,两人隔了点距离面对?着面。
袁婧手抄进上身的西服口袋里?,歪了歪脑袋, 语气天真而无害:“我看你同事还挺关心你的。你敢和她们说你和梁遇臣的关系吗?”
说到这?个,舒云心瞬间一沉。
她当然是不敢的。
不然上回在智科的走廊里?,她也不会?因为怕被同事看见, 而条件反射甩开他的手。
舒云深吸口气,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峙:“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婧笑了笑, 拨了拨栗色的长卷发, 同她擦肩而过地走向门边。
她手搭上门把:“我想说, 你和他在一起前,都不先了解一下他的婚姻和家庭状况吗?”
舒云浑身凝固, 仿佛吞了个冰块, 她吐不出来,只能生?生?咽下去?。
那?抹冰凉一直从喉咙滑进胃里?。
她遍体生?寒:“……你什么意思?”
袁婧不再接话, 满意地笑了一下, 推门出去?了,“再见咯。”
后面的饭局袁婧没再参加, 直接离开了,而Aron依旧毕恭毕敬地去?送人。
舒云在卫生?间平复了会?儿?,不想被看出端倪。可出来的时候腿依旧发软,她手下意识地撑了把椅背,思绪跟随风扯散的杂草似的。
她深吸口气,微微垂下头,努力地消化。
所以,袁婧那?段话是想说什么?
是要拿办公室恋情威胁她,让她走人;还是想告诉自己,她和梁遇臣有婚约?
可无论哪一种?,她都觉得?陌生?而胆寒。
许雯见她回来,悄悄问:“小云,你和这?个婧总,以前认识啊?”
舒云摇头。
“那?她为什么刚刚咬着你不放?”
她视线仍虚浮地聚在一处,“……我也不知道。”
许雯看她神色不对?劲,以为是刚刚的事受了影响,便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背,结束了话题-
因为袁婧提前离开,饭局草草结束,大家兴致缺缺地回智科继续干活。
一下午,舒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眼前的所有表格都不进脑子,下班前去?和财务沟通细节的时候也神思涣散。
智科的财务老?师看她脸色不好,便轻轻唤了一声:“舒老?师,您还好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舒云赶紧摇摇头,集中注意力,掩饰地撑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您继续说,我都记着呢。”
她拉回自己涣散的思绪,想将袁婧说的话给扔出脑海。
但她办不到。
和财务沟通完,她浑身精疲力竭,脑子一团麻木。
舒云失魂落魄地返回办公室。
刚推开门,便发现里?面氛围不太对?。
虞饶边上围了不少人,许雯和周骏也面色凝重,正在翻刚刚银行寄过来的函证回函。
虞饶看见舒云,招招手让她过来。
“饶饶姐。”舒云走过去?。
虞饶将那?一叠回函递给她,语气不太好:“舒云,这?些函证都是你发的?”
舒云微愣,接过来查看,正是华勤培训那?天,Aron给她派的发函任务,十天左右,现在确实也该有回函了。
“……是我发的,出什么错了吗?”
“你发的这?部分函证,我们之前就已?经发过了,为什么又要重发一遍?”
“重发?”舒云摇摇头,她不会?犯这?样离谱的错误,“不会?,这?是Aron那?天发给我要我做的。”
虞饶闭了闭眼,听见Aron的名?字时,她已?经觉得?不妙,“Aron要你做的?”
“对?,他发了一堆表格给我,要我全部发完。”舒云忐忑地点头,“而且,我没在系统上看见你们之前发函的历史记录呀?”
“当然看不见,中国?区和亚太区系统并不共通。”虞饶深吸口气。
她就知道Aron前段时间的假客气准没好事,没想到会?在这?里?摆他们一道。
“我去?问问Aron。”舒云说着就要去?隔壁。
虞饶:“不用。问了也没用。我们这?边的失误已?经板上钉钉。”
现在重复发函都是她手里?的人,别人只会?觉得?她的团队沟通不畅,不论Aron有心还是无意,他都能撇得?干干净净。
虞饶手落到桌子上:“现在要紧的是,重复发函造成的费用怎么办?刚刚郑总过来,问我们这?笔重复支出的钱怎么解决。”
舒云一听,脑子瞬间一懵,那?她发的这?几十封函证,费用加起来起码小一万块了。
“那?、那?我补上这?个钱呢?”她慌不择路地说。
一旁的许雯摇头:“要是能补都好说,但关键是郑总现在不要我们补,他掐着这?个错,要华勤降低第三阶段以及后续的服务费。”她咬牙,“想得?真美。”
“……他想降多少?”舒云微微攥拳,预感郑总提出来的不会?是个好条件。
“要我们降20%。”
舒云心再次摔进谷底。
虽说客户挑错想少出钱这?事儿?不算新鲜,可智科的ipo项目少说也是千万级别的服务费,降20%,想咬着一万块的小失误撬回两三百万的利润,这?怎么可能……
“我去?给然哥打个电话。”虞饶说着,拿起手机出去?了。
虞饶离开,围在她身边的同事也叹着气四散坐回工位。
舒云还留在原地,她垂着头,翻开那?些多余的回函。
确实是她发的。
那?天培训,Aron忽然给她派了不少工作,她想快点儿?做完,为了能和梁遇臣一起过个轻松的假期。
她当时那?样急切,根本就没有好好地进行检查和排除,Aron发来什么她就不带脑子地跟着做什么。
她不应该这?样的。她一向都很认真、很严谨的,她从没想过一时的失察会?给团队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
舒云手隐隐发抖。
忽地,周骏伸手将她翻开的回函合上:“别看了,饶姐都去?找然哥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说,“何况你都说了,是Aron发给你的,也不全是你的错。”
舒云喃喃:“我应该多核查一遍的。我不知道你们先前有发……”
此时,亚太那?边一个同事过来送文件,碰巧遇见这?番情形,“你们函证发重了?”说着,他又看向舒云,不嫌事大地问,“你发重的?好家伙,那?你还能转正吗?”
周骏给了他一个眼神,那?人耸耸肩,放下东西走了。
十分钟后,虞饶从外面回来,传来李宗然的话:“然哥让我们别管,进度继续往下走,其余的他来解决。”
周骏:“看吧。然哥会?解决的。函证发重或者发错这?样的事很常见,只不过是郑总太贪心故意刁难而已?。”
虞饶也看向她,容色缓和些:“别担心了,然哥说没问题就不要再想了。确实也不全是你的错,别被吓唬住,再不济上面还有梁总呢。”
提到梁遇臣,舒云没一丁点好转,反而更加恍惚:“……谢谢饶饶姐。给你添麻烦了,也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事。小问题。”
一天的工作结束,舒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搭上地铁,怎么回学校的。
突如其来的袁婧,突如其来的失误,两股力量拽着她的头发不断撕扯。
其实同事们压根不在意她这?点小错,但舒云无法原谅自己。
现在,她一回想那?天处理工作时的急切、想快速见到梁遇臣的喜悦,以及那?晚他们的亲热与?温存,她的脸就和针扎一样。
要是她稍微沉一点心,都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以至于?她现在感情看不到出路,工作又泯然众人。
等?回神的时候,舒云已?经走到自己宿舍楼门口。
楼下,路灯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水一样挂在夜空下,树荫里?,仍有不少情侣在拥抱接吻。
她还记得?在那?颗树下,梁遇臣问她,“看得?上我吗?”
舒云心头一酸。她当然看得?上,她怎么会?看不上呢。
她在礼堂里?看向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挪不开眼啊。
舒云垂着头,呼出一口气。
她没回宿舍,随意在楼下花坛找了个座位。
手里?捏着手机翻来覆去?。
她该去?问他袁婧的事吗?以女朋友的身份问?
最后,她下定决心,还是给他打一个电话过去?。
身后花坛里?虫鸣一响一息,与?听筒里?的嘟嘟声混在一起,舒云揉搓着衣角,竟有些没来由的失神。
十几秒,嘟嘟声消失,男人清沉的声音传过来。
“下班了?”他音色如常,声线里?带了丝疲惫。
“……嗯,刚到学校。”舒云听他泛哑的声音,像摩挲着砂砾,“你呢,还在工作么?”
“在和北美那?边连线。”
他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梁遇臣推开大班椅,举着手机走去?窗边。
窗外霓虹璀璨,维港的夜景和嶙峋的棋盘一样,黑沉的海面也泛着零星的光辉。
“怎么这?么晚还在开会??”舒云问。
“时差的缘故。没有办法。”
“我没打扰你吧?”
“没,正好中场休息。”他说着,往后靠了靠,坐在桌沿边,整个人松散了些。
梁遇臣看着外头的夜景:“你的电话,怎么能算打扰?”
舒云听他缓缓的声音,心还是无可避免地跳动起来。
她一边心动,又一边难过,只能控制着语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而这?种?克制,她从借住在婶婶家开始,就已?经得?心应手:“这?几天太忙了,我不是给你发了晚安吗……”
“一句晚安就打发我了?”他哼笑。
“那?怎么办,你人又不在这?儿?……”
他低声:“没事。回来补上。”
话落,两边都安静了一会?儿?。
舒云不知从哪摘了片叶子,在手里?捏着玩,她听着这?份寂静,重新提气儿?:“还有,今天,Aron的上级过来了。还和我们一块儿?吃了饭。”
梁遇臣“嗯”了一声,“吃得?好吗?”
他语气寻常地没有一丁点意外。
舒云心落了一截。
他听不出来吗?
以他的级别,难道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她舔舔干枯的唇,生?硬地继续说:“还行,就是,他们说话挺吵的……”
“你不用听他们说什么,都是没什么用的话,不如多吃的东西。”
舒云没话说了。
梁遇臣察觉到她这?片刻的静默,“怎么了?”
初夏晚风柔凉,头顶树叶簌簌作响。
她深吸口气,喉咙里?哽着的话又混着那?块冰一块咽下去?了。
“没怎么……”
梁遇臣:“嗯?”
舒云轻轻一笑:“没事,你开会?吧,我先挂了。”
话落,她拿下手机,结束了通话。
手里?的叶子已?经掐得?不像样子,舒云手肘撑去?膝盖上,寝室楼的月光就洒在她前面,亮堂堂的。
她看着一地清辉,脸埋进手心里?-
梁遇臣看着匆匆挂断的电话,眸色微敛,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正想给她回拨过去?,桌上的电脑响了,对?面发起了视频会?议。
梁遇臣放下手机,容色微收,坐回桌前。
会?议继续,他听了会?儿?,竟又莫名?其妙划开手机。
微信里?没消息。
他思绪短暂地顿了几秒,手里?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而后,他叫停了会?议。
梁遇臣捞起手机,还是给舒云回拨了个电话。
空旷的待机声不断循环,没人接。
他盯着手机,眉头终于?蹙起。
不一会?儿?,电脑那?边又响起视频邀请。
梁遇臣脑海里?还想着什么,手里?却紧了紧领带,重新坐回去?了。
……
后面的几天,舒云仍按部就班。
实习照常,工作照常;看见Aron依旧笑吟吟问好,看见郑总,也佯装不知地寒暄。
仿佛突然就进入了,那?个所谓的,大人的世界。
舒云垂眸,果真,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她的确是进步了。
她也意识到,在南城那?晚,自己和秦玥玥吵架,梁遇臣说的那?句“伪装”和“变通”,究竟有多么重的分量。
梁遇臣……
舒云甩甩脑袋,将他的名?字扔出脑海。
或许是强迫自己认真工作的缘故,这?段时间她效率飞速,虞饶甚至将两个独立板块交给她,她也近乎完美地完成。
每天不是埋头学cpa就是胶在电脑上工作,像在跟谁较劲一样。
一直到毕业答辩,舒云跟虞饶请了假,回学校处理毕业的事。
虞饶很慷慨,要她什么时候忙完了再回来,或者直接结束实习也行,她不在意这?个。
舒云则婉拒了她的好意,她和华勤的实习协议是签到五月底,她得?按照约定做完。
人事部那?边也陆续开始和三方实习生?签正式聘用的转正合同,庄黎给她打过电话,她准备实习结束后再去?面签。
学校外的房子也有了进展。她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居室,还没来得?及搬。
那?天和房东签完合同,舒云转道去?了趟华勤。
她将梁遇臣送给她的白色钢笔,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那?天两人通话后,他又给她打来几个,可她当时太混乱,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于?是统统没有接。
这?几日,他倒没再打来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那?盆佛手莲依旧沐浴在阳光下。
舒云回头看一眼那?支白色钢笔,而后,阖门离开-
五月十三,毕业论文答辩。
五月十五,毕业典礼。
这?一天,天蓝风清,太阳那?样刺眼,学校养的鸽子在礼堂前的广场上一圈圈地盘旋。初夏的热气、鲜花、汽水、笑脸……一切都随着阳光的倾洒更加具体。
每个人都穿着黑色学士服,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拍照说笑,等?着毕业典礼进场。
舒云蹲在礼堂前的一块树荫下,正背着手里?的演讲稿。
她是今年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也是绩点前十里?唯一一个参加工作的,剩余九个一半出国?一半保研。
或许是学校注重就业率的缘故,这?个优秀毕业生?头衔给到了她。
稿子是临时写?的,她还得?背下来。
其实并不用背,只是她想尝试脱稿。
她还记得?梁遇臣那?次年会?的开篇演讲,她坐在下面,所有光线都聚焦在他身上,男人举手投足的矜贵都刻在她脑子里?。
梁遇臣……
舒云发觉自己的出神,赶紧把飞远的思绪拉回来。
不要想他。
她深吸口气,继续集中精力背稿子。
姚少池在她不远处站着,他是主持人,一身暗黑色的条纹西装,搭配黑色领结,口袋上折了个小三角的方巾,整个人出挑又帅气。
周围不少同学来和他合影,鲜花、卡片、礼物,一胳膊都兜不住。
有人邀请他去?另一边的长椅上坐坐,他婉拒了,将收到的礼物放去?一边,往舒云的方向走去?。
舒云仍旧蹲着,她今天头发披了下来,带着学士帽,脸蛋灵巧又认真,嘴唇抿成一条缝,还在哼哧哼哧地背稿子。
姚少池靠近一步,蹲在她旁边。
舒云抬头,见是他,礼貌一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儿?。
“难得?看你这?么紧张,”姚少池笑说,“以前我们商赛打到总决赛都没见你这?么着急过。”
“这?不一样啊。”她叹口气,有些抓狂,“早上辅导员才告诉我要演讲,我都来不及准备,而且整个学院的老?师和同学都在呢,怎么可能不紧张。”
“一会?儿?进场还有几个歌舞节目,你的演讲在最后头,来得?及。”
“嗯!”舒云应一声,继续低头背稿。
姚少池看她额头沁出细汗,发际线的绒毛贴在上面,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个小吹风机:“你热不热?给你吹吹风?”
他摁开按钮,小扇叶转动;他把扇面朝向她的脸,微风吹拂,撩起耳边的碎发。
舒云眼睛一亮,赶紧接过:“谢啦。我自己来。”
短暂的清凉,她眼睛弯成月牙。
前面,密密麻麻的学生?发出一点躁动,人群让开一条四五米宽的路,校领导和嘉宾们要陆续进场了。
舒云抬眸看过去?一眼,发觉自己心里?那?点儿?忽闪忽灭的火苗,又强迫自己别开视线。
他来不来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属于?她。
忽地,前头响起一道和蔼的声音:“舒云,少池,你们怎么都蹲在这?儿??”
来的人是他们的导师陈跃焜。
陈跃焜年逾五十,头发花白,气质却依旧清和儒雅,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是老?一派文化人的打扮。
姚少池赶紧站起来,他笑说:“陈教授,我陪她背稿呢。”
舒云也赶忙理一下衣服站起身:“陈教授好。”
陈跃焜先恭喜她:“今年优秀毕业生?给到你了,实至名?归。前十里?唯一一个工作的独苗苗。”
“没有没有,是老?师们抬爱。”舒云有点不好意思,甜甜一笑。
“别谦虚,你的成绩值得?这?个名?额。”
“嗯!谢谢陈教授。”舒云再次欠了欠身。
她头上的学士帽有些松动了,顺着她这?俯身的姿势往旁边掉落下去?。
“小云,你帽子掉了。”一旁的姚少池发现,抬手给她接住。
她“啊”一声,正想拿过来,但姚少池已?热情地上前一步,“没事,我帮你我帮你。”
舒云身体顿了顿,但也没拒绝,“谢啦。”
面前的陈跃焜又想起件事,“对?了,你不是在华勤工作吗?我给你介绍个人——”
陈跃焜往身后看去?,“华勤中国?的CEO,我早年在美国?任教时的学生?,也算你半个师兄了;我之前还要你去?给他送过文件,你还记不记得??刚巧你又在华勤实习,也不知道这?半年你们有没有见过。”
舒云听见“华勤中国?CEO”这?几个字,心口猛然一抽,她惊愣抬头,顺着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梁遇臣正同院长握手,他站在太阳下,一身深色西装,袖口在伸手时会?拉出一截,皎洁如新。
他
铱驊
整个身体都溶在灿烂的光线里?,给人一种?虚晃却又触手可及的错觉。
梁遇臣听见陈跃焜的声音,冲院长微一点头,转身过来。
他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舒云身上,淡漠如常的一眼,却仿佛一张遮天大网将她一把兜住。
男人步伐不紧不慢,起先背着光,随着他走近,那?张成熟俊朗的脸才清晰起来;舒云看见他一丝不苟的领带,往上则是他浅红色的薄唇以及性感硬朗的喉结。
半个月前,他们还在浴室里?吻得?那?样投入。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教授。”他嘴上喊着人,目光却分毫未散,一瞬不瞬锁在她身上。
舒云呼吸一滞,连汗毛都要竖起来。
陈跃焜对?他道:“遇臣,这?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在你事务所工作的小师妹。”
梁遇臣幽幽扫一眼她身后给她戴学士帽的姚少池,不带任何含义地扯了下唇,伸手递过来:“师妹。”
下潮涨
[春夏交织里的分别, 或许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启程。]-
“师妹。”
男人清淡的声线将她思绪拉回。
他就站在她面前,身形高大挺拔, 脸色倒看不出异样, 平静得真如第一次见面一般。
扑克脸一向是他的舒适区。
舒云身体?还僵着,手里?的小?风扇呼啦啦吹着风,身后, 姚少池出声:“帽子戴好了。”
他收回手, 也看见了前面的梁遇臣以及他伸出来的手。他不由?蹙眉, 转向?舒云,温和?地说:“好像快进场了,小?云, 要不我们先回班吧?”
梁遇臣则淡淡开口:“这么?怕我,手都不敢握?”
舒云被这话刺激得一激灵,她瞪着眼抬头, 直直和?男人对视。
握就握, 谁怕谁, 搞得她像握不起手一样。
舒云赌气地递出手。
男人手掌依旧宽韧, 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小?手完整包裹, 熟悉的温度、力度,青筋的绷张都让她心头悸动。
梁遇臣目光很深, 看着她的眼睛, 舒云受不住他这样,正想抽手, 就听见他低低的嗓音:“不喊声师兄吗?”
“……”
舒云要被气死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样厚脸皮!
梁遇臣还颇为遗憾补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舒云胸腔里?咽不下这口气, 她想到什么?,抬头,冲他笑出两个酒窝:“师兄,很高兴能入职您的事务所?呢,华勤在行业内能排到第?一,一定离不开师兄的辛勤耕耘,希望师兄以后多多关照。”
恶心人嘛,谁不会啊。
这番话说出口,舒云心里?的气顺多了。
梁遇臣:“……”
他瞥她一眼,小?姑娘笑容闪闪,即便话里?带刺,那双眼却依旧明媚纯净。
还能生气,说明还是在意的。
他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声,手落回兜里?。
陈跃焜看他们一来一回,像之?间发生过什么?似的,“你们之?前认识啊?”
梁遇臣:“嗯。”
舒云:“不认识。”
梁遇臣看她一眼。
陈跃焜有些意外,也没?多问,只说:“那你们聊。我先进场了。少池,你是主持人,也得进去了吧?”
身边的姚少池被点到名:“是,我这就去后台的。”
他正要走,舒云拉了他一下:“风扇。”
姚少池接过,心里?判断着她和?梁遇臣的关系,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不住争取:“你要不和?我一起去后台准备吧?”
舒云摇头:“不了,你们后台肯定忙,我就不去扎眼了。”
他心里?落空,仍笑着点头:“那好,我走了。”
“嗯。你主持加油!”舒云笑着给他打气。
“你也是,演讲加油。”
周围人陆续进场,礼堂前空旷起来。
舒云看一眼身边的梁遇臣,转身就走。
梁遇臣不由?分说将人一把捞回。
她撞进他胸膛里?,触电般弹起来。
“你干嘛!”她小?声,警惕地看眼四周,还好这一块已经没?什么?人了。
“你就这么?喜欢对别人笑?”梁遇臣拽着她胳膊,把人拖进自己的阴影里?。
他拇指碰了碰她耳垂,竟有几分熟悉的侵略味道。
“谁笑了。”舒云咬牙,一双眼瞪着他。
梁遇臣没?接话,视线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道。
她今天穿着纯黑的学士服,下摆垂至膝盖,两条小?腿闭着,腿笔直笔直,在晴朗的天气里?白得发光。
舒云察觉到他目光往自己身下去了,心里?一激灵,瞬间就想到上次在浴室里?,他作乱的手指,以及自己控制不住的,哀哀的哭求。
梁遇臣目光收回,停在她胸前的发尾上,轻轻捏住一只发卡揪下来:“发卡松了。”
面前的人儿一下没?声了,他抬眸,就瞧见她眼睛躲闪,耳根还红红的。
梁遇臣微愣,回过味来,极淡地笑了笑。
那晚的她,坐在洗手台上,小?脸红透,整个人无力地趴在自己身上……
梁遇臣眸色暗了些,他喉结微动,捏着她发卡抬手,给她别回头发上。
舒云有点想躲:“你别……”
梁遇臣却靠进一步,低低道:“别动。”
泛哑的声音让她耳朵更加滚烫,硬朗的脖颈就在眼前。舒云登时不动了。
梁遇臣给她把发卡别上去,他看着她,声线依旧是好听的:“你倒是说说,我又哪惹你生气了?”
舒云一惊:“我……”
可她又毫无防备地想起袁婧,她深吸口气,别过脑袋躲他手,“我不想和?你说话。”
梁遇臣看着她:“可你不说,我怎么?哄你呢。”
她心尖动了动。
“我才?不要你哄,”说完又觉得不对,舒云绷着脸,“不对,我没?生气,哄什么?。”
他眼睛敛了敛:“没?生气你不接我电话?给你打了小?半月。”
“……我还得背稿子呢,不和?你说了。”汁源都在抠抠峮寺二耳弍五9幺四七舒云说不过,只能转移话题开溜。
梁遇臣:“优秀毕业生的演讲?”
“对啊。”
“看看?”他伸手,有点好奇她会写什么?。
她点头,条件反射地递给他,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等等,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是学校的演讲,你又不是我老师。不给。”
舒云一下抽回稿纸揣进怀里?,一副拒绝沟通的提防模样。
梁遇臣手里?一空,他才?看了两个字:“……”
他扯扯唇,不知是被她气笑的还是逗笑的,竟也点头:“行。”
舒云转身往礼堂走,走出两步发觉他跟上来了,又回头冲他喊:“你不许跟着我!”
梁遇臣脚步又一顿:“……”-
舒云进入礼堂,里?面的灯已经关了,主持人正在宣布毕业典礼开始。
她们班级的位置就在舞台的左手边,紧挨着前排中央的嘉宾领导席。
高诗琪和?方杳给她留了座位。舒云躬着身走到她们旁边坐下。
方杳见她来,放低声音问:“刚刚外面和?你说话的就是你男朋友?”
舒云不知道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她都要气死了,凭什么?她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而他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她更气自己,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他,可他一出现?,自己的心就跟着乱起来。当真心跳不由?人。
方杳看她眉毛都快打成结了,“你们吵架了?”
“我才?没?跟他吵。”她恨恨地说。
方杳耸耸肩:“那是谁这半个月来魂不守舍、望眼欲穿的?”
舒云下意识反驳:“我哪有望眼欲穿?”
“我可没?说是谁,你自己对号入座。”
“……”
正说着,外头的梁遇臣也进来了。
他从后面入场,经过学生席,引起一点躁动,有女生在悄悄问是谁。
他人身高腿长,气场也强,即便走在黯淡的光线里?,依旧引人注目。
梁遇臣绕到第?一排的嘉宾席,解开扣子入座。
旁边的院长在和?他说话,梁遇臣淡然应答着,礼貌点一点头。
某一瞬,他像有预感似的,往侧后方,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礼堂里?寂寂相?对。
他轮廓很深,鼻梁挺拔,眼睛却清黑明亮,那模样,几乎和?她第?一次在礼堂里?偷看他的那一幕重叠。
舒云烫着般别开眼,吐出一口气,低低控诉:“狗男人。花蝴蝶。脚踏两条船!”
方杳:“还说你们没?吵架。”
舒云骂过后,仍觉不解气,心头依旧茫茫没?有焦点。
她靠进椅背,袁婧的话又盘旋在脑海。
台上主持人退场,开始表演第?一个歌舞节目了。
悠长的音乐响起,配合灯光,整个礼堂都安静下来,只有舞台上流畅的舞姿。
舒云有些放空,感官迟钝,像与周遭隔绝。
她盯着虚空,忽地开口:“杳杳。”
“嗯?”
“你还记得我们新?年去Light酒吧吗,你高中同学的姐姐回国那次。”
方杳想了想:“喻灿的姐姐?”
舒云点头:“她的姐姐是不是姓袁?”
方杳一愣,“你怎么?知道?”
舒云没?接话,只问:“你认识她姐姐吗?”
“袁婧吗?见过一两次,但我不熟悉她。圈子不一样,她一直是留学圈和?名媛圈的红人,又是香港那边的。”
“她……以后是会去联姻吗?”舒云顿了顿,还是开口。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方杳看她一眼,“估计吧?他们那个阶层都是这样的,找个地位相?近或者高出一截的结婚,基本都是资源互换……”
舒云听着,微微抿起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着舞台上的灯光,眼睛发涩;她吸了道鼻子,调动笑容说:“我去后台准备了。”
方杳给她打气:“小?云你是最棒的!”
另一边的高诗琪也说:“小?云加油!”
后面班上的同学们也说:“舒云冲冲冲!”
舒云起身笑着说了谢谢,侧前方,梁遇臣估计是听见他们这边加油的动静,目光看过来。
舒云错开他视线,往后台走了。
后台灯光也是昏暗的,姚少池在和?其他主持人站在幕布后面,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礼裙西服,紧密地聊着什么?,姚少池站在中间,模样很是紧张。
另一个男主持说:“你要不直接和?她表白,反正毕业了,别给自己留遗憾。”
边上的女主持不同意:“我觉得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说了,不然以后同学聚会怎么?见面啊?”
那个男主持没?什么?所?谓,指了指姚少池:“都大学了谁还玩暗恋啊,也就他,喜欢人家四年。”
女主持“嘁”了一声:“喜欢又不丢人,我不信你没?找舒云抄过作业啊。反正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又努力又热情又好说话成绩又好。暗恋不很正常?”
他们叽叽喳喳地小?声争论,余光瞥见舒云过来了,才?都闭上嘴巴。
姚少池看见她,眼睛一亮,赶紧过来:“小?云,我刚刚看了,你演讲在第?七个,前头六个节目,然后校长讲完话就是你。”
舒云“嗯”一声,她还有些恍惚,好一会才?回过神,说了声“谢谢”。
姚少池看她失魂落魄的:“你心情不好?”
舒云摇摇头,笑:“没?怎么?。”
姚少池看她脸上一副强撑的开朗,他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惶然的表情,像受了伤一样。
他想到刚才?的梁遇臣,停顿少许,问:“小?云,你、你和?他……”
他话问了一半,又说不出口。
舒云没?听清他要问什么?:“嗯?”
后面,主持的同学在喊他:“少池,报幕了。”
姚少池吐出口气,清朗一笑:“没?事,我上台了。”
说完,他正要走,又停下脚步:“一会儿毕业典礼结束,我们一起去给陈教授道个谢?”
“嗯,好。”
主持人上台,舒云拿着演讲稿去了后台的休息室。
里?面没?有人,她调整一下呼吸,坐去椅子上。
半年前来这里?,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给梁遇臣递简历。
那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入职华勤、养活自己、永远不回洛城……但现?在,她的愿望无限放大,大到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舒云抚一下心口,不再想梁遇臣,她展开手里?的演讲稿,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校长致辞后就到她了。
梁遇臣坐在第?一排,他鼓着掌,目光望向?幕布后。
舒云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瘦瘦高高的,身体?笔直,耳侧的学士帽流苏微微晃动。
主持人:“接下来有请今年的本科优秀毕业生发言。”
舒云深吸口气,抬起头,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走到台中央的镁光灯下。
她对着台下鞠了一躬,走去右边的演讲台后面。
她眼睛亮晶晶的,小?巧的鹅蛋脸灵动柔媚,目光环视底下一圈,她清清嗓子,寻常开口:“我还记得上一次站在这里?,是代表新?生发言呢,四年一晃,我又代表毕业生发言,也算有始有终了。大家好,我是财管一班的舒云。”
梁遇臣是第?一次以观众的视角,在这样的大场合看她。
她在自己面前,大部?分时候古灵精怪,偶尔闯祸拌嘴闹脾气,但现?在她站在台上,咬字清晰,独当一面,有她自己的笃定和?从容。
她太像阳光下的一朵云,总让他忍不住靠近,以及,占有她、捉弄她、满足她……
梁遇臣手掌虚无地握一下,忽略身体?里?那点抓痒。
今天,他翘了香港那边的客户会来看她毕业典礼,可她好像并不愿意理他。
他不知道袁婧那天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不然,她不会半个月都不搭理自己。
想到袁婧,他眼神冷下来,抬手摁了摁领带。
只可惜还不到时候,他动不了袁家。
台上,舒云的演讲已到尾声,她目光看着场下,却总是避着第?一排梁遇臣的目光。
她捏着话筒,脸上笑容甜甜:“后面的许许多多年,也让我们尽情地去游历、去经历、去成长吧。祝愿各位能在自己所?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谢谢大家。”
她讲完,还没?下台,姚少池就从后台拿着捧花出来递给了她。
这么?一下,台下的学生们都精神了,欢呼着鼓掌,还有人大喊“答应他”。
舒云也是一怔,没?想到他会来送花。
她懵懵地接过,“谢谢。”
“毕业快乐。”姚少池还是没?有听取直接表白的建议,他怕她为难,没?说多余的话,只冲她咧嘴一笑,转身下台。
舒云抱着花,笑着点头,又冲观众鞠了一躬,也走去幕后。
没?看见表白,同学们的兴奋很快平息。
嘉宾席的领导们也津津有味,梁遇臣身边的钱总笑着打趣校长:“贵校每年都有毕业表白环节啊?”
校长乐呵呵的:“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我们祝福就好了。那个男生也很优秀啊,去年‘挑战杯’的冠军呢。”
“话说,这个‘挑战杯’还是华勤赞助的,是吧梁总?”钱栋成说着,看向?梁遇臣。
钱栋成是华勤中国近几年的竞争对手——德威中国的CEO。
梁遇臣被点到名,他嘴角泛起礼貌的弧度,淡漠一笑,不带任何含义。
领导嘉宾们继续寒暄着,只有梁遇臣目光跟着舒云,看她从后台绕回班级的学生席。
她班上的同学都很兴奋,凑过来看她怀里?的花。
而她脸上也噙着笑,眼睛倒映着台上的点点萤光。
梁遇臣舔了丝后牙,转回头,再次被气笑了-
毕业典礼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
大家陆续散场,舒云站在后台入口等姚少池,他们说好要一起去谢谢陈跃焜教授。
这四年,很多奖学金、商赛、研究项目,陈教授都是手把手指导,半夜给他们看论文和?报告是常有的事。
本来大家是想众筹弄个谢师宴,但陈教授一早就发话,搞了谢师宴他也不去,要他们别花冤枉钱。
但,送送礼物表示感谢还是可以的。
嘉宾席前,几个业内大拿留了下来,梁遇臣也在其中,他们正聚在一起聊事情。
明亮的灯下,他站在人群中央,却又不怎么?讲话,整个人挺拔而沉默。
或许是他这喜怒难辨的扑克脸气场太冷,一时劝退不少想前来交流的学生。
舒云和?姚少池找到陈教授,将手里?准备的礼物交给了他。
面临毕业,陈跃焜也有些不舍:“舒云,你当时要是愿意保研就好了,我一定还亲自带你。”
“谢谢教授,但我还是想早点参加工作。”舒云说,“读研是需要沉下心做研究写论文的,我不一定搞得来。”
陈跃焜却不认同她这话:“你太谦虚了。你那么?认真刻苦,做什么?做不成呢?”
舒云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陈跃焜也笑,又问姚少池去英国的留学情况。
姚少池一一回答着。
陈跃焜说:“我在伦敦大学也有学生在任教,如果你还需要推荐信的话,我帮你弄。”
“谢谢陈教授!”姚少池笑说。
后面,他们又和?陈跃焜聊了会儿也退场了。
姚少池提醒她:“小?云,你的花。”
舒云“啊”一声,“抱歉抱歉,我差点忘了。”
她蹬蹬跑去自己座位上拿。
另一头,梁遇臣目光跟着她,看她轻快地抱起花,走向?姚少池。
舒云没?有看他,掠过他的目光,和?姚少池出去了。
“梁总,梁总?”身边有人在喊他,“晚上的局梁总去吗?”
钱栋成笑说:“梁总今年辞了不少港股客户,果然是大事务所?,华勤辞掉的这些都够我们吃好几年了。”
这话已暗暗带了商场上的针锋相?对。
梁遇臣收回目光,下颌微绷,他现?在没?心思应付,随口一句话推了回去:“华勤只是在客户的筛选上变了些方向?而已,选客户也得有原则,总不能一口吃撑吧?”
“晚上的局我就不参加了。有点私事。”梁遇臣说着,冲他们微颔了颔首,“失陪。”
话落,长腿绕过嘉宾席,离开了。
舒云和?姚少池走出礼堂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西边的天空还挂着一丝橘色和?紫色的夕阳,淡得像颜料抹上去似的。
姚少池在她身边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她:“小?云,你记不记得,每次我们从礼堂打完商赛出来,都是这样的晚霞。”
“记得。耀城的天空一直都很好看。”舒云抱着花,一捧开得正娇俏的茉莉,白色花瓣藏在深深浅浅的树叶里?,像星星一样。
傍晚的风安静地吹着,捎带白天的燥热和?入夜的柔凉。
直到现?在,舒云才?有了点,真的毕业了的实?感:“四年真快,感觉大一开学就在昨天一样。”
“我还记得你军训为了不被选去练军体?拳,故意在来选人的教官面前走顺拐。”姚少池说到这,忍不住笑起来,“你当时真的,太机智了。又可爱又机智。”
他还记得她当时穿着短袖迷彩服,扎着长马尾,皮肤那样白,眼睛那样亮,和?教官干瞪眼,一口咬定自己是顺拐。
舒云回想着从前,也笑:“军体?拳多累啊,我才?不要去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姚少池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他抿着的唇松开一点,“小?云,你喜欢的人是那个姓梁的吧?那个华勤的CEO。”
舒云微怔,一霎回头。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姚少池垂眸,“你看他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
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后来在酒吧里?,他看见她在梁遇臣面前害羞脸红、较劲拌嘴……
他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而这些,他四年都没?有见过。
他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
可她这个朋友做得太无可挑剔了,找不到一丝错,待人永远纯粹赤忱。连他想表白,都找不到突破口。
姚少池吐出口气,又冲她笑了一下:“没?事。舒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舒云愣了好一会儿,她目光移去别处,大脑有些空,“可我……”
“我知道。”他打断,眼底是一种?释然的光亮。
姚少池看了看天,最后说:“以后要加油哦!我认识的舒云是永远向?前看的。”
“谢谢……”舒云看着他,心里?有丝离别的触动。
而他只是笑,像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走了。早点休息。”
舒云喊住他:“姚少池,谢谢你的花。也祝你留学顺利!”
“好。”他答应道,声音有些涩,转身走了。
周边陡然安静下来,宿舍楼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估计都去外面聚餐了。
舒云低下头又闻了闻那抹茉莉香,手里?这束花忽然就承载了不少别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有些抱不住。
她吐出口气,胸腔里?一股没?来由?的伤感。
不知是为即将步入社会不得不坚强起来,还是为姚少池刚刚告别的话,亦或是为自己那看不到出路的感情。
舒云吸吸鼻子,在原地站了会儿。
正想提步上楼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抹身影。
路灯下,梁遇臣抄兜站在离她五六米远的树荫里?,灯光落在他肩上,泛着幽幽的凉。
他似乎看完了全程,面上没?什么?情绪,只目光薄薄望着她,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分量。
下潮涨
[若这条路上真有命定的凶险, 那就挥霍到那一天再说吧。]-
初夏的夜晚,那样?静谧,夜空鉴照着校园, 寝室楼大厅的灯光铺洒在地面上, 荧白?而亮彻。
风声簌簌而过,树叶轻轻摇晃。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舒云看他这模样?,知道他估计是生气了?。
可他凭什么生气, 该气的是她才对。
舒云吐出口?气, 抱着花转身就要上台阶。
梁遇臣看她要走, 终是控制不住,大步追上去,把人再次拽回?来。
舒云不依, 躲他手?:“你别管我!”
梁遇臣又伸出另一只?手?钳制她,挣扎里,怀里的花摔去地上, 几片嫩叶和花瓣飘飘坠落。
舒云一惊, 伸手?去捡, 梁遇臣眼疾手?快掐住她手?腕, 止住她去捡花的动作, 就把人这么拉着,拽到自己阴影里。
舒云双肩微抖, 怔愣地抬头看他。而他面色寻常, 只?有五官在?夜色的晕染下更加锐利,其?余与冷脸时没有分别。
梁遇臣盯着她, 目光倒还平静:“几朵花而已, 你就这么宝贝?”
舒云瞪着眼,故意说:“再怎么也是别人一番心意, 我当然宝贝。”
梁遇臣低头,手?里使了?点?劲儿:“也是。毕竟他喜欢你很久了?。比我更久。是不是?”
舒云心尖一跳,转眸看他。
他脸庞近在?咫尺,眼睛如墨般深黑,“舒云,我不来找你,有些话你是真不准备和我说了?,对吗?”
舒云张了?张嘴,才不接这茬,“现在?是你拉着我在?和我说话吧,”她脑袋别开去看别处,“我没话和你说。”
梁遇臣安静了?会儿,竟也点?头:“行。我有话和你说。”
而后,他往姚少池离开的地方抬抬下巴,“那小男生又给?你表白?了??”
舒云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又?”
但这不是重点?,她退后一步,想从?他的制约里抽回?手?,可男人力气总是大一些,虽不会弄疼她,却也不容许她逃走。
舒云气急,一边扳他的手?指一边说:“表不表白?和你有关系吗?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看着她,笑了?半声:“毕业了?,脾气也大了??”
“我脾气本来就这样?,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时,宿舍楼下陆续进出一些同班的女同学,看见?门口?的舒云,都正准备和她打招呼呢,却又瞧见?她和男人纠缠在?一起?的手?。
同学们一个个睁大眼:“舒云原来你有男朋友啊!藏得够深啊!”
舒云话堵在?喉咙里,“我……”
女生们嘻嘻哈哈跑进宿舍楼,“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还有人回?头给?她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不是……”舒云窘迫极了?,扭着脖子看着人消失,解释的话散在?风里。
一回?头,梁遇臣也姿态闲散地看着她。
她更加羞恼:“你走开!”
风安静了?一下。
梁遇臣安静看她几秒,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拽着她往寝室楼边,隐蔽的阴暗处走。
他脚下生风,一言不发,力道也重,手?指掐得她手?腕生疼,舒云只?能踉跄跟着他往前。
“梁遇臣!”
她声线本就纤细,连生气都有三分娇蛮。
梁遇臣把人拉到墙壁角落,前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香樟树高大深绿,树枝会伸到墙上来。一到晚上,枝丫遮挡光线,这一块尤其?幽暗。
舒云背撞上墙壁,粗糙的砖石磕上她肩胛骨。
她抬眸,看见?他靠近的,一丝不苟的领带;黑暗里,他眉眼也暗下来。
舒云有些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无从?判断他的情绪。她不知道他后面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一块小小的月光越过他肩头洒在?她鼻梁上,她头发有些乱了?,学士帽也歪歪的,流苏和发丝混在?一起?,梁遇臣看见?她眼底的那点?儿强撑。
梁遇臣伸手?,舒云警觉地看着他。
“头发乱了?。”
说着,他手?指穿过她发丝,给?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
指腹擦过耳垂,舒云肩颤了?一下,又落下去。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梁遇臣盯着她,“有事情不能好好和我说?”
舒云心里一激,积攒的话再也憋不住:“梁遇臣,你把我这样?逗来逗去的,有意思吗?”
“你既然和董事长的女儿有关系,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和我在?一起??”她抬起?头,倔强迎视他。
梁遇臣看她生气,心头竟掠过一丝柔软,他淡笑半声:“你从?哪听来的?”
“袁小姐到智科的项目上来了?。”舒云憋着气,“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不信你和她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梁遇臣靠近一步,“为什么不和我说,说袁婧找过你,说你不开心,说你觉得委屈?”
舒云抿唇:“……我说了?,我说Aron的上级来和我们吃饭。”
“你那叫说?”梁遇臣抽抽嘴角。
他缓声:“舒云,华勤亚太少说也上千号人了?,管理层两百人,张磊的上级从?高级经理到合伙人,也有一串人了?。”
梁遇臣没告诉她,那晚凌晨,他人在?香港,秘书已经下班查不了?人事动向。他的电话从?香港打到内陆,又打去北美,依旧不知道她口?中?来的Aron的上级到底是哪一个。第二天一早打给?项目组,才知道来的人是袁婧。
舒云听他说完这番话,喉咙里噎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那是我的错了??”
“……”梁遇臣微顿,“我不是这意思。”
舒云眨巴眨巴眼,又挺直腰杆:“那你和袁婧到底有没有关系?”
梁遇臣笑了?:“你倒是先?和我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关系?”
舒云不吭声。
男人瞧她片刻,能猜到一点?,“无非是说我有婚约,或者有家庭?”
舒云抿唇,“所以,你有吗?”
“我之?前刚回?国的时候,袁家确实提过联姻。”梁遇臣说,“但现在?、以后,都不会有这件事。”
舒云呼吸一停,抬眸:“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他转过眼,定定瞧着她。
舒云心跳了?一下,下意识往下问:“那你喜欢……”
“我喜欢谁,你不知道?”
梁遇臣目光安静,锁着她的眼睛,幽暗的眸底里有她熟悉的、安定的余温。
舒云心尖微动,但气了?这么多天,也没那么好说话:“……但,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她深吸口?气,别过他灼灼的视线,闷声说,“万一你以后还是要和她结婚呢?那不如及时止损。”
绿化带里几声虫鸣。
梁遇臣却说,“不会。”
他眸光微抬,头顶的夜幕被楼房切割,他看向她,眼底竟有种飞灰般的笃定与孤凉:“除非我死。”
舒云眼睛瞬间瞪大,她一下扑过去,踮脚捂住他嘴。
“你说什么啊!”她担心地朝他喊,“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呀。”
梁遇臣低头看她,小姑娘蹙着眉,扑过来的时候带了?点?儿风,是她身上干净的气息。
他拿下她手?捏在?手?心里:“所以,我得惜命,拿来陪自己喜欢的人不是?”
舒云心一下就被戳中?,却又忍住,歪歪头试探着问:“所以你喜欢的是我?”
“我不是问过你,看不看得上我?”他瞧着她,“我要不喜欢你,会问你这话?”
舒云嘴角一点?点?扬起?来,胸腔里梗着的冰块终于开始融化。
她再次看进他眼睛里,他眸子仍旧清黑,可看向她的视线又有极少见?的温和。
她控制不住,凑近亲了?一下他脸。因为身高不够,嘴唇也就只?贴了?一下他清直的下颌。
“那你以后不能瞒我。什么都要和我说。”舒云脸埋进他颈窝里,嗡声说。
“好。”梁遇臣揽住她纤瘦的肩胛骨,低头吻了?吻她额角。
舒云又想到什么,在?他衣领里扬起?脑袋,趁热打铁地补充,“噢,而且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如果国外有家庭,在?国内也会默认单身的。你……”
梁遇臣捏她脸蛋:“我们就半个月没见?,你给?我泼了?这么多脏水?”
“……”舒云话语一顿,“我、我问清楚嘛。”
她从?他怀里站起?来,竖起?三根手?指头:“而且我知道的就有三个。”
梁遇臣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舒云立刻别开眼,但过了?一会又直视他:“一个粉红色头发,一个袁小姐,还有一个你要塞进天星未遂的女朋友……”她如数家珍,随后问道,“你……有补充的吗?”
“……”
梁遇臣扯扯唇,“你先?告诉我是谁给?你吹的耳边风?”
舒云揪着手?指,煞有介事地绕他:“苍蝇不叮无缝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
梁遇臣觑着她,没说话。
而后,将她手?一捞,往大路上走去。
“去哪?”舒云一愣,却也跟着他往前。
他回?头:“站着不累?边走边给?你说。”
“噢。”-
两人上了?大路,踩着自己的影子,沿着路牙散步。
学校里的夜晚像睡着了?一样?,路灯从?树枝间流淌下来。
梁遇臣牵着她,平静开口?:“粉头发的叫潘颜,华勤中?国董事潘总潘明远的女儿,之?前在?南城她来找过我——就没来得及和你一块儿吃饭的那次。潘明远吃回?扣被查,她来求情,我没有同意。”
舒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么详细。
“袁婧,华勤亚太董事长袁定山的女儿,在?北美区做总监,现在?被袁总转到亚太来了?。我出国念书前,在?袁家借住过几年。后来华勤国内出了?点?事儿,我回?国接班。”
舒云插话进来,她好奇:“出什么事儿啊?”
梁遇臣没想到她关注这个:“就商场上那些事儿。决策出错,经营不利,项目违规,财政部罚款。”
舒云了?然点?头,又问:“你几岁出的国呀?”
“十五。”
舒云回?想他十五岁的时候,自己才八-九岁呢,还在?小学里算算数升国旗,而他已经独自出国念书了?。
梁遇臣说完前两个,“至于你说的‘塞进天星未遂的女朋友’……”
他松泛下肩,“这我还真不知道。”
舒云轻哼:“肯定是你招惹的人太多了?。”
梁遇臣面无表情拆台,“那你那小男生呢。光我看见?的都三四回?了?。”
舒云瞪眼:“明明他才见?过你两次。”
“一次酒吧;还有今天,他给?你戴帽子、送花、表白?。”梁遇臣瞧她一眼,“你连他见?过我几次都记这么清楚?”
“呃……”舒云语塞,脑袋转得飞快。
她一下走到他面前,机智道:“要不你把主语和宾语互换一下?这样?就是,我连你见?过他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不是突然就顺耳了??”
“……”梁遇臣觉得并没有顺耳。
两人半个月没好好说话了?,竟就这样?散了?半个多小时的步。
不知不觉,又绕回?礼堂门口?。
夜色稀薄,礼堂已经清场了?。
梁遇臣的车停在?这儿。
他拉开后座,提了?个纸袋出来递给?她:“毕业礼物。”
舒云眼睛亮起?来:“居然还有礼物?”
“不然我空手?来看女朋友的毕业典礼?”
舒云心口?一热,抿着笑接过:“谢谢。”
她正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忽地,想起?件事,“啊!坏了?,姚少池送的花我还扔在?宿舍楼门口?呢。万一被人拿走怎么办!”
梁遇臣:“没人要那破花儿。”
他嘴上说着,脚下却往她面前挪近一步,堵住她去路,怕她真跑了?一样?。
舒云小脸皱了?皱:“怎么能是破花呢……”
梁遇臣冷淡开口?:“你不会还想回?去捡吧?”
舒云被说中?,心虚地嘀咕:“好歹是人家的心意呢,我总不能真转手?就扔了?吧。”
她和他认真解释:“毕竟是大学同学,我四年都和他一起?打比赛做项目;而且,我要是真喜欢他,肯定早谈恋爱了?呀,也就没你……”
说着说着,她眉梢一跳,忽地噤声,坏了?,好像越描越黑。
梁遇臣凉笑一道,给?她把后面的话补完:“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是吗。”
“……”舒云卡壳一秒,赶紧扑过去,两手?环到他腰上,“不是!”
男人的腰身仍旧精瘦坚实,在?西装的包裹下更显挺拔;舒云抱着他轻轻摇晃,一边看他,一边笑眼弯弯解释:“我真不是这意思……”
梁遇臣伸手?回?搂住她腰。
他拿嘴唇贴了?贴她耳垂,哑声禁止:“好了?,别说他了?。”
“噢。”
梁遇臣拥着她,炙热的气息洒在?耳边,痒得她耳根到锁骨一片酥麻,触电一样?。她手?撑去他胸膛,想站远一点?。
可他哪肯放人,上前一步,虎口?钳住她下巴,就着身高差,低头吻她。
鼻翼相贴,温热的嘴唇轻轻触碰,两人呼吸缠在?一起?。
唇瓣分开的间隙,梁遇臣的眼睛染上她的影子。
舒云被他看得心怦怦直跳,以前没觉得他目光这样?灼人,她都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对视。
“果然生疏了?。”他这样?说。
舒云晕晕乎乎地,“……嗯?你什么生疏了??”
他却不答,垂眸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呜。”
“我是说你。”他哑声。
“……”
舒云想反驳,但她拌嘴又总拌不赢他。
说着,唇瓣再次相贴,他力道凶狠起?来,她双肩一紧,不知是该喘气还是该回?应。
梁遇臣手?托着她后颈,拇指刚好擦过她耳根下那截敏感白?皙的皮肤,他抚摸着、含咬着,将心里积压的那点?儿恶劣、抓痒、醋意,一分不剩地侵占回?来。
校园的月色从?墨蓝色的云朵里钻出来了?,一切都那样?静谧。
舒云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苦气息,那样?真实而心安,袁婧的话,也终于从?她脑海里散掉了?。
忽地,有人过来拿车,估计是学校里的老师。就和他们这个车位隔了?四五米。
舒云一激灵,吓得魂儿都僵了?。
她瞬间抱住他背,一动不敢动。
远处开门、关门,车灯亮起?,一晃而过,梁遇臣的眉眼被照亮。
车开走了?。周边又暗下来。
梁遇臣看她眉头都要打结,几分好笑。
他低头碰碰她唇,气息似有点?控制不住:“今晚跟我走?”
舒云脖子一软,虽然她很想和他待着,但还是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去收东西呢,明天得把最后一点?东西搬去出租屋里。而且最后一天,我得和室友们好好说说话。”
梁遇臣点?头,手?里也就松开她,他知道她即将毕业,一定有不少同学需要告别。
“明天什么时候搬?”他问。
“下午五点?。”
他说:“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就一点?点?杂物,其?他的我都弄好了?。”舒云说,“而且,明天可是工作日,你不上班?”
“没事。”
舒云叹口?气:“可我明天还要实习,不能陪你……”说着,她意识到什么,抬起?头问,“等等,你不会是真从?香港翘班过来的吧?”
梁遇臣半倚在?车门上,淡笑一道,算是默认:“但明晚得走了?。不能再翘了?。”
她“啊”一声,为他又要离开而失落,但一想到他真能放下香港那边的事过来,说明自己还是比较重要的。
她心里又有丢丢冒泡泡。
不过样?子还是得做一下,舒云凑过去关心他:“以后别翘班啦。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梁遇臣一秒瞧破她的口?是心非,故意问:“比你重要?”
“……”
舒云瞬间瘪气,看向别处不接茬。
梁遇臣瞧她鼓起?来的腮帮,嘴角却笑容更盛。
他“啧”一声,又把人拉回?来:“还有话没说完呢。不听听后面的?”
舒云目光转过来。
他眼底倒映浅浅月光。
“但我又觉得,如果我来的话,你应该会很开心。”
梁遇臣说:“舒云,还是你开心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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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这是我最好的时光了。]-
舒云回到?寝室。
她将姚少池的花抱了回来,准备拿个?瓶子装水插起来。
推开门,她热烈宣布:“我和好啦!”
方杳正打包着?自己的行李, 里?面的瓶瓶罐罐哗啦啦作响:“知道知道, 一个?小时前,隔壁寝她们就来和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你在楼下和你男朋友拉拉扯扯的精彩画面——啊,还有掉落在你脚边的花。”
“……”
“不过?还是恭喜你, 终于不用再望眼欲穿了。”
舒云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求放过?, “好嘛,不要再说啦。”
方杳也笑,没再调侃她了。
她这半个?月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 也实在难以捉摸,明明人还和以前一样爱笑爱闹,做事也依旧沉浸认真, 但目光却总带一点强撑, 偶尔会出神, 不过?, 她又能?立刻甩甩脑袋拉回思绪。
就这样反反复复, 直到?今天,终于彻底愈合。
舒云走去自己的桌边, 她将姚少?池的花放好, 打开梁遇臣送的纸袋。
她还挺好奇他会送啥,他那样一个?工作狂, 一看就是不怎么关心人情往来的。
纸袋很轻, 里?面一个?不大不小的丝绒盒子,还有一张卡片, 看起来很低调。
卡片翻过?来,上面干净利落的四个?大字,“毕业快乐”。
是他的笔迹。
又拿出那个?丝绒盒子。舒云小心翼翼打开。
粉色的流光随着?灯光涌入而灿烂起来,竟然?是条项链。
她不知道这个?粉色的石头质地是钻石、水晶还是什?么,她不懂这个?,但无?疑是好看的。
规整的椭圆形,质地玻璃一样通透,周围围了一圈密集的细钻,只要一点光线,就能?流淌出温润的光芒。
舒云翻来覆去看了眼那个?丝绒盒子,设计也很精致低调,同样没有logo,她压根儿不知道价格和牌子。
但只看成色,估计很贵重。
舒云把盒子合在手心里?,深吸口气?。
以后要努力加油赚钱了呢。她定定地想。
对面的高诗琪也在收东西,她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自热火锅,日期还是好的,便?转过?头,“还有一盒自热火锅诶!你们吃不吃?刚好宵个?夜?”
舒云和方杳瞬间回头:“吃!”
说着?,高诗琪腾了把椅子出来,把自热锅放在椅子上,三人都?放下手上的事儿围过?来。
火锅底料和蔬菜包手忙脚乱地撕开,各自拿了筷子,一人蹲一个?方向,凑在放自热锅的椅子边。
方杳还不知从哪拿了三瓶菠萝啤,一人一瓶。
不一会儿热气?蒸腾,香味飘出来。
高诗琪忽地问:“你们说,开学时我?们寝室里?退学复读的那个?室友现在考上清华北大了吗?”
刚开学的时候,其实是有四个?人的,后来军训还没结束那位室友就退学复读了。
舒云抱着?膝盖喃喃:“也许吧。”
高诗琪叹口气?:“耀大哪里?差了嘛,毕竟也是top前五了。”
方杳:“每人追求不同嘛。”
猜想完那个?退学的室友,三人齐齐盯着?自热锅,忽然?之间,都?莫名安静下来,只有自热锅发出汩汩的蒸腾声。
大家?目光聚到?一起,寂静一瞬,又噗嗤笑了。
笑过?,又有些怅然?若失。
舒云说:“我?记得以前,我?们经常这样蹲在一起吃宵夜。”
那时候下了晚课,大家?懒得再去小吃街,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买自热锅和关东煮。
三个?人就这么蹲在一起,三双筷子凑在灯下,大家?叙说着?学业、理想、男友、旅行……那时一切都?那样新鲜,灯光点亮脸庞,大家?以为可以挥霍的时间还很长。
高诗琪擦了擦眼睛,有点想哭:“以后吃不到?自热锅了。四年过?得太快了,我?感觉都?没和你们说多少?话,竟然?都?毕业了。”
方杳也吸吸鼻子:“我?也是。”她抬头,眼眶也湿润了,“我?真的好庆幸能?和你们做室友。你们人都?好好,小云你每次都?给我?抄作业,诗琪你也总是给我?带饭……”
高诗琪摇摇头,呜呜地说:“不是,主要是你经常请我?们吃饭,你请的餐厅都?好高档,四五千说请就请,我?吃人嘴短,太好吃了,我?不好意思不给你当奴隶……”
“……”方杳抬起头,拍拍她肩,“谢谢你。我?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了。”
舒云本来也鼻子发酸,她都?准备好也来说一点伤感话的,但听她们这样一拌嘴,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她一笑,方杳和高诗琪也跟着?笑了。
笑声里?,高诗琪喊:“自热锅好啦!”
大家?揭开塑料盖,三双筷子都?去夹自己喜欢的菜。
舒云夹了个?圆子,一边吃一边安慰说:“还是不要伤心啦。至少?我?们毕业后都?在耀城呀。我?在华勤,诗琪在银行,杳杳是本地人更?不用担心。我?们唯一的变化就是不住一起了,但偶尔周末还是可以出来一起吃饭呀。”
她们听完,都?赞同地点头:“也对。”
舒云举起菠萝啤,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芒:“而且,就算真的要分开,只要我?们都?还努力前进着?,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好!”
“一起加油!”
说着?,高诗琪和方杳也举起菠萝啤,三人在热气?里?一碰,易拉罐“嚓”地响了那么一下,这是大学里?最后的回声。
大家?打完气?,脑袋又凑到?自热锅上面去。
深夜的校园,白雾里?,灯光下,那是她最好的时光-
第二日,舒云早早起床了。
毕业典礼结束,她得继续去智科项目上报到?。
方杳和高诗琪还在睡。
昨夜吃完自热锅,舒云因为还要上班,便?先洗澡睡觉了。她们两人还想说会儿话,又怕打扰她,便?去阳台上聊到?了后半夜。
舒云收拾好自己,背上包轻手轻脚出了寝室。
早晨的阳光从云层里?散落下来,清透得和玻璃一样,舒云用力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里?竟有些没来由的兴奋与干劲。
她踮一踮脚,抬头看了眼蓝天上的云,只觉得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九点,她准时到?达智科。
虞饶见她来,笑说:“小舒云回来啦?”
“饶饶姐。”她笑着?打招呼,走去自己的座位,又和身边的同事一一问好。
许雯问她:“你就请这么几天假啊?其他实习生回学校毕业一请都?是大半个?月的。”
“想大家?了。就赶紧回来工作了。”舒云笑。
许雯:“哎呀小云嘴还是那么甜。”
舒云其实心里?一直不好意思,想着?之前函证的事给团队添麻烦了,所以还是早点回来工作的好。
她手里?摆弄着?电脑的插座,目光透过?玻璃墙瞟去隔壁亚太的办公室,那边竟一个?人都?没有。
舒云微愣:“Aron他们走了?”
“对,昨天走的。”前面虞饶说,“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上午梁总忽然?过?来了一趟。下午,Aron的团队就搭最近一班飞机回去了。”
“还有郑总要我?们第三阶段服务费打折的事,梁总也给解决了。”虞饶悠长地松口气?,“不过?说来也稀奇,香港那边这半个?月都?在开年度大会啊,又是董事会,又是客户会的,梁总是怎么抽得了身过?来的?”
舒云微愣,不想他这半个?月竟这样忙。
“那Aron他们走了,智科的境外业务谁来接手?”
“梁总说下周亚太会换他的人过?来。”许雯伸了个?懒腰,在旋转椅上转了个?圈,“终于换了,终于能?好好工作了。”
舒云点开电脑微信,忽地有些想给梁遇臣发个?消息。
但点开他的对话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还是作罢,准备等见面了再说。
但骚扰一下他还是可以的,他不是翘班了嘛,应该也没有很重要的事。
于是,舒云打字:【梁遇臣?】
梁遇臣回的很快:【嗯?】
舒云偷偷一笑:【不怎么。】
舒云:【就骚扰你一下。】
梁遇臣那边安静了会儿,发过?来了一个?位置,外加一串门牌号。
舒云好奇点开,那地点就离华勤不远,一个?高档小区,估计是他平常落脚的地方。
梁遇臣:【晚上过?来?】
“……”舒云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她感觉自己被骚扰了-
那一头,中?式庭院的茶室里?,梁遇臣正在等人。
窗外小桥流水,飞檐楼阁,竹影假山,偶尔侍应生穿着?旗袍安静经过?。
他看着?手机里?没再发消息过?来的舒云,唇角极淡地弯了弯。
他脑子里?一秒就能?联想到?,要是她在他跟前,估计会扑过?来捂他嘴巴。
正想着?,包间门被打开。
侍应生柔声说:“梁总,袁小姐到?了。”
袁婧依旧一身黑色吊带长裙,领口很浅,她头发是刚烫染过?的大波浪,拨到?脖颈一侧,胸口露出大片白光,弧度若隐若现,裙摆点缀着?亮片,手里?握着?手拿包,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和朋友做头发去了。遇臣哥哥没等很久吧?”
她目光直直看着?梁遇臣,几分挑衅,为他不得不坐在这儿等自己而感到?得意。
梁遇臣并不在意,收起手机,平静无?波道:“坐。”
袁婧踩着?高跟鞋走近,她后面还跟了个?帅气?的年轻男性。
男人想搂她肩,袁婧却将人一推,二话不说把人关门外了。
梁遇臣拾起杯盏喝口茶。
“你放心,这只是我?一个?朋友。我?现在不乱来了。”袁婧说着?,拨了拨头发,坐去他对面。
室内安静下来,窗外的柔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得人成熟而俊朗。她这些年有过?很多男伴,却没一个?有他这样冷漠强势的气?质,从容不迫的同时也会不经意流露一丝城府与手腕。
她知道,这是出身金贵但成长又并非一帆风顺,才能?沉淀下来的气?场。
很迷人。
她观察着?他的眉眼:“你吃醋了?”
梁遇臣压根不看她:“我?女朋友好好在项目上工作,我?吃她什?么醋?”
“女朋友……”袁婧念着?这个?词,倏尔就笑了,“你对你那个?小员工还真上心,大名鼎鼎的梁总愿意在这里?等我?一下午,就这么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梁遇臣直接开口:“张磊在我?的项目上搅混水,怂恿郑总找我?降价20%,都?是你授意的吧。”
袁婧往后靠去,手里?把玩着?茶杯:“原来你今天约我?见面是来聊工作的呀。遇臣哥哥你可别冤枉我?,我?就只和你的团队吃了餐饭而已。”
梁遇臣极淡一笑,里?头带着?丝轻嘲。
他望一眼窗外,外头流水潺潺,很是清雅:“你上次年会来见我?,为潘明远的事说话。我?以为你多少?是进步了,会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了,不会像在美国?那会儿胡闹折腾。不想,还是喜欢拿集团大局开玩笑。”
他提起从前,袁婧脸上有些挂不住,咬牙道:“是,我?从前是胡闹,要你废了不少?心;可你今天来见我?,难道就是为集团利益了?你不就是为那个?叫舒云的小员工来的吗?”
说到?这里?,她更?加恨。
他自从梁家?倒台后就一直住在她家?,他难道不应该只听她的话,只给她办事吗!
可现在……她得不到?的人,凭什?么一个?普通的小员工就能?得到?。
梁遇臣没接这茬,只提醒道:“智科要真出什?么问题,你难逃干系。”
“我?怕什?么。这不还有你给我?兜底吗?”袁婧悠然?一笑,不信他这样绝对,“难不成遇臣哥哥这次要连我?也一块儿给罚了?”
梁遇臣脸色未变,淡淡开口:“袁婧。这是最后一次。”
他声音很平静,但却让人充分相信里?面传达的分量。最后一次,没得商量。
袁婧脸色一沉。
话全?部说完,梁遇臣捞起外套起身,“其余,你好自为之。再捅烂摊子,我?不会给你收场。”
袁婧见他走到?门边,她不受控制地哗一下站起,将桌上的茶壶杯盏装饰物尽数刷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一连串瓷器碎裂声,坚硬的粉末四处飞溅,水渍、茶叶炸了一地。
外面的侍应生和那个?帅气?男性都?吓了一跳,纷纷从门口看进来。
袁婧红色的指甲抠着?桌面,眼睛死死盯着?梁遇臣:“梁遇臣你敢!”
而梁遇臣连余光都?没施舍,绕过?飞到?脚边的碎片,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应生追上去:“梁总,餐具……”
梁遇臣说:“赔偿从我?账上扣。添麻烦了。”
侍应生如蒙大赦:“好的好的。”-
梁遇臣走出中?式庭院,他容色缓和,掏出手机给舒云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他边走边说:“几点下班?来接你。”
她不知躲哪儿在悄摸摸接电话,声音也捂得紧,像是处在很封闭的角落:“四点半吧。一会儿我?还要回学校搬东西。”
梁遇臣好笑:“你躲哪儿在听电话?”
“茶、茶水间啊。”舒云眨眨眼,下意识答。
“不止吧。”
“……茶水间里?的小隔间,挨着?窗帘。”
他“啧”一声:“这么警惕?”
“对啊!”她说,声音又落下去,“万一你在电话里?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被同事听见了怎么办?”
梁遇臣听她嗡嗡的声音,以及狭小空间里?的回音,都?能?想象出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紧张兮兮接电话的小模样。
他莞尔:“是谁先说要骚扰我?的,我?把家?门报给你还不好?”
他声音丝丝挠挠,像揉了砂砾,舒云耳根发烫,“我?不和你说了,我?挂了。”
“诶。”他又喊住她,“一会儿楼下等你。”
“噢,好。”
电话挂断,舒云看着?屏幕,松了口气?。
她算是知道了,在他身上是讨不到?一丁点儿便?宜。
回到?办公室,许雯瞧她一眼,笑眯眯过?来打探:“男朋友的电话啊?”
舒云心跳加快,但没否认:“……嗯。”
“小舒云有男朋友啦?”虞饶看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说,“可以就在办公室接的,我?们不介意这个?。”
“好。”舒云抿唇一笑,心虚地回到?座位。
她才不敢当他们的面接梁遇臣的电话,万一他直接在电话里?说“来我?家?”,她想想都?要两眼一黑。
一直到?四点半,舒云提前下班。
她因为要搬家?,和同事们打声招呼就先走了。
刚下电梯,就见写字楼大堂闸机外站了个?孤拔的身影。
梁遇臣插兜站在大幅浮雕画前,面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在打量着?画儿,又像是在想事情。斜斜的天光透过?旋转门扑展在他脚下,旋转门转动,光线扑簌,给他笔直有力的裤管镀上金色的光芒。
她甚少?看见他这样不打领带、没有工作缠身,就这么一身休闲西装地站着?。
舒云轻快跑过?去;梁遇臣听见脚步,回头看过?来。
舒云稀奇:“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左右没什?么事。”梁遇臣一手接过?她的包,一手牵住她往外走。
初夏时节,车停外面温度升得很快。
梁遇臣给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舒云坐进去,目光跟着?他,看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那边。
阳光被高楼切割,在他眉眼上晃过?。他折身坐进驾驶座,关门的时候,风往车厢里?扑了一下。
舒云察觉到?他气?场不对,他一般开完一个?难缠的会,或者应付完一场不舒心的酒局,就是这种淡漠而锐利的表情。
她瞧他也没再提“骚扰”的事儿,估计是放过?了。
舒云松口气?,想起他昨天送的东西自己还没给反馈呢,便?直起身面向他那边:“你昨天送的项链我?看了,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粉色的钻石呢!”
梁遇臣扣安全?带的手一顿:“那不是钻石。”
舒云卡壳一下,脑袋飞速思考,“那我?记错了,是水晶,也很好看。”
梁遇臣:“那是翡翠。”
“……”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
舒云喉咙一噎,眉毛不知是起还是落,她揪着?手指,气?瘪了下去。
他瞅着?她:“怎么连送你的礼物都?看不明白?”
“我?哪知道。”她说,“我?只见过?绿色的翡翠。”
梁遇臣唇边弯起一抹无?声的笑,舒云却更?加难为情,扑过?去一把抱住他腰,“哎呀梁遇臣你不许笑不许笑!”
他被她扑得仰倒在驾驶座上,舒云晃着?他腰,他笑容愈盛,桃花眼清黑,像一汪潭水,就这么看着?她。
“梁遇臣你还笑!”
她脸蛋压在他衣领上,她都?快囧死了。
梁遇臣低头,看见她气?鼓鼓的脸,那一瞬,心旌摇动,像彻底陷进一朵柔软的白云里?。
梁遇臣面色纾缓,低头吻了吻她嘴唇。
回到?学校,车开到?寝室楼下。
今天毕业生都?在离校,楼下人多车也多,还有几个?学校二手书店的老板过?来收书。
舒云上楼把最后一点打包好的杂物搬下来。
梁遇臣下来给她接,放进后备箱里?。
东西刚放好,就见高诗琪和方杳回来了。
她们也看见了她:“诶,小云,你下班啦!”
“嗯!”
她们视线往后,挪到?了梁遇臣身上。
梁遇臣察觉到?视线,关了后备箱,走过?来。
舒云将他手掌一拉,笑说:“喏,这是我?男朋友,梁遇臣。”
而后又给他介绍:“这是我?室友,方杳和高诗琪。”
梁遇臣颔了颔首:“你们好。”
她们:“你好你好。”
高诗琪挠挠头,下意识道:“小云,你男朋友的名字和当初华勤拒我?们简历的那个?CEO好像啊。”
一旁的方杳踩了她一脚:“人家?就是。”
梁遇臣却没丝毫尴尬,坦然?笑了一道:“是。”
高诗琪瞪大眼看向舒云。
舒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是他。”
方杳赶紧拉着?一旁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高诗琪上楼了。
她回头冲舒云挥手:“我?们上去啦,拜拜!”
舒云也赶紧说:“拜拜!有时间再聚。”
“好。”
室友们离开,两人坐回车里?。
梁遇臣发动汽车,往她出租房的方向开。
不一会儿,他若有所思:“看来我?在你朋友面前的形象不太行啊。”
舒云:“可不,某人之前还对我?说‘要是你下次再投华勤,会希望我?通融别人吗’——这话听着?耳熟,是吧梁老师?”
她已许久没喊过?“梁老师”这个?称呼,梁遇臣眯了眯眼:“……”
舒云眼珠转转:“啊,那人还用了一张我?斥一元巨资复印的彩印简历打草稿呢。”
她说着?,戳戳他小臂,“是不是,梁遇臣?”
路口红灯,梁遇臣将车停稳,悠悠转过?来,挑了下眉梢:“这么记仇啊。”
她扬起笑:“我?可没有。”
梁遇臣勾了勾唇角,转回目光,他看着?前方,声音带了那么点寂寥的温柔:
他说:“记仇好。最好一辈子记得我?。”
下潮涨
[据说, 你在最低落时想起谁,谁就是你的爱人。]-
舒云新?租的房子在老城区那一块,是上一届一个学姐推荐给她的。
房子离华勤有点儿远, 是从前国营企业的家属院, 一栋栋六层高?的单元楼,没有电梯,也没有小区门?户, 里面道路曲折, 出来就是大街。
但好的是周边设施齐全, 地铁站、商场都?很接近,生活气息很浓。
梁遇臣开车到的时候,刚巧遇上周边中学放课, 蓝白色校服、零零碎碎的小吃摊、白色蒸汽散在?夕阳里。
私家车堵成一长串,绕了两圈,终于到房子附近。
她家在?五楼, 梁遇臣给她把东西搬上去。
逼仄的楼道里, 墙壁上贴满疏通下水道的广告, 傍晚的阳光照在?台阶上, 一格一格流动。
梁遇臣两手搬着?纸箱把手, 在?她前面上楼。
他身量本就挺拔,舒云跟他后头, 感觉他矜贵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拐弯时, 她又能清晰地看见男人微微绷住的下颌、紧实的手臂线条,以及手背上绽出的青筋, 蜿蜒进袖口里。
舒云莫名脸颊一热, 想起?在?他家的那点旖旎画面。
上到三楼,她出声:“你搬得?起?吗?要不我和你一起?搬?”
梁遇臣回?头:“我看起?来力气很小?”
他语气寻常, 连气息都?没有丝毫起?伏,好像确实很轻松。
“怕你累了嘛。”她说。
梁遇臣无声一笑,转过头继续往上。
到了五楼,舒云拿出钥匙开门?,让他先进:“你就这么进去吧。拖鞋还没来得?及买。”
“东西放哪?”他走进去。
“餐桌上。”舒云在?他后面关门?,扫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收拾完,有点乱。”
“没事。”他放好箱子,抬眼打量一圈她的房子。
窗户朝南,收光不错,面积不大?,估计三十平不到,但好在?该有的设施都?有。
他回?头看了眼大?门?,门?锁不算老?旧,基本的安全还是有的。
客厅里堆了两个行李箱,还有一些快递,卧室里的床铺已经铺好了,被?褥是樱花一样的粉白色,床头还放了个蓝白色、云朵一样的玩偶。
舒云的脚步从?厨房过来,给他端了杯水:“也没有杯子。你用我的喝?”
梁遇臣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说:“这里离所?里很远。”
“没事,我又不常回?所?里办公。不是出差就是市内外?勤的。”
男人瞧她一眼,喝口水,换了种说法:“离我那很远。”
舒云一噎,她又说,“但它到耀城哪个区的时间都?差不多,以后不论去哪个项目都?很方便。”
梁遇臣喝着?水:“也就是说,去哪都?一样远。”
“……”
舒云忍不住瞪他一眼;梁遇臣则弯弯嘴角,欣然接受。
说到项目,她想起?智科的事儿,神色落下去:“那个,你知不知道……郑总要我们降20%的服务费,那个烂摊子其实是我闯的。”
“我知道。”梁遇臣说,“不是你的错。”
舒云呼吸一滞,眼里光闪了下,但还是觉得?沮丧:“……可我确实是粗心了,造成了损失。还要你来救场。”
说着?,她走去自己床边坐下。
床上被?褥干净,边缘缀一点蕾丝,舒云手指戳戳那蕾丝,像卷衣角一样把它卷起?又松开。
梁遇臣看她蔫蔫的,像一朵营养不良的小花。他放下水杯,走到她身前。
“不是救场。是解决。”他摸摸她脸,“我是最高?负责人,这是我该做的。”
舒云抬头,稍稍坐直了些:“可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从?香港赶回?来解决这边的事。我连累了你。”
或许是刚踏入社会,她对自己的要求仍停留在?学校,想考高?分、想作业全对、害怕犯错……
可职场不是学校,不是考大?学,不是做作业,不是犯了错就一切毁于一旦。
梁遇臣瞧她片刻,走去她身边坐下。
床垫一陷,清苦的气息蔓延过来。
“我早知道张磊要在?我的项目上下手。”他不紧不慢道,“要按照你这说法,追根溯源,是我牵连你才对。”
舒云眨眨眼,一下站起?身:“你早知道?”
“我要连手底下的人都?不了解,这CEO也不必当了。”梁遇臣牵住她的手,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眼神里是他惯有的锐利,“我能默许他在?智科里待下去,自然一早就做好了预案。我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舒云后知后觉:“所?以Aron是故意的?”
他瞅她,“你察觉不出来?”
“察觉得?出来,他有一段时间对我可热情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他。”
梁遇臣嘴唇似乎牵了下,很淡,不像是笑,但她又看不懂里面的含义。
舒云不明白,“可Aron为什么要故意搅黄这个项目?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这个项目做好了,每个人都?有分红呀,好好拿钱不好吗?”
梁遇臣:“因为这是我的项目。项目的落地、收益、行业影响力,和我在?董事会的地位是息息相关的。袁家把他插过来,就是为了拉低收益,进而?降低我的支持率。”
舒云听了,有些咂舌,她一直知道华勤有内斗,就是没想到自己也会中枪。
她想了想,“那早知道,我就不去给Aron帮忙了。这样就可以从?源头避免犯错。”
“不对。”梁遇臣看着?她,眸色认真,“保持警惕是好,但别因为警惕而?错失对机会的把握;也别为这次的事,在?后面的工作里畏手畏脚。”
舒云微愣,也稍稍回?想了过去的一个多月。
虽然她被?Aron摆了一道,但无可否认,她的成长也是飞速的。
她心热了些,认同地点头:“我知道。”
“那现在?Aron是回?香港了吗?”
“停职、罚款。”
舒云点点头,她捋清了原委,眉眼舒展一点,身上那股清喜的劲儿又回?来了,但感性?上仍有些自责。
梁遇臣轻轻拉了一把她的手臂;她跌进他怀里,坐去他大?腿上。
他目光清黑,笔直地锁着?她,声线微低:“舒云,职场不是学校,不是错失一道题就上不了好学校这么片面的事情。何况,张磊打定主意要下手,你躲得?掉?你能保证自己一点儿错都?不犯?”
舒云原本心里还惴惴,此刻被?他这番话一说,心情明朗起?来。
她手臂环住他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里:“你早和我说呀,搞得?我心惊胆战的。”
梁遇臣手揉揉她后脑勺:“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不也没接?”
“……”她轻轻动了一下,有些羞赧,“那时候我以为你和袁小姐有什么,就不想和你说话。”
但奇怪的是,那几天工作上的事情都?做得?异常顺利。
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放松下来就会想他,所?以逼着?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梁遇臣低头吻了吻她眉角,“我从?香港赶回?来,不是来解决智科的事的。我是来找你的,只不过刚好有空,顺道把张磊的事给料理了。”
舒云:“哎呀,差不多嘛。”
“差很多。你在?前面。”他看着?她。
她心缓缓一跳。
两人这样抱了会儿,梁遇臣松开她:“还有件事。”
“嗯?”
舒云抬起?头,就这么坐在?他腿上望着?他。
他从?口袋里抽出那支送给她的,白色的钢笔。
舒云看见,浑身一僵。
坏了,她这几天完全忘记这事儿了。
梁遇臣:“这笔眼熟得?很,挺像我送你的那支。”
“……”舒云头皮一麻,打着?哈哈,“确实挺像的。真巧啊。”
梁遇臣注视着?她,不言语。
舒云一看他那幽幽的、像张大?网一样罩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要开始算账了。
她心虚,正想说点什么挽回?的时候,梁遇臣开口,似笑非笑:“别人的花就巴巴儿地捡回?去,我送的东西就扔回?给我。是吗?”
“不是!”她抱着?他肩膀晃了一下。
但说完,她又忍不住:“你这话好酸哦。”
末了还加一句,“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这回?换梁遇臣嘴巴一堵。
他手下使劲儿,掐了她腰一把。
“啊!”她惊跳着?,她腰上最怕痒。
梁遇臣虽掐着?,却不曾弄疼她。
舒云痒得?不行,笑着?要推开他,而?他目光深黑,笔直凝望着?她的眼睛。
片刻,她适应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也安静下来,两人望着?彼此。梁遇臣低头吻她唇瓣,手掌停顿一秒,掀开衣服下摆伸进去。
她“唔”一声,手下意识按上他手臂,手掌下,隔着?衬衫布料,她感受到他温热熨帖的皮肤,肌肉坚实但并不偾张,明明只是触碰,她心脏都?加速起?来。
舒云力气有点儿软,两人脸蛋摩擦着?,梁遇臣气息低了下去,铺洒在?她脸颊上。
他干脆往后,微微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舒云肩膀一颤,没有拒绝。
夕阳从?地板爬到了床上,照亮两人鼻尖。两人望着?彼此。
他脸庞靠近,吮她嘴唇,舒云浅浅回?应。
他手贴着?她腰线往上,到她胸前,不轻不重地一捏。
她身量很瘦,胸脯却又能盈满他整个手心。
她喉咙里溢出一声,登时红了脸。
“你……不是今晚要回?香港嘛?”她调整着?气息,“……你,不赶飞机?”
梁遇臣瞧出她受不住,可又想坏心思地继续欺负她,便拿唇去贴她耳朵:“我订的最后一班。还早。”
舒云脖颈酥麻,说不出话了。
过了会儿,她仰起?头,羞窘道:“可是……”
“可是什么?”梁遇臣逗她,想知道她脸皮这样薄,会说出什么话来。
“没有那个,我们可以下次再……”她声音越来越小,索性?心一横,贴上他耳根。
梁遇臣视线暗了一道,却又有点想笑。
他没想今天怎么样,但她这样直接说出口,反倒把他问愣住了。
他吸了口气,声音像被?砂砾磨过似的,很哑。
他低头,拿鼻尖碰了碰她的:“那出去吃饭?”
舒云一秒复活:“……好!”
他捏捏她脸,弯起?唇角:“出息。”
舒云轻哼一声。
他上身支撑起?来,手臂还撑在?她身侧,背对着?窗外?,他的面容有那么丝昏暗,但眼睛却又清黑如水。
再收拾片刻,两人出门?了。
下楼的时候,梁遇臣依旧走在?她前面,两手抄兜,拾级而?下。
舒云看着?他乌黑的后脑勺,挺拓的肩背,忽地开口:“梁遇臣。”
“嗯?”他正要拐弯,听见她喊,便回?过头来。
他在?她下面一阶,两人身高?并齐。
“给你奖励。”
舒云说着?,往前倾身吻了下他粉色的薄唇。
“谢谢你今天帮我搬东西。”-
五月底,舒云实习完美收官。
结束实习的那一天,她去了趟华勤,庄黎约了她签合同。
华勤的正式工合同一年一续,一般没有什么重大?问题都?会自动续签。
舒云签得?很爽快,倒是有个业务线的发展方向选择,她拿不定主意。
庄黎解释说:“这是最近刚开始的试点,毕竟华勤今年开始转型了,梁总和李总也都?鼓励员工接触多样化的业务线,从?而?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发展路径。”
舒云点点头,华勤改革的消息今年年初开始就没断过。
她偶尔刷手机都?能刷到公众号和某些大?v财经媒体?的推文,探讨华勤此次大?刀阔斧改革的成功率。
舒云开玩笑:“看来我们是第一批小白鼠了?”
“算是吧。”庄黎也笑,“人才晋升是我们人力每年要做的功课。对你们来说是挑战也是机会呀。不过这个业务线选择不着?急,你可以多想想再过来找我填。或者?我给你发邮件,你直接后台勾选也可以。”
“那我还是先考虑一下。”
“行的。”庄黎点头,“事关自身职业规划,好好考虑。”
“嗯!”
签完合同,舒云走出华勤大?楼,她抱着?自己的合同,兴奋地踮了踮脚。
她终于觉得?,脚下那条属于自己的路终于开始清晰起?来了。
六月,舒云生日快到了。
这回?在?杨代梅的强烈要求下,她启程去了趟深圳,母亲想在?深圳给她过二十三岁生日。
大?学四年,她就大?一国庆去过一次,现在?毕业了,有一个月的假期,再不去看看,确实有点不像话。
因而?,她在?回?洛城看望了奶奶后,坐飞机去了深圳。
梁遇臣也还在?华勤亚太,深圳到香港近,到时候她去找他应该也很方便。
下午两点,落地宝安机场。
出了航站楼,便瞧见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杨代梅。
“满满!”杨代梅一眼看见她,像个孩子一样朝她兴奋挥手。
“妈。”
舒云推着?行李箱过去,杨代梅一把抱住她,而?后捏一捏她的肩。
“让妈妈看看你。好久没见了。”她离远些,上下端详一道,面露心疼,又靠近搂住她,手摩挲她的脊背,“妈妈都?三年没见到你了。那时还是大?一,一晃现在?又都?要上班了。”
这些年杨代梅和廖伯伯的生意越做越大?,换了房换了车,给她的生活费也是几万几万地往卡里打。想要弥补她初高?中过的苦日子。
杨代梅眼眶湿润:“瘦了。妈妈打给你的钱都?不用吗?”
舒云看母亲这样激动,鼻子也酸了些,但还是笑着?的:“没有很辛苦,比高?中好多了。一般在?学校就吃食堂,用不了很多钱的。”
“好,好。”杨代梅给她推过箱子,带着?她往停车场走。
家里有司机,开过来的是白色的保姆车,可以坐三排人。
中间那一排有个儿童座椅,是弟弟的座位,杨代梅带着?她坐去做后一排。
“我先把你接了,再去接你弟弟下学。”杨代梅看一眼手机时间,拉着?她的手,“时间刚好。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舒云听见“一家人”这个词,调动笑容,“嗯”了一声。
车在?京港澳高?速上飞驰,舒云看着?两边闪过的高?楼,同样是钢筋水泥,她感觉这里和耀城还是有点儿不同的,而?且更潮、更热。
杨代梅又问起?工作:“工作已经定了?”
她点头:“已经定了。我房子都?租好了。和公司的劳动合同也签了。”
杨代梅听完,眼睑微垂,有点儿遗憾地喔了一声。
舒云佯装不察,她知道母亲一直想她来深圳。
“你婶婶现在?没找你要钱了吧?”母亲面色严肃起?来,“她要再找你,你让她来找我。”
“这些年没完没了地要钱。我把你留在?他们家,生活费我每年都?是多给的,就是怕她对你不好。”杨代梅越说越气愤,“我是真后悔,我应该高?中就让你转学过来。要不是觉得?转学籍太麻烦太奔波,怕影响你高?考……”
“妈,算了。都?过去了。”舒云不愿听这些往事,“我现在?也成年了,自己能拿主意的。”
“嗯!我们满满最争气了,从?小成绩就好。”杨代梅两手合着?她的手,“不像你弟弟,一天到晚就抱着?手机玩,明年就上小学了……”
母亲絮絮叨叨讲着?同母异父的弟弟,舒云听着?,有些放空。
杨代梅说完弟弟,又道:“一会儿遇见你廖伯伯,要记得?喊人。”
“嗯。您放心。”
杨代梅安抚,“不过你也别怕他,你廖伯伯就是不太爱说话,但还是很关心你的,之?前好几次他都?以为你要来深圳发展了,都?准备好给你介绍工作了。”
舒云淡淡一笑,意义匮乏。
她倒不是怵这位廖伯伯,而?是自己太容易成为他们一家人的背景板。
她大?一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终于能见到母亲了。
她高?中就常听婶婶谩骂,说杨代梅在?死了老?公后就二婚傍上了大?款,但她那时住在?洛城,对远在?深圳的母亲组建家庭没有丝毫实感。
直到那年大?一,她下了飞机,看见来接她的母亲怀里抱了个弟弟,那时,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彻底消失掉了。
后来,她没再来过深圳,倒不是嫉妒弟弟,也不是觉得?背叛了父亲,她只是觉得?,身体?里的那个自己,有点疼而?已。
出神间,保姆车已经下了高?速,又绕过几个路口,停在?一所?私立幼儿园前。
杨代梅让她就在?车上等,她下去接帆帆。
舒云说好。
母亲走后,舒云透过车窗看前面的私立幼儿园,很恢宏的建筑,偏现代化欧式风格,门?口豪车和保姆车停了一长串。
她手肘支在?车窗上,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她上的就是家门?口的社区幼儿园,但她爸舒邵波是洛城中学重点班的特级数学教师。那时还挺流行去老?师家补课,她爸也在?家搞了个补习班,但他是免费补,班上的同学觉得?哪没学好的,想来听就来,不想来也没关系,全凭自愿。
她四五岁喜欢在?家里打赤脚跑来跑去,舒邵波怕她打扰学生,就一边抱着?她,一边拿着?白板笔给学生们讲课。
她也不吵,会有学有样地听,或是听着?爸爸讲课的声音,趴在?怀里沉沉睡去。
想起?父亲,舒云嘴角翘起?来。
窗外?,杨代梅牵着?帆帆过来了,她面色有些凝重,而?帆帆看起?来状态也很差。
杨代梅先把帆帆抱上儿童座椅,而?后看向舒云,“满满,帆帆有些发烧,估计是扁桃体?又发炎了。我可能要现在?带他去趟医院。”
舒云一愣,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点头说:“那我自己回?去?您带帆帆去医院吧。”
杨代梅看着?她,很是抱歉,觉得?委屈了女儿。但小孩子发烧也拖不得?,她实在?没有办法。
舒云背上包,“没事,既然帆帆发烧了,那还是快点去医院吧。我没关系的。”
她推门?下了车,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妈,你把……你们家的地址发我一个,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
杨代梅注视着?舒云的脸,可女儿没有展露除懂事之?外?的任何情绪。
那一瞬,她觉得?心酸、无力,却又不知这碗水该如何端平。
“妈?”舒云伸手在?杨代梅面前挥了挥。
杨代梅回?神:“……诶,好。地址我发给你。”
发送完地址,舒云微笑着?习惯性?礼貌欠了欠身,碎发在?阳光里摆了一下,背着?包转身去打车了-
后面的几天,杨代梅之?前说好的出游计划自然没有实现。
帆帆生病了,扁桃体?必须要摘除,做手术前每天都?要去医院打针,杨代梅自然尽心尽力照顾。
她去医院看过弟弟两次,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对父母总有近乎执拗的占有欲。
帆帆不乐意杨代梅和她说话,杨代梅和他讲道理,但他只是哭;杨代梅没办法,她抱歉地看着?女儿,要她先回?家待一段时间,如果要出去玩,她给她报销。
舒云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说:“妈,您别太累了。家里不是有阿姨嘛,让阿姨来照顾,您也可以换着?休息。”
杨代梅:“阿姨照顾我不放心。毕竟也是个手术呢。”
舒云点点头,没说话了,她知道母亲的性?格,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
而?他那位廖伯伯忙于工作,很少着?家。
有一次,两人在?客厅里碰上,廖伯伯见她在?家里,很是奇怪,问她怎么不去医院看帆帆。
舒云不知该怎么答。
“帆帆爱闹腾,但小孩子都?这样,你成年了,让着?弟弟一点。”廖伯伯说。
舒云闻言,点头:“嗯。”
等廖伯伯拿完东西离开,她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无所?适从?地吐出口气。
那头,梁遇臣在?亚太的董事会开完了,但也没闲下来,继续投入后面的工作里。
晚上,两人通电话,他听她声音不对,“怎么了?”
舒云躺在?客房里,望着?天花板:“深圳不好玩。”
“那来香港?”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背景音里的人声褪去,只有悠长的小提琴音。
“你在?哪呢?”她爬起?来问。
“一个生意局。”
舒云抿抿唇,为难道:“你也好忙。我再待几天吧。”
梁遇臣换只手拿手机:“你来找我我就不忙了。”
舒云绕着?睡衣裙边,再次仰躺进床里。
她望着?虚空,轻声问他:“梁遇臣,你说,我弟弟生病了,我妈忙着?照顾。我现在?突然想走,会不会不太好?”
梁遇臣那边安静了会儿,他判断着?她此刻的情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孤独得?很。
他问:“我来深圳接你?”
舒云心里一抽,几乎立马就要答应了。
她确实有点想走,但又抹不开面儿。
这些天母亲在?医院一日三餐都?给她打电话,问她吃了什么要不要去哪玩,语气小心翼翼得?怕惊扰什么似的。
如果她提出要走的话,杨代梅肯定会伤心的。她不想母亲伤心。
“算了,我再待几天就过来。”舒云说。
“行。”梁遇臣那边有人在?喊,他回?头望一眼,颔颔首,转回?身:“你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嗯?”
“知道啦。”
直到生日那天。
早上一起?床,三人宿舍群里,高?诗琪和方杳就发来了生日祝福。还有一些常联系的好友,也都?有来问候。
但可惜,这一天帆帆刚好要做扁桃体?手术,杨代梅一直在?医院陪着?。
毕竟小孩子身体?重要,可当她真的要在?这个陌生的别墅里独自过生日,她忽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下午,舒云在?微信上和杨代梅发了消息,一个人出了门?。
她带了港澳通行证,准备去华勤亚太找梁遇臣。
傍晚,她过海关进了香港,换点港币,做巴士去中环。
暮色四合,街道宽宽窄窄,有的道路尽头能直直望见深蓝的海港,天边灰紫色的夕阳绚烂温柔,街道两旁的霓虹渐次亮起?,城市以另一种色调鲜活起?来。
舒云吹着?晚风,对着?手机导航在?中环那块弯弯绕绕。她方向感不太行,而?且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二月,她跟着?梁遇臣,下了机场就有司机来接。
这回?自己过来,只觉得?这儿的街道就和迷宫一样,一条街套好几个巷子,人们讲着?粤语和英语叽叽喳喳地路过。
舒云站在?路边,夜幕下,高?耸的大?楼已经溶进夜色。
灯光迷离,她的心情空洞而?沮丧。
忽地,手机震动一瞬,梁遇臣给他发了消息:【今天维港这边有无人机表演。】
梁遇臣:【想来的话,我来接你。】
……
梁遇臣发完消息,便重新?投入应酬。
他知道她最近都?在?深圳陪家人,也没指望她立刻回?。
这是内地和香港政府一齐牵头,举办的行业联合周年晚宴,很多社会金融机构、实体?企业家还有新?闻媒体?都?会来。
晚上的无人机表演,也是为了庆祝联合会成立二十周年。
晚宴人多,都?是熟面孔,梁遇臣坐沙发那和几位合作方寒暄,“第三季度的项目内容在?管理流程上会更加细化……”
正说着?,兜
依譁
里手机震动,舒云打了电话过来。
他瞧眼手机,起?身冲一行合作方颔了颔首:“失陪。”
梁遇臣扣上西装扣,走到相对安静的外?廊。
接起?电话,她那头道路上的风声车流声便灌了进来。
他听她良久不出声,“舒云?”
舒云蹲在?路边的路牌下,她“唔”了一声。
她吸吸鼻子,掩盖着?自己低落的情绪,笑一笑:“怎么现在?有无人机表演啊?最近又没什么重要的节日。”
“这边有个晚宴。主办方弄的。”
他记得?她之?前跨年的时候带她去长江大?桥看烟花,即便只看了后半场,她也高?兴。
无人机表演也五彩斑斓的,他想她应该会喜欢。
“噢。”她低低应了一声,又没讲话了。
梁遇臣自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强颜欢笑,他没多问,只说:“想来吗?”
好一会儿,她那头才蔫蔫出声:“其实我到香港这边了,我本来想突然出现给你个惊喜的。”
梁遇臣蹙了蹙眉,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你在?华勤亚太?”
“没。我好像迷路了,这儿太绕了……”
她语气闷闷的,说不清是在?抱怨自己还是在?抱怨道路。
梁遇臣:“你给我发个定位。站那别动,我来接你。”
话落,他又叮嘱,“注意安全。站在?人多的地方。”
男人的嗓音清晰磁沉,轻而?易举就能充实她那颗摇摆晃动的心。
舒云心跳着?,用力而?呜哝地“嗯”了一声。
说完,两人都?没挂电话。
梁遇臣在?等电梯,他听着?她那头少见的沉默,正想说点儿什么逗她开心的时候。
“梁遇臣。”她已先开口。
“嗯?”
舒云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低地说:“我好想你。”
“每一天,我都?好想你。”
下潮涨
[她生命里, 竟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暗自调动这样盛大的一场灯光,只为她一句“开心”。]-
舒云蹲在路边, 等了?大概十分钟, 一辆双牌照的商务车停在了?路边。
后座,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推门下来。
舒云眼?睛一亮,赶忙起?身, 朝他跑去:“梁遇臣!”
梁遇臣停住脚步, 斑斓的?夜色下, 她如同一片雪花飞扑进自己怀里,女孩发?梢裹挟晚风,就这么毫无保留地砸在他心坎上。
梁遇臣稳稳接住她。
舒云脸蛋埋去他衣领里, 咕哝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梁遇臣摸摸她头:“我?就在这附近,离得不远。”
“噢。”她点点头,扒拉着他不动。
“先上车?”他问。
“好——啊, 等等, ”舒云抬起?头, 小脸一瘪, 还有点儿可怜, “我?腿蹲麻了?。”
说?着,她从他腰上收回手, 改为扶住他肩, 单脚蹦跶着。
她肩上挎着一个链条小方包,随着她跳动, 链条肩带滑落下来?。
梁遇臣一手扶着她, 一手给她拿过包,挂在自己臂弯里。
“好麻好麻!我?再也不蹲这么长时间了?!”她像只搁浅翻腾的?鱼。
梁遇臣半抱半扶地带她去车边:“你蹲这么久感觉不出腿不舒服?”
“没?。”她方才?净顾着出神, 脑子里那?样乱,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腿麻了?。
过了?会儿,她忽地说?:“可能人都是在缓过劲儿后,才?意识到刚刚不舒服吧。”
她这话闷闷地,像是在隐喻什么。
梁遇臣瞧她一眼?,而她抿着唇,眼?睑微垂,里头清润得像下了?场雨。
两人上车,他看眼?窗外:“怎么还迷路了?,上回不是带你来?过这儿?”
他话里的?上回应该是指新年两人独自来?出差。
舒云弯腰揉腿,“其?实我?感觉我?就在华勤附近,但又走不到楼底下,好像被一个公园隔住了?。”
“你绕后头去了?。”梁遇臣说?,“华勤后门就对着这个公园。”
司机发?动汽车,在路口?拐弯。
梁遇臣抬抬下巴,指给她看:“你看。”
舒云抬起?头,看见公园倒退,华勤Halori的?招牌在一水的?霓虹灯里显眼?起?来?。
她凑去看他那?侧的?车窗:“难怪。下次来?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梁遇臣收回目光落去她身上,她上身穿的?蓝白条纹的?短款贴身T恤,下面是高腰半裙,一条细细的?编织皮带穿在腰间。
她继续弯下腰揉腿,后背T恤上移,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腰线,中间脊柱沟微微凹下去一点。
“脚还麻?”他开口?。
“不麻了?。但好像有点抽筋。估计是蹲太久了?。”舒云伸展小腿,皱着脸“嘶”了?一声。
梁遇臣不知在哪按了?一下,两人中间的?扶手自动收起?,同时,他往前喊了?声司机的?名字。
司机会意:“是。”
随后,车内隔板升起?,形成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哪儿抽筋?”梁遇臣往她的?方向挪了?些,伸手往下握住她小腿放到自己腿上。
舒云一惊,有点想收回来?,却已被他捏住脚踝。
他明明看上去没?用什么劲儿,但她确实又挣不开他。
“你……”舒云脸一红,这个姿势太奇怪了?,她轻轻挣动,又怕动静太大被前面的?司机听见。
“怎么?”男人禁锢着她的?小腿,佯装无事发?生。
舒云踢腾,“你不怕我?给你把?衣服蹭脏了??”
“脏了?换新的?。”
“……”
有钱人的?生活可真随意。
梁遇臣看她瘪气,牵牵嘴角,没?再逗她,一手固定她的?小腿,一手捏着她的?脚踝缓慢旋转。
他指腹温热,蹭得皮肤痒痒的?。
舒云几次忍不住想把?脚抽回来?,但他摁着,她也没?办法。
这个姿势太别扭了?,她两腿分开,一只腿搭他身上,怪羞耻的?。不过被他慢慢揉着、旋转着,抽筋的?拧痛缓缓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幽微隐秘的?酥麻。
可男人面色寻常,路灯从他身上划过,垂眸的?侧脸和办公时没?什么区别。
舒云瞧他专注的?眉眼?,以及骨节分明的?手指,她想起?一些心燥的?回忆。
“好些没??”他忽然看向她。
舒云一秒躲闪,抠着手指嗡嗡:“好多了?好多了?……”
察觉他手下力道松缓,她瞬间抽回小腿,抚一下裙身,直愣愣坐好。
梁遇臣手中一空,不由看她一眼?。而她慌忙别过头,跟躲什么似的?,染着红晕的?脸倒映在车窗上,他尽收眼?底。
梁遇臣淡淡一笑,没?话好说?她。
不一会儿,车重?新回到晚宴的?酒店楼下。
巨幅的?海报和鲜花立在门口?,“二十周年”的?庆祝字样很是显眼?。不少人还在走红毯,媒体?们也围绕着在门口?拍照。
舒云心里怔愣,没?想到这晚宴阵仗这么大,“这是那?个有无人机表演的?晚宴?”
“嗯。”
她回头,重?新将?梁遇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他今天穿的?藏蓝色西服,里头配了?同色系的?马甲,甚至领带结下面还戴了?领针,整个人气质翩翩,正式程度可见一斑。
他方才?来?接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这一身挺好看的?,斯文矜贵却又暗藏锋芒。
她又看看自己身上卡哇伊的?短袖半身裙:“……”
舒云有些迟疑:“我?也去?”
他颔首:“一块儿去。”
“可我?衣服不合适呀。”她小声,“哪有穿短袖裙子去晚宴的?。”
正说?着,酒店的?门童过来?开门了?。
梁遇臣扣上西装扣:“没?事,先进去。我?一会儿让人给你拿一件过来?。”
“噢……”
两人下车,梁遇臣带她绕开媒体?拍照的?地方,直接坐电梯去楼上房间。
舒云看着电梯里的?两人的?倒影,意识到什么:“你晚上在这儿住?”
“嗯。这几天住这儿。主办方给出席的?人都订了?房间。”
她眨眨眼?,看着楼层上升,下意识感叹:“那?办一个这样的?晚会,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几千万。”
“……”
可真便宜呢。
舒云腹诽着,电梯到了?,梁遇臣带她走去房间,刷卡开门。
套房的?灯光自动亮起?,里头铺了?厚厚的?地毯,灯带藏得很深,温柔却不幽暗。
舒云走进去,一眼?瞧见办公桌上他散落的?文件和笔记本电脑。
“你平常在香港也住这儿?”她转回身,惊讶,“不会睡所里吧?”
不过料想他工作狂的?性子,经常熬夜开跨国会议的?,也不是没?可能。
“也住酒店。”他说?,“不过不是这一家,是上回你来?亚太住的?那?一个。”
末了?,他倏尔一笑,补充道,“就你喝醉酒的?那?晚。”
“……”
酒醉的?那?晚她干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那?是他们故事的?正式开始。
舒云嘴巴一堵,默默瞪他一眼?,瞪完,自己的?脸也热了?。
梁遇臣看她这小表情,一时心痒,正想做点儿什么,往前一步,门铃先响了?。
秘书过来?送衣服。
一共三套礼裙,黑色、白色、香槟色,梁遇臣将?衣服铺在沙发?上等她挑。
舒云挑了?香槟色,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今天的?领带是这个颜色,站一块儿会更搭配。
“只是,这个裙子是……你现买的?吗?”舒云有点拿不定主意,她没?记错的?话,这三件应该是这个奢牌的?春季新款,每一件都是五六位数往上走。
“现买就带你去商场了?。时间来?不及。”梁遇臣抬抬下巴,“这是他们品牌送的?。上个月和他们集团签了?个长期合同。”
那?时合作方当?签约礼送来?的?时候,很多女高管都去挑了?一件,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就按照她尺码三种颜色都留了?。
舒云点头。
心里却想,职位高就是好,全是隐形福利。她什么时候也能混个高管当?当?就好了?。
抱上香槟色的?礼裙,她进去房间,而后警惕地将?他推出去:“我?要换衣服,你不许看。”
房门关闭,梁遇臣:“……”
这还是他卧室呢。
舒云换完出来?的?时候,梁遇臣正站客厅和人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森疯狂批判他:“喂,你人哪去了??留我?一个应付这么多人?以前这种重?要场合你从不半道缺席的?……”
“我?好了?。”身后传来?舒云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
女孩站在灯下,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拨弄胸前围着的?,蝉翼一样的?轻纱,裙摆并不长,垂落到她膝盖下方的?位置,裙下两条腿白皙而笔直。
梁遇臣第一次见她穿这样显身材的?亮片礼裙,她偏瘦,却并不骨感,腰身微收,脖颈修长,浑身上下匀称得没?有一丝赘肉,肩头圆圆的?,却又能看见锁骨末尾的?小尖尖。
她不施粉黛,只薄薄涂了?层口?红,眼?睛却被光线晕染出三分皎洁。
他安静瞧了?好一会儿。
舒云没?听见他声音,抬头,见他举着手机,赶忙噤声,用嘴型问:“我?没?打扰你吧?”
电话那?头林森还在怒号:“梁遇臣,你这个月高低给我?发?两份工资。”
“没?有。”
他回的?是舒云的?话。她没?打扰他。
“……”林森停顿一秒,咬牙,“行,你够狠。”
梁遇臣这才?注意到电话里的?动静,他一句话没?说?,直接给他挂了?。
他提步向舒云走去。
舒云伸展一下脖颈,感受礼服贴合度,“还挺合身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尺码的??”
“你说?呢?”
他低声,手却无意识摩挲上她的?腰线。
亲亲抱抱这么久了?,他心里不可能没?数。
舒云不说?话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这样深黑,料想后面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
她拈一下裙边,抬脸问他:“好看吗?”
梁遇臣捏捏她脸,低头吻她嘴唇:“好看。”
舒云手推一下他胸膛,“我?刚补的?口?红……”
他力道收紧,两人腰腹紧贴着,他阴影暗下来?:“一会儿再补。”-
又磨蹭一会儿,两人下到晚宴的?那?一层。
电梯停在五楼,门一开,就看见红毯一直通向大厅。
巨幅海报和赞助商占了?一整面墙,花团锦簇的?,很多商界名流在那?握手合影。
舒云正四处看着这儿的?人,她刚刚似乎看见了?好几个他们学校的?杰出校友。
梁遇臣见她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微微低头:“看谁呢?”
“我?们学校的?校友。”舒云往赞助商海报那?指了?指,“就那?个戴圆眼?镜的?,他的?公司已经B轮了?,我?们院里老师讲课总爱拿他当?素材。我?之前好像还拿过他的?奖学金。”
梁遇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太眼?熟,便收回目光。
他问:“你怎么没?拿过我?的?奖学金?”
“你赞助的?不是挑战杯吗?那?个我?参加过一次,竞争太大了?,我?认识的?人里就姚少池得过金奖。”
又听见了?不想听见的?名字,梁遇臣没?出声。
舒云说?起?这个,“你奖池设置得太大了?,金奖八万块钱呢,大家都很卷的?。”她怀念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我?当?时那?一届挑战杯应该和他组队的?,说?不定我?也能蹭个金奖。”
“……”男人瞥她一眼?,掐了?把?她的?手。
舒云看他眸色幽幽,赶忙安慰:“你放心,我?和他一直都只是朋友。”
梁遇臣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看眼?腕表,已经快八点了?,他问:“晚上吃东西了?吗?”
“还没?。”
他点头:“一会儿去自助席吃。”
“嗯。”
说?着,两人进场。
外面的?排场已经很大了?,进了?里面才?知道是真的?金碧辉煌,比偶像剧里拍出来?的?更有质感,也更浮华。
梁遇臣带她去自己坐的?长沙发?那?一块。
一路上,他余光就瞧见她左晃晃右看看,明明前半小时她还可怜巴巴蹲在街口?,此刻又将?那?点儿不愉快抛诸脑后了?。
她性子一向如此,他勾勾嘴角。
不远处,林森看见他,放下酒杯过来?:“哟,您老终于舍得回来?了?。”
梁遇臣只当?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淡淡应了?一声。
林森看见舒云,打招呼:“cloudy好。”
舒云赶忙点头,虽然现在知道林森他们俩的?事了?,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林总。”
“客气。”
林森指指梁遇臣:“cloudy你回头管管他,不能让他再这么翘班了?。”
舒云不禁逗,脸蓦地一红。
梁遇臣则睨他一眼?,意含禁止。
他往长沙发?那?块儿看去,问:“聊得怎么样?”
说?起?正事,林森严肃起?来?,“你走后,德威的?钱栋成就过来?了?,他给汇通的?报价是我?们的?一半。他们压价太低了?,客户很有可能会更改意愿选择德威。”
梁遇臣不予评价这种手段,长期给自身压价或许能迎来?一时的?市场,但不是发?展的?长久之道。
他唇角泛起?几许讽刺的?弧度,没?有说?话。
林森:“半价v的?称号真不是白来?的?。”
舒云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半价v?”
林森解释:“德威总半价抢我?们项目。而且威的?拼音首字母砍一半,w就成了?v。还刚好和威同音。你说?巧不巧。”
“……”
舒云卡壳半秒,回过味来?,好冷的?行业笑话。
聊完基本情况,梁遇臣带她坐过去。
一众人见梁遇臣来?,起?身握手,有人想把?中间的?位置让回给他。
他委婉拒绝,领着舒云坐去边上两个人的?位置。
舒云瞧一眼?这边的?人,好几个她都在上次的?商务会所里见过,估计是华勤的?长期合作客户。
一旁有侍应生过来?添酒,舒云眼?睛一亮,接了?只细长的?高脚杯。
梁遇臣目光看过来?。
她眨眨眼?,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就喝一点点。”
他没?说?什么,往旁边的?自助餐区抬抬下巴:“你要饿了?可以去那?拿点吃的?。我?谈点事儿。”
“好。”舒云点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陪他参加应酬的?场合了?,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挺喜欢听他讲生意上的?事。
梁遇臣在和那?位接受了?德威半价的?汇通的?徐总说?话:“德威在咨询方面的?渊源与实力还达不到与我?华勤同台竞争。”
“德威做不到的?,华勤可以。”他淡笑半声,专注地看着徐总,“毕竟,徐总也不会希望半价付给德威后,问题仍得不到解决,或是交付后新问题彰显,最后又要来?原价和华勤签合同吧?”
徐总好一会儿没?言语,似乎在斟酌。
梁遇臣也不催,淡然自若地等待。
这也是华勤这几年一直站在行业龙头的?根本原因。实力。
如今国内的?事务所更偏向传统的?审计业务,只有华勤在改革,扩张咨询板块的?占比,发?展多样化的?业务线。
她知道,他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但路程的?凶险也不言而喻。
舒云想起?之前虞饶给自己发?的?的?那?份业务线选择意向表,这一刻,她好像知道该怎么选了?。
回过神,沙发?对面的?那?位徐总沉思几秒,做了?决定,朝梁遇臣递出手来?。
梁遇臣笃定一笑,也递出手去:“徐总明白人。华勤不会让您花冤枉钱。”
徐总:“后续就麻烦梁总了?。”
德威半价插足的?小插曲不费吹灰之力地被扭转,舒云看他冷静而成熟的?侧脸,看来?她后面也要努力了?。她在心里和自己说?。
后面,他们又聊起?其?他领域的?事,没?再谈项目了?,舒云肚子饿得慌,戳戳他胳膊,说?自己吃东西去的?。
梁遇臣抬手给她顺一下肩头轻纱一样的?装饰,“好。我?一会儿来?找你。”
“嗯。”她应一道,站起?身又冲还坐着的?一行人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助餐区。
沙发?上有人开玩笑地打探:“梁总交女朋友了??”
“是。”
这里坐着的?只是华勤的?合作方和客户,除了?林森,没?有所里的?人。梁遇臣毫不掩饰地承认-
舒云走去自助餐区,拿了?夹子和盘子,在白色长餐桌前游走。
她拿了?几只水煮虾还有奶油浓汤和冰淇淋,餐区这一块很宽敞,一边还有一排用餐卡座。跃层的?落地窗空阔干净,将?外面维港的?夜景收揽于玻璃之间。
舒云正在看吃的?,她独自一人,气质干净,香槟色的?裙摆贴身而飘荡,在男男女女的?社交场里很是扎眼?。
忽地,一个男士绕到她身前,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微笑着递给她一张名片。
舒云一愣。
晚宴社交互换名片是很正常的?事,可她这个层级哪有名片,只好先放下餐盘双手接过,看见上面写着“xx科技销售经理”的?字样,而后抱歉地说?:“抱歉我?没?有名片。”
男士似乎早料到,顺势说?:“那?可以加个微信吗?日后工作上或许有交流。”
“好呀好呀。”说?到工作,她毫不设防,大大方方亮出自己的?微信名片。
加上一个后,像是打开个口?子,陆续又有不少人来?找她加微信。都是一样的?套路,先递名片,见她没?有东西交换,再好言几句加上微信。
慢慢舒云也品出一点被广撒网的?感觉。毕竟社交场,人人都是鱼。
她脸上刺了?一道,为自己方才?的?天真,以为别人真的?后续会和她展开业务合作的?想法而羞愧。
后面还有人来?递名片加微信,她便礼貌婉拒,收好已经接受名片,端着餐盘坐去卡座里。
临近十点,落地窗那?慢慢聚集了?一些人,无人机表演快开始了?。
梁遇臣那?头谈完了?事儿,他起?身扣好西装扣,同合作方和客户握完手,往舒云的?卡座走去。
刚一走进,就瞧见她面前放着基围虾、奶油汤,以及一碟哈根达斯,他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稀奇的?搭配:“海鲜、热汤配冰淇淋,不怕闹肚子?”
舒云剥着虾,她底气十足:“我?不像你,我?身体?好着呢。”
“是么。”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什么时候体?力也加强一点就好了?。”
“……”舒云被他带歪了?,想起?之前在他别墅的?浴室里发?生的?事,脸稍稍一红。
这人真是……顶着张扑克脸,说?话却时不时就不正经一下。
“你吃虾吗?我?给你剥一个?”她问。
梁遇臣摇头:“不了?。”
舒云嘀咕:“你也太自律了?,晚上少吃一点不会胖的?。”
“不是自律。我?有点海鲜过敏。”
她“啊”一声:“难怪团队吃饭,你都不怎么吃虾啊蟹啊的?。”
几乎每一次,他碟子里是最干净的?。
梁遇臣好笑:“难道不是因为我?要谈事情?”
舒云一噎,又感觉确实是这样,他要么就是在和客户沟通,要么就是在和李宗然聊安排。
她继续剥虾壳,面前的?碟子很快成了?小山,她突发?奇想道:“那?我?要是吃了?虾,再亲你的?话,你会过敏吗?”
梁遇臣正喝着水,差点被呛到,他放下水杯:“那?来?试试?”
舒云秒怂:“算了?算了?,真把?你弄过敏了?怎么办,我?要负责的?……”
男人闻言,莞尔一笑,没?话好说?她。
她埋头吃完东西,两人正要一块去窗边等无人机表演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杨代梅。
舒云面色一顿,拉住他:“那?个,我?先接个电话?”
梁遇臣看她微抿着唇,猜到是她家里人的?电话。
他点头。
舒云划开接通键,转身往外走了?两步。
听筒里溢出杨代梅的?声音:“满满,家里的?阿姨说?你没?回来?,你不在家吗?”
梁遇臣听见这一句,不由抬眸。
满满。她的?小名?
舒云轻声答:“嗯。我?去香港那?边玩了?,我?下午微信上给您发?了?消息的?。”
杨代梅松口?气,原来?是去玩了?,她道歉说?:“妈妈没?时间看手机,你弟弟今天做手术,妈妈没?办法,忽略你了?。”
“没?关系的?。您先照顾弟弟吧。”
“你弟弟刚刚睡着了?。”杨代梅在病房疲惫了?一天,此刻还在医院,“你在香港玩也好,多逛逛,回来?妈妈给你报销。还有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啊,就是今天!你看我?这记性,满满抱歉,妈妈忘记了?。”
“没?事没?事,”舒云赶紧说?,“妈,就一个生日而已,不重?要的?。”
杨代梅很是自责,她本来?就是想让女儿来?深圳过生日的?,可现在……
电话那?头,帆帆不知是不是被她们的?说?话声吵醒,又开始哭闹。杨代梅举着手机过去哄帆帆。
舒云听着着刺耳的?哭声,她在电话这边都觉得难以忍受,她不知道母亲这几年二婚,是怎么过来?的?。
“满满,那?妈妈先挂了?。生日快乐,礼物等你从香港玩完回来?补给你,好不好?”
“礼物不重?要。妈你注意休息就好了?。”舒云担心地说?。
杨代梅:“诶,好。”
电话终于挂断。
舒云拿下手机,在原地怔了?会儿神,想起?还有无人机表演,她转身小跑向梁遇臣。
梁遇臣还插兜站在原地等她,见她过来?,目光瞧了?眼?她微垂的?眼?睑,“打完了??”
“嗯。”舒云抬眸,眼?底是一种少见的?低落与平静。
她目光越过他肩头,瞧见落地窗那?全是人影,最佳的?观看视野已经被占满了?。
“这……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了??”她瞪大眼?,刚刚喝汤吃冰淇淋的?时候都没?几个人,还以为大家都不稀罕呢。
“快开始了?。”
梁遇臣说?着,牵着她走去偏僻一点的?落地窗的?位置。
视野一般,但胜在安静,不在人堆里。
舒云站到窗边,玻璃浅浅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远处海港高楼金碧辉煌,霓虹鉴照夜空,连底下的?海水都金光粼粼。
舒云看着城市的?绚烂,提不起?精神。
她脑袋有些耷拉,微微往前,额头抵上前面的?玻璃,她悠长地叹口?气。
她其?实并不伤心,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这次接完母亲电话,不知怎的?,她情绪有点儿把?控不住。
梁遇臣看她跟一朵快要下雨的?积雨云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手揽着她肩,把?人带进怀里。
舒云脸蛋撞进熟悉而坚实的?颈窝,她下意识伸手回抱住他。
他身上的?气息仍旧清苦熨帖,她深吸几口?气,像汲取能量一般,而后满足地蹭蹭他脖颈。
梁遇臣被她蹭得有些心猿意马,手拍拍她背,提醒:“你的?无人机表演开始了?。”
舒云才?顾不上无人机,她踮起?脚尖,飞速亲了?一口?他的?脸蛋,而后缩回去,悄悄环视一圈,感觉应该没?人看见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梁遇臣这回也蹙起?眉,毕竟是公共场合,边上还有那?么多人站着。
他训诫地捏了?下她的?脸,却又舍不得用力。
舒云不依,她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的?闹腾劲儿,在他要收回手的?时候,她又追上来?,亲了?口?他的?掌心。
男人不淡定了?,他眸色幽暗,锁住她两只手,低声:“回去收拾你。”
舒云则搞怪地冲他吐了?下舌头。
梁遇臣舔了?丝后牙,没?接茬了?。
窗外,几百架无人机已经起?飞,配合维港的?夜景,变化出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形状,主题自然紧扣联合会二十周年。
梁遇臣对这个没?兴趣,但陪着她,竟也认真看了?看。
快到尾声的?时候,他目光转去她脸上。
她微抬小脸,很是专注,蜉蝣一样的?灯光落在她眼?底,晶莹剔透的?。
“你今儿生日?”他低低出声。
她睫毛颤了?下:“嗯。”
“我?怎么记着你简历上填的?不是这个日期?”
舒云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简历,解释道:“简历上那?是为了?和我?的?身份证保持一致。当?年上户口?的?时候我?爸给填错了?,后来?就都是错的?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这样的?话,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我?的?真实生日。比如我?的?男朋友现在不就知道了??”她弯着笑看着他。
梁遇臣勾勾唇角:“油嘴滑舌。”
手下却牵紧她。
“不过,这个生日好没?实感。”她踮踮脚活动一下身体?,遗憾地说?。
梁遇臣望着外面夜空里的?无人机,想到什么,转头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会。”
他松开她的?手,走向落地窗中央那?几个穿着黑色工作服、带着大设备箱的?人。好像是主办方请来?的?无人机编程团队。
梁遇臣和他们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点了?点头。
他折身返回。
舒云好奇:“你刚刚和他们说?了?什么呀?”
梁遇臣看着她,眼?底带点笑:“秘密。”
舒云轻哼一声:“什么秘密,还不能和我?说??”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心微微一跳。
几分钟后,无人机表演结束,灯光灭了?下去,落地窗前不少人散开离场。
梁遇臣忽然出声:“舒云。”
“嗯?”
“上次在南城,我?是不是只带你看了?半程的?烟花?”
“诶?”她没?听懂,但好像又预感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
他微抬下巴:“我?拿这个补给你。”
话落,已经熄灭的?无人机又重?新亮起?,窗下散开的?人们见还有表演,便又放慢脚步停下。
夜幕下,无人机排列成一个云朵的?形状,色彩斑斓,画面从一朵在下雨的?积雨云慢慢雨停,而后变成彩虹,最后呈现一个“Happy Birthday”的?英文字样,灿灿地停留在夜空里。
这也是联合会的?二十周年庆,在场的?来?宾对这个生日祝福没?人存疑。
梁遇臣扭头看向她,桃花眼?清黑如常,眼?底交映着她熟悉的?余温。
“满满,生日快乐。”
那?是他第一次喊她满满,也是他第一次假公济私。
为她生日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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