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虐心甜宠 > 她是白月光女配 > 60-70
    三周目(23)


    清池寻觅着?画楼。


    许久不来, 发觉胜园变了很多,比起她初次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份人情味。各处添置的器物, 花卉都看得出来有主人的用心。


    比起过去孤寂落寞的胜园,现在的它, 便如枝头的梅花, 清幽之中?又透着?雅趣。


    明清玉的笔墨, 不是文人墨客的那种风流潇洒,反而更多了一丝细腻的红尘七情。


    “解得春风面, 焉能不识愁。”


    清池细细地品着?,仿佛和他内心?的孤鸣共鸣了。她?拂袖, 走过了一道石子?路,终于得见花树后的小楼。它周围遍植着?淡雅柔黄色的萱草。


    萱草, 名忘忧, 也是母亲之花。烂漫的一片, 在盛夏绽放,供着?这一座二层的木制小楼。


    清池走的时间长了, 有些热, 可是当她?走进这小楼后, 鼻尖只?有萱草浅淡的香气,还有漫溢的墨香。


    她?脚步轻轻地落在阶梯之上?,目光所见是自顶上?落下的雪纱, 每一道之上?都落着?柔丽飘逸的诗赋文章, 清风飘过,这一道道雪纱也在光影里舞动着?。


    在最深处, 也在最光明处,有一道雪白?身?影沉寂地坐着?, 琴声似一道捉摸不定的风响起。


    有仙气,也有鬼气。


    清池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他的琴声是她?从未听过的那种幽深,仿佛幽谷深涧,仿佛绝崖迷地,透着?一种枯木绝春之感。仿佛心?底有百道思?量,百般的探寻。


    这样的明清玉,和她?初见时的那种疏冷一般。


    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就在清池这么想着?的时候,忽而那道琴声停下,弦音铮铮地一停。


    “清池……?”这道声音也是溪涧般的幽深,透着?冷淡,还带着?刚才为散的情绪。那温柔的嗓音都成?了陪衬。


    “是我。”


    衣袖拂动的声音随即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一袭白?衣胜雪的明清玉起身?便见着?了揽着?雪墨纱的少女,在满室的白?黑之间,她?是唯一的一道色彩。


    明清玉瞳孔振振地盯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清池取下脸上?的面纱,眉眼含笑,翩翩如蝶。


    几乎令满室珠玉生辉,艳祸人间。


    “想见你,便来了。”她?语气温柔,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也透着?关照。


    他不可能视而不见,自然是刚才的出奇被她?留心?到了。明清玉敛了敛眸色,再回眸时,又是平日里那个温柔的他了。


    “怎么忽然来了,也不说一声。”他语气里带着?轻轻的幽怨。


    清池见他似与以往一般,也许方才的那种奇怪感觉是她?的错觉吧。她?抬眸瞧着?这满屋子?的笔墨,取笑道:“从前清玉你还说自己不擅长诗词,我看这满屋子?的墨香啊,可不是那些寻常读书人比得上?的。”


    明清玉怔了一下,淡淡地道:“那是你抬举了。”


    清池倒也没探究这里面的不对劲,只?是在他身?侧的蒲团上?坐下,外边的阳光透过了阳台落在了一角。


    她?在光下,浮尘飘散。也真切得不似一场梦。


    “这个地方是真的不错,清静。”清池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淡雅的萱草香气,笑着?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举动,给他的心?里落下了多少轩然大波。


    不。


    他又冷静了下来。


    “怎么了?”清池问。


    明清玉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招待你,清玉……有失远迎。”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套。”清池这会儿有点?生气了。


    “好好好。”他笑着?答,“只?是……在我心?间,怕是如何待你,都觉亏待了。”


    清池心?一动,眸光落入他那温柔般的轮廓里,她?的手慢慢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颤了一下,那温凉的指尖触到了暖软的青葱纤指。“清玉……”


    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因她?这一声温柔甜蜜的称谓。他以为自己不在乎,那颗心?却被暖流涌动。


    明清玉慢慢地把那只?手裹入自己的手心?当中?,漂亮的眸子?也在那一瞬间晦暗了些,似坠入了深海般的深邃。


    他贴近她?,吻落在她?的唇上?。


    辗转间,她?的配合更让他心?情舒适,食髓知味般地继续着?。


    少女轻皱眉的一声,那嗓音娇媚入骨,也缠人得紧。


    他轻轻地靠在她?额头上?,右眼下的那颗黑痣在光影之下,奇异的蛊人魅丽。


    “池儿……”


    清池轻呼吸,面如绯花,她?那潋滟的眸子?轻嗔了他一眼。


    她?翻身?将?他压在地上?。


    那黑玉般柔丽的发挥洒而下,如一匹不会断绝的丝绸。白?衣胜雪,不经意乱了衣襟,那绝艳的眉宇怔怔地对着?她?。


    眸色里隐忍着?,克制着?。


    但清池似乎不知一般。


    她?把着?他的发丝,轻轻一吹,如蝶般飞逸。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却笑得眉眼如花。


    “清池……!”他想要起身?,可惜已经晚了。


    “嘘。”


    夏风轻轻地吹过满室的雪墨纱,纷乱了那光,那影,还有满室的缱绻。


    那些低低的柔媚,破碎。


    许久。


    朦胧的黄昏翩然而至,白?衣青年的膝上?枕着?一张芙蓉面,那是祸国的艳色也比不得她?眉眼之间的慵懒。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眸子?底掩着?一些更深的情绪。


    不知不觉,他已沦陷。


    他始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这样……哥哥就不会因为她?而耽误了他们的大事,而他……会永远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哥哥若是知道,她?是他的人了。以他的性子?也定然是会放手的。


    想到此,青年的眸底一片深深的黑暗,仿佛都要沉没了他伪装出来的温和。


    “池儿,你会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事后的这份脆弱,恳求承诺,让清池更爱他几分了。她?躺着?,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那张艳丽中?又带着?破碎感的容颜,缱绻般温情地答:“只?要我还在,我便会陪着?你。”


    在清池看来,明清玉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把自己困在了金丝笼里,再也不飞翔。


    让她?心?疼。


    她?想,以后,有她?在,他这性子?迟早就叫他改了。


    而清池的这份回答,也叫明清玉很满意,他眼眸更柔,情意更深,更真。“好,不许骗我哦。”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清池又深深地感觉到了一阵寒凉袭骨。


    也许是她?视角的问题,仰面望见的明清玉还是那般好看得紧,却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奥。


    他右眼下的那颗黑痣,也使?得整张容颜泛着?迷雾般的难懂。


    “我何时骗你了。”清池努力忽视这心?里这种奇怪感受,笑着?说。


    明清玉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手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那一把温柔的嗓音惊艳了时光。“嗯,我知道。”


    也许,只?是她?受了公主的那委屈,香的太多了些吧。


    明清玉似早就发觉到了这一点?,直到这会儿餍足了,才慢吞吞地问起:“池儿,我瞧着?你今儿有些不对劲,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我虽什么也做不了,但我想……你可以向我倾诉。”


    其?实明清玉哪里是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他的身?份的确不能知道。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过气的花魁,如今的琴师。


    但事实如此吗?


    他淡淡抿唇,敛去了那些不便于表达的神情。


    清池也在犹豫,说还是不说。不过最终她?还是说了。别看明清玉温温柔柔的样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清池也知道了他的性格其?实尤其?坚韧,也过分的敏感。而且这件事即便他不说,只?要他想知道,也不能,毕竟公主和道君的绯闻,那可是整个盛京的风向标。


    果然,明清玉在知晓后,望着?她?都露出了怜惜,以及气愤。“公主怎可这般做,把你都牵扯进去了。”


    在他的面前,清池也没有掩饰自己,“别提了,他们两个神仙打架,我啊,就是站哪儿都要被连累。”


    清池握住他的手,“若是有一日,可以和你远走高飞,离开这些尘嚣便好了。”


    她?也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想到明清玉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望着?她?的眸光便更深邃了。


    他怎能不被这份情意感动。


    这一次,他也心?动得彻底。


    只?是,现在还不行……


    明清玉按捺住心?里起腾的心?脏,低声安慰她?道:“好,我等着?那一天。”


    *


    尽管在恋恋不舍,可终究还是要送她?离开的。


    清池还有点?儿疼,明清玉十分怜惜地送她?上?了马车。


    在车下的他,望着?她?时,就仿佛是抛弃了的玉偶,


    清池笑着?说:“等我。”


    他深深地把这句话印在脑海里,也把她?愉悦的样子?印在心?间。


    “好。”


    他目送着?那马车远去,夏日傍晚,柳树也多情地摇着?细细腰肢,一道风吹过。


    明清玉眼底的温情还未褪去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瞳孔一震,脸上?的笑意也一瞬间褪去,面孔都变得有些苍白?。


    那道高大伟岸的玄色身?影让他从一场美梦里彻底地醒了。


    很快,明清玉沉住了面色,足下的黑靴也从僵硬中?迈开了。不管他再慢,他还是走到了那玄衣男子?的身?边。“哥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一双鹰眸冷冷地瞧着?他,没有一丝的温度。


    若是清池在这儿,见到这场熟悉的容颜,一定会格外惊讶。


    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李叹。


    “辞秋,为什么不同我说。”


    明清玉这会儿已经彻底地冷静了下来。“哥哥,我和清池只?是意外相识的。”


    “意外?”李叹审视着?他,那双漠然的鹰眸里带着?的冷酷叫明清玉都心?颤了颤。


    “风辞秋,你从小是我带大的。”


    “哥哥!”明清玉声音重了些,“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的使?命。风家,必须在我们手里重振。”


    他急着?说。


    可是李叹望着?他,却愈发失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隐忍地道:“你不该动她?的。”


    “动她??”明清玉发出低低的讥嘲声。


    “我们已经做了……”他低着?眼帘,那过分温柔的嗓音都像是恶鬼发出的低鸣。“她?如今是我的女人,哥哥,你还要和我争吗?”


    “啪”的一声,响亮而刺耳。


    明清玉被这一巴掌也直接掀倒在地上?,十分狼狈。


    李叹克制着?自己,在看到地上?的人时,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暗光。“风辞秋,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哥哥吗?”


    明清玉慢慢地爬起,黑发洒满他的肩头,虽颓落,却也如玉山将?颓般的殷艳秀丽,那眼下黑痣更是闪着?凉薄的光芒。


    “哥哥,从小到大,你从未打过我。”


    李叹想起了很多的往事,还有克制不住的薄怒也出现在了那张以往城府极深的冷面上?。


    “她?果然对你很重要吧。可惜哥哥,你来晚了。她?喜欢上?了我。”


    李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隐忍地道:“风辞秋,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伤害她?。”


    明清玉审视着?他,慢慢地笑了,“哥哥,如果我没看错,你刚才是对我生了杀心?吧。”


    李叹已然恢复了平日那股冷峻深沉,“那是你看错了。”


    “哥哥,我爱上?了她?。也答应了她?,有朝一日会和她?一起离开这个。”明清玉看着?他,说。


    “我……知道了。”李叹疲倦地道。


    “你不要忘记,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周无缺,一直在打探着?”


    说到正事,明清玉也从儿女私情之中?挣脱了出来。“哥哥,我会处理好的。”


    “希望如此。”李叹看他,仿佛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一般。


    明清玉发现了,可是那又如何。


    他的目的最终还是达到了。


    他唇角满满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三周目(24)


    清池还真是有点乏了。


    她沐浴过后, 换了家常的衣衫,拿着一把美人团扇坐在窗边摇啊摇的,姿态慵懒, 那眉眼间泛着些艳色。


    仿佛一日之间,变得更美了。


    小薇心粗没有?看出来, 般般却注意到了小姐回来时的衣衫微乱。她隐隐明白?了, 但?是又不敢确定, 脸红心跳的。


    清池倒留意到了她的这一点?,般般的识趣也是她一直欣赏的。


    她闲闲地靠在美人榻上?, 一边瞧着话?本子。就在这时,忽而外边的小薇进来了, “小姐,大公子来瞧您了。”


    清池心里觉得奇怪呢。他怎么又回府了, 最近回府得也有?些太频繁了点?吧。


    不过想?起?上?一次夜色下的李叹, 她这心里就莫名地有?点?犯怵。


    李叹的自?控能力自?然是一流的, 不过这也一点?也耽误她心底不愿意见他。


    “不见,便说……便说我身体?不大舒服, 请大兄改日再见。”


    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小薇是很佩服的, 只不过……


    她额头?落下一滴热汗。


    清池视线都没回一眼呢,发觉小薇那丫头?也一直不回话?,她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内室的珠帘发出噼啪的响声, 在光暗之间,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屏风。


    “哪儿不舒服?”李叹阴冷的声音像侵入骨髓的寒风般袭人。


    他黑靴沾着泥尘,踏入了这暖香春闺, 格格不入。


    清池骤然听到他这声音时,回头?就见到了李叹大马金刀地站在那儿。不知为何, 他整个人给清池就透着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那晦暗的眸色,也都带着煞气般的来势汹涌。


    清池被他那双锐利的鹰眸瞧着时候,都不由地产生出一种心虚的错觉。


    她硬着头?皮,就是不肯起?榻,也要坐势她身体?虚弱。


    李叹瞥了一眼小薇,小薇的身体?也不由微微颤抖。“你们到底是怎么侍候小姐的?小姐身体?不舒服,便这般傻傻地瞧着?”


    清池哪里不明白?,他这是接机发难。


    小薇哪里应付得李叹,当下就怯了,跪在地上?。般般倒还咬牙坚持着,跪在地上?道:“都怪奴婢们没有?侍奉好小姐……”


    却被李叹一句话?冷漠地打断了,“还敢顶嘴?既然你们侍奉不了小姐,不如直接发卖了。”


    清池这会儿难道还能冷眼瞧着不行,她也从美人榻上?起?来。


    “大兄真是好大的威风,连妹妹的人也便说发卖了便发卖了,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她冷声说着。


    脚踏绣花鞋,步伐微急。


    拦在了李叹面?前。


    李叹也终于瞧见了她的正脸,那是一种女?人独有?的娇媚,那般的刺眼,也那般的让他疯狂。


    他胸膛的血都慢慢地冷了下来。


    她使了一个眼色,让两个丫鬟先下去。


    甚至她对两个丫鬟的维护都超过了对她这个大兄。


    这如何不叫他饮恨。


    珠帘声落下,也落下了最后的一丝声音。


    清池有?意缓和?气氛,便说:“大兄,过来可是有?何事?”


    她眉心微蹙,适合有?些不适。这一幕也落在了李叹的眼里,他嘴角的弧度便更冷了。他那锐利地仿佛把她切开的视线,清池如何不能察觉,也纳闷他究竟作甚。总不可能自?己和?明清玉鬼混的事情被他发现了吧。


    清池觉得更多还应该是他又上?门找茬。


    “大兄……?”清池见他不搭话?,又试探地唤了一声。


    李叹隐忍地道:“既然身体?不自?在,便坐下。”


    清池的确是有?点?儿不舒服,被他这么一提醒,便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她脸颊上?不自?然地涌出一些微红。


    她还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美,玉容羞红,似朝霞映雪,活艳顿生。


    “大兄,请坐……”清池被他那视线盯得有?点?不舒服,那几?乎似要把她给剥吞了的。


    李叹克制了自?己心中的那种暴虐欲/望,在离开盛京之前,他必须得最后处理了这件事。


    “你和?……明清玉……”他打碎牙齿也只能往嘴里吞着,在看见清池脸上?出现了惊骇的事情时,他心中的妒火就越盛。


    “大兄,你还盯着我!”


    “上?次我便说过,你一直都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李清池。”李叹冷酷暴虐的眸光凝住了她。


    明明她已经?那般的小心,还是又被他的人察觉了吗?


    清池懊恼地想?着。眼前逼近的李叹,也叫她有?些怕。但?是在这怕里,不知不觉,又催生出一种刺激的快感。她递了低眸,再抬起?时,她的眼里也有?几?分遮天的妖气。


    “大兄,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明清玉……?呵呵,我便是喜欢他又如何。难道你还要阻止我和?他?”清池撑起?一只手,美人榻上?她闲散地倚着,仰视着逼近她,高高在上?般姿态的玄衣男子。


    也是在这个角度,她瞧见了往常许多看不见的秘密。


    他那眼角微红的象征,隐忍得几?乎难耐的情绪。都和?往日那城府极深的他格外的不同。


    看似平静却波澜汹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凝着寒霜般。“你喜欢他?你知道他什么人吗?你和?他不过相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对他相许一生了?”


    李叹一句句的逼问,也让清池看得出来,他多少不大对劲。


    这吃醋吃得有?点?呛人了。


    清池似笑非笑地说着,“大兄还要过问这些女?儿心底事吗?”


    清池审视着他。


    李叹在那目光里也发现了自?己的不理智,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他凌厉的眸色慢慢地消失,他扭开头?,不再看她。


    “你说得对,我是管不了你的心。”所以,才会走到这种地步。


    最终,李叹还是想?起?对弟弟的承诺。


    “你好自?为之。”他扔下了这句话?,大马金刀地从内室里离开,那脸上?的神情如冰霜般的寒冷,几?乎是每个看见他这副模样的丫鬟都被吓着了。


    清池站在窗边,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开的样子。


    美人团扇轻摇。


    清池蹙了蹙眉,她以为这次他应该是忍不了。可他居然还是忍下了。


    绝对不是她看错了,他的确是对她有?欲/望的,这份忍力。


    清池轻嗤了一声。


    那她倒要真瞧瞧,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几?世了,清池不会真的单纯地以为,他真的就无辜。


    不过,清玉那边……清池反而是有?些担心他。她在芷梨院里呆了几?日,倒也无事。李叹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这种事倒不可能做得出来。


    这次的不欢而散,也让清池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李叹。


    想?来,应该是在忙吧。


    儿女?之情,他倒是一直便不太放在心上?。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神神秘秘的,鬼鬼祟祟的。


    清池本来就不愿和?他多见,几?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更是干脆放弃了。


    与其和?他争执,还不如好好给自?己找点?开心。


    每月,清池几?乎一周便要去一趟公主府,两周去一次国师府,剩下的日子里不是陪安定伯夫人这些贵妇贵女?们消遣,便是在芷梨院里抄写经?文,研究宁司君那假仙安排的课业。胜园那边,自?然是想?起?来就去,不过每次清池都去的隐晦。


    李叹和?蒋元这两人的心眼多,不知安排了些什么人跟着她。


    她出门去胜园时都惯例多绕个圈。


    说起?蒋元,实在避免不了见面?,清池便给他灌迷魂汤。先把他安抚下来。


    可迷魂汤灌多了,总是会让人渴望得更多,每次见面?少年都像是有?皮肤饥渴症般想?要和?她贴贴。他那身世可不一般。


    只能说是贵圈真乱。


    难怪脑子也不正常。


    “池姐姐干嘛这样瞧着我?”躺在她怀里的少年阴桀地问,甜蜜的嗓音就像是浸了毒般的,甜滋滋里冒着恶气。


    清池缓缓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道:“许久没见了,还不能说看你几?眼。”


    蒋元脸上?顿时阴转晴,泛着幸福的光彩,“姐姐方才那般陌生的打量,让元儿有?点?害怕……”他害羞般地接着说:“姐姐要想?瞧,元儿可以一直给姐姐瞧。”


    他不喜欢人盯着他的这张脸,不过若是清池的注目,那么这只会是一种情/趣。


    他像是一只巴望着的小狗勾。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摇啊摇啊。


    清池温凉的手指划过他的面?颊,微微瘙痒,勾起?了少年心中隐晦的欲望。麻麻的,他的嗓音也勾缠着,甜腻得过分,“池姐姐……”


    他攥住清池的手臂,起?身那漂亮的樱唇擦上?清池的唇时,却被一只凝脂般的玉手挡住了。


    他倒是一点?也不挑剔地在滑腻的玉手上?落下了吻,那湿漉漉的,黏稠着,始终不见结束。


    清池蹙着眉,缩回了手。“你是狗吗?”


    那嫌弃的眼神,态度也高高在上?般的。


    蒋元再也忍不住有?点?小脾气了。“池姐姐……!”


    清池也是刚才没有?忍住,现在才发现自?己有?点?崩了人设,她立即找补地握住了那双如白?雪般的手,热乎乎地令她有?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


    少年的手紧紧地裹住她的手。“姐姐在怕我?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抗拒我的靠近的。”


    从前?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清池笑,“那是你想?多了。咱们……到底还未正式成婚,元儿……”她口吻甜得仿佛撒了蜜,脸上?还有?些微微羞赧。“你好歹也让我适应适应。”


    清池没有?发觉少年望着她时,眸底的晦色,那似打量的视线也透着一股怀疑和?探究。


    蒋元眯了眯眼睛,手指落在那柔软纤细的指节里,那么柔软,似乎他轻易地就能毁掉。


    “好啊。”他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不爽。


    待到送走了清池后,蒋元脸上?的酒窝也变得冰冷。


    他对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高大暗卫道:“高乘,池姐姐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高乘被他盯了一眼,背后都发凉。


    那含着怒火的一眼,也叫高乘知道,还是叫元公子知道了。


    他头?皮发麻地道:“属下……不敢瞒着公子……”


    他话?说到了一半,就被蒋元一脚踢中胸口,直接在地上?倒退了好几?步。


    别看蒋元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他哥哥蒋唯不一样,他是自?小习武的,在这一道上?也很有?天赋。他这一脚下去,高乘都呕出了一口血。


    但?他不敢去擦,勉力在地上?单膝跪住了。


    蒋元阴沉得像是一个恶鬼,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乘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用那双蕴含着妖气的眼睛瞧着他。“高乘,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吧。可还记得,当初来到我身边说过的话??”


    高乘低下了头?颅:“元公子,属下知道,只是……”


    蒋元一瞧,便笑了,可是他这一笑就显得有?些阴森了。“我池姐姐这是做了什么,让你都不敢说了呢?”


    他纤细的手扣住了高乘的脖子,那一闪而过的杀机也让他意识到了,如果他还是不说,公子是真的会杀了他。


    高乘道:“公子饶命。”


    他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


    与此同时,少年那张精致靡艳的容颜变得越来越冷,苍白?脸颊几?乎与恶鬼般狰狞。“明清玉!”


    他失望极了,语气掺杂着爱恨,浓郁得令在旁边的高乘都胆战心惊。


    “姐姐,你骗了我。”


    三周目(25)


    远远地便见到了?李叹, 清池想起上次和他的不欢而散,就想远远地避开。可是想了一下?,那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 李叹也总不能小气到现在还在记仇吧。


    所以,清池很自然地和经过花苑的李叹打了一声招呼。“大兄。”


    李叹应了一声道:“五妹。”


    五妹……?霎时, 清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暗暗地打?量着眼前英俊伟岸的男人, 即便是他们吵了?一架, 那也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五妹。从前便是喊清池, 亲近时候唤池儿,这一声呼唤, 还是她年幼以前吧。


    “还在?生气啊……”清池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前,眼前的李叹眸底闪过一丝疑问?, 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在?清池靠近他的时候, 有些不自然地拉开了?距离。


    “做兄长的怎么能和你生气呢?”


    这下?, 清池就觉得更加奇怪了?。不能生气?上次他可是一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清池默默地在?心底打?下?了?问?号。她粲然微笑,“那便好, 大兄不生气, 比什么都好。”


    清池故作?不在?意, 只是用眼角去瞥他。


    虽然她和李叹一个月也见不了?几面,可和眼前人才相处了?一会儿,她便觉得这人不是李叹。


    眼前的李叹也冷漠, 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却是一副摆着架子的模样,就连看她几眼都不看, 哪里?像是那个能把?她看得发毛的李叹啊。


    “大兄,你最近过得如何??”少女的声音玲珑清脆, 还格外?地带着一些娇美。那一张玉容在?错落的树影下?,堪称国色,醉了?人的心魄。


    “李叹”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学着主子的口吻道:“女孩子不要打?听这些事情。”


    却隐隐对清池有些敬意。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清池是又气又笑,这表面倒是学了?个十足。她暗暗地望着眼前李叹的替身,心里?的疑惑更深了?,第三世了?,她还是不知?李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现在?就连替身都用上了?,那么……李叹一定不在?盛京里?。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不管如何?,清池总是有些不安的感觉。


    *


    清池自从烦闷,便喜欢到胜园。那里?,还有那里?的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人间天堂,唯一能忘却一起烦恼的所在?。


    每次,她离开的时候,他都会目送着她离开,那道凝情含怨的视线,便如月光般缠绵。


    也让每次离开的清池都莫名有一种自己似乎是渣女的感觉。


    他就像是她养在?外?边的外?室。


    可惜的一点,她现在?还给不了?他名分啊。


    清池缠着他的肩头,那琴声时断时续,几乎不能成曲。


    明清玉披着青丝,如溪坠下?,眉宇间望着她,都是宠溺般的神情。


    “池儿,你闹着要听曲子,这会儿又缠着我,叫我如何?弹?”


    清池噙着笑意,握着了?那只如银似雪般漂亮的手,“当然还是要你陪我啊。”


    青年艳丽过盛的姿容上也绽放了?温情的笑意,那眼下?的一颗痣也变得更加性感了?。真是微微一笑很倾城。清池光是看着心都要化开了?。


    他的手算精致漂亮,可也是男人的手,几乎一裹,便把?清池那娇小的手包在?了?手心当中。


    “好。”


    他似艳妖般蛊人地瞧着她,那温柔的嗓音都有些迷人的沙哑。


    可惜,如此好的气氛很快被啪的一声破坏掉了?。


    急躁的脚步声响起在?画楼尽头的木板上。


    无风自起,雪墨纱疯狂地卷起。


    清池和明清玉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们回眸看时。


    鱼戏莲的屏风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只少年的黑靴恶霸般地踩踏在?上边。


    露出一张绮丽靡艳的容颜,那容姿丝毫不次于明清玉,只是因为?还未彻底长成,反而有种稚气般的妖孽。


    “姐姐,你可让我好找啊!”他恶声恶气地说着,那甜美的嗓音里?也仿佛酿了?毒。


    清池瞳孔紧缩,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元儿?”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被他从明清玉的身边拖了?过来,他的手劲之大,是清池都害怕的那种。


    少年紧紧攥着的她的那只手臂,疼意蔓延上来。


    他却视而不见般地盯着明清玉。


    “姐姐,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在?和他鬼混。”


    “元儿!”清池知?道他暴虐的性子,也知?道明清玉不是他的对手,她一边唤着他,一边用眼神催促着明清玉离开。


    可明清玉若是一个男人,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坐视不管,看着她在?另外?一个男人手中作?茧自缚。


    清池的暗示自然也被蒋元瞧见了?,这下?他就更火大了?。


    清池吃痛地唤了?一声。


    “姐姐,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吗?”蒋元放开了?她的手,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也好疼,好疼啊。”


    他步步逼近。


    那疯癫痴狂的神情极吓人。


    明清玉拦在?了?他面前。


    蒋元蔑视地瞧着他,语气里?就透着一股厌恶和杀机。“就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


    “滚!”他暴躁地说着。


    明清玉不卑不亢,不躲不闪,风骨凌然,不受他似乎的影响。“蒋公子,请自重。”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


    “别?脏了?小爷的眼。”蒋元额头青筋暴起。


    “清玉不敢。”说着不敢的话,明清玉却眉头都不动一下?,唇瓣动了?动,那是断然的婉拒。


    蒋元呵呵地笑,笑出了?一对天真灿漫的酒窝,但越是这样的他就越是危险。


    清池也不能坐视不管。


    “元儿……”她抓住了?他的手。


    却对上了?一双红得泣血般的眼睛,硬生生地被吓了?一跳,手也松开了?。从她手松开的那一瞬间,蒋元的心就彻底地冰凉了?。


    谁也没来及反应的时候,蒋元死死掐住了?明清玉的颈项。


    “咳……”明清玉被他掐得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在?这双看似纤细的手里?,他的生机随着时光在?流逝。


    “是你勾引了?池姐姐,去死吧。去死吧!”他的声音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大。


    明清玉的瞳孔里?闪过了?瞳孔,他挣扎了?一下?,才错愕地发现这少年竟然是个练家子。他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而在?这发怒之中,他更是无路可逃。


    “你放手!”清池冷唤。


    蒋元的手劲松了?些,他捏着明清玉,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清池只知?道她再不救他,明清玉就会死在?蒋元的手上。


    “你疯了?。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姐姐,你也太天真了?。”蒋元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冷漠的口吻下?,是漠视的态度,仿佛对于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的。


    但是,他下?意识地还是松了?。


    明清玉的颈项上绕了?一个红色的指印,恐怖而阴森。


    “姐姐,我可以不杀他。”蒋元长长的睫羽也遮不住那满眼的杀机,按捺不住的杀心。他轻轻松松地笑了?一下?,若不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像是和清池在?要糖吃呢。


    他眸光凌厉地瞧着她,“姐姐,现在?和我走,再也不要见他。否则……”


    他上前一步,那只黑色的靴子踩着地上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手。


    用力,慢慢地用力。


    “……不要答应他!”


    蒋元的另外?一只脚踩着那要爬起来的人,白衣沾污,面容脆弱苍白的他,还是忍住痛意,对清池摇了?摇头。


    “不……”清池不能眼睁睁地瞧着蒋元弄坏了?那双手。


    如果没了?这双手,他仅剩无几的骄傲也会消失。那个时候的明清玉还是明清玉吗?


    “我答应你!”


    清池飞快的一眼,也看见了?明清玉眼底彻底消失的光芒,她不忍直视,只能死死地盯住蒋元。


    蒋元很喜欢她这种全心全意的眸光,就好像是她的眼底只有他一个人。


    即便这从来不是事实?,可是早晚他会让它成为?事实?。


    蒋元像踢开垃圾般一脚踢开那隽秀的白衣青年,然后欢欢喜喜地牵住了?清池的手。清池的抗拒反而增添了?那种胜利的甜美感。


    “姐姐,你要听话哦。”他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像是纠缠不清的毒蛇,太过艳丽,使人分不清他的毒和他的妖。


    清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蒋元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冷冷地注视着爬到清池面前的青年,阴鸷而残酷,那是一种恐怖的气场,带着让人心惊的杀机。


    清池的心被泼了?一桶冷水。


    她冷静了?下?来,苍白的脸颊也上带上一些坚韧,她主动地握住了?蒋元的手,“元儿,你答应过我的。 ”


    蒋元没有再瞧那人,眸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宛若纠缠不休的蛛网。


    他的声音粘腻,像是在?撒娇一般的甜美。


    “池姐姐,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动他的。”


    在?他打?量的目光下?,从头到尾,清池一眼也不敢回头,她脚步粘黏,几乎是被蒋元拖着走的。


    “池儿!”


    “池儿。”


    “池姐姐。”恶魔甜美如蜜的嗓音在?耳际响起,让她回神。靠近她的面颊,有着甜美的酒窝,阳光的笑容,那双微红的眼睛噙着她。


    清池狠了?狠心,咬着唇瓣。


    过了?一会儿,她阖了?阖眸子,再次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


    “清玉,忘了?吧。”


    她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也彻底地截断了?他们彼此最后的路。


    三周目(26)


    “池儿……”身后, 明清玉那温柔的嗓音一丝丝地在颤抖着。就像是一根绷紧了,随时会断的琴弦。


    蒋元眼底的笑意愈发幽深阴冷,仿佛一直在?忍耐着。


    他?紧紧地攥着清池的手?, 攥着她不自?觉地疼,这一疼, 注意力也就从身后移开了。“姐姐, 走吧。”


    清池难道还能说不吗?


    走下了画楼。哟, 她还看?见了一个熟人。高大魁梧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影子般站在?萱草花中,火辣的太阳落在?他?的身上, 他?都没有一丝的反应。


    高乘?蒋元的走狗。


    清池那冷漠的眼?神,高乘即使不抬头也能发觉, 只是他?有些疑惑,他?和这位李小姐从未真正地见过面, 为何她的眼?神就?好像是认识过他?一样。不过高乘并没有来得及探究。蒋元的声音便幽幽地响了起来, “高乘, 给我?盯住里面的人……”


    “元儿,你答应过我?的。”清池匆匆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蒋元道:“姐姐, 我?是答应过你不杀那个野男人, 可并不代?表着我?还能接受他?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不知何时, 曾经和她一样高的少?年,如今已经快高过她一个脑袋了。他?挽住她的肩膀,力道是她无法拒绝的那种, 清池被迫贴近他?, 他?的嗓音甜蜜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姐姐,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一句话。”


    他?那双泛着妖气的眼?睛对上她潋滟多情的眸子, 总有几分劝诱和撒娇的意味。


    清池不情不愿。


    蒋元旁若无人般的牵着她的手?,在?胜园的路上走着。万管家和园里的仆从全都远远地让开, 眼?里都是惊恐的神情。


    在?对上清池的目光时,全都是羞愧难当。


    清池并没有为难他?们,他?们也只是奴仆而已,哪里能够违抗得了蒋元的人。况且……以后,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上了马车后,蒋元就?更加旁若无人了。清池实在?有些讨厌他?那种缠黏的性?子,和糯米团似的,粘稠不分,让被困住的人难以呼吸。


    “姐姐……姐姐……”


    清池都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了,她真是受够了。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也许是看?出了她的抗拒,眼?角微红,艳丽无比的少?年阴沉沉地吐着郁气说着。


    清池轻笑,轻灵无比,一丝都看?不出阴霾。“是元儿你想多了。”


    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被蒋元打量了好一会儿。


    “可是姐姐,我?一不留神,你就?和野男人跑了啊!”


    清池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噎住。


    什么叫和野男人跑了?


    下一秒,少?年的脑袋都挤到了她的面前,抬起一张笑靥,露出一对可爱清纯的酒窝来。熟悉他?的清池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越是笑得漂亮,那就?越是危险,就?像是大自?然中那些色彩鲜艳的捕食者。


    “姐姐,你和他?之间到底到了那种程度?”


    清池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的声线有些发颤,努力稳住了,可是她的一点感情表露蒋元都看?在?眼?底的。又怎会错过她那一丝的心虚。


    “姐姐,你又骗了我?!”蒋元脸上的一丝笑靥彻底地沉没。


    他?纤细漂亮的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腰身,把她定?在?自?己的包围之中。


    “蒋元你……”清池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他?的荒唐,早在?前世的密室里她就?见识过了,但?是此刻的他?可是要比过去见过的还要可怕。


    他?要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清池最后悔的就?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他?所制裁。


    她压抑着喘息,“外面有人……”这可还是大街之上。


    他?死死地压着她挣扎的手?,挑眉,笑了一声,“姐姐,你和他?鬼混的时候,想过外面有人吗?想过我?会发现吗?现在?……晚了。”


    他?轻飘飘地说着,绮丽而靡艳的音色仿佛在?绽放着。


    这是在?河畔的草地上。


    套头的马儿也乖乖地漫步走着,四际只有夏日那轻微的蝉鸣和风声。


    马车内香雾浓浓,几乎就?连夏风都吹不散。


    垂下的珠帘玉幕几近摇晃,又被轻纱搅合,发出了清脆响亮又振耳的声音。


    时密时疏。


    许久,云收雨霁。


    也许在?他?人眼?里,此刻的蒋元自?有一股娇痴可爱,但?清池是格外的厌弃。事后的懒意,让她如同一朵被浇灌了的娇花,开得愈盛。


    本就?是夏日,马车虽大,也放了冰盆,但?是时间经过了这么长,冰盆里的冰也早就?融化了。还有些清寒之气。


    可蒋元娇缠在?她身上,那股子热气蒸腾更加剧了这种清池心头的烦闷。


    清池想要摆脱他?,却不能。只能蹙了蹙眉,冷声道:“你缠够了吗?”


    她的声音似消磨过了,有些沙沙的,娇美的,说不出的动听。


    “姐姐。”蒋元眉目之中添些恼意,语气却甜腻地紧。


    不过便是此刻生气的清池,也如承了雨露的牡丹,国色天香,艳气逼人。叫他?看?呆了。


    他?心里此时又幸福又恼怒,幸福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她,恼怒的是,这最美妙的滋味竟然叫一个外人先品尝了。这如何不叫他?饮恨。内心深处,简直是恨不得杀了那人。他?暗了暗眸底,有些血色纠缠了上去,可惜不行?……他?答应了池姐姐的。


    “姐姐,元儿错了,你就?原谅元儿吧~姐姐……”


    蒋元顶着一张挠花了的脸,用着最无辜可怜的语气说着。


    清池听着他?这种糊弄人的说法,就?更加怒不可遏了,她忍住,却忍无可忍。她细长的蔻丹殷红,紧紧地掐着他?的手?,“蒋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笑得一脸幸福:“姐姐若是现在?能嫁给我?,我?便立即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请姐姐回府。”


    冷静,不能和一个变/态生气,也不要中了他?的计谋。


    而在?她不说话的时候,蒋元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在?她的耳畔。“姐姐不会还在?想着那个男人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想都别想。”


    这句话就?像是恶魔在?耳畔低语着。


    可是,又像是清池的错觉。少?年抬起灿烂的笑颜,盯着她瞧着。


    “你够了。”清池松开了手?,却又被另一只手?强迫着扣着。


    “不疼,会忘了的。”他?说着。


    蒋元抵着她的额心,说:“姐姐,不要再去找他?了。这一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能饶过他?的狗命,再有下次……”


    他?的眸子阴沉得渗血般的发红。“我?会在?你的面前亲手?杀了他?。”


    “姐姐,我?想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


    清池回到了芷梨院,她那副形容都快把般般小薇这些丫鬟们给吓坏了。


    “小姐……”


    清池谁也不看?,“给我?准备热水。”


    她的眸子里酝酿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沐浴在?热水里后,仿佛也终于洗涮掉了那种不可言说的耻辱。


    她从水里冒了出来。


    眉眼?披着水露,把那明艳的五官都衬得如灼灼出绿波般的好看?,却也多了一股冷肃之气。


    热气蒸腾中,她的神情也渐渐地模糊了。


    清池颤抖着手?指,眼?前忽而就?浮现出那张凄艳绝绝的面孔,那颗在?光下柔美而冷清的痣仿佛都在?映着她的负心。


    她喃喃,“明清玉,我?不能……我?不能。”


    她终究还是一个胆小鬼,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怎么斗得过疯狂的蒋元,过去不行?,现在?还是不行?,如今知道了蒋元的身份,就?更加不行?了。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他?们的这段情终究也只能抛却。


    “小姐……”屏风后,端着衣裳托盘的般般担心地唤了一声。


    清池这时,也清醒了过来,“无事。”


    般般道:“小姐,您泡了太长时间。”


    “嗯。”


    当般般为她穿衣时,眼?角瞥见了那雪白凝脂般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时,手?也不由抖了抖。她抬头忘记了清池落在?她身上冷淡的视线,隐隐也带着警告。


    屏风外,小薇的声音也响起了,“小姐,可要奴婢过来侍奉?”


    清池对般般摇了摇头。


    般般马上心神领会了,她抬声道:“小薇,小姐这边有我?,你去忙吧。”


    屏风外的小薇嘟囔了一声,“那好吧。般般你好好侍奉小姐,我?一会儿便回来。”


    般般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清池道:“这件事,你必须忘记。”


    热气蒸腾的浴室内,般般的眼?睛都被热气蒸腾得有点红,“奴婢谨听小姐吩咐。”


    小姐松了一口气,但?是往日那动人的容颜里却带上了些许的阴霾,就?像是一场忽而而至的暴雨。


    让般般心忧。


    *


    窗外,雷霆乍响,夏季的暴雨,如泼水从天际洒下,摧残着画楼。


    雪墨纱披拂乱飞,似鬼魅的鬼影,让这废墟般的深室明明暗暗。


    折回的蒋元踩着,披纱发出清亮犹如啼哭般的声音来。


    “元公子。”高乘躬身沉声道。


    “他?还没走?”


    高乘也叹奇般地道:“一直坐在?窗边呢。”


    蒋元冷笑了一声,“好啊,那我?就?去瞧瞧我?这手?下败将?,还能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


    高乘迟疑了一下,“公子,小心……”


    “你在?怕什么?”蒋元道:“难不成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属下不敢。”


    蒋元十分嫌弃,且不屑地说:“也不知道池姐姐究竟是看?上了她什么?一个下九流的贱人。”


    黑靴往里踏去。


    阳台处一道闪电擦亮了天空,也让晦暗不明的室内映照出了一道雪白修长的影子。


    大风大雨灌进阳台,继续把他?浇得半湿。


    他?黑发长披,形容几多狼狈,却如一抹魅影般站在?那儿。似木头人般地瞧着被风雨肆虐的萱草花。


    蒋元的到来,也没有惊动了他?。


    他?脸上的艳色和脆弱早已消失个殆尽,那苍白的眉眼?仿佛不折的杨柳,不见柔色,只有冷韧。


    “明清玉。”蒋元的声音已经是竭尽的平静,可还是能听到了波澜之下的杀机。“你这种小人也配觊觎池姐姐?若不是池姐姐求我?,你的小命都没了。”


    明清玉回眸,眸色在?落在?了他?白皙的颈项之间的指甲印后,似燎原火般地燃烧了起来。


    那一袭白衣仿佛都要垂落般的可怜。


    他?死死地盯着。


    蒋元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暧/昧甜蜜地笑了起来,他?脸上露出的酒窝那般的幸福,都像是在?回望着那一刻的餍足。


    “这是池姐姐留下的哦。”


    蓦然,蒋元的目光也冷厉了起来,“……池姐姐,是我?的。”


    “所以,你威胁了她。”明清玉紧紧的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着白。他?眼?底都泛着血丝般,死死地看?着蒋元。


    蒋元嗤了一声,“不要以为池姐姐和你有一夕之欢就?代?表有什么。你……不过是她玩玩而已。”


    明清玉低垂着眼?帘,眼?底泛着些许的冷笑。


    “蒋元,你以为你又是什么。”


    面前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忽而就?不一样了,和之前那个的他?相比,现在?的明清玉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那个酸白琴师,而是危险无比的一头豺狼。


    蒋元虽不是正统的皇室出身,可是自?小接受的都是皇家的教?育。


    五感尤为敏锐。


    风雨还在?继续飘摇,还有持续变大的模样。白衣琴师的眼?底幽黑晦暗,深不见底,仿佛盘踞着一头欲要醒来的猛虎。


    睫羽也遮不住那种逐渐觉醒的恐怖气场。


    “你不是……”蒋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忽而,蒋元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道:“我?们走!”


    高乘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明清玉不简单,听到蒋元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明清玉有些奇怪,小公子惹上他?,叫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在?主仆两人离开后,明清玉一个人注视着这废墟一般的画楼,忽而发出了一阵笑声。


    往昔那么温柔的嗓音在?这一刻也显得是那么的阴柔冷情。


    “池儿……”这一声里含着多么的恨,也含着多么的情。


    冷风吹动着雪墨纱,吹动着他?的长发。


    不时的一道惊雷闪电,擦亮了,又暗了。明明灭灭里,更显得一切都是那么阴沉晦暗。


    不知何时,在?角落里出现了一个个的黑衣人,他?们屈膝跪在?地上,朝着那道雪影。“主子。”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大着胆子唤了一声,“蒋元是夏廷的皇子,主子们的踪影一道被他?们……”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明清玉一个眼?神冻结在?原地。


    他?轻轻地道:“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你以为我?会一直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么?”


    暗卫们无言以对。


    为首的语重心长地道:“主子,大公子离开之前便吩咐了属下,一旦您的身份……”


    明清玉不耐烦地道:“好了。哥哥的话,我?心里有数。”


    “是。”


    为首的看?着他?那一身湿了的衣衫,连忙对下边的人使了眼?色。暗卫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套雪白的衣衫。“主子。”


    明清玉的手?指经夏雨淋湿,泛着冷白,衣角的水露在?地板上滴落着。


    他?嗤笑了一声,淡淡地道:“我?这个样子很?可怜吧。”


    “这……”暗卫们谁也不敢答啊。


    他?伸手?取过那套白璧无瑕般的雪衣,忽也觉得刺眼?。可是他?很?快也压抑住了自?己的这种情绪,眼?底的红意也慢慢地被理智取代?了。


    暗卫们回避。


    电闪雷鸣之间,雪墨纱狂舞。


    三周目(27)


    清池望着窗外延绵不绝的夏雨, 心情也和这场雨般的绵绵不绝,难以割舍。


    她手里握着的一份书信,从早上到下?午, 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已至于书页间已经侵染了她身上的降真香。


    “小姐,您……”般般在一边, 从早到现在都留意着这一幕。


    清池再次合起了那早已印在了她心间的书信。


    池儿。我等你归来。


    胜园画楼留。


    痴痴几字, 无?落款。


    “我没事。”她不知, 她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落寞,便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 虽美,但谁见?了都心怜。窗外的雨脆生生地滴落在窗台, 滴答,滴答 , 带走?了她的视线。


    “小姐, 胜园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第一次, 般般主动地问道?。


    清池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更晚了一点的时候, 在灯盏点燃以后, 清池把这封信放在烛火下?烧了, 不给自己一点退路。


    橘色的灯火明灭地照着那张明艳的玉容。


    火灰熄灭的时候,她对自己说,她不能去。


    *


    明昌坊, 胜园。


    那一场雨从昨日绵延到了今天, 白?日的暴雨是今年整个夏季之盛。从洵烈到归于?平静,整整的一日, 铺天盖地,难绝。


    天空尤其明净, 便如美人梳妆后。


    绮丽的黄昏渐落下?,天边的火烧云也被浓墨泼上。画楼上,已经重新换了雪墨纱,换了屏风,换了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似与之前?没有两样。


    露台处,白?衣青年手抚琴弦,眺望远方。那琴声?里似也糅杂了他的怨,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一般深沉幽怨。


    可惜,他等啊等,始终等不到心里最期盼的那个人。


    他弹的琴声?从不断绝,那般美妙的音乐,却含了太多的苦闷,不管是什?么曲子,都透着同一样的情怨。


    楼下?,万管家听着这入耳的琴声?,头疼,始终还是没法走?上楼,告诉这位明公子,李小姐她是不会再来了。


    他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在怎么能和身份高贵的国公公子相?比呢。


    能够在蒋公子哪儿留下?一条命,便已经是幸运的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明公子这般的人品,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可和那些权贵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天黑了,天幕如洗。熠熠明星闪闪。画楼黯淡了,不点一只烛火,仿佛也被黑夜这只巨兽吞没了。


    雪墨纱在夜风下?掀起了。


    琴声?从未断绝。


    明清玉眉目之间笼罩着郁气,那语气也落入了琴声?。铮铮……铮铮……愈来愈快,愈来愈烈,愈来愈冷。


    “淩……泠泠……”一根琴弦绷断在他指尖,擦落了血珠。


    为首的暗卫从黑暗中走?出?来,“主子……”


    “闭嘴。”似乎知道?他要说的什?么,明清玉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堵住了他嘴里的话。


    暗卫:“……”


    借着那月色,他瞧了一眼指尖上的血珠,淡淡地吩咐:“去拿鲛丝来。”


    暗卫连忙递上雪帕。


    明清玉没有接。


    暗卫首领纠结了一下?,还是答是。


    主子有多珍惜这把琴,他们自然都知道?。别说是琴弦断了,就连他平日里用的时候都十分小心。就连冷肃的大公子都取笑过主子,说是此琴即如汝身。


    可想?而知,主子到底是有多烦闷。


    暗卫首领来了鲛丝,也在画楼里点亮了一盏灯。


    奴仆也静悄悄地送来了精致烹调的食物,可惜还没得走?进去,便被黑衣人拦下?。


    “给我。”


    “……是。”奴仆见?着他眉间的一道?刀痕后,整个人都在发憷。


    “下?去吧。无?事不要靠近这儿。”


    奴仆吓得下?楼时的声?音都极快。从那天蒋公子闯入胜园后,什?么都变了,就连明公子的身边也出?现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公子,您该用膳了。”


    “不饿。”


    明清玉指尖的血落得雪白?的衣袖都染上了些红梅,在琴弦换好?了以后,他又继续在夜色中继续弹了起来。


    一灯如豆。


    照着他孤寂而修长的身影。


    一直到半夜,他的琴声?愈来愈烈,仿佛铁马金戈血洗山河,才能洗去他心底的沉闷。


    琴弦不知断了几根。


    他绝伦的琴艺似乎都丝毫不受到一丝的影响。


    暗卫首领只觉得舌尖都要些泛起苦味。


    也被他折磨得想?哭。


    主子啊,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难道?,他能这样说吗?


    一夜过去了。


    次日天明,青年望着眼前?的琴,它已狼狈不堪,也正如此刻的他。那过分漂亮的手指也早已伤痕累累。


    透过晨光,几乎透明般的白?。


    陪他挨了一夜的暗卫首领在角落地静静地站着。


    “她还是没有来。”


    暗卫首领听到这句话就是脑壳疼,“主子……许是那副信……李小姐没有看懂呢。不然属下?亲自去请?”再这样下?去,不太妙啊。


    “她会来的。”青年温柔的嗓音都带着一股偏执。


    硬生生地堵住了自己的后路。


    也像是最后的赌注,一掷千金,倾家荡产。


    暗卫首领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向冷静睿智有计谋的主子怎么也变成?这样了?主子的身份更正统,哪里是蒋元那样的私生子比得上的。可惜这身份却暂时无?法让李小姐知晓。主子拿这份感情来作为赌注……想?要考验李小姐对他的心吗?


    若是主子就此彻底的失望,忘记了李小姐,回归自己的正途,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是他虽是这么想?的,可眼睁睁地瞧着白?衣青年从早上枯坐到晚上,又是一天了。


    他不时拔弄着琴弦,那幽梦般的凄凄的音色,听了也叫人心底发苦。


    夕阳微微,红霞照耀在他的衣袖上,他几乎都成?了一个玉偶。


    “主子……”


    暗卫首领却对上了一双红得过分的眼睛,使人瞧了一眼便深深地担忧他的状况。


    “她不会来了?”


    暗卫首领也结巴了。


    可这个时候,明清玉再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他笑了,但是那笑更像是在嘲讽着自己。


    “她说得对,我该忘了她。”他温柔的嗓音都渗了寒气般的冷沉。


    “砰”的一声?!


    那把早已伤痕累累的琴在地上被摔破。


    仅剩几根完整的琴弦也这一刻断裂开来,发出?了孤鸣之音。


    就像被彻底地抛弃了一样。


    “主子……”不止是暗卫首领,其他人都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一幕。


    那是主子最心爱的琴。


    暗卫首领蹲在地上去捡那把摔破了古琴。


    明清玉,抑或说是风辞秋的声?音仿佛缥缈在风里一样的不真实。


    他那双眼睛却红得彻底,眼下?的痣也带着一种将要凋零的破碎感。他敛了敛眸子,幽幽地道?:“这琴和人一般,都是被人抛弃了。何必再留?留也留不住。”


    他望着这个给他留下?了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夜色里,那些雪墨纱飘舞着,凉风阵阵的夏夜里,鬼气森森。


    佳人不在,凄清落寞。


    “我也该离开这里了。”他这句话喃喃自语般响起,就像是在说服着自己一样。


    明清玉离开时,万管家在萱草花的小径尽头,望着眼前?落寞又凌厉的公子,“明公子可是要走?了?”


    明清玉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夜色月光里也笼罩着一种寒霜般的气氛。


    万管家叹了一声?气。那一声?叹息在这过于?冷清的胜园里响起了。


    在明清玉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万管家终究是有一种金玉良缘错过之感,他这样的奴仆本不该问,可是那时就是没有忍住。“公子,若是李小姐来了……老奴该如何说呢?”


    明清玉自嘲地笑笑,“她不会再来的。”


    “若是呢?”


    画楼里的暗卫们纷纷地在夜色里出?现在他的周围。


    万管家在这些夜影下?陡然见?到了这些人,也被吓了一跳。原来明公子也不是一般人。暗卫首领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万管家就有一种刀口舔血的危险感。他也知道?,他这是被警告了。若是他真敢说出?去,怕是他的命就没了。


    万管家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颅。


    他本以为明公子是不会回答自己的这句话的,但是在那行人远去时候,却听到风里似飘来了这样一句话。


    “若是她来了,你便说……清玉已经忘了她。从今以后,清玉不再弹琴取乐他人。”


    万管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断情,胆战心惊,那里面藏着深深的恨和怨。


    也好?,李小姐未来的夫婿是蒋国公的公子。


    明公子便是身份不一般,那还能从蒋公子的手里夺走?李小姐不成??


    *


    一连几日,在般般眼里的小姐,明明是竭力一副平静的样子,可是比起以往,她总能发觉小姐的焦灼。提笔抄的经文,一页上便有好?几处错误,就连小姐自己也没发现。小姐喝了好?几日的旧茶,过去喜欢的茶如今都不爱了。


    最爱的话本掀开第一页后,便始终停留在第一页上。


    这般的小姐,便是小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来自胜园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让小姐如此失魂落魄。


    般般无?从得知。但她知道?,胜园那边的人,也一定对小姐很重要。


    般般端了一杯养身茶搁在几案上。


    清池的视线才从窗外的风景上移回来,她纤细的手轻轻勾起茶盖,茶汤氤氲在她泛着愁色的眉眼间。


    她轻轻磕着茶碗,又走?神了。


    养身茶浓郁的药香,让她的心稍微宁静了下?来。清池看向般般,“养身茶?”


    “小姐喝了好?几日大红袍了,奴婢自作主张,换了这一道?养身茶。”般般顿了顿,又道?:“小姐近来有些憔悴,奴婢担忧小姐啊。”


    清池有些哭笑不得,“好?。”


    她喝了一口,那浓郁的茶香在舌尖弥漫,不知怎的,居然也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七日了。


    他也该彻底绝望,离开了吧。


    这时,小薇走?了进来,“小姐!明昌坊那边来了一副信!”


    这下?别说是清池了,就连般般也翘首以盼着。


    清池更是立即搁下?了手中的养身茶,从小薇的手里接过了那副信。她的心在拆开信封的时候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她明明该知道?,不会是他的来信,可是就是忍不住期盼。直到见?到信纸上那陌生的笔迹后,她自嘲一笑,慢慢地坐了下?来。


    原来是万管家来的信。


    他在昨夜便离开了。


    清池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依依不舍。人果然是矛盾的,这两种情绪,她居然都有。


    清池合起了信,面对着般般和小薇期待的眼神,她也不由心里嗤笑一声?。她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在一团乱麻里,又如何能够那么自私地把一个外人也卷进漩涡里边。


    蒋元,这个疯子,也许只能靠玉真公主和宁司君这样权势炙盛的人才能克制。


    她终于?明白?了宁司君的那最后一个眼神。他什?么都知道?,也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后路一直以来就在他的设定当中。


    上山,她才能摆脱蒋元的纠缠。


    可是凭什?么?


    愈是如此,她就愈是想?要挑战。反正,事情不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小姐……”般般和小薇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没事。”清池甚至还向她们笑了一下?,是的,她必须得放下?。她低着眸,没人留意?得到被睫羽遮住的那双眸底,藏着遮天的妖气。


    蒋元,可以疯,可以闹。她是那把钥匙。也许在关键时刻,还能用得上。


    他不会忘记,宁司君和玉真公主这里还有一个陷阱还在等着她。


    玉真公主那样的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道?君,他永远不懂女?人的嫉妒心是有多么的强烈。他不知道?,他的利用,一旦公主醒悟,那么将会是纠缠不休。


    三周目(28)


    故地重?游, 是是非非说不休。


    清池终究还是回了一趟胜园,了却心底最后一丝的不舍。


    面纱下的容颜,遮去了七情六欲。她抬袖, 抚摸过那旧笔迹。


    不识春风面,怎解得红尘七昧。


    大概是?后来他又做了新词。


    万管家道:“小姐。”


    清池应了一声, 淡淡地问:“我瞧瞧。”


    万管家瞧了她一眼, 今日一身烟水纱的小姐, 仙姿佚貌,仿佛离得俗世?尤其远。不由?让他想起了, 那少有几次,他见到小姐在明公子?身边笑起来天真活泼的样子?。可惜, 过往已经不可追了。


    万管家也不敢惊扰她。


    远远地跟在后边。


    清池只是?发觉,胜园孤寂了很多?。人去楼空的胜园, 显得是?那么的凄清。就连那依旧绽放的萱草花在烈日下都?显得颓废, 少了一份他在时的精神。


    她踏上楼梯, 她的步伐不重?,可是?在没有琴声, 只有风声吹过的此?处, 竟然也显得那般的突兀。


    雪墨纱在风里飞扬, 缭绕。明暗光线在室内交错着。


    和她那么离开的废墟不同,屏风换了新的,雪墨纱也换了新的。她走了过去, 目光在触及到那摆在琴案还破损了的断琴后, 便是?眸波都?震荡了一下。


    她快步走了过去,断弦的古琴在光影之下交错着, 几点光斑,更显得出它的颓落。


    过去是?被?主人如何珍爱的物件, 如今却残破得不行。


    她手指颤抖着在那沾着了斑斑污渍,似陈血的痕迹。“对于他来说,这琴就像是?他的一切,怎么也破成这样?”


    “小姐,昨日明公子?空手离开了。”万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今儿早上,我上来画楼,这琴便是?这个样子?了。”


    万管家眼里也露出了些遗憾的神情。


    这虽不是?一把名琴,可是?每次见明公子?都?是?那么的珍惜,他也没想到会成这样了。


    清池苦笑了一声。但还是?铁石心肠般地起身。


    “他可说了什么?”


    万管家这才想了起来,他顿了一下,说:“明公子?倒是?说了一句话。”


    若是?她来了,你?便说……清玉已经忘了她。从今以后,清玉不再弹琴取乐他人。


    清池静静地听着这句话。“好。”


    她视线从那雪墨纱上滑过


    不再留恋地停留在这画楼之中。


    在离开胜园的时候,清池对万管家说:“帮我把胜园挂了牌子?吧。”


    万管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事实上,这才算是?正式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那日起,清池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只是?般般觉得,如今的小姐更加的琢磨不透了。


    *


    啸风在发现主子?的不对劲后,立即发了一封急信到洛都?。


    李叹收到信,回到盛京,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风辞秋接管哥哥这边的前朝大燕势力,睿智冷静,坐镇盛京城外,一如既往。风尘仆仆的李叹回来,便见到了竹楼上沏茶走神的白衣公子?,他周围全?都?是?书卷,洛地的粮草,全?国?各地的兵马人情……全?都?有翻阅过的痕迹。


    “哥哥……?”白衣公子?在瞧见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李叹时,眸子?里都?闪过了诧异。


    “夏廷的兵马不是?已经快到了洛都?,你?怎么回来了?”


    “比起那个……你?到底是?怎么了?”李叹注视着他,问。


    风辞秋任他打?量,笑着说:“哥哥,我能怎么了?”


    “洛地无碍,不过周无缺倒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还是?太嫩了些。”李叹在他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他那种威严,深沉注视着谁的时候都?会令人觉得有一种被?威赫到的感?觉。


    “要想复国?,我们就必须解决他。”风辞秋温柔的嗓音里也透着冷意。


    “我知道。不过,辞秋,现在的你?和以往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风辞秋像是?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哥哥,觉得我有哪里不一样?”


    阳光下,清风吹衣袂,他艳丽的姿容,把那一袭简单的广袖白衣都?衬得尤其华美。右眼下一颗黑痣,也衬得一张面相尤其的妖孽。说起来有什么不同呢,过去他作为明清玉时的那种疏冷氛围,易碎破碎之感?,都?没了。那一抬眼间,也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琴呢?”


    “摔了。”风辞秋轻描淡写地说着,末了,又道:“哥哥你?说得对,儿女私情的确不适合我们这样的人。是?我……竟然不知轻重?。以后,我都?不会再碰琴了。哥哥,反夏复燕,这是?我们的人生?。大燕的山河必须在我们的手里回来。”


    李叹注视他的眸子?慢慢的暖了起来,“辞秋,会的。”


    他们谋划了近几十年,就是?为了那一天。他会血洗那些叛徒,也会让窃国?的大夏狗贼从帝座上滚下来。


    他唯一的忧虑,便是?大夏的荣安王周无缺。


    他的一生?之敌。


    “周无缺如今在夏廷上积攒了不少的势力。”风辞秋像是?明白他在忧虑什么,说道:“可他注定了孤立无助,谢巍藻的猜忌也会让他重?复十年前的一幕。曾经的战神,也不过因为兄长的算计,而失去了自己双腿和兵权。如今成为了大夏皇帝的谢巍藻,更加不会坐视他在夏廷上壮大。这一次出兵北狄,保守派和革新派不也一直纠缠了近一年……哥哥,我们适时添油加醋,让这锅水更混。”


    风辞秋在茶杯里注入了一杯茶,茶汤发碧,热气蒸腾,水波不平。


    他推到了李叹的边上。


    李叹那双鹰眸锐利地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在结束了正事后,他说:“辞秋,在哥哥的面前,也好要继续装吗?”


    风辞秋摸着茶盏的手指顿住了,在阳光下,居然有一种透明之感?。他敛眉低笑,“哥哥,我挺好的。”


    “你?照过镜子?没有?”


    风辞秋怔了怔,透过茶汤望着自己,淡淡地说:“我很好。”


    “你?说你?这副鬼样子?,现在很好?”李叹的声音都?如暴雷般地响起。


    茶汤里的白衣青年容姿无双魅丽,但是?发红的眼角,似乎太久没有阖上过眼眸了。


    “啸风说你?如今一日的睡眠一个时辰都?不到,日日不是?在处理那些杂事,便是?在把自己关?在这竹坞里,你?这是?想熬垮自己的身体?”李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眼眸里亦是?对弟弟的关?心。


    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从洛地又赶到盛京。


    风辞秋道:“哥哥,我只是?不困而已。”


    “你?和她之间就这样断了?”李叹冷声质问。


    风辞秋瞧着他,笑了笑说:“哥哥,难道这样不好吗?”


    “啪——”


    风辞秋被?扇了一个巴掌,那厚实的手印几乎让他半边脸都?红了起来。他垂落的眉眼,有些狼狈,也有那么几分阴郁。“哥哥,抱歉,我只是?……忍不住。”


    李叹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是?我带大的,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若是?不愿意见她最后一面,那便和我一起回洛都?。”


    “这边……”


    李叹打?断了他:“都?放下。”


    风辞秋露出不解的眼神,仿佛面前这个男人不像是?他认识的哥哥。李叹瞧着他这个眼神,就来气。


    “见不见?”


    风辞秋幽幽地望着他,“她不会在见我的?”


    说罢,竟也不理李叹,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


    “风辞秋。”


    风辞秋头也不回,“哥哥,别管我了。我答应和你?暂时离开盛京。”


    暂时离开盛京?


    李叹嗤了一声,小兔崽子?,心机还挺深。望着他的背影,他的眼前蓦然也浮现出了那一张芙蓉面。


    他不在的这一个半月,看来发生?了挺多?事情。但是?那么言辞凿凿地说喜欢,说爱,这才多?久,就完了?


    那冷峻的容颜也出现一些思虑。


    良久,他又叹了一口气。对走出了门外的人说:“我碰巧要回安定伯府一趟。”


    门外人微哂,“哥哥,安定伯府你?还没玩腻啊?几个走狗而已,没什么意思。”


    “我会去见池儿,你?没有话要我带?”


    门外人脚步滞了一下,随即轻飘飘地道:“哥哥,你?我的身份难道还能叫她知道不成?”


    李叹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温柔的嗓音里藏着幽怨。“我不想自取其辱。”


    他的脚步声很快就远了。


    李叹喝了一口茶,风辞秋身边的暗卫首领啸风走了进来。


    在朝李叹行了礼后,啸风道:“大公子?。”


    李叹看了他一眼,“说吧。”


    “是?。”啸风谨慎地应下,立即打?起了十足的精神,从最开始风辞秋巧遇清池的时候说了起来。


    *


    “小姐,大公子?回府了!”小薇喜滋滋地来报。


    清池挑了挑眉,“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不是?前几天才回来过?”哦,准确来说,现在这个李叹根本也就不是?李叹,而是?一个扮演着他的替身。


    小薇才不知道这些呢。


    “大公子?身边的莫云送来了一箱子?洛都?的丝缎。”说话间,般般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把那红木箱子?给抬了进来。


    清池走近了瞧了瞧,“洛都?的丝缎?近来盛京之中不是?供不应求吗?他哪来的?”


    近来大夏边境和北狄发生?了侵扰,叫洛地的好几种特色丝缎都?失去了一些关?键材料。这不,在朝廷兵马一日没有得胜归朝,这些洛都?的丝缎的价格就不会落下来。到叫一匹积攒洛缎的商人们都?发了一笔横财。


    “大公子?向来神通广大,许是?托了人也说不定。”


    小薇随便一说,却让清池眸子?一亮,想通了什么。


    只不过,还得一会儿才能确定。


    在打?开箱子?后,那些新鲜的花色,就能般般都?忍不住惊叹。“竟然都?是?洛地最新的缎子?,这花样也是?这个夏季才流行起来的。”


    清池瞧了一眼,眼神也是?幽幽。的确是?。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有时候李叹做她的哥哥,的确是?无可指摘的。


    只不过,他太危险了。这样的哥哥,她可承担不起一声妹妹。而且,妹妹……?每一世?,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变质了。


    三周目(29)


    李叹过?来的时候, 清池已经备好了他喜欢的茶。


    见他似沐浴过?后般,倒是没有一身黑,反而是一身盛京中贵公子的打扮, 只不过?那一张冷峻脸庞,似刀削斧凿般的英俊, 但是实在不好接近。


    尤其是那双鹰聿般的眼睛锐亮得仿佛能看破你的心思。


    “清池见过?大兄。”许久没见, 清池含笑地唤。不见之情丝毫的阴霾。


    “嗯。近来可好?”李叹瞧了他一眼说。


    清池总觉得他这一眼里似乎还藏着有什么故事。“挺好的啊。”她声音俏皮, 轻快,闺中?女儿般无忧无虑。


    若是李叹不是知道?弟弟和蒋元两人在她身边发生的故事, 大概也?会觉得什么也?没发生。他甚至有点饶有趣味了,他一直都知道?清池是个聪明敏锐的姑娘, 都是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一面。


    其实清池内心又有点


    忆樺


    惊讶,她是没有想到, 李叹是真的回?来了。这可不是让她有了想要探究的欲望。


    “大兄方才命人送过?来的洛缎真的一水儿的好, 大兄总是惦记着我, 清池心底欢喜。”


    清池嘴角翘起,心情大好。


    李叹道?:“不过?是一些小玩意?, 你喜欢就好。”他递给清池一个雕花细腻的木盒子, 泛着淡淡的香气。


    清池收过?了, 打开一瞧,果?然又是珍珠。不过?这一次竟然是红色的珍珠,她也?露出?了稀罕的神情, “大兄……!”


    李叹道?:“在码头?见到有人卖这个。”


    清池打量着他, 越发觉得不对劲,两件礼物?轮番送, 不会是想要拜托她什么事吧。“这太珍贵了……”


    这一世,不比前两世, 她一直居住在道?观里的,所以也?没有送珍珠这个惯例。没想到这一世又被?他给送上?了。


    李叹不喜她拒接,沉声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恰巧遇见了,它……很适合你。”


    他的视线落在她凝脂般的雪颈,白皙的玉容上?。


    细润的珍珠,才配得上?她。


    清池阖上?盒子,珠光消散,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可比那珠光宝气更叫人赏心悦目。“那清池谢过?大兄。”


    不管他的来意?如?何,收东西?总是叫人愉悦的。


    李叹坐着喝茶,清池陪在他身边,她当然也?没有傻着问,他那个替身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李叹也?不会说一样。


    李叹随口问了一些府里的事,清池也?随口地?答,却有点些漫不经心地?想,这次绕的圈子就更深了。看来他想要问的事更加有趣了。


    “听说你最近和蒋国公的小公子走得近?”


    这句话问得清池直皱眉头?。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大兄在哪儿听人胡说八道?,不过?是节气见过?一面。还是恰巧遇见过?。”上?次蒋元做过?那样的事后,她便一直就避着他了。哪里还敢和她单独相处。


    李叹那鹰聿般的视线仿佛在打量她话里的真假。


    清池的不喜几乎是显露与脸上?的,李叹还从未她对谁露出?过?这般明显的厌恶。心里的怀疑少了一一些,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舒服多了。


    “他不太对劲……”李叹口吻冰冷,在注视着清池的眸光下,又渐渐升温。“不过?,你离他远一点便是。如?今我们和蒋国公的关系愈来愈差,蓉蓉和蒋唯的婚约都名存实亡。更何况你们的是在三年之后,我过?去便说了,迟早会解的。”


    清池听着他的口吻不太舒服,虽然她自己早有安排,一个是宁司君,一个是他,口口声声都在为她好,也?一直不把她的想法当成一回?事。


    “你和明清玉那边是怎么回?事?”


    先紧后松。


    清池的心也?跟着他这句话提了起来。


    不过?,奇怪的是,他身上?虽然散发着寒意?,眸底也?散发着隐约的妒意?,却不见他有生气的迹象。


    清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小心应对。故意?糊弄,“大兄,我和他之间你就别问了!”


    “之前,你还对我说,你喜欢他。你的喜欢,还维持不了两个月?”李叹却便要说。


    清池面无表情,“结束了便是结束了。”这句冷酷的话,再?搭上?这么一张明艳无俦,誓与芙蓉比娇美的玉容,可谓令这香闺凝春,活艳妖糜。


    “也?许,我们不合适。”清池又看向李叹,似笑非笑地?说:“大兄知道?了我迷途归反,难道?不为我高兴?”


    李叹说不上?自己此时的心情如?何,只是太复杂了,糅杂着太多的情绪了。


    他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我以为你这一次,起码也?得半年。”


    清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把那些沉痛的心思都甩掉。她故作轻快地?道?:“那如?今大兄,岂不是更高兴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反叫我更担心。”李叹的话劈头?盖脑地?落下,也?叫清池怔了那么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下。“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她这样笑着,虽如?花般美丽,却像是在哭。


    只是无声地?在哭。那弯了的眼角,也?流露出?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忧伤。


    他们临窗坐着,清池的脸蛋沐浴着些光斑,像是些琐碎的影子掠过?,使之更加如?梦似幻般的美。


    李叹喉结一动,眼眸愈深。这时的她,真的让他拥入怀抱之中?安慰,可是一想到她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即便是自己的弟弟。


    他心里的妒火中?烧。


    清池却回?眸对他道?:“大兄,叫你见笑了。你不会觉得我……矫情吧。”


    “不。你从来都是一个清醒的姑娘。”李叹叹了一声道?。


    清池也?觉得自己的演戏有点过?了。他现在那种火热深沉的视线几乎都能把她燃烧。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几乎得冷血的冷静。“你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了?”


    他的语气里又透出?一股悲悯。


    一时之间,倒叫清池分不清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要帮他们见上?一面。说实话,清池还真有些担心明清玉的处境,她也?派人去找了,但没有在盛京中?发现他的存在。


    清池幽幽地?笑,也?许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了吧。


    可是不管,李叹是真的要帮她,还是只是试探她。现在的清池都已经放下了,“大兄,不必了。我想……我和他这样便好。见了面只会增添伤心。”


    李叹也?有惊讶,甚至心里矛盾极了,他既有些恼火她对弟弟的无情,却也?暗暗地?欣悦。


    “好。”最终,他还是这般说。


    “大兄,这些事就不说了,也?不值得一提。近来城防便如?此忙啊,好久没见你了。”清池又笑着问。


    李叹自然不会答不忙。而是依着替身的回?禀,答了下去。


    晚上?安定伯府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吃了一顿饭。不过?清池却一直被?李蓉蓉针对,那老一套的计量,清池也?没和她计较。她自然知道?李蓉蓉为何要这般做,不就是知道?了今儿李叹回?来就来见她了。


    这倒也?不稀奇。府里谁不知道?冷峻沉着的大公子最疼爱的便是清池了。但是,被?李蓉蓉打听到府里女眷们有一份的洛缎,她也?有,且还有一盒珍贵的红珍珠。这如?何不叫她酸了。


    晚上?,便在珠绕院里发了一通脾气。


    “叹哥老是去看她!凭什么!凭什么!”


    “我讨厌她,讨厌她,她怎么还不回?山上?去!!!”


    丫鬟们都屏声闭气地?缩在角落里,不敢过?去,挨打就算了,若是冲撞了这个脾气火爆的主子,那才是一场噩梦呢。


    但李蓉蓉发泄不了自己的脾气,又怎么会甘心,她目光一转,在一群鹌鹑般的丫鬟里盯上?了模样不卑不亢,站在烛光下的紫袖。


    “你……过?来。”丫鬟们瞧见了李蓉蓉眼睛里的恶趣味,顿时就为这个不得小姐喜欢的大丫鬟叫屈了。


    不过?,也?庆幸的是,小姐还是找她。


    “奴婢遵命。”紫袖敛眉说着,其实心里满都是对李蓉蓉的厌恶。便是这样如?何,还不是没有那个李清池夺得主子的喜欢。一想到主子对李清池的照拂,那冷峻的人都少见的温柔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就妒火中?烧,恨不得撕破那一张脸。


    不过?眼下她还是更厌恶这个蠢货。


    烛火下,李蓉蓉清纯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恶毒笑意?,仿佛就等着她过?来戏弄一场。


    明明是真小姐,混得还不如?李清池舒坦。紫袖在心底不屑地?想着。


    她还得忍耐到什么时候!


    *


    竹坞。


    白衣青年站在窗边,眼前是一片幽深的竹海,风声里夹杂着浪涛般的声响,闭目听之,仿佛眼前是一片辽阔的碧海。


    李叹的脚步声响起在地?板上?后,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拒绝了吧。”风辞秋的声音有种过?分的平静。


    他转身看向李叹,那双眸子下的黑痣都如?一滴泪般缠绵着。


    李叹道?:“你又猜到了。”


    风辞秋轻轻一笑,道?:“她是那样的,一旦决定了什么事,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注意?。哥哥,我和去洛都吧。你去边疆后,便由我来坐镇。”


    李叹深深地?望着他,有时他也?很骄傲,他的弟弟拿得起放得下。不过?,看来他并不想放下池儿。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戳破这一点。“我们今晚就出?发。”


    “我听你的。”


    三周目(30)


    珠绕院。


    李蓉蓉昨夜折磨了紫袖一宿, 罚着她跪在庭院的石板上。还派了两个丫鬟盯着。


    紫袖恨得牙痒痒,半夜她便想遁去见?主子,可惜李蓉蓉昨夜一直没有睡着。而且她十分提防自己, 让她根本没法下药或者劈晕她。


    好不容易主子回来了一趟,她却被这蠢货耽误得没法见人。


    李蓉蓉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走到了紫袖的身边, “哟, 还蛮有精神的嘛。”


    紫袖望着她一眼。


    李蓉蓉就被她这阴毒冷酷的一眼给吓住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是昨夜还没有跪够!”李蓉蓉趾高?气扬地说。还瞪了回去。


    紫袖忽而站了起来。


    “喂, 谁让你起来了!”李蓉蓉怒道。


    紫袖嗓音温婉,“蓉蓉小姐, 奴婢也?跪了一夜,若是您还觉得奴婢有什么过错, 不如向?夫人说, 让夫人来发落我。”


    “还敢顶嘴。”李蓉蓉一巴掌掀了过去。可惜, 紫袖是个练家子,她这一巴掌注定就落空了。


    李蓉蓉正想发泄一番, 却?发现对方那双秀气望着她的眼眸, 里面藏着的情绪让她害怕。就仿佛有实?质性的杀气一般。


    李蓉蓉后知后觉地抖了一下?。


    “蓉蓉小姐……”她面皮都不掀动一下?, 笑面虎一般的可怕。


    “滚!”


    “那奴婢告退。”紫袖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


    李蓉蓉回神过来,觉得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紫袖, 是越来越怪了。”


    旁边的丫鬟笼儿言不由衷地附和她。“小姐说的是。”


    李蓉蓉呸了一下?, “她也?配喜欢叹哥,怪叫人恶心的。”


    笼儿却?觉得莫名其妙, 她没有看出来啊。


    李蓉蓉用力地点了一下?她的脑壳,“你怎么能没发现呢!”


    笼儿觉得十分的委屈。


    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的紫袖步伐停了一下?。


    “小姐, 她该不会听见?了吧!”


    “离得这么远,她怎么听得到!就算听见?了又如何,她还能把小姐我怎么着。”


    然后她们并不知道的是,紫袖是个练家子,她们那点动静自然都被她听见?了。背对着她们的紫袖眼里都是杀机,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居然被这个蠢货知道了。她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想法。如今李蓉蓉已经?快是弃子了。她知道主子的一些秘密,若是她自己蠢,还想威胁主子,那就是她的时辰到了。


    这样?一想,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在她的身影离开后,李蓉蓉也?终于开始自己昨晚想了半宿的计划了。


    “小姐,可是……”笼儿却?害怕起来了。


    李蓉蓉威胁她:“你是听小姐的,还是想和她一样??”


    笼儿害怕地点头。


    李蓉蓉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她拉着笼儿回了房间,一把关上?了房门。“快点脱,别让我等你。”


    李蓉蓉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然后接过了笼儿的丫鬟衣裳,有点儿嫌弃地换上?了。


    一炷香后,李蓉蓉低着脑袋从房门里走过。一路上?穿过庭院,穿过走廊,直往后门而去。她忐忑地走出了安定伯府,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口气。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是她的神情很快又变得尤其的幽怨。“叹哥,你不来找我,那我就是找你!”


    *


    城北都尉府。


    穿着丫鬟服的李蓉蓉硬是在门外蹲守,“若是不让我见?叹哥,我便不走了!”


    防卫士兵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清纯却?无赖的姑娘也?没有法子。“姑娘,这里可不是随便进进出出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我才不是随便什么人,我是李叹的妹妹,李蓉蓉!”李蓉蓉恨恨地说着。


    “这……”


    “李大人的妹妹?”防卫们打量着她,见?她虽然是一身丫鬟的打扮,但?是从哪儿看都知道不是一个丫鬟,而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碰巧这时候,有个勋卫打马归来。听到了他们的话,便在马上?说:“李大人的妹妹?我只听说李大人只有一个名唤清池的妹妹。你到底是何人?”


    防卫们瞧见?这人,立即对他施礼:“王大人。”


    王勋卫下?马,防卫们便主动地牵过了他的马。


    李蓉蓉很不高?兴地说:“我是安定伯府新认回来的小姐,那个是假的。”


    王勋卫诧异,这种事,他和李叹虽然是同僚,可也?不知道啊。“那李小姐过来作?甚,还……这副打扮?”


    “我要见?叹哥!”李蓉蓉说。


    王勋卫瞅了她好几眼,在李蓉蓉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点头了。“那王某,带小姐过去见?李千户。”


    与此?同时。珠绕院里,紫袖冷冷地瞧着打扮成李蓉蓉模样?的笼儿,姣好的面容都阴沉似鬼。“怎么是你!李蓉蓉呢?”


    她直呼其名就算诡异了,还那样?一副眼神,仿佛恶鬼追命般的可怕。


    “小姐……小姐……”


    “说啊。”紫袖不耐烦地问,她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了。


    笼儿被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小姐她……她出府去找大公子了。”


    不好。


    紫袖当然知道都尉府火器营里的那个李千户不是真正的主子,而是替身扮演的。若是让李蓉蓉发现,那就……


    紫袖望着眼前被吓得半死的笼儿:“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靠着墙角的笼儿连忙点头。


    紫袖阴沉着一张脸,匆匆地离开了珠绕院,出府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接而地离府,一个打扫着地的小丫鬟也?发觉到了珠绕院里今日这离奇的状况。立即也?离开了珠绕院,往芷梨院而去。


    清池在听到了小丫鬟的禀告后,便知道她等待这么久的一天终于到了。


    *


    “你不是叹哥,你不是……!”李蓉蓉惊悚地后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无论是外貌还有衣着都是李叹的打扮,但?是在刚才的接触里,那些细微的小动作?还是叫她发觉了。


    “李叹”也?懊恼了一下?,在主子吩咐他扮演的时候,就说过,要千万注意这个李蓉蓉。


    她是最麻烦的一位。也?是最容易暴雷的一个。


    “蓉蓉,你在胡说什么!”李叹口吻冷冰冰地说着。


    李蓉蓉也?迷糊了一下?,可是她很快又清醒了过来。“不,你不是。”


    “李叹”无语,果然很难糊弄啊,也?不知道紫袖那边是怎么看人的,这人都跑过来,他都不知道。


    他直接把李蓉蓉劈晕了过去。


    却?看着这个麻烦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一炷香后,紫袖来了。她一看见?屋里晕着的李蓉蓉就知道了,“她发现了。”


    屋里的“李叹”看见?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也?十分懊恼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你到底是怎么看人的,居然让她到了这里!”


    紫袖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心里却?恼火得紧,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演好主子,叫人发现了,还把这锅推到了我的身上?。


    “属下?的错。”


    “那现在……”李叹望着眼前的这个大麻烦,皱了皱眉。


    “属下?来处理。”紫袖目露寒光。


    李叹看出了她眼里的杀机,“若是不能说服,那就只能换人顶替……我们不能破坏了主子的大计。”他们该庆幸的是,如今这位李蓉蓉已经?是一枚废棋。先斩后奏,主子那边顶多也?就是罚罚他们。


    紫袖和他一样?的想法。


    “等等。”李叹又说:“你先扮演她从前门出去,然后再带她从后门走。”


    紫袖明白他的顾忌。


    一切都很顺利,紫袖背着李蓉蓉离开了都督府,一路上?朝着深山而去。直到寂静无人的地方,她一把扔下?背上?的李蓉蓉。


    断崖前,其下?有一条急湍。


    这就是她给李蓉蓉准备的埋骨之地。


    她日思夜想,可算是有这一天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那张温婉的脸上?,也?出现了阴毒的笑容。


    *


    安定伯府中?。几乎是小丫鬟来报后,清池立即就让她回珠绕院里去通知翡翠了。在安定伯夫人过来时候,自然丝毫不费力地就从笼儿那儿得知了李蓉蓉去都尉府了。


    安定伯夫人大驾,几乎是紫袖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到了。也?把这个“李叹”也?吓得够呛。


    “走了?”安定伯夫人直直地瞧着她这个义子。


    李叹道:“我本?该送蓉蓉离开的,但?一时遇上?了公务……怎么她没有回去?”


    安定伯夫人愁白了脸,“家里的家丁都派出去了,也?没瞧见?蓉蓉,叹儿,你没骗娘……?”


    “李叹”这时心里也?焦急了起来,他暗骂了一声紫袖的不靠谱。“那娘,我现在也?去找?”


    安定伯夫人焦急如焚:“我让你三弟去了,你去找你二弟,让他带人,赶紧,我这心里一直跳个不停,不安生……”


    李叹自然也?得硬着头皮应下?。他也?知道紫袖那边怎么样?了,希望她不要太蠢了。


    清池的暗哨早已盯上?了紫袖。


    还引导着李英、李照兄弟往她的位置而去。


    李英觉得很不对劲,“前面是深山,蓉蓉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李照也?和身后带的人使了眼色,“看来娘的预想没有错,她这边出了事!”


    他们发出来的动静,也?让正在给李蓉蓉放血的紫袖发觉了。她脸上?阴冷的笑意还没有散去,就对上?了带着人围剿她的李英和李照。


    “怎么会……”她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而她手边的匕首,身边失血得几乎死去般苍白面容的李蓉蓉也?叫兄弟两人眼神都变了。


    “围住这里,别让她逃了!”李英大声地喊。


    他们因谨慎布下?的天罗地网这时也?使上?了作?用。


    等“李叹”和安定伯夫人到了时候,见?到便只有李照怀里苍白孱弱的李蓉蓉。还有一个担架上?盖着布,里面似乎还躺着一个人,还在往下?渗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定伯夫人都被吓坏了。


    李叹掀开那布,然后露出了一具尸体,赫然便是一张秀美的面容,只不过脸色是那种服毒自/杀后的发黑发紫。


    “紫……紫袖?”安定伯夫人都被吓坏了。


    “这丫鬟把蓉蓉带到了山上?,还居然阴阴地给她放血,被我们抓了个正着……然后就服毒了!”李英说。


    “我们怀疑她是哪家派过来的探子。”在军中?任职多年的李照说:“像她这样?的举动,也?更像是死卫。”


    安定伯夫人觉得十分晦气。“我的蓉蓉……蓉蓉”她眼泪如珠般落下?,兄弟连连声安慰。


    一边的李叹心中?震荡不安,一面他为?紫袖服毒而松了一口气,一面就觉得今天的事就实?在是诡异。


    就像是……


    就像是被人安排着剧本?走着一样?。


    可是他瞧了瞧李家母子真情实?感的样?子,也?许只是他想多了。不过,紫袖的死,倒是让他们在安定伯府的暗子少了一个,或许该再拔一个了。而李蓉蓉这颗暴雷,今晚必须得解决!


    清池在抄经?的时候,一只信鸽捎着信飞到了她的窗口。


    瞧完了那张不长的信后,她脸上?也?出现了快意的笑意。


    “她这也?算是罪有应得。”清池也?不得庆幸,今日出奇的顺利。不过也?得让今天出手的人,离开盛京,否则让李叹的人察觉到了不对,也?会顺瓜摸藤地找到了她这里。


    她写了一个小纸条,挂在信鸽脚上?,送它离开。


    她喝了一口茶后,忽而又想到了一件事。李蓉蓉已经?发现了都尉府里的李叹不是真正的李叹,若是今天真正的李叹来不了,她也?许会很危险。


    因为?李叹不在,唯一的原因便是他已经?离开了盛京。李蓉蓉的证词要么会被安定伯夫人他们认为?是胡说八道,要么就是这个李叹被怀疑。


    她要不要出手?


    次日,珠绕院里的李蓉蓉醒来了,却?也?失忆了。


    原本?准备出手的人在试探过后,她是真的失忆,也?松了一口气。


    而清池在知道后,也?只能讪讪地罢手了。本?来李叹不在盛京,是她最好出手的时候,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啊!


    三周目(31)


    不知不觉, 居然已经是秋天了。


    回忆起?整个夏季,清池都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是被安排了一般在走向一条路。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着什么,就像是冥冥之中被安排了一切般的。


    世界意志?清池笑了一下, 也许真的有这种?东西吧,不然她?为?何?会一次又一次重生?。有时, 她也不想想起这一点, 但又不得不去想?。


    蒋元求见, 她?不出去,自然他也见不着, 他至少现?在还?不会直接闯入安定?伯府。但清池想?了想?,还?是见了他。她?必须得主动地出手, 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也占据主导地位。


    少年几乎一看见她?,就笑?着露出了干净的酒窝, 还?有小虎牙, 配上那副绮丽的容颜, 任是谁初见了,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又甜有软的弟弟。可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间, 便会知道他是多么可怕的人。


    “姐姐!”他尤其?激动地来到了清池的身边。


    清池淡淡地道:“你这些日子上下打点, 便是为?了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她?若是不生?气, 就以上次他做的事,指不定?他还?觉得她?根本不生?气呢。


    果然,清池这一淡, 蒋元就委屈地拉着她?的手臂, “我见姐姐,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清池瞥了他一眼。


    蒋元是哄她?了, 可是她?是怎么也不会觉得啥事都没有。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池姐姐, 别生?我的气了。”蒋元对?她?说。说着,他便叹了一声气,“这一次后,池姐姐咱们许久也见不到了。”


    少年望着她?,眼底仿佛要?把她?永远印在心头,更可怕的是,他那种?眼神炙热得仿佛想?把她?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清池对?自己说过很多次,她?必须得主动掌控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每一次还?都是到了后面又被他顺着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元却又没事人一般,笑?得甜美极了。“池姐姐不是想?我封妻荫子嘛!我这一次出门就是去做这个啊。”


    他说得轻灵极了。若是清池不知道他的身份,肯定?还?会觉得她?说笑?而已。而现?在即便也是说笑?而已,清池猜到了这和他回皇室有关。


    她?心里是巴不得她?赶紧滚。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很是诧异的样子。“这怎么一回事?”


    蒋元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些烦躁,“一些不叫人顺心的事。”


    “得去江南一趟,要?等今冬我才能见姐姐了。”他叹了一声气,这时,总算像他这个年龄般有了苦恼。


    去江南?这又是什么展开?


    清池思量的样子,被他误解成了冷淡。“姐姐,这下不会心底很开心了吧。”


    这疯子又不正常了。不知道她?又是哪里惹了他的那根筋,清池这时也有点不耐烦了。“没你这个烦人精,我难道还?能不开心?”


    “你也别叫我姐姐了,我看你才是大爷!”


    蒋元望着她?,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再生?闷气了,“姐姐,姐姐……元儿?不会说话,你就原谅元儿?这一次吧。”


    “你莫真的觉得我是好欺负的?竟拿这小孩子的语气来哄我?撒完脾气,便拿这种?话来堵我?”清池背对?着他。


    “姐姐……!”蒋元被她?吓了一跳,在见着她?偷偷抹眼泪时,更是慌了。“都是我不好,怪我,姐姐你说如何?才原谅我?”


    “原谅你?”清池芙蓉面泪垂,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是又美又娇。“我还?能怪你?那次不是这般说的。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啊?”


    “好姐姐,都是我的错。”蒋元也有点懊恼。他凑向清池,清池便移开向另外一边。她?轻轻啜泣的声音,更令他心头大乱。蒋元抬起?清池的手,“姐姐,是我嘴欠,是我胡思乱想?,你打我,我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抬起?那青葱纤手时,心头不知怎的兴奋了起?来,也叫嚣得更加厉害。


    清池暗骂了一声变/态。还?能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杏癖戳中了。


    “姐姐,你打我啊!”他靡丽的眼睛里闪着妖里妖气的光泽,竟然主动举起?了清池的手挥向自己的脸上。


    啪的响亮一声,刮得他那白皙嫩嫩的面皮都红了大半。清池适时露出惊讶的神情,少年却乐在其?中般的,“一点也不疼哦。姐姐生?气了……那便用力,不用怜惜我的……”他甜蜜极了的声音响起?,勾勾缠缠的,眼睛盯着她?。


    清池眸色深了,这上门讨打。那她?就不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蒋元捧着一张脸,嗔怪地道:“姐姐这会儿?是消气了吧。”


    他还?从想?吻去清池面上的泪水,被她?及时避开了。


    清池拿着绣帕遮脸,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既然要?去江南,也好好备好东西。北地可和江南不同……”


    清池的关心叫他舒服极了。


    他笑?嘻嘻地说:“叫姐姐费心了。”


    他依依不舍地牵着清池的手,几番想?要?亲近都被清池婉拒了。蒋元就是发现?了,倒也不好做什么,谁叫他才惹清池哭了,这最后一面,他实在舍不得让她?不痛快。


    “又发孩子脾气了?”


    蒋元在她?面前,一直装弟弟装得不亦乐乎的,被她?说孩子气了,也不生?气。“那姐姐便多疼疼我嘛。”


    清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艳丽的容颜上都是专心致志地望着她?的甜笑?,酒窝儿?可爱,可是不看脸,只?看骨架,便也知道这已经是青年般的身姿了。那肩胛骨轻薄,和那脸嫩嫩,也是唯一能看得出来他年龄的产物了。


    不过大半年,他的变化倒是让清池不由地感慨,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


    “行了,既然要?忙着离开,那便快点去吧。”清池受不了他的痴缠,好歹是把人给送走了。


    发红发黄的梧桐叶落。


    踏在脚上,也有一种?稀碎的声音,像薄薄的饼干被踩中了的感觉。


    蒋元一步三回首,那脚步没有一丝的痕迹,水上漂一样的轻。


    清池目送他,在他回头时,冰冷的眼神融化,变成了暖意融融的大姐姐的笑?容。


    蒋元看秋风吹起?她?的衣袂,飘飘欲仙,她?温柔的笑?容便让他的心里都暖洋洋的。可是生?性多疑的他一秒又不由多想?,会不会是他走了,她?终于有种?甩脱了自己的感觉呢。一想?到着,蒋元反而是来了兴趣。反而不过半年,待他回来的时候,难道姐姐还?能脱离他的手掌心?


    这一次,就是国师和姑姑也不行!


    *


    金桂飘香的季节,往往也是盛京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三年一度的会试一结束,便是殿试。取得前三的状元榜眼探花自然名字也出来了。


    京中为?捉贵婿的人家不知几多,尤其?是这次的探花居然年不过二十?,也为?娶妻。便是如安定?伯这样的人家也觉得是一桩好事。自然,前提是没有国公之?子、或许更高的攀附对?象时。


    此次中了进士的蒋英也让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松了一口气。


    李英来找清池时,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是二兄命好能够学自己喜欢的,不像我,连个武举都不能考!还?说家里一文一武更合适?不就是两边都想?要?嘛。忘记我们家当初也是靠军/队和武力起?家的……”


    李英很不满地向清池抱怨着,那苦水简直都倒了一堆。


    清池有些哭笑?不得,“可见三兄你在读书?一道还?是有天赋,多少人都中不了的进士,你却中了。”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关系操纵,安定?伯府的使力就不得不说了。也许李英的确是有举人之?才吧。对?自己哥哥不爱文墨,偏爱舞刀弄枪的喜好,她?多少心里有数的。


    “有什么天赋啊。不过是死读书?。”李英嘟囔着。“这次的探花郎才是天纵奇才。不过的19岁。听说还?是浙地的院试案首,也是乡试解元,差一点在这次会试也拿了会员。我也见过几面,当真是好风姿,好文采。可惜了,偏偏这次中了举人会员的是英国公的长子,他姐姐可是曹贵妃啊。状元自然也是他的……这也是所?以明明他才华赋作也都在榜眼之?上,皇上却爱其?品性点了探花郎。”


    李英咕噜地喝下一口茶继续和清池八卦说:“你说可惜不可惜!”


    清池笑?了一下,拿着一颗青枣吃着。这种?事,发生?在封建王朝那是一点也不出奇。而他们本来就是吃了这个阶层的软饭。


    清池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李英,“前些时候便想?庆祝三兄中了举人,可三兄一直不在府里。”


    听着她?微微有些抱怨的话,李英摸了摸脑袋,“那群人非说我中了举人要?热闹热闹,所?以今儿?才找着机会回来了。”


    那群人,自然指的是盛京中的贵族子弟了。


    李英打开清池的礼物,眼前一亮,“还?是妹妹你懂我!”


    清池留他一起?吃了一顿饭。听他吐了好多槽,无非是他的苦终于熬出来了。还?说了许许多多这次会试的事情,一说起?那探花郎,他是兴致颇浓,看那样子,简直便是立即想?要?和人家结识一下。


    清池也没忍住吐槽,“哥哥是什么身份,难道和不配和他交往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他若是听到名讳,应该也不会拒绝啊。”


    “这倒也不是。他人看起?来虽然不大好接触的样子。但也不像是那种?人……”李英似乎很难形容自己对?这位探花郎的感觉,“和他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我们都俗气了。”


    清池从未见到过一向自视甚高的李英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也不免对?今秋中举的探花郎产生?了兴趣。


    “哦,这样的人,我倒是都很想?见见呢。”


    李英倒也不会说那些酸儒的话,对?困在闺房里的妹妹,他也甚是怜惜。“明儿?下午的曲江,届时你就能瞧见了。三年才一次,你们这些贵女若是不去曲江。曲江也少了一分柔美。”


    李英说着就哈哈大笑?。


    曲江鹿鸣宴饮主题是恭贺新科进士,实际上参加宴会的人却不仅仅只?有进士,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乃至一些达官显贵也会过来,有招女婿的,也有攀附关系,推销贵重东西的。


    像清池这样的贵女自然是不会作为?李英的亲朋好友出面,不过身在贵女圈里的她?,却有的是法子去游玩,放松心情。


    果真下午的时候,般般便接到了沈冰心这派贵女的一张请帖,便是去曲江的。


    这可是难得的盛京中大喜的日子。几乎全城的人都争相瞧状元探花的风姿。


    般般和小薇见到帖子后,也开心极了。小姐终于不再闷在屋子里,出去走走了。


    “小姐,小姐!我倒是听人说,这探花郎啊,家里贫穷得紧,一家都是靠替地主耕种?生?活着。直到这探花郎被乡村中的老师看重了才华,这不仅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一下也改变了自己一家的命运!”小薇说。


    般般也说:“这次探花郎不知道被多少人抢着,他啊,可是人们眼里的贵婿!”


    般般难得促狭,这话一说,就逗笑?了清池和小薇。


    清池自然是要?去的。而和这般贵女交际,自然着装什么的都要?注意,起?码不能被压一头,不然隔天整个盛京里的传闻又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自然,便是瞧着镜子里那张脸,就连她?自己有时也怔忪。容颜已经张开了,眉间眼梢处都是惊艳风采。这种?美,是一种?夺目之?美,明艳之?甚,若拿名花来比,那必然是冠绝百花的牡丹。又自有芙蓉的美艳。


    这一道上,她?倒是不会输。


    清池挑了挑眉。


    三周目(32)


    贵女?们便是去曲江, 也?不可能和一般人一样在外围瞧着,而是点了曲江明月楼的?二楼包厢,这儿和举办鹿鸣宴的?鹿鸣苑只隔了一道浅浅的曲江岸边。溪畔植着高大的?杏花树, 还有一座亭子,这时, 进士们便风雅地在身边隔着水杯仿流觞曲水呢。


    秋日的杏树不比春天时满枝丫的?杏花粉云, 但是硕果累累的?, 却也?正与这些十年攻书,今朝得意的?进士们一样所?过累累, 所?以这一道风景也甚得大家喜欢。


    清池来迟了。


    她?推门走进包厢时,贵女?们就?嘟囔起来了, 七嘴八舌地缠住了清池。“清池,你来得也?太晚了, 我们大家就在等你一个人!”


    “你刚才可是错过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还记着我们春天在大雁塔遇见过的?书生吗?快看那——人家现在可是新科探花郎了。”


    清池也?是被?这句话?吸引的?。


    她?倒是顺着贵女?们的?视线瞧了过去, 果然在一众人里瞧到了鹤立鸡群的?青衣书生, 远远地瞧不起面容,光是看那身姿形容, 都会觉得, 他气?度定然不凡, 容貌定然俊美。


    “……姜曜芳?”清池从自己的?记忆里翻出了整个人名,记忆已经?模糊,不过倒是记得他确实是少见的?美男子, 其容貌可以和蒋元、明清玉相较量了。


    “原来清池你也?关注着她?啊。”窗边的?沈冰心说着, 不过那甜美的?声音总有些怪怪的?。一会儿清池才反应过来,这大小姐是酸了。


    清池漫不经?心地道:“这个倒是没有关注过, 只?是春天的?时候,恰巧知道他的?名字。”


    一听到她?的?话?, 沈冰心等贵女?就?想起了春天时候发生的?事,这一颗心顿时也?凉了大半。


    “我们如今也?知道了。”沈冰心还是一点都不服输地说,不过那声音怎么?听起来都有一种?外强中干。


    清池笑了笑,她?这一笑,即便是容姿楚楚美貌的?贵女?中,都能再令得满室生辉,珠宝玉气?。


    “妹妹放心,你看中的?人,难不过我还能跟你抢不成?”


    “你……”心思被?戳穿的?沈冰心,顿时就?闹了一个大脸红。“那又怎样!”她?咬牙说着,就?是不知是为了要气?清池,还是干脆就?摆烂了。


    可以说在座的?贵女?们其实都抱着和她?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姜曜芳可是御点探花郎,其容姿之美,才华之无双,便正如他的?名字,更?难得的?还是他至今无嫁娶,年仅十九。谁家女?儿不动春思。被?清池这样一说穿,一时倒是更?加热闹了。


    不过她?们此刻都围着沈冰心,闹她?,倒也?放了清池一马。


    清池瞧着那曲水边的?进士们,自然很快也?在里边找到了她?家三兄,他为人开朗,很有侠义之气?。几乎何时身边都围满了人。这时,却辞别了朋友,而是去找杏树下的?青衣进士。看得出来,的?确是对他喜爱得进,恨不得八拜之交了。


    除了他,清池从小到大,也?只?在蒋英身上看见了一个人。


    没错,那就?是——李叹。


    这姜曜芳隐隐地,倒是牵引了他的?兴趣。


    清池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噗……她?忍不住被?自己逗笑起来了,到底大雁塔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人居然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记得,他是天真?之中又透着一种?古怪,很纯情,但是又意外的?有其他的?癖好。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的?人。


    宋纯思有事没来,这群贵女?中,她?唯一熟悉的?人不在,瞧了这些风景后,清池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找了一个借口便离去了。


    她?不知道,她?那时在窗前的?身影却一直落在了鹿鸣苑参宴的?进士心中。


    “那位小姐远远地瞧着,便也?是国色啊。就?是不知是哪家的??”


    “这个啊,你别就?别想了,这位娇客……是玉真?公主身边的?在室弟子,也?是国师大人照拂的?人。”旁知晓一说起这,一些高门子弟便都知道了是谁了。


    “是她?啊。这位娇客,可是咱们李进士的?妹妹呢。”


    “若是能娶得这样的?绝色,在配上今日的?得意,当才不枉人生。”有进士叹道。


    “那你就?别做梦了。人家可是有婚约的?,还是蒋国公的?公子。”


    在一边听着的?李英有些不难烦了,“你们可别一直说我妹妹了,女?孩儿的?事情是随便在外面说的??”


    被?李英这么?一说,他们都有点讪讪。


    只?有一道身影一直没有搭话?,目光也?一直没有收回?,他好似一直在瞥着那杏花树,没有人知道他是透过那杏花树在瞧着什么?。


    之前那只?孤傲的?鹤也?仿佛真?正地踏入了人间?的?辛酸苦辣当中。


    姜曜芳温吞地收回?视线。


    年轻的?探花,挺拔如青竹,又似霜凝雪塑般的?清寒。似一般待人翻阅的?书卷。


    “我们又见面了。”他低头,轻轻地说着。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她?也?是来见他的?,为何那么?早便离开了,一次面都不见了。


    “姜兄,姜兄……”李英见他一直在发呆,还以为还是在因为殿试时发生的?事情在郁闷呢。


    姜曜芳抬首,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我无事,李兄。”


    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见她?了。


    *


    次日,公主那边的?人上门了,要请她?过去公主府一趟。


    清池蹙了蹙眉,反正每次她?去公主府就?肯定没有好事。公主时不时就?要醋了一下的?,时至今日,她?已经?习惯了。反正她?也?不能不见宁司君不是。每个月也?总是要见一面的?。


    但每次见到公主时,玉真?公主那注视着她?的?眼神也?太复杂了,叫她?头皮发麻。譬如眼前。软榻上的?公主闲散地躺着,旁边三四个丫鬟给她?捏肩捶背敲脚的?。


    那年轻美艳的?脸庞上有过不耐烦。“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月魄说说话?。”


    宫人们退下后。躺在软榻上的?公主唤她?起身,“坐着吧。”


    清池不知公主要做什么?,一时顶着她?的?视线,也?有点头皮发麻地应了下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最近过得如何?功课……道君也?写了信给我,挺不错的?。”说起来,这可以说是道袍事件后,第一次公主这般的?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当初本宫就?是瞧见了你的?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该多加勉力。”


    “月魄尊女?君的?话?。”清池不卑不亢地说着。


    玉真?公主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那一张花容月貌都不可比拟的?容颜,让她?觉得刺眼,尤其是在早上梳妆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自己眼角下有几分皱纹。这从小看到大的?小辈,却生得越来越美,每见一面,她?都一种?自己年华渐去的?感觉。叫她?心底就?更?加不舒服了。


    而宁司君对清池的?那种?特?别对待,就?更?加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感。


    “女?君……?”清池小声地唤。


    玉真?公主也?醒神了过来,收回?了那视线,口吻还是那种?长辈的?。“其实本宫这次唤你过来,也?是要说一件事。等过了八月十五,你便和我一起回?仙人台。”


    这时倒是不问她?的?意见了,而是直接了当地说着。


    清池有些意外,但是又不是那么?意外。蒋元才离开多久,她?这边就?上山?清池隐隐觉得,他在这里边做了什么?。不过,又想起之前宁司君的?话?,早在夏天的?时候,他就?和她?说过了,秋天时回?去。


    合着,这都是被?他们算计好了的?吧。


    清池低头道:“是。”


    玉真?公主向来喜欢大大方方的?人,清池着怯怯懦懦的?样子,就?让她?皱了皱眉头。这心里头不知怎么?地也?舒服多了。


    琼霄那样的?人,即便是喜欢,也?不会喜欢她?这样的?。更?何况在她?心中出尘绝世?的?道君又怎么?可能对世?间?的?女?子动心呢。否则,她?也?不会等了近十年。


    玉真?公主幽幽地叹。


    清池即便不用瞧,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负心汉啊,宁司君!


    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不懂玉真?公主到底是瞧见了什么?,要说容貌,宁司君也?是胜在那一身神神道道的?气?质,仙子至极,其实剥开一看就?是一个黑心的?。


    喜欢谁不好,喜欢他便是自找苦吃。


    “既然你也?没话?,那便这般说定了。”玉真?公主有些不大愿意见到她?,这也?是这个月开始,清池才发现的?。


    说实话?,清池也?不大愿意见到她?。


    玉真?公主让鲤儿送她?离开的?时候,她?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在穿过游廊的?时候,鲤儿的?话?又让她?轻松了不起来。“李小姐,公主今儿早上晨起梳妆的?时候,瞧了镜子好大半天,就?连侍奉她?梳头发的?如意也?被?扇了一巴掌。大抵就?是因为眼角的?细纹。”


    清池听出了她?提醒的?意思,蹙了蹙眉,“可公主如今不过二十八啊,这……”


    鲤儿瞧了瞧她?,那打量的?视线让清池有点不舒服,“任是谁在小姐面前,总也?不由地觉得自己身上的?缺点被?放大了。这一点,说起来,倒是小姐的?不对了。”


    鲤儿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强词夺理。但是公主就?算是强词夺理,也?不会有人觉得她?说的?有错。


    她?对上鲤儿似笑非笑的?面容就?知道了。“鲤儿姐姐,我知晓了。”


    鲤儿又道:“公主一颗心都吊在道君身上,有时你也?要体谅才是。”


    清池心里微嗤,体谅?从来没听说过这么?无耻的?话?,她?到如今,倒是时时刻刻都体谅着他人,那谁又曾体谅她?了?


    离开公主府后,清池便觉得心里有一团郁气?。坐在马车里时,不必不觉她?便唤了马夫。


    “去胜园。”


    马夫听着这个时隔一月有余的?名字,还愣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回?府,而是去胜园吗?


    他知道,小姐这会儿的?心情不大好。就?连随身的?丫鬟也?不敢说话?呢。自然更?不敢问是不是说错了地方。索性马鞭一抽,带着马嚼头的?马儿一吃疼便跑了起来。


    待见到熟悉的?风景时,清池才回?过神来,从自己的?思绪里醒来。“怎么?来了明昌坊了?”陪坐在车里的?般般这才开口道:“小姐,方才是您要来的?。”


    清池脸上微微露出一些懊恼,“那边是我说错了。”


    胜园已经?物是人非,画楼人空,她?便是过来,又有什么?好瞧的?呢?


    “小姐,这明昌坊的?人多,您还是要避一下。”般般说着,还取了一方幂篱递给她?。


    般般这种?大惊小怪,清池也?蛮配合她?的?。戴上了淡青色的?青罗幂篱,也?遮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就?连那芙蓉面也?隐约地瞧不清了。


    般般稍微替清池整理了一下。“小姐,好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般般先下了车,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小姐小心……”


    再瞧见牌匾上胜园二字,清池也?有一种?隔世?般的?恍惚。“小姐……”


    “嗯,我们进去瞧瞧。”既然来了,也?不能隔门不入是吧。明清玉的?事情虽然遗憾,但是总是过去了事情,她?都已经?决定放下了,就?不能一直在心头挂念着。


    守门的?人,瞧见她?也?极是意外,甚至是受宠若惊般的?惊喜。“李小姐,您来了啊。快请进!”


    每次清池来,不是幂篱,就?是面纱,他都习惯了,也?知道一般这样打扮的?过来,准是她?没错。


    果然清池的?声音响起时,又确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


    在清池两人走了进去时,守门人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般了,道:“李小姐,方才来了两位客人相看宅子呢。万管家现在就?在陪着。”


    清池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停顿了一下,幂篱下那窈窕的?身形也?仿佛僵硬了一下。离她?最近的?般般是最能感受到了这一点的?。


    不知过去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叫小姐如此念念不忘?般般侍奉在清池面前,她?这样的?反常,也?叫她?担心不已。


    好在,清池也?只?是顿了这么?一下就?收敛了。


    胜园挂出去这么?久了,有人来瞧,不是挺正常的?。她?对自己说,迟早都是要这么?一日的?。她?今日,不过碰巧。


    清池幽幽地叹了一声。


    “小姐……”般般听到了她?这一声叹息。


    “我们去画楼瞧瞧。”清池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起码,画楼,这最后一面还是要见见的?。


    两个多月没见,画楼还是那样。一切如旧。万管家应该时常有让人打扫,但是所?有的?物件全在远处,包括那见了会让她?觉得刺眼的?坏琴。


    般般也?瞧见了,不免疼惜地道:“多好的?一架琴啊,怎么?就?琴弦断成这个样子。”


    清池面带幂篱,也?许是没人瞧得见,所?以她?自己也?就?放纵了那些情绪的?出现。


    这些雪墨纱已经?旧了,可惜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人重新换成新的?了。


    偌大的?画楼内,除了般般时而叹惋的?声音,就?只?有艳丽的?秋阳,和穿过室内的?风悄然在应和。


    楼下的?萱草花都已经?凋谢了。


    过去的?风景,还有过去的?人,以后都会永远定格成心头的?记忆吧。


    “走吧,我们回?去。”清池说。她?不能放纵着自己一直在这种?情绪当中。


    只?是在下楼的?时候,却遇见了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便是般般都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尤其是在那一身雨过天青袍色的?年轻人身上。


    陪同在他身边的?万管家和李英也?同时看向她?们主仆而已。


    万管家倒是知道清池的?身份,所?以没有开口,只?是额头上都快冒了点热汗。小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般般?”李英惊诧地说。


    “奴婢见过三公子。”般般也?很意外啊,三公子怎么?也?在,还和探花郎在一起。


    李英马上就?知道了这戴着幂篱的?就?是他家五妹。当时碍于身边的?人,碍于男女?之妨,尤其是贵女?的?那些讲究,所?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问候清池。


    清池但是一直留意到这位探花郎的?视线一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不是那种?不经?意的?视线,而是明晃晃的?,专心致志的?,也?瞧得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视线。太过热情了点。让清池有点费解。


    “三兄。”


    李英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妹妹怎么?在这,但她?愿意说话?,那就?是可以在姜曜芳面面前介绍的?。


    “五妹……你们认识?”李英正想给姜曜芳介绍呢,就?发觉到了俩之间?那种?奇怪的?气?氛,也?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


    “三兄说笑了,我是闺门中人,怎生认识探花郎?”清池声音含笑,幂篱遮去了她?的?模样,但也?可见那此刻是多么?的?娇俏可爱。


    李英咳了一声。


    姜曜芳就?是不明白同僚的?提醒,即便无法窥得她?的?真?容,也?并?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在清池说了这句不认识以后,那双眼睛里也?出现了不解的?情绪。


    清池正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才立即继续道:“不过,也?许曾经?在哪儿见过也?说不定。探花郎这般看着我,可是想起了谁啊?”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她?心里给他的?评价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不知道有时候要避嫌啊?


    就?算没去过风月场所?,难道还从来没有和姊妹相处过?


    清池暗暗地打量着他。气?质的?确是读书人的?那种?清雅,不过他的?这种?清雅,又有些遗世?独立之感,仿佛似崖边的?茶,闻之清香,不可采也?。若问为何不能采,那便是这是一个刺头儿。


    “也?许……是吧。”他也?忽而冷了下来,而对李英说。


    李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一行人都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好在万管家立即便请他们到了一边的?凉亭里喝茶。


    香茗其香,其实也?比不得眼前人之动人。


    清池没有喝茶,而是瞥着姜曜芳。说起美人,尤其是美男子,她?也?算见过不少了,可是过去不过是一面之缘,便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清池即便是忘了他,这时又见了,记忆也?被?唤醒了。


    也?许是方才的?事,他也?冷淡了下来,喝茶静静,时不时答李英一句话?。


    清池已经?发现了,他们俩的?对话?,都是自家三兄赶着上去的?。一个高冷,一个热情。清池有点无语,三兄干嘛这么?舔/狗啊。


    李英发现她?的?视线后,也?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清池开口说:“三兄,你们是过来看房子的??”


图片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