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山神外表一模一样,不过恶念冷面,神态恣意放纵,而祂面容疏淡,克制沉稳。
他们一左一右将莺时拉住,僵持在了这里。
莺时左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
“你来的可真及时啊。”恶念几乎咬牙般的说,心中隐约有些懊悔,早知道刚才就不和莺时说那些话了,该直接带走才是。
只是……祂看着莺时,祂实在是太想和她好好说说话了,这漫长的时光,她们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可她们从没有这样好好说过话。
伯崇没有和他废话的打算,虽然是借口,但这的确是祂贪恋莺时的恶念。
祂了解自己,自然也知道恶念会对莺时抱着何等的独占欲和痴迷。
抬手直接攻击而去,恶念急急躲开,然而伯崇远比祂要更加强大,只是一刹那的时间,祂就挨了好几下攻击。
祂其实可以躲开的,但祂舍不得松开莺时的手,便硬生生抗住了。
祂看着莺时,满是不舍。
伯崇来了,祂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没人比祂更了解本体的强大。
最后的时间,祂想多看看莺时。
“莺时,不要忘记我。”
留下这句话,祂化作一团星光,被伯崇收进掌心之中。
莺时自始至终安静的看着,在听到这句话后,目光却仍旧忍不住波动了瞬间,随着那团黑色的星光,落在了伯崇身上。
“山神大人。”她低下头,温和而安静的见礼。
“山神大人!”山神印高兴的说,瞬间飞落在伯崇身上,正想和祂好好说说这段时间的事,眼前一黑,它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山神大人给收了起来。
!!!
山神印转了一圈,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安静下来。
山神大人竟然一句话都没和它说,要知道山神大人虽然疏淡,但从不傲下,面对它们这些下属时也会耐心回答一两句的。
这次竟然这么匆忙,肯定是想和莺时好好说说话。
没想到山神大人竟然对小兰花有这种想法。
不过想想也正常。
山神印飘着又转了一圈,小兰花可是在山神大人的神像掌心长大的,太皓山无数小妖,也只有她而已。
“莺时,看着我。”伯崇拉起莺时的手,低头看她,温和的说。
莺时心间一颤,慢慢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后眼睫不由一颤,心中纷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人,”她最后只唤了一句,话语出口才觉声音太轻,恭敬不足,过于轻柔。
这不是面对山神大人该有的态度。
莺时心中有些懊悔,又有些涩然,山神大人那样尊贵,她岂可这样对祂。
祂抬起手,轻轻顺过莺时的乌发。
莺时心中一跳,忍不住看他,心中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她又叫了一声。
怎么这么乖,又这么傻。
祂心中叹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紧莺时的手,对她微微笑了笑,说,“莺时,我们回家。”
“好。”
莺时下意识回答。
祂牵着莺时,离开了这片星空。
空间在祂面前如无物般,任由祂穿过一层层空间壁垒。
莺时被祂庇护在内,感受不到空间的威势,她目光忍不住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有些怔然。
黑色广袖垂下,上绣山川云纹,星辰日月做辅,环绕山川,奉其为主。过往的无数年,她曾经无数次看到过这一幕,而那时候,她都是眼神低垂,从不敢直视,但现在,这只袖下的手牢牢的牵着她,如同在拿着什么珍宝一样。
映衬之下,她的青色绣兰花纹广袖,既清且淡,实在是和对方的雍容尊贵不般配。
一个个空间被踩在脚下,她们往维度之上走去。
远远的,一片大山浮现在眼前,随着她们的前进渐渐从虚幻变得真实,最后清晰的撞入莺时的双眼。
太皓山。
她回来了。
莺时近乎叹息的想。
太皓山依旧这样宏伟壮丽,千山万壑,层峦叠嶂。
位于维度之上,镇压无数世界。
它古老而尊贵,由它蕴生而出的山神亦是如此。
山川之中,万物俯首,向归来的神明见礼。
“尊上。”
“尊上您回来了。”
“尊上,呀,莺时!”
山中诸位大妖和修士全都上前,迎接山神,看见莺时后都不由惊喜起来,等看到伯崇竟然拉着她的手,便又带上了震惊。
莺时微微一笑正想跟他们打个招呼,看见这个眼神后心间一跳,忙就想抽回手,却反被伯崇握的更紧。
“退下。”伯崇吩咐一句,拉着莺时一步走出,便出现在了山神像前。
众人被抛在原地,互视一眼后,皆都若有所思。
“我就说,山神大人对小莺时不一般。”满头银发的狐妖微微一笑,眉目流转,妩媚妖娆。
“没想到,没想到。”有人摇头。
“看来我们太皓山要迎来一桩喜事了。”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男人轻挥拂尘,慢声细语了一句。
维度之上,一切之始,是为鸿蒙。
这里不止太皓山,还有很多古老的存在,以及生活在这里的生灵,有神,有仙,有天宫仙门,妖魔鬼怪。而在这些存在里面,太皓山也算的上是最古老尊贵的那个。
没人想到,这位神灵,竟然会对一个小妖动心。
“山神大人高兴就好。”这些人都托庇于太皓山的护佑之下,自然希望山神能得偿所愿,只是她有些好奇,“山神印呢?真想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几个人神情一动,她们也很好奇。
山神像乃太皓山生出灵智,也就是伯崇时,自发蕴生而出,并不十分高大,安静的坐立在山间,一如它的主人般,不喜张扬,更爱沉静。
周围都是一些没有开智的花木山石,因为伯崇喜静,所以若是它们开了智便会被移走,新的一批很快会在山神的泽被下再次长成,唯一的例外,是黑色山神像掌心的那株兰花。
碧绿的枝叶舒展,随风轻动,被山神像捧在胸口处,遮住风雨。
曾经有很多人不解,为何莺时会是例外,最后只得猜测因为她性子安静,莺时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后,再看见这一幕,她心中忽然不可遏制的生出许多别的念头来。
“莺时,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山神像前,伯崇转身看着莺时。
莺时怔然,想起当初,脸上不由浮现出怀念来。
“记得。”
她本是个小世界中的凡女,那年大灾,她被村人献祭给山神,希望得到庇佑,而那山神自然是伯崇。后来一切平息,她守着山神庙直到老死,谁知再次醒来,却成了兰花小妖。
这是山神的垂怜,莺时一直很感激山神。
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急促的跳动了几下,下意识看向伯崇。
山神很古老,但这些年下来,被他从小世界带回太皓山来的,只有一个莺时。
不得不说,这种与众不同的唯一,很容易让人生出遐思。
其实有些事情早有痕迹,若是细究,自然能发现端倪,山神大人对她有过太多的不同,莺时清楚的记得,可她从来不敢细究,怕自己自作多情,心思卑劣。
山神大人是何等的尊贵,人家只不过是行了一善,便要由她如此揣度,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让人生厌了些。
“当初我将你带回来时,我想过要给你找个什么寄身,最后我选择了兰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莺时唇瓣动了动。
因为她最喜欢兰花,她生在三月里,兰花绽放之时。
“莺时,回答我。”祂的声音很温和,但态度却又略带强硬,不容莺时躲避。
莺时眼神颤了颤,到底又对上了祂的双眼。
“因为,我喜欢兰花?”不管心中再多猜测,在面对伯崇的时候,她都会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没错,因为你喜欢兰花。”祂给与肯定的回答。
“之后我又想,该让你长在哪里,当时鹤霖帮我出过很多主意,选了好些地方,可我总是担心,担心地方不好,你受了风吹雨打,担心我不注意,你会受伤,最后我想,还是放在山神像的掌心吧。”
莺时忘了避开眼神,怔怔的看着伯崇,眼神渐渐变得水润。
竟然,是这样吗?
“你知道吗,山神像以前不是这样的。”祂说,谁家山神像会是单手捧在心口,祂以前是一手背腰,一手垂在身侧的。
这个莺时自然知道,但她从来不敢自作多情和自己扯上关系,直到现在。
“莺时,你懂了吗?”伯崇问。
莺时眼睫颤了颤,眼中的水汽渐散,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想要躲开,但却忍住。
“大人,我不懂。”心跳声好响,砰砰砰的她险些没听到自己说的话。
“大人,您可以直接告诉我吗?”莺时看着伯崇,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
祂忽然就笑了。
这就是莺时啊,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彷徨,纵使不安,但从来都不会躲避。
“我心悦你,莺时。”祂说。
莺时脑袋嗡的一声,直愣愣的看着伯崇,忘记了说话。
纵使早有猜测,纵使早就想过,总是……但在这一刻,她还是被巨大的震惊淹没,随之而来的,还有……欢喜。
“你呢?”祂问,不自觉的握紧了莺时的手。
“莺时,自然也心悦大人。”莺时能感受到自己在轻轻颤抖,难以遏制的激动和紧张缭绕着她,可她还是坚定的给出了回答。
谁会不爱山神呢。
只是,莺时以前的爱,是敬爱,是哪怕为之赴死也不会迟疑的崇敬,从不会多想,只觉杂念都是对对方的亵渎,而在经历过小世界的种种后……
一切都不同了。
所以说,山神大人真的是太狡猾了啊。
祂柔柔的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将之拥入怀抱。
莺时下意识回抱住祂,一如在那些小世界时的模样,理智稍有些迟疑,觉得这是对山神大人的冒犯,然后被她压下。
她们是情人了啊。
哪里会有什么冒犯,她们就该这样亲昵,她往伯崇的怀里埋了埋,勾起唇角。
古老的太皓山屹立在这里,安静而沉稳,但在这一刻,风乍起,云飘动,草木轻晃,都被太皓山溢散而出的喜悦而感染。
“这是怎么了?”有小妖疑惑。
“是山神大人在高兴。”大妖回答,忍不住回忆起上一次山神大人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它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很巧的是,莺时好像就是那天化形而出的。
后来,等到太皓山盈满喜气,山神大人广发喜帖,要和莺时成婚时,她才知道,哪里是巧合。
那一天,就是山神大人在为莺时而高兴啊。
“哇,太好了。”小妖高兴的说。
是啊,太好了。
祂终于能将自己的爱人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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