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字面意义上的舒适。
虽然是双方的第一次约会，且彼此都是毫无经验的初恋。
但相比起她，诸伏景光各方面的表现几乎都称得上绝佳，而且还非常体贴。
逛街时自然而然地提起所有的购物袋，走路时主动走在靠近街道的一侧，跟他说话时他会温柔地俯身低头，还会提前查好所有的出行攻略，毫不敷衍。
就很完美。
浅川真澄打了个哈欠，努力集中精神，辨认着眼前导览牌上眼花缭乱的一大堆花体字。
这是个比较大型的游园会，除了购物的地方，还有不少游戏摊位，牌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指引路线，看起来有些头昏。
她昨晚难得有些失眠，很晚才勉强入睡。
此时脑海中满是难以抗拒的困意。
“昨晚没睡好吗？”
清润的声音倏然在身后响起。
浅川真澄一顿，慢吞吞地转身，发现刚刚去排队兑换游戏币的诸伏景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
“嗯……没怎么睡好。”浅川真澄谨慎地回复，“失眠。”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眼神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追问之意。
“……”
浅川真澄不自然地抬起手理了理头发，假借这个动作而移开视线。
……总不能说是因为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指尖被亲吻的画面而莫名睁眼到凌晨两点吧。
想起这件事，被吻过的位置似是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浅川真澄抬起的手僵了一瞬，以仿佛是第一天刚装上手臂般的别扭动作慢慢放下。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兑换完了吗？”
那双似是能洞穿人心的通透蓝眸注视着她，漾起一丝笑意。
“都在这里了。”
诸伏景光很给面子地没有追问，而是给她展示了一番口袋中的游戏币，征询她的意见：“真澄你想玩什么？”
浅川真澄朝四处看了看，往远处一指：“射击。”
她昏昏欲睡，需要一些提神醒脑的刺激东西。
在射击摊前砰砰砰地对着靶子射了几个回合后，浅川真澄清醒了不少。
——因为基本没射中几个。
老板破例给予她安慰奖，拿出一朵包装好的玫瑰塞到她手里：“毕竟能将大部分子弹都射在靶子之外的人也不多，你很特别。”
浅川真澄：“……”
之前为了找采访素材而和一大堆路人瞎扯的经历让浅川真澄说瞎话的能力得到了显著提升。
她面色如常地挽尊：“你不懂，我是在给我的下属做错误示范。”
老板：“？”
浅川真澄捏着那朵花，把手中的枪塞到微笑看戏的诸伏景光手里，义正言辞地开口瞎扯：“我只示范一次，轮到你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严肃教导：“现在你知道错误的射击方式了，犯相同错误会被我惩罚的，做的好才有奖励。”
顺便悄咪咪地低声说：“你技术好吗？如果你射的也不怎么样，我们等会就去玩轻松愉快的打地鼠，那个不需要什么技术。”
浅川真澄悄悄指了指远处正播放着轻松活泼bgm的打地鼠摊位。
诸伏景光：“…………”
他失笑，将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放在一旁，拿起那把枪，非常谦虚地点了点头：“你想玩打地鼠的话，我们等会就去。”
浅川真澄：“你就算打不中靶子也没关系，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一连串极其有节奏感的射击声打断，咽入腹中。
诸伏景光架着枪的动作很娴熟，几乎是一瞬间便进入状态。
不久前还映着笑意的眼神像是夹杂了几分凌厉的冷意。
浅川真澄有些愣神地盯着他看。
虽然知道射击是警察的必修课，但她总觉得诸伏景光此时的模样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特别。
……特别帅？
直到耳边传来老板倒吸凉气的声音，她才转头去看靶子。
弹无虚发。
诸伏景光语气平常，利落地收起枪：“献丑了。”
放好枪，他转过头，看向浅川真澄的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隐隐还有几分等待评价的期待感。
他身上那股微妙又复杂的锐利气质随着消失的枪声一并消散，收放自如。
像是喧闹游园会中的一缕微不足道的错觉。
“景光，你真行。”
浅川真澄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一句。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经意地瞥见了一点点诸伏景光的另一面。
涵盖在温柔体贴外表下的特质。
……有点好奇。
浅川真澄偏着头看他，突然轻轻吹了声悠扬的口哨。
动作和姿态都特别像是在调戏纯情少男。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似乎对于浅川真澄的举动有些懵，眼睁睁地看着她举起手中的玫瑰——
塞进他胸前的口袋里。
塞好后，浅川真澄顺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抬眼笑了笑。
双眸明亮，咬字清晰。
“这是奖励。”
*
逛逛玩玩了大半天，两人随便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自从视线再次精准捕获到了诸伏景光颊侧可疑的薄红，浅川真澄心情大好，觉得自己隐隐挽回了“被一个吻手动作撩得找不着北”的面子。
她翻菜单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看不出半点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她快速浏览菜单时，恰好听见隔壁桌客人聊天的声音。
一男一女，听起来是高中生情侣。
“啊——再来一下嘛！”
“堀同学……”
浅川真澄翻一页菜单，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听见下一句。
“明明你对他们几个都很不一样，平时对我却很温柔……就再来一次嘛。”那个女生说，“对我稍微粗暴一点。”
浅川真澄：“？”
然后便听见隔壁桌传来奇怪的动静。
浅川真澄：“……”
她翻页的手可疑地一顿。
思绪飞快地转了片刻，浅川真澄把菜单递给诸伏景光。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顺便帮我选择一下。”
诸伏景光接过菜单：“真澄想吃什么呢？”
浅川真澄：“我都行。”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真澄想吃牛排吗？”然后报出一款浅川真澄常吃的牛排的名字。
浅川真澄：“昨天吃了欸。”
诸伏景光翻一页：“海鲜披萨呢？”
浅川真澄：“不太想吃。”
诸伏景光又翻一页：“奶油意面？”
浅川真澄：“没什么感觉。”
诸伏景光又提出几个参考选项，基本都是浅川真澄平时爱吃的菜式。
浅川真澄用手撑着下巴，一一找理由否决。
她听着诸伏景光好脾气地再次报出一个菜名，叹了口气：“哎。”
诸伏景光抬起头看向她，投来一个无辜的询问眼神。
浅川真澄盯着他，倔强地对视了一会儿。
面对那双真诚且不含一丝不耐情绪的蓝眸，浅川真澄最终败下阵来，泄气地换了只手撑着下巴。
“景光，你好像都不会生气的。”她想了想，严谨地补充了一句，“——不会对我生气。”
交往这段时间以来，诸伏景光对她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纵容。
除了一些奇奇怪怪或伤害身体的要求不被允许，诸伏景光基本都有求必应。
不过，只要她盯着他多看一会儿，再伸手拉拉他的手指，诸伏景光最终多半会带着无奈笑容做出让步。
比如连续两天的午餐都吃可能脏兮兮但是香喷喷的路边摊炸鸡。
比如让她摸摸他下巴上再次冒了个头的胡茬。
比如她此时此刻的故意找茬行为。
比如她总是突发奇想地随手随口撩一下他。
……虽然有时候对方似乎会不动声色以退为进地悄悄算账。
“……”
浅川真澄冷静地回忆了一番，觉得诸伏景光确实脾气很好，对她也很好。
几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生过气，大部分时间都顺着她。
浅川真澄：“你可以对我稍微坏一点点，强势一点点也行。”
显然也听见了隔壁桌对话的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想起今天在射击摊位前的那个身影。
她越来越好奇了。
像是什么恶劣的趣味心理作祟，也像是受到心中隐隐冒出头的一丝期盼情绪的影响。
诸伏景光对她越温柔越绅士，她却越想剥去这层外衣，看看对方对待她时露出一些不同的模样。
未经压抑与忍耐，直接向她袒露或最原始、最发自内心的愿望。
可以贪心或强势一点。
虽然调戏纯情男人很有趣，但她偶尔也想看看别的好东西。
诸伏景光注视着她，半晌，再度把菜单翻回意面那一页：“那真澄你今天吃奶油意面吧。”
他决定配合一下女朋友的突发奇想。
浅川真澄看他一眼，微微眯起双眼，故意说：“不要。”
“我最初问到奶油意面时，你犹豫了几秒才回复，比其他几种菜品的思考时间都要长。”
诸伏景光声音温和。
“而且最近几天你都没吃过它，昨天制定出游计划时你也把这家以奶油意面为特色菜的餐厅列为备选名单。”
“你刚才看菜单时，是想点它的。”
说完后，诸伏景光没再多问她，利落地下了单。
顺带着还给她点了一杯“你昨晚应该是思虑太重失眠了喝点牛奶好一些”的温牛奶。
每一条都被说中了的浅川真澄：“……”
是的，她刚刚本来就是想点奶油意面来着。
浅川真澄眨眨眼。
虽然对方的语气与以往无异，但她隐约感受到隐藏在贴心话语下的微弱压迫感。
她所有的爱好都被记住，她所有的行为都被注意到。
诸伏景光就像是一张绵延的软网，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倘若他真想骗她或是怎么样，可能她甚至都没机会发现。
“……”
刺激。
浅川真澄又换了只手托着下巴。
她想了些什么。
又想了些什么。
再想了些什么。
诸伏景光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的脸像是烧起来般飞速红润。
半晌，她沉稳地开口。
“感觉此时此刻的你会像是温水煮青蛙然后把我关在家里酱酱酿酿的那种黑化类型。”
诸伏景光：“……”
现役警官诸伏景光微笑着纠正女朋友愈发危险的想法：“这是知法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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