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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周目(3)


    原来是玉真公主招她一起燃香清修。


    她这算是终于上了公主的白名单吧。


    到了金鱼阙, 玉真?公主身边还有一个打扮娇贵的女孩。


    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骄纵自我。


    这样年龄的女孩,这般的气度人品,清池除了白络郡主不作他想。


    “清池见?过女君, 见?过郡主。”清池服了一礼。


    玉真?公主还未开口,她身边的女孩率先开口了, “你就是李清池?我听姑姑你写的一手好字?”


    她走过来, 打?量着清池, 倨傲极了,“姑姑喜欢脸长得好看?的, 这一点你倒是很符合。”


    “白络,你这孩子!”玉真?公主的声?音里也是含着笑的, 几分微嗔罢了。


    玉真?公主又向清池招手,“清池, 你也起来吧。这是白络, 和你同岁, 你们?以后啊,肯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清池但笑不语, 兴许吧。


    清池两人陪着玉真?公主燃香, 听她念着功课。


    玉真?公主十?分诚心诚意, 美艳的眉宇都蒙着淡淡的清幽,丝毫不见?往日的尊贵慵懒。


    也十?足信徒模样。


    似对那?无上圣母娘娘有所?求。


    令人唏嘘,即便?是公主也有所?求不得吗?


    反倒是白络郡主年龄小, 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这时间一长她就暗暗地打?哈欠了。


    被?清池望见?了还瞪了她一眼, 警告她不许胡说。


    半个时辰后,玉真?公主也乏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 纷纷把窗户打?开,也把熏炉里的降仙香换作了一道芳香清甜的青梨香。


    此香有安神定心的作用?。


    “姑姑……?”白络郡主道。


    玉真?公主一只玉指轻轻地点着额头, 对想要给她揉揉的白络郡主摇了摇头。


    很快,她望着清池两人,美眸都刹那?变得严厉,“其实,本宫换你们?来还有一件事。”


    清池眼前一亮,知道这是戏肉来了。


    白络郡主皱起眉头,“姑姑,什么事啊,除了我还不行?”


    玉真?公主被?她逗笑了,指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啊,胡乱呷醋。”


    “姑姑!”


    “清池,过上几日,便?是三月十?五,一年一度的朝天礼,也是天师道圣贤张天师的圣诞。今年本宫想带你们?俩一同去。”


    白络郡主一下就站了起来,也惊动了公主和清池。


    “姑姑,您还想着他啊!”


    “白络!”玉真?公主美艳的脸庞上一霎出现了阴晴不定的神色,口吻也变得冷酷了。


    白络郡主委屈地坐下。


    清池冷眼瞧着这两位。


    不过玉真?公主到底是乏了,又被?白络郡主倒了胃口。


    所?以也没和她们?说几句话,身边的宫人便?先请清池先回?了。


    清池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想起刚才在?殿中的所?见?所?闻。


    她指尖掐着一朵粉蕊儿的桃花玩着。


    “喂!”蓦然的,自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忽然追了过来的。


    “郡主……?”清池回?过神来,故作错愕的道。


    白络郡主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好奇怪。”


    这还真?是奇怪的开头,反而叫清池不知该怎么接了。


    不过她也不用?清池接话,“真?不像是十?二岁的孩子!”


    清池微笑,“郡主也不像是啊。”


    白络郡主被?她的话语逗笑了,“我可和你不一样啊。”


    她说着,眼睛里露出了些别的神色。


    清池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宗室之女,皇族后裔,所?处环境很复杂。


    但她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姑姑说我们?也许能说的上话,也许是真?的吧。”白络郡主看?着她。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郡主指的是什么?”


    白络郡主冷哼了一声?,“你就别装傻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姑姑对琼霄真?君的一片痴心,整个盛京谁不知道啊!”


    “我可不许任何人装疯卖傻。”她睇了清池一眼,也夺了清池手上的桃花。


    清池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有些孩子气。


    白络郡主忽而恨恨地道:“我最恨别人说姑姑的是非了。姑姑那?里配不上琼霄真?君了,绰绰有余!她和真?君就是一对璧人,可惜天公不作美!”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每年的朝天礼,都是姑姑最期待的日子了……”


    清池知道她这个时候,也只是想找人倾述一下。


    末了,她不忘威胁清池,“把我刚才说的都忘了!要是我发现你告诉了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脸颊发红,后悔自己居然和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说了这么多。


    “今年的朝天礼可是姑姑期待了好久,既然姑姑愿意带你去,你最好别给我们?丢脸!”她说完就跑走了。


    真?是有趣。


    清池收回?目光。


    清池吹走了沾在?手上的桃花花瓣。


    她眉眼笑弯弯的,脸衬桃花,云鬓香腮,有种超脱了这个年龄的妖冶。


    虽笑,眼里淡漠。


    她刻意接近玉真?公主,其实也是为了以后李蓉蓉回?来做打?算。


    她要借公主的力,狐假虎威。


    即便?是真?千金回?来了,安定伯夫妻也不敢轻视她。


    起码不会随便?塞一桩婚事给她。


    三月十?五,辰光正好。


    一大早上的,鲤儿便?来请清池去金鱼阙。


    毕竟是大日子,不管是穿戴,还是礼节一点都马虎不得。


    清池很头大,再看?旁边的白络郡主早就习惯得不得了。


    玉真?公主在?俗世是高贵的公主,在?道家也是隶属天师道之下的碧霞派代表人物。


    坤道中的天下闻名?的女冠华胥真?人。


    在?这一年一度的朝天礼大日子,自然着装也是道家女冠中最高等的衣冠。


    就连临时充当她随侍女童的清池白络,俩人的穿戴也是异常的繁琐。


    她们?着淡青夹紫道服,衣画云霞。


    发全部?挽起一个小髻,顶上金莲花冠,露出眉眼。


    鲤儿等宫人见?了她们?的打?扮,还笑着说,怕这真?是天上碧霞娘娘身边的玉女下凡了。


    尤其是见?了手捧着拂尘的清池瞧了好久,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之间了。


    女童眉眼明艳昳丽,但被?这庄重华贵的道服一衬,也化?作了十?足的清气仙气。


    她明明还小,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风度。


    不过很快,等盛装打?扮的玉真?公主出来以后,吸引了所?有宫人的视线。


    朝天礼法会异常隆重,不管是不远千里过来的天师道四派,亦是其他教派都会上门祝贺。


    甚至连盛京的世家卿贵都为一睹法会来了。


    可见?如今玄清洞的炽手可热。


    足以容纳近千人的法会,周围挤满了各色的人群。


    这场面颇为蔚为盛观。


    在?高台上的琼霄真?君面容几乎模糊得不可见?。


    但那?一袭紫金色的法衣,就如天神般仙降在?诸人的眼中。


    玉真?公主几乎是痴了一般地望着那?道背影。


    就连对琼霄真?君颇有意见?的白络郡主,也都双眸震荡不已。


    其实她们?这儿的位置还算是VIP座了,所?以看?得比较清楚。


    清池远远地望着,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连公主这样高傲的人都会为他沉醉折腰了。


    这一次法会不知又有多少贵女要一动春心。


    玉真?公主在?一侧的叹息落进了她的耳里,“这样的人为何就是不能独独叫本宫一人瞧见?呢?”


    清池微汗,这位公主总是叫她想起另一个人。


    蒋元。


    玉真?公主眼里的独占欲都要化?成实质了。


    那?位女冠只要多看?上一眼,就会被?她瞪上一眼。


    正如仙人是不能落入凡尘的。


    若不是琼霄真?君贵为国师,身份尊贵,又不沾红尘。


    玉真?公主也是这么不远不近着。


    恐怕她早就变成了第二个蒋元。


    法会中旬,一道远钟遥遥响起。


    高台上的宁司君缓缓步入后台。


    清池瞧了瞧周围已经起身的女冠们?,就知道这时到了午膳的时候。


    一个眨眼,她发现坐在?前边的玉真?公主也不见?了。


    白络郡主着急地道:“姑姑人呢,怎么一个转眼就不见?了?”


    指不定就是去找国师大人了。


    当然,清池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她也是一脸的惊讶着急。


    “你也没看?着人?”白络郡主生?气地说。


    清池羞涩地说:“法会太精彩了。”


    白络郡主想想也是。


    她马上恼羞成怒地道:“那?还不快去找!”


    清池嘴角抽了抽。


    这么大的人流,上哪去找?


    光是说得这么容易。


    白络郡主很快也想到了这点,她有些烦躁地说:“我去那?边,你从这边找……”


    她是不许清池拒绝的。


    清池心里苦。


    这会儿大家都去吃饭了,她还得饿着肚子打?扰公主的约会,这不是自己找罪嘛。


    因她年龄小,穿着这一身华丽的道袍,这一路上还时不时有人逗她。


    问她是不是迷路了,还是找不到女冠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素斋啊。


    搞得清池哭笑不得。


    “肚子饿啊。”


    这摆明儿就不好找啊。


    若是公主真?的见?到了琼霄真?君,恐怕也不会让她们?这样瞎猫碰死耗子正好找到。


    清池就正这么想着。


    可她一经过了凌霄宝殿的那?道山门后,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显然这个女子的娇媚的声?音就是来自玉真?公主。


    这……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巧合了?


    清池下意识地躲,却?被?一双清冷冷的眼睛盯上了。


    彻骨般的寒意在?身上流连。


    三周目(4)


    玉真公主的视线, 也随着心上人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见着是清池后。


    她美眸微眯,含着一丝怒气,似下一秒就要发泄到清池身上。


    “清池见过公主, 见过真君。”清池音色清脆,干净, 拜倒。


    玉真公主很不快自己被打扰, “你怎么会在?这儿??”


    “回禀公主, 白络郡主吩咐清池过来的。”


    “哦,原来如此, 那孩子太心急了。”玉真公主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却?用眼神催促她离开。


    清池自然也巴不得早点跑路。


    “慢着。”


    站在?她身?畔不远处的琼霄真君, 着莲花玉冠,一身?金紫色道袍法衣在?微风下轻飘。


    衣画云霞, 望之若神仙。


    玉真公主听到情郎的话, 不由疑惑。


    不只是她, 清池也是。


    “琼霄……?”


    “这孩子是你身?边的道童吗?根骨不错,这一次倒是选了不错的苗子。”


    玉真公主的心里顿时就如吃了蜜般的欣喜。“哪里, 这是我该做的。”


    “华胥女君多?年来为天师道的努力?, 琼霄全都看在?眼中。此是碧霞派之幸, 也是我天师道之幸。琼霄虽在?玄清洞,也期盼女君万福,千万珍重。”他清隽的声音如潺潺溪流, 流入人心。


    玉真公主薄怒早就没?了, 美艳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一层绮丽的暖色。“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玉真公主微羞,“真君收到了那些经?文?”


    “女君和金仙观的心意, 琼霄心领了,但还请女君一切以身?体为重。日?常功课, 无需过了。”宁司君款款地说,知?性而稳重,有一种不疾不徐的优雅。


    但听在?她的耳里,无疑就是被关心的证明。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公主心急地喊出,生怕他忧心。


    往日?的公主威仪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就不重要。


    至于清池的存在?,早就彻底地被他们遗忘了。


    宁司君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便有泼天的仙气,仿佛真就是九重天的仙君降下红尘。“那往后少送些经?文可好?”


    “好。”此刻的公主便如含羞的少女。


    在?一边的清池慢慢地品出了些不对劲,这道君不是就在?忽悠玉真公主?


    还整出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划了好大的一个饼。


    而且她还在?这里,不就等于给?他做了一个证人。


    心眼真多?。


    不过也多?亏他,一会儿?回去,公主对她也应该会和煦温柔了。


    毕竟她可是好苗子啊。


    这倒也是因祸得福!


    清池暗暗地打量着这位国师大人,不愧是能够和三教五流打交道的人。


    浅浅的几句话,不只是安抚了公主,还把原有的那种男女之情化?为了同道之情。


    之前远远一见,惊为天人。


    但近了一瞧,才发?现是一尊假仙。


    仙子,原来是个心黑的。


    不管玉真公主如何倾诉自己的哀肠,他总能转到另外?的事?上。


    就连对他神魂颠倒的公主都没?有半点怀疑。


    当然,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怎么关照过清池。


    “四月十八的圣母娘娘圣诞,由金仙观送的七位女童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声音咕咕咕地响了起来。


    吸引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清池脸红地捂着肚子。


    “这个时候了,还没?去用膳。”仙子眉眼含笑地望着她,一点也没?真君的架子。


    就是被打断了话的公主见了他这灿烂的笑容,也实在?生气不起来。


    她早就沉醉在?了他的那笑容里,不可自拔。


    “回道君,我一直在?找公主,没?空用膳呢。”清池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的害羞。


    毕竟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公主气笑了,“你这可真是……”


    “华胥女君,既然圣母娘娘的圣诞你都准备好,那便依照从前的做……”倒是宁司君轻描淡写着说完,然后道:“时候已?经?不早了,那便就这样。”


    公主依依不舍地答应了下来。


    “膳堂这时候还有饭,早点去吧,午后的法会时候可是不短。”宁司君对待清池的态度还是很温柔的,就像是真的看中了她的根骨。


    就连玉真公主这会儿?,也对清池都有些另眼相待了。


    这也叫做爱屋及乌。


    她恋恋不舍地目送着仙人远去。


    总算还记得身?边有个肚饿的清池,心情美美地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厢房。


    让人备了一桌隆重的膳食。


    白络郡主早就回来了,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清池。


    公主像朵被滋润的花儿?一般,对谁也没?法脾气。


    她身?边的宫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清池喝着甜润的排骨汤,却?始终忘不了那双清凌凌的眼眸。


    就连在?含笑望着人的时候,也一样过分?的清醒。


    甚至还含着些许的讥诮。


    这次法会后,玉真公主真的是彻底重视起来了她。


    没?事?就爱招着她说话,还爱考她一些功课经?文。


    搞得就连白络郡主都在?吃她的醋。


    清池特别头大。


    不过也或许是她撞破了他们的那次相会。


    公主也对她更加的信任了,也更加的亲近了。


    四月十八,是碧霞圣母娘娘的圣诞。


    每年的这个时候,玄清洞都会和隶属碧霞派的金仙观,一起举办给?圣母娘娘祝寿、庆祝的吉祥法会。


    早在?三月十五的天师圣诞的时候,玉真公主就和宁司君商量过今年的侍奉女童。


    没?错,这里的人选也有清池的。


    七位侍奉女童是圣母娘娘隶下的玉女,也是其象征之一。


    在?选侍奉女童时,倒也不拘是否是在?室的道童。


    反而是容貌秀美,五官端正,体态轻盈,吐词清脆为主。


    所以,被选中侍奉女童。


    也是每年的贵女们引以为傲的美事?。


    当然,这份差事?,很早以前便被玉真公主接了下来。


    由她来挑选,也可以闭了悠悠众口。


    当然,这些年来,举办得也是越来越华丽。


    四月初时,清池和白络郡主及其他五位侍奉女童,便在?灵玉殿开始了斋戒。


    为期七日?的餐花食英,洁身?净体,学?习祭词、灵舞。


    她们这些娇客一到,玄清洞里的弟子都纷纷避退,生怕惊扰到了贵人。


    清池觉得自己是在?找罪受。


    但她是不可能拒绝玉真公主的。


    好在?这种苦闷的日?子还是有个头的。


    她真的是巴不得赶紧过了这个节回金仙观去,得找般般补补身?子。


    教她们的祭祀师兄倒是很爱夸清池,说数她学?得最快最好。


    一点也没?有发?现她身?后的贵女们身?上的怨念,快要化?作箭射在?她的身?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间,她得一个人好好地歇一口气。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绕到了花园。


    晚春时节,春花也绽放到了最极致美丽的时候。


    道居这样的清静之地,自然也不会培植着那种妖艳无格的花朵,多?是如桃李槐花。


    一场风吹下来,就仿佛一场花飘雪。


    满眼更是深春的绿意,如桂树罗汉松等等。


    还有碧绿青翠如扇子的银杏叶,早已?经?酝酿了小小花苞的梧桐。


    走到了湖边,清池下意识地就绕后走。


    经?过卵石路时,她忽而见到了那位平日?里根本见不着的仙子,从石榴树下走过来。


    远远地见着,便觉是这人间烟火能消受得了的孤高月华。


    比起那日?紧张,没?怎么看。


    现在?这样一瞧,可不就是深深地冲击了清池。


    若说清池见过这么多?的美男子,蒋元之眉目精致远胜于他,但是没?有谁有这种仙气啊。


    不由让她想?到了一句诗词。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当然,这也是一只披着仙皮修炼到至臻的大妖大祸,根本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这会儿?很想?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往回走。


    但显然不行。


    琼霄真君瞧到她了。


    那道清凌凌的眸光射到了她的身?上。


    让清池根本不敢轻易地乱动。


    他散步般的款款走来,每一步都是飘飘的仙气。


    妖孽!


    清池在?心底暗骂一声。


    “清池见过道君。”她低头道。


    “哦,是你啊。”宁司君慢悠悠地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过几日?便是圣母娘娘的圣诞,灵舞祭词学?得如何?”


    清池受宠若惊


    他就像是个长辈一样对清池嘘寒问暖,也令清池生出了种不能辜负他心意的想?法。


    嗯?


    等等。


    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干嘛把自己看低了。


    一定是受眼前人的语气哄骗。


    他就连孩子也糊弄,绝对不是好人。


    清池更加理直气壮地说:“学?的可好了,领学?的师兄还夸过我。”


    他浅浅一笑,风拂过面颊,比风还轻,比云还淡。


    他不像是那天法会那样穿得隆重矜贵。


    可这一身?简单的淡青色道袍,却?把那难描难画的风姿,衬托得更加遗世出尘。


    “你和我道家有缘,这条路你会比很多?人都走得顺畅。”


    不会又是在?忽悠她吧。


    清池眼里的怀疑,宁司君当然也望见了。


    “你是第一个让我说出这句话的人。”他声音温和,但其中自然不经?意地流露着他作为天师道道君的坚定自信。


    一点也没?有自夸,似这就是事?实。


    那时,那目光仿佛穿过她身?上看着什么,冰凉而淡漠。


    清池也不信这些,她狡黠地一笑,活泼地服了身?,“清池多?谢道君。”


    “大道在?一,道法自然,不管你信不信都好,你终会走到这条路上。”他看起来悲天悯人,圣洁而高贵,领导着迷途的羔羊回归正道。


    清池面容是个稚嫩的女孩,然而她的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她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有几多?的不屑。


    “清池谨遵道君教诲。”


    宁司君望着她,淡淡地笑。


    眼前的女孩给?他的一种超脱这个年龄的成熟心智。


    看起来她挺认可他的话,可他能感知?到那种不以为然。


    三周目(5)


    “你可有道号?”


    清池怔了一下, “回道君,清池不是出家人,所以没有。”


    仙子微微笑, “那我赐你一个吧。”


    清池是极错愕,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她能够得到国师大人赐予的道号, 便是得?到了他的承认。


    这对她往后, 也极有利。


    不过他为何这么做?


    说是没有其他的目的, 她是半点也不信。


    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想法,就算这是用来钓鱼的饵料, 清池也不会?白?白?地舍弃眼前的好处不要。


    宁司君凌风而站,发丝无一处微乱, 青衣如?画出尘。


    那注视着她的眸子,洞察世?事般清明?淡漠。


    就算是唇角淡淡的微笑, 也无法掩去这一丝无情的冷酷。


    “清明?华月皎。既然女君排序是华字, 那你便排在她之下的月字吧。月字清冷有之, 孤寒有之,唯有魄字可力?挽波澜。便唤作月魄。”


    清池的内心?掀起?了万丈波澜。


    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多谢道君, 月魄……很喜欢。”


    她咀嚼这二字, 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


    袖子下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力?挽波澜嘛……


    这岂不是她这一世?的所求。


    陡然被眼前人看透了一样,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且,月字……


    他是真不嫌她的命大。


    琼霄真君亲自取了道号的人, 自然是前途一片坦荡。


    不缺师尊。


    但, 若没有公?主收她为弟子,这天下还有谁人敢虎口夺食?


    真是一个道号, 连后路都决断地帮她选好了。


    虽然她也是想走这条路的,但是被迫和自己选是两码事。


    他这么一搞, 她还真是有点火大了。


    仙是够仙,黑也是够黑。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清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大妖大仙,该庆幸的是皈依了道,不然这天下该是大乱。


    果真,圣母娘娘诞日上。


    这位仙子道君只是唤了她一声月魄小友,也唯独在七位侍奉女童中夸了夸她。


    便让满堂轰然。


    众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玉真公?主是意外,又格外的喜出望外,“月魄,好名字,琼霄道君,这可是你亲自为这孩子取的?”


    仙子微微颔首,噙笑浅浅,玉人般。


    这世?间怕是再无一画能够装下他的仙姿。


    他偏首,对玉真公?主道:“女君觉得?如?何?”


    他主动地向公?主递话,也是令她格外的受宠若惊,“妙!月魄在天,或有圆缺时,渡过则平满。道君的道意,愈发圆融汇通了。”


    玉真公?主夺辉般的璀璨凤目,居高临下地落在了清池的身上:“既然如?此,你也莫要辜负这个道号。月字辈……逢今日大喜之日,本君便收你为弟子。”


    清池打蛇棍上,也顺势递了一杯敬师茶。


    自然,正式的礼节,还得?回到金仙观举办。


    况且,这不是寻常人收弟子,可是玉真公?主。


    即便是只是俗家弟子,也是万分的荣幸。


    也是一件大事。


    还得?吉辰良日。


    也得?告知安定伯府。


    安定伯夫妻得?知此事后,立即递了信过来,让她好好侍奉公?主。


    清池随手烧了,脸上的神情讥嘲。


    三位兄长也递来了信。


    李照和李英的信写什么,她倒是猜到了,只有李叹的信令她有些意外。


    他说,她不想,也可以拒绝。


    清池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办到吗?


    还让她拒绝。


    偏偏,这是她选的,她也不可能拒绝。


    否则不是脑子有坑。


    不过,李叹信里那不容拒绝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对她要拜玉真公?主为师这件事,极其不满。


    她也少有见他这般坚决的态度。


    奇怪。


    这里又有可以探究的事情。


    不过,不管他到底要做什么,她都不打算踏入浑水。


    拜师很顺利。


    若不是安定伯夫妻不能到来,想必会?更热闹。


    让清池颇为意外的是,琼霄真君当日也到来了。


    披着仙人皮的大妖含着笑坐在大殿右侧看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洞察着什么。


    据月慧女冠说,这场拜师会?之隆重,仅次于当年的公?主,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甚有之。


    自然,这全都托了真君的福气。


    就连月慧女冠说着这话时,眼里都满是对她的嫉妒和羡慕,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白?络郡主都快一周没和她说话了。


    清池出来吹风,里面降仙香味道太浓了。


    这香好闻是好闻,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清冽,使人在里面待久了,清心?寡欲得?仿佛不是人了。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蓦然见到站在百年松边的宁司君时,清池居然下意识地拘束了起?来。


    不对,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来了?”


    “月魄见过道君。”怎么还没走?清池很纳闷。


    “感受如?何?”


    问?她感受?


    他手托拂尘,风吹衣袂,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仙而去。


    崖边白?云飘飘,他那闲雅的姿态,倒把旁边的松树都衬托得?几分仙气。


    此情此景,清池仿佛有一种“仙人抚我顶,结发绶长生”的错觉。


    “虽然还未正式挂名……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宁司君听?到她的话后,脸上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你能这样想很好。持心?守道。”


    清池嘴角抽了下,神神道道的,她是很不懂啦。


    但利字一字,别说是她,就是天下的道门又有谁是能够逃离的?


    怕是更多人巴不得?主动上门。


    这段时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后,清池更是对所谓的仙家道门没有一丝的好感。


    不过到底他又为什么这么做,不会?只是看中了她的根骨而已吧。


    清池真的很好奇,居然也就这么问?了出来。“我不懂……道君为何要为我取道号,又为何要帮公?主收我为徒?难道说,道君就如?此看中我的根骨?”


    事实上,宁司君也没打算瞒她。


    他是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本君这是给公?主找点事做啊。一个天分好的弟子,对碧霞派,对我天师道未尝不是一种壮大。月魄,你天资过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一点也不像是他这样的仙人真君说的话。


    果然是表里内里都黑得?不行了。


    甚至,清池觉得?他话里有话。


    那深奥的眼神,就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看


    忆樺


    来这位圣洁高超的道君,早就忍受不了公?主的烦扰。


    那副耐心?又温柔的样子就是假象。


    “道君想要我……”


    “嘘。”宁司君唇边竖着手指,他低头瞧着她,笑意款款,“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清池:“……”这还是把她当做孩子吧。


    *


    转眼三年。


    如?今玉真公?主是对她越来越倚重了。


    可也是和玉真公?主亲近,清池就越是担心?。


    一旦她得?知事实,会?不会?搞死她?


    那位大仙手段高超,他当然没事,那她可就难说。


    真是的,她又义无反顾地跳入了一个大坑。


    清池真的是呕死。


    可谁又能相信她是被光风霁月的宁司君给坑了。


    就连她身边的般般小薇都觉得?,她能有今日的身份,都多靠了这位琼霄真君的爱重。


    这三年来,谁不羡慕她能够得?到真君的看重。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一直不过是当的探子,把公?主的消息传递给他。


    可反过来这也影响到了公?主。


    玉真公?主也是真的以为,她得?到了宁司君的另眼相待。


    所以,对她格外的不同。


    这让清池心?里滋味很复杂。


    不过,三年了,她也该下山了。


    虽然不知道宁司君到底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先避避风头。


    “小姐,咱们这就下山了啊。”正在收拾东西的小薇说。


    “你不是一直说山上枯燥嘛,怎么舍不得?离开?了?”清池说。


    小薇摸摸鼻子,“嘿嘿,小姐,现?在谁不是巴结着咱们啊,这日子可比在府里还要美。”


    绕进来的般般睬了她一眼,“小姐这些年可不容易,你可在外面狐假虎威啊。”


    小薇嘟囔了一声,“我当然知道的。”


    下山这件事,清池自然是在玉真公?主那儿过了明?面的。


    她也给了清池大半年的时间好好想想。


    到底是继续做她的俗家弟子,挂个名字,还是正式结发,由她带领她拜谒师门?


    别看公?主给了她选择,实际上,她是绝对没有第二个选择的。


    安定伯府在这方面上也很暧昧。


    既不想没了这尊大佛的好处,也不想弃了和蒋国公?府的婚约。


    这也只是如?今真正的伯爵小姐李蓉蓉,还没有回来的原因。


    等她回来了,他们也不用纠结了,一个女儿在俗世?完成所有的联姻,一个女儿在俗世?之外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那安定伯府就是双得?。


    想到这,她微哂。


    清池约莫了一下时间,再过上一个月李蓉蓉也该回府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下山之前,宁司君那边给送来了一封信。


    不比三年前,如?今她已是一个快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自然也不方便一个人去玄清洞。


    清池一声清喝,喝走了信鸽。


    她展开?信一瞧,顿时恨恨地咬起?牙花来。


    这厮居然叫她早点回来。


    最好这一次下山就把一切尘缘了断,往后专心?仙道。


    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语气。


    但清池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而且他还说,已经命人往安定伯府送了她这大半年的功课,叫她就算在家里也别忘了好好学?习。


    “什么人啊!”清池肺都要气炸了。


    “呼气,呼气,不能和这家伙计较。”


    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三周目(6)


    下山路倒是意?外的顺利, 一路回到了阔别三年的皇城。


    就连她也没想到,她这在金仙观一待就是三年。


    她回府的时候,除了李叹有事来不了, 安定?伯府其他人?都?在,给了她极大的热情接待。尤其是安定?伯, 亲切地问过她和玉真公主的对话后, 眼里?的自得更是明显。


    “我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我妹妹可不能?出家了,那山上孤零零的, 是人能待的?”李英不高兴地说。


    自然不免地?又被安定?伯骂了一顿。


    安定?伯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


    “娘亲, 娘亲……”


    清池连唤了好几声,她才回神过来, 还?是姿态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这事不急。”


    不急?


    女儿出家了也不急?


    清池隐晦地?扫过她, 看来她已经是在怀疑她是不是她的女儿了。


    可能?这时候已经在李叹的影响下找到了李蓉蓉吧。


    “夫人??”就连安定?伯也发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安定?伯夫人?笑得有点勉强,“清池好不容易回来了, 咱们一家也该和和美?美?的。”


    为了维持这破冰之前的宁静, 她也真?是辛苦啊。


    清池在心底微哂。


    她柔柔地?安抚着不太高兴的李英, “二兄,三?兄,爹爹, 娘亲说?得没错, 我好不容易终于能?见到你们,这可是一桩大喜事, 咱们也要开开心心的。”


    到底快三?年没见了,就算是最?亲近的李英也有些疏远。


    她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安定?伯也没有提什么婚约, 看来蒋国公府那边已经协商好了。不过按照他们这些世家卿贵的联姻来说?,推辞个几年,十七八岁也不算晚,不过想要断了婚约啊,除非死一个,不然就是彻底地?断了盟友关系。


    安定?伯夫人?本该留她说?上一会儿话的,不过清池见她状态不太好,也就没影响她了。


    让她早点把李蓉蓉接回来吧。


    到时候可有得热闹看了。


    这一世,安定?伯府为了迎接她回来,特地?开辟了芷梨院。


    望着和前世相差无几的装扮,清池一时也有很多的感?触。


    不过一起的感?触都?在望见了书桌上的一叠与人?齐高的经文时,彻底地?消失了。


    小薇还?在一边深深地?为宁司君那个腹黑男感?动着,“听说?这是国师府的大人?接到了道君的旨意?后,亲自送到了府里?的。道君对小姐可真?是太好了。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也难怪公主一直都?忘不了。”


    她露出了唏嘘的样子。


    那可不是。


    你家小姐这三?年来,可是为他们不能?多见面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当然这句话,清池也只能?是在心里?腹诽一下了。


    公主是没发现,否则发现了她背刺,一定?会吃了她吧。


    不过,既然回到了盛京,回到了世俗生活,自然也免不了和阔别三?载的贵女交际继续打交道。


    如今她也算是盛京中的风云人?物了,只要一说?起她,必然会说?起她是如何地?得到了那位高傲又不羁的玉真?公主的青眼,又是如何被琼霄真?君那样的世外高人?一眼相中了根骨。


    就是一向和她针锋相对的沈冰心也酸溜溜地?说?:“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以后就打算出家了?就像是玉真?公主那样自由自在的。”


    贵女们虽然衣食无忧,可嫁娶一点也不自由。


    这一点别说?是一贯被家里?娇宠的沈冰心了,就是公主郡主也一样,当然,玉真?公主是唯一的例外。


    “这个嘛,也说?不定?哦。”清池逗了她一下。


    沈冰心气呼呼地?说?:“不可能?吧,你真?的不嫁人?了?就算公主同意?,你家里?能?同意?吗?”


    其他贵女们也都?叽叽喳喳了起来,对于她们来说?,不嫁人?,这可是一件没法想象的事情。


    “好了,咱们今天?是出来踏青的。”宋纯思作为她们里?年岁最?大的,往往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调节。


    她们这群贵女一到了曲江,仿佛这如许春色都?变得更加的葱茏。


    柳树轻摆婀娜的腰肢,盈盈地?落在一条缓缓奔流的碧水之上。


    牡丹花开,国色天?香,又怎么比得上她们娇美?动人?的模样。


    “快看,那边的牡丹开得更好看~”


    “这朵桃红的适合我吧!”


    “清池,清池……快来这里?。”


    花树下,丽人?公子,文人?骚客,便是一副天?然的绝美?画卷。


    花如海,人?如潮。


    有人?唱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也有人?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更有人?唱道:“蓓蕾枝梢血点干,粉红腮颊露春寒。”


    原来她们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大雁塔侧。


    当是春日,这里?有不少外地?赶考的书生都?到了来一品这盛京的美?景。


    这些书生都?是一身青衣儒巾打扮,年龄倒是不等。可向来秀才当中也多是才俊,这不,被最?多姑娘扔了牡丹花儿的那位,周围也都?是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喧哗热闹的,也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这些年轻姑娘们的大胆、火辣,也素来是盛京春日里?的一道盛京。


    沈冰心手里?拿着把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见此场面嘲笑道:“都?是些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


    其他贵女们虽然好奇,可被她这么一说?,倒也不好踮起脚尖去看了。


    将将也在那时,人?群散开了一点,在姑娘们的花堆里?,也在桃红柳绿里?,那位年轻的青衣书生的身影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沈冰心手里?的扇子嘭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贵女们彼此发出了娇俏的笑声来。


    沈冰心俏丽的脸庞一下就红了,她恼羞成怒地?道:“笑什么!”


    这下,视角一转,贵女们也都?看见了。


    “哇——”


    什么叫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她们总算是体会到了。


    明明是同样朴素的青衣,甚至是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却像是浑然天?成。


    那一种气质是让人?偏爱的清雅,仿佛沏一道上好的西湖龙井,闻之便叫人?耳清目明。


    清池也见过不少的美?男子。蒋唯文秀温和,谦谦端方?。蒋元精致秀美?,魅丽无双。李叹成熟英俊,冷峻沉静。宁司君谪仙降世,淡然悠远。


    偏偏眼前这个书生。有着玉一般的润泽,却还?有石的冷硬,如玉石般分外有节。


    清而冷,透而澈。


    此时于人?立于人?群之中,仿佛一只与世无争的鹤,冷眼瞧着红尘纷纭。


    他从清池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时,他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了清池的手上。


    “哇,那是那家的?”他人?走远了,大家还?对着他议论纷纷,仿佛要把那抹余韵给久久地?留住。


    “什么那家的,这一看就是个穷小子。”


    “你说?什么啊。今朝他一旦鲤鱼跃龙门,可不就配得上我们了!”有中意?他的贵女含羞地?扭着身子,“若是能?一举夺得探花郎,那可就真?真?是我心中的贵婿了。”


    如她这般想的,恐怕不在少数。


    贵女们或许不大方?面,可一些小官之女早就大胆地?接近着了。


    毕竟,他啊,还?在这大雁塔附近,似乎还?是和友人?走散了的一个人?。


    姑娘们一个个说?好,就分别开始去接近着了。


    贵女们瞧着一个个去前朝气蓬勃,回来沮丧的女孩们,一个个地?也生了兴趣。


    “有意?思,那咱们不如也玩玩。”


    傲娇的沈冰心也难得扭捏了好久,点头答应了。


    至于担忧不妥的宋纯思和无所?谓的清池,俩人?的意?见压根就没被在意?过。


    贵女们一个比一个活跃。一个个抱着拿下的野心,可很快,也都?像前面的人?,全都?折戟沉沙了。


    “不行!他怕是木头吧,从头到尾连句话都?不和我说?!”


    “一点也不像是盛京里?的公子。没有礼貌!”


    “冷冰冰的一个人?,不是我的菜!”


    看来这书生也不是那么好挑逗的。


    瞧着她们一个个沮丧的样子,清池总算是觉得自己回到了最?好的时候。


    这么年轻,也这么青春。


    她渐渐地?也放下了压在心头的般般诸诸,享受这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


    这时,就连她们抱有最?大希望的沈冰心也俏面含霜地?走了回来。


    一步步地?迈的步子极大,仿佛带着杀气。


    去时脸上的骄傲已经没了。


    “哎呀,就连冰心你也失败了啊。”


    “这书生可真?是一点儿眼力?也没有。冰心姐姐你就别生气了。”


    “那可不是,谁不知道咱们冰心家里?乃是书香门第,文官中的表率。他啊,白白地?折了一条通天?大道。”


    这些贵女们捂着袖子,娇美?地?说?着温柔的话,若是沈冰心真?的听不出里?面的嘲讽,她就傻了。


    这套绵里?含针的功夫,气得沈冰心脸上又红又青的,骄傲的她,又怎么受得了这种侮辱。她咬牙切齿地?道:“是那书生不识好歹!”


    她美?眸一转,阴沉沉地?落在了旁边看戏的清池身上。


    “我看不如让清池去试试,反正她也那么闲!”


    清池是不知道这阵风是怎么会吹到了她的身上。现在的沈冰心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小老虎,谁来了都?要狠狠地?咬上一口?才能?发泄脾气。


    没错,无辜的她被盯上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


    这群贵女们就已经盯上她了,“我看冰心说?的好。不如清池试试吧。”


    “清池三?年不下山,我看盛京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大美?人?。”


    “仔细一瞧,清池真?好看啊。莫不是那仙人?台上的风水灵气逼人?,竟然养出这样的美?人?。”


    她们嘴甜得紧,一个个的,唯一还?站在清池这边的宋纯思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


    当然,她们一方?面也真?是想看看清池的热闹,一方?面也想看她“破戒”。这些不过是贵女们的小心眼之一。


    “清池,你就试试吧。咱们姐妹可都?折在了他的手上,你得给我们报仇回来啊。”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一起看着清池,真?仿佛她不做这事,便是不顾姊妹情深。


    清池嘴角微抽,她这是被道德绑架了嘛。


    “清池……”她身边的宋纯思摇了摇她的手,有些冷淡地?盯着沈冰心等女。


    “你们闹够了没有!”


    贵女们也不高兴,嘟囔着:“不过是玩玩。”


    “纯思姐姐你就是太一惊一乍了!”


    清池心里?冷笑,本来她还?不想掺和进去的,但现在她有点不爽了。她安抚地?拍了拍宋纯思的手,望着她们,甜蜜地?笑说?:“好啊,不过既然是游戏,是不是就得有一个好彩头。冰心,你怎么看?”


    沈冰心被她将了一军:“彩头?”


    三周目(7)


    贵女们笑嚷嚷地说:“这还不简单。冰心, 我?看这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若是清池赢了?,你?以后便唤她一声姐姐呗。”


    “这可不行!我和她同岁。”要她唤清池姐姐, 比杀了?她还难,沈冰心咬牙, 从颈项上取出了?一块玉, “这个怎么样?水头足啊。从小跟着我的。”


    沈冰心觑了?清池一眼, 阴沉沉地说:“若是她能和那人搭上话?,不光这东西?我?给她了?, 我?还甘拜下风!”


    后面一句话?说得极其凶,仿佛就要将清池给磨牙吮血了。


    “好啊。”清池甜甜地笑, “不过,这还少了?些, 各位姐妹既然?都想看热闹, 是不是也得添上些?”


    “这……”终究她们还是很心头痒痒的, 被清池套入了?圈套里,各自都拿出了?贵重的东西?来。


    宋纯思瞧见了?她眼里泛着的狡黠, 无奈地笑笑, 还是纵容她了?。


    便在诸人的目光中, 清池缓缓地走向那青衣书生。


    他已经走到了?桃花林的深处。


    周边还围着些不死心的女孩,痴痴地跟着。


    毋庸置疑,他也是被逼进这桃花林深处的。


    清池走来的时候, 不知那些女孩是不是瞧见了?她的容貌气度, 居然?自行惭愧地低下了?头。


    也没?有继续跟着。


    清池有些百无聊赖地走着,她的眸光浅浅地落在了?那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上。


    这样不好女儿颜色的男子, 必定是心中有坚定目标的人。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她本不该羞辱这样的人品, 可谁让她赌了?,她自认不是一个君子,只?是一个会使手段的女子。


    隔着香雪海,桃花如云,她的裙摆轻轻地在满地的花瓣里拖曳出一道香痕。


    那浅蓝色的襦裙仿佛交纵枝叶里漏下的天空一角,清鲜淡雅。


    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赏着这似美人腮颊的桃红。


    也不知自己落入了?他人的目光里。


    她凝脂般的玉手扶着一枝桃枝,摘下了?一枝桃花。


    享受般地嗅了?一下那甜馨的桃香。


    适时,她仿佛终于?察觉到那道目光似的,回过头来,含蓄地朝一边的青衣书生微微一笑。


    青衣书生那双墨眼之中,凝着她的身影。仍然?是一种掷地有节的风骨,清冷如雪般的冷彻。


    也透着些许的好奇。


    和一丝清池也奇怪的,那就?是他对她仿佛有好感。否则绝不会这般瞧着她。


    她一时,改变了?心里的计划。


    忽而在从一边走向小径时,平生生地崴到了?脚,她眉心一蹙,娇呼了?一声。


    眼前闪过一道青影。


    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免了?她摔着,“姑娘,可还好?”


    清池心想,很好,看来应该会很顺利。


    清池顺势站起,羞赧地说:“多谢公子,我?应当……还好。”


    他倒是很君子,闻言便松开了?清池的手。


    “一时情急,姑娘莫怪。”


    “这是自然?……”清池语气温柔,一只?手捂着唇角,潋滟的眼眸微垂就?是不瞧他。“奴家名唤清池,不知公子……”


    他的视线从她那雪白的皓腕上滑到那凝脂般柔嫩的青葱玉指上。


    蔻丹红艳,却也不及这张芙蓉面更艳更丽。


    他喉咙微动,语气微哑,“姜曜芳。”


    自知失礼般,就?不再看她。


    若不是清池连他耳坠上一点红意都没?有望见,还真?的就?把他当做好攻克的书生了?。


    这恐怕不是一个容易心动的人。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折戟沉沙了?。


    曜芳,光彩夺目,名扬四海,且赏心悦目,花容月貌之意。


    这个名字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的合身。


    “姜公子,今日也是来踏青?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的?”


    姜曜芳忽而看向桃林东侧,道:“清池姑娘的女伴来了?。”


    清池这时,正是饶有趣味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离开,她还想试试这位的斤两?呢。


    “姜公子,你?在催我?走嘛?”清池一副盈眶落泪的样子,明艳的玉容都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姜曜芳蓦然?有些哑口无言,“……自然?不是。”


    他清雅的容颜酿着一丝委婉的劝告,“清池姑娘……”


    可惜他还没?说出口,清池手里别着的花枝,轻压着他的手上。


    她朝前走了?一步,道:“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昔日长孙皇后游上林苑作《春游曲》,调花赏春、潇洒风流。姜公子,你?我?虽不是古人,又岂可辜负这良日丽景。”


    她微微一笑,灿然?,回头之间,仿佛可以窥见些许的活泼和狡黠。


    姜曜芳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


    他们同行,遥看桃花,同赏春日。


    一时,竟然?只?有窸窸窣窣的衣角磨擦过声,淹没?在桃花和风声里。


    姜曜芳没?看桃花,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清池身上。


    “小心!”他拉住了?她的手。


    清池这才瞧见了?脚下有一颗石子。她正想抬头说句感谢的话?,却发觉他炙热的视线,笼罩着她。


    他又在看她的手。


    清池嘴角抽了?一下,她这莫不是遇上了?手控?


    她那该死的胜负欲就?被勾起了?。


    恰巧他的手松开了?清池的手,也恰巧这时候,她的发丝擦过他的肩角。


    微风摇落一场盛世缤纷的红雨。


    一朵桃花落在了?他的眼睑上。


    她扶住了?他的肩角,在他视线朦胧的那一瞬间,透过桃花吻了?他的眼睛。


    那么轻。


    雨露般无声。


    若不是姜曜芳牵住了?她的手,她仿佛是花中的精魂般在这方天地里彻底地消失了?。


    “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衣书生冷玉般的眼睛里笼着春雾般的茫然?。


    还有一丝逐渐升起的火花。


    这时,他仿佛也从那个冷眼瞧着红尘的鹤初次走进了?人间。


    清池的心里涌起一种来自掌控欲的美好,她注视着眼前这个激起她兴趣的男子,笑着说:“自然?我?心慕君子了?。”


    姜曜芳迟疑了?一下,脸上那茫然?的神色变了?,“可我?们才见了?一面。”


    “有所?谓,白发如新?,一夕如友。姜公子,可曾看过话?本……”清池掩袖笑了?一声,语气旖旎,透着些暖。“这便是一见钟情,自此念念不忘了?。”


    他似懂非懂。


    清池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一时觉得还觉得挺新?鲜的。


    明明靠一张脸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追捧,却在男女之情上天真?得令人惊讶。若不是他太能装,那这大概就?是他本来的样子。


    “你?对我?一见钟情?”


    清池乍然?听到他这般问,才发现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脸上的笑都不自然?了?。


    喂,那就?是暧/昧的一句话?,这又不是读书,干嘛每句话?都要问个清楚啊。


    可眼前人盯着她的样子,分明就?是要搞懂她的每句话?。


    清池这会儿,特别想逃之夭夭了?。


    这里她还是得补充一句。撩人,太愣头青也没?什么意思。


    “姜公子,那你?呢?”


    清池幽幽地盯着他,大有他要是不会说话?,就?借口跑了?。


    姜曜芳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我?不知道。”


    清池绝倒。


    敢情她做了?这么多,都是偏向木石抛媚眼?


    她现在是终于?体会到了?沈冰心这些女孩大那种严重受挫感了?。


    “哦……”


    尴尬。


    大写的尴尬。


    他可真?是厉害,不动如山,不食情爱!清池咬牙切齿地心想着。


    一时间,清池是真?的累了?,也彻底摆烂了?,反正她和沈冰心她们打?的赌,她已经赢了?。


    走了?几步,清池就?道:“姜公子,我?也该告辞了?,姐妹们还在外边等着呢。”


    “嗯。”姜曜芳的反射弧挺长,好一会儿才说:“清池姑娘,你?要走了??”


    没?错,没?错。实在无脸继续待下去了?。


    清池十分遗憾地说:“一想到以后不能见到公子,清池心中万分不舍。”


    姜曜芳止步,道:“清池姑娘,你?对我?的一番心意,曜芳虽然?不解,但心中铭记。”


    等等!你?还当真?了??


    清池觉得自己不能说客气话?了?。


    “那……公子便留步。”清池转身,脸上神情冷淡了?下来。愕然?地,她听到了?身后冷透如石的声音道:“我?们还能见面吗?”


    桃林里的一场瞬息的风吹起。


    青衣书生的衣发皆飘然?。


    他凝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也只?有她。


    清池居然?在里面见到了?一丝她不敢确定的情绪。


    真?是有趣。


    一下,她又高居了?主导地位。


    “也许会吧。”她狡黠地说。


    桃林外围,大概是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那些贵女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会儿都探出头瞧向这边呢。


    “清池姑娘,以后,不要再和他人打?这种赌约。”姜曜芳低声说。


    清池怔了?一下,微微一笑,“原来你?都知道啊。”


    姜曜芳点了?点头,目光一直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年轻的学子,修拔如青竹,霜凝雪塑。


    清雅如一本待人翻阅的书卷。


    他的眼中含着情意,比起那只?孤傲的鹤,却更加动人了?。


    可惜,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动情吧。


    “珍重,姜公子。”


    她转身后,一次都没?有回头。


    姜曜芳心口一疼。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不曾收回视线。


    望着那抹淡蓝的身影从眼角里消失。


    青衣书生的手覆着心脏处,眼角也滑过一抹黯然?。


    *


    “清池回来啦,清池回来了?!”


    “不愧是清池,马到成功了?!”


    清池一回来,就?受到了?贵女们的热烈追捧。


    “嘻嘻,愿赌服输。”贵女们把输了?的物件都放到了?清池的手里。


    “哎,冰心呢?”大家也把目光放在了?蜷缩在后边的沈冰心。


    沈冰心黑着脸,拿着那块心爱的玉佩挪着步走了?过来。


    满眼的不舍。


    清池瞧了?她一眼,“不便了?,既然?是妹妹的心爱之物,我?哪能夺爱。”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爱惜脸面的沈冰心哪能做得出这种事,她扭开眼睛,把玉佩拍在了?清池手里。


    “给你?!”


    清池笑眯眯地接了?,“冰心,那我?就?不客气啦。”


    沈冰心一脸的心疼,手都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清池微微一让,转而和旁边的人说起话?来了?。


    “清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快给我?们说说。”


    “就?是就?是,咱们想和他搭上一句话?都难。结果你?去了?那么久,还一起逛了?桃花林。嘿嘿……”


    “不,你?缺的不是别的,起码你?得有清池这样美丽的脸蛋啊!”


    清池发现自己小瞧了?她们的八卦,很快,她就?被这圈贵女紧紧地围在了?中心。


    她们还一个劲地追问过程,自然?也被清池含糊了?过去。


    宋纯思瞧着这一幕,也很无奈。


    这一幕还真?是时隔三年后,再次发生在眼前了?。


    不过,也许真?的是三年不见了?吧,她对眼前这个已露出倾国之色的少女居然?说不出的陌生。


    三周目(8)


    贵女们的聚会大概在下午四点左右结束。


    回去时, 清池并没有让车夫直接回安定伯府,而是绕到了金风细雨楼。


    她得?处理些别的事,这也是她这次下山的重头戏。


    戏台上的名伶正唱到名段处, 嗓子吊得?细细长长,华美又?热闹。


    包厢里, 清池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自然她不会主动去打听李蓉蓉和?李叹的事情, 那只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三?年来, 她拿安定伯小姐名头放风做生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攒下了近五万两, 这还只是账上的现银,不包括地皮店铺庄园。


    难怪有人说, 原始资本最难积攒,一旦过了这个阶段, 银子就像是流水般被鱼儿?主动地围了过来。


    当然, 最初的时候, 李叹发现了。还特?地送了近一千两过来。


    可后来,她拜入公主名下后, 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了。


    就连安定伯夫妻知道了她经商, 也?只是问她是不是缺银子, 为了自家的前途,还咬牙送了一万两过来。


    清池当然全都含笑?地收下了。


    “姑娘,最近港口来了一批外国商人, 要?收购大量香料, 苦于无门,求到了我们这边。”汇报完时, 其中?一位管事忽然说。


    清池皱眉道:“真是奇怪,他们不去找掮客, 怎么找到我的头上?”


    自从背靠玉真公主和?琼霄真君后,她倒偶尔也?当过几回掮客,但那也?是她实?在推辞不了,又?是世家卿贵之间的。


    她可不喜欢揽上这种麻烦事。


    管事笑?着说:“如今在盛京里数姑娘这边最有门道了,这群赖皮子不知在哪听说过,就堵上门来了。”


    清池道:“这事你们看着办,若真有朝廷那边禁止的,那就叫他们另外找人。”


    管事道:“是。”


    管事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主子,不仅惧于她的身份,更惧于她的雷霆手?段,可不敢真的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否则早就和?自己的前任一般,落得?一个无地自容,无家可归的悲剧。


    清池挥退了他们,把账簿收了起来。


    打算一会儿?就着这优美的戏曲,顺便查查账。


    渡过这个悠闲的春日午后。


    管事们自然是不敢瞒她,不过清池查账也?主要?是为了明?确业务,未来的一年她打算拿出一部分投资出海的货物。


    若是一举顺利,那以后几年都不用担忧生意了。


    她这后半生可都要?靠它了。


    其实?自下山以后,清池也?头痛得?紧,一是宁司君和?玉真公主那就像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她出不出家反而是一件小事了。毕竟,现在的她,大可不用嫁人。玉真公主做女冠照样风流潇洒,入帷之宾不断,她何尝不可以效仿?在这个古代,做女冠反而比贵妇更加自由清净。


    二是李叹这边,回府后,她只和?他匆匆地见了一面,瞧得?出来,他的确是很忙。


    就连安定伯夫人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大概,过几日,真千金李蓉蓉就要?回来了吧。


    却?不见紫袖,这一点倒是让清池格外的奇怪。不过,也?对,这一世她的人生轨迹和?前两世完全不一样了。


    不急,迟早的事。


    清池一边随着名伶哼着调子,随手?朱砂在账簿上抹了一笔,新鲜的红,仿佛也?带着血意。


    春日的夕阳落霞铺洒在窗前时,清池伸了一个懒腰,瞧了一眼楼下也?将曲终人散的舞台。


    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简单地收拾了下,抱着账簿出了包厢,走着时,打了一个哈欠,掩袖的时候,自然也?没太留意路。


    恰时,转角的包厢门也?开了,她和?里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即时避退,因而清池也?并没有撞得?很疼。


    倒是对方身上那名贵的月麟香优雅好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它仿佛在这人的身上还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幽香。


    “公子,你还好吗?”清池道。


    “我无事,姑娘可要?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温温柔柔的一把嗓音着实?惊艳了她。


    清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去捡方才?摔在地上的账簿。


    那人捡起了地上的账簿,拍去了灰尘。“姑娘,你的东西。”


    这时,清池才?望见了他的容颜。


    这真是一张过分美艳的容颜,可你第一时间却?不觉得?浮华艳气?。反而因右眼下的那一小颗痣,平添多了一份锐气?,生生地塑造出了一股冷艳凄清。


    也?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位正当佳龄的年轻男子。


    他的这种冷,不是宁司君那种俯瞰人间的高冷出尘,也?不是姜曜芳那种不解红尘的清冷孤芳,更不是李叹那种令人寒止骨髓的冷酷凌厉。


    而是一种仿佛拂去浮花浪蕊的冷淡。


    也?因这种疏离的气?质,说不出来的蛊人。


    不得?不想叹,她今天是撞了什?么桃花运。


    只是,明?明?是头一次见,为何眼前这人却?给她一种依稀哪里见过的样子。


    “这位公子,我们可是在哪里曾见过?”


    对方笑?了,仿佛是把她这话当做是搭讪的姑娘说的了,“许多人都这般说过,我想……也?许是我有幸与很多人生得?相似。”


    他把账簿递给清池。


    清池这才?注意到了他的手?,虽然这也?是一双年轻男子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却?有些过分的漂亮精致了。


    清池瞳孔一缩,注意到了他手?指处的茧子,也?仿佛是经年累月为琴弦所磨。也?必定是日日夜夜都操琴,才?会留下这样独特?的痕迹。


    这是一位琴师吗?


    起码清池从未听说过盛京中?哪家有如此容姿的公子?


    “我看公子是自我菲薄了。”


    “呵,我身如浮萍,不堪风雨吹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立即停了下来,“姑娘莫怪。”


    清池这时也?意识到他的身份了。


    她望着眼前人,一向自扫家门雪的她,也?有些无法不起怜惜这样的人品,便道:“公子,这世上的人生来本是高山人杰,而非溪流草芥。浊世之中?打个滚,翻了跟头,忘记了来时去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人们常常记得?这句话,却?忘记了后面那句,兰因絮果,必有来因。你还年轻,为何不向天再争一把?”


    明?明?眼前就是个小姑娘,可说起话来着实?不像是小姑娘。


    “也?许,你说的没错。”他笑?了。


    他右眼下的黑痣在夕光里闪着,蛊人般的灵动。


    即便是无意流露出来的艳色,也?撩人得?紧。


    清池不敢多看,男色祸人啊。


    两人只是一遭意外而遇的一面之缘,都不曾想要?深识,因而他未曾说过自己的名字,清池也?未曾久留。


    萍水相逢,就在出了金风细雨楼后就匆匆一别。


    三周目(9)


    果然没过几日, 安定伯夫妻就和她说起这件事,尤其凿凿地说,就?算是李蓉蓉回府, 她仍然还是府里正正经经的五小姐,是他?们的心头肉, 还是以双胞胎的名?义?迎回李蓉蓉。


    清池当时就冷笑了。


    前?两世, 也没见他们这么殷勤。


    说什么疼啊爱啊, 通通不过利益二字。


    这一世,不过因她多了玉真公?主和宁司君这两个关系, 即便?是安定伯府也得讨好?。


    不过,比起前?两世的李蓉蓉, 这一世的她显然更烦。


    清池一点也不想当她的靶子,也不想扯进她和李叹的事里。


    而偏偏这芷梨院里还留有?着宁司君那大仙大妖留下来的一堆功课, 反正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理?会。


    烦不胜烦, 清池干脆就?直接出门歇口气?。


    清池瞧了一眼请帖, 望春风。


    听上去倒像是一个清雅之地,难道是茶楼?


    那就?去这个了。


    她把?地点报给马夫时, 对方露出了极为惊骇的神情。瞪着眼睛瞧了她好?一会儿, 才自知失礼道:“小姐, 这地方……这地方……”


    “吞吞吐吐的作甚?”


    马夫含蓄地道:“小姐,这儿是盛京里的花柳之地,一些贵妇人倒喜欢上这寻欢作乐。咳……”


    听到这儿, 清池自然也听懂了。


    恐怕他?所说的花柳之地, 就?是男倌楼。


    不过,反倒是他?这么解释一通, 清池这会儿更来了兴趣,去啊, 为什么不去,她还没见识过这古代的男倌楼呢。


    “你尽管开去地方。”她淡淡地说,随手把?一小锭银子搁在了马夫的手里。


    马夫眼睛儿都张了一条缝,喜气?洋洋的。


    哪还敢细问。


    其实清池这副请帖也来得特别?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就?是般般在整理?着近来发到清池手上的请帖时意外发现的。


    清池出门时随手拿了一张。


    现在看来,难道是哪位贵妇人糊涂地误发给她了。


    亦或是贵女们在戏弄她呢?


    自然,清池都不在意。


    她本来也只是想放松一下。


    “小姐,望春风到了。”


    马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样子还是想劝劝清池,但又不敢惹怒她,“小姐千万小心,若是里面的人缠着您,您尽管别?客气?!”


    清池应了一声,转身下了马车。


    她抬眼瞧了一下,这望春风地处北街坊,此地聚集的大多是花街柳巷。这白日里的望春风,倒和茶楼戏园相仿,十分的清雅。往来的女客也都贵气?。


    她把?请帖一递,便?有?人领着她进去了。


    这男倌容貌秀美?,又不失英气?,虽然有?些上了年岁,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小姐可是头一次来?今日雁风剑舞,小姐不妨瞧瞧。”


    男倌一路和她说着,还把?欲和清池说话?的人全部都排挤走。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的目光惊艳地落在清池身上,像是难以相信会有?这样倾国之色的客人来到他?们望春风。


    便?是通身的气?派穿戴,也能瞧得出她非富即贵。


    而且,还那么年轻。


    也无怪,会有?这么多的人心动了。


    可惜,在小姐面前?,已经有?个不好?惹的拦路虎了。


    莲峰虽笑,但眼风横扫之处,那些狂蜂浪蝶俱都不敢近着,也不敢远着。


    “小姐请进,这里我们这里最好?的包厢,从这儿既能望到台上最好?的表演,往窗外一瞧,更能一品远处曲江的风流和运河风采。”在清池面前?,这莲峰温柔可亲,一点儿的逢迎,也省去了清池很?多不必要的话?语。


    事事有?他?安排。


    这不一会儿,他?便?已经唤了几个容姿不一的年轻男子让清池挑选。


    清池蹙了蹙眉。


    莲峰十分歉意:“可是不对小姐的口味?”


    “不必了。你留下侍奉。”清池自然地道:“甜酒有?吧?”


    莲峰脸上的酒窝都绽放了,眉眼含笑,“莲峰有?幸得到小姐抬举。有?有?有?……”


    他?挥退了人,亲自为清池倒酒。“小姐,这是莲蕊心,滋味甜美?。”


    殷勤之至,恨不能把?清池彻底地留在这儿了。


    清池本来就?是过来消遣放松的,自然乐得享受他?的曲意逢迎。


    忽而,楼下的舞台上响起了乐声,泠泠,铮铮地几声,勾出了刀锋剑影。


    提剑舞的男子刚柔并济,倒有?几分唬人的花架子。


    糊弄一下别?人还是够的,不过在清池眼里就?是不够看了。她过去曾经几次偶然见过李叹于清晨练剑,那才是真正的剑舞。一剑之杀机凛然,仿佛剑气?能够纵横三万里,下一秒就?斩断了九州,堂堂皇皇之美?。


    嗯……?


    清池忽而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被那琴声吸引了。


    那琴声之超然外物,远非这男子剑舞比得上的,甚至于他?的剑舞能够夺得满堂彩,也多亏这琴声指引。


    珠帘玉幕后,一道修长的雪影抱着琴在喝彩中退去。


    剑舞的男子在大家面前?享受着欢呼。


    清池看不清琴师的身影,心里意外地有?几分遗憾。


    “小姐,他?已经走了。”莲峰有?几分醋了。


    “他?是谁?”


    莲峰望着她,语气?委婉地道:“小姐,这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您还是别?问了。”


    清池淡淡地瞧着他?。


    这莲峰到底是在这种地方混久了的人物,最是会察言观色,他?收敛了自己?面上的不爽,道:“小姐,这位是我们望春风的琴师明清玉。小姐还年轻,应当不知道他?过去曾是听雪楼里的花魁,也是盛京里有?名?的风流人物。如今正得公?主喜爱,甚少接客了。所以,除了一些老人,也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头。”


    莲峰说话?里的妒艳机锋,清池自然听得出来。


    她只是觉得那个人影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公?主的喜爱?”清池谨慎地问:“可是金仙观里的那位公?主?”


    “小姐真是说笑了。除了那位公?主,还有?谁有?这么大权力。”


    清池微微一笑,也是,这皇室中的公?主也只有?玉真公?主还有?几分大夏公?主的魄力。


    她喝了不少的甜酒,虽起初不醉人,可后来是后劲越来越大。


    莲峰自然也不敢留她,晚霞漫天的时候,便?送她离开了。


    “小姐……”他?依依不舍的神情,欲言又止。


    清池笑道:“就?在这儿止步吧。”


    “小姐下次还会来吗?”莲峰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问了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唔。”微醉的清池比起平日多了些风姿,眼眸里也流转着一丝狡黠的媚意。


    晚霞为她衣画,春风为她妆容。


    她如一丛开得正好?的秋芙蓉。


    热烈之盛,仿佛要拥抱整个春天般的明艳。


    “也许还会来吧。”


    直到伊人翩翩而去,莲峰仍然在咀嚼这三个字,人已痴痴。


    作为风月中的老手,他?自然知道,这是无望。可又无法不去拥抱希望。哪怕希望渺茫。


    可是很?快,一个熟客走来,他?的脸上立即就?换上了伪装的亲切笑容。“云夫人,您可算来了,莲峰想了您好?久……”


    入夜以后的望春风这才真正地展示了什么叫做风流场。


    白日的,不过是一个绮丽的美?梦。


    *


    清池回到芷梨院后,这一身的酒气?也不免让般般小薇惦念了许久。不过二人也误以为,她因自己?的身世和李蓉蓉的回归而苦闷着,所以倒也不敢多说,怕她伤心。


    清池自然懒得解释。


    次日傍晚,李叹的到来,倒是意外。不过这件事,清池已经经历了两世,自然也知道他?过来是要说什么。


    她本意也是应付一下就?得了。


    但显然,李叹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


    每一世,他?都会这样向她承诺。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吗?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如今,清池不怨他?,那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兄,我没事,你啊,就?别?挂心我了。”清池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的话?,好?白莲,好?绿茶。


    可那又怎样。


    谁让他?是自己?赶着上的呢。


    果然,李叹审视着她,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我的妹妹,我自小看到大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快乐。”


    “大兄……”清池感动地扑入了他?的怀里。


    一霎时,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可很?快他?就?自然地把?手放在了少女的纤细肩膀上,不太适应地拍了一下。


    “……我在。”


    他?看不到的视角里,清池玉容淡漠,仿佛上了一层寒霜。


    可笑。


    原来这一世,他?也爱上了她吗?


    *


    李英的生日宴,也是每一世,李蓉蓉的初次在贵族圈里出面,本该夺得所有?的风采。


    可这一世,偏偏是清池占了上风。


    即便?她不是安定伯府的血脉,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于她。她是玉真公?主的外室弟子,也是国师宁司君眼中的根骨之秀。不管是不是,起码就?连安定伯府也未曾承认什么,谁又敢小瞧她?


    经过真假千金一事,世家卿贵反却对清池更加在意起来。


    譬如此时,清池一到,便?吸引了所以人的视线。


    明明她的着装打扮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清汤寡水,却在众人的目光里无疑的生出了一份道家仙韵。


    “清池,你可算来了啊。”贵女们簇拥了过来。


    沈冰心还记得上次在清池这儿吃过的亏,本来这回是想来嘲笑她一回的,但也硬生生地道:“你没事吧?”


    清池轻笑,“妹妹放心,我可好?了。”


    沈冰心那目光就?不信,寻常女子遇上这种事早就?绝望得不行了。“那最好?了!”


    其实大多数贵女看她,到底还是透着几丝怜悯的。


    便?是宋纯思也牵住了她的手,又不敢问出她的伤心事。


    李蓉蓉和安定伯夫人、顾氏过来时,就?见着了这样的一面,这些平日里眼高到天的贵女们居然全都围着了清池。


    顾氏这一世倒和前?小姑子清池没见几面,因而倒没什么仇也没什么恨。反倒是佩服清池的手段。


    再瞧眼前?露相的李蓉蓉,她不由在心里嘲了一句,没见识!


    “娘亲,嫂嫂……”一见到她们,清池就?微笑起身,尔后又看向李蓉蓉,“蓉蓉妹妹。”


    李蓉蓉就?没好?脸色。


    自然也被安定伯夫人瞧了一眼,“蓉蓉,这是你清池姐姐,不可无礼。”


    李蓉蓉这才不甘情愿地朝清池道:“清池姐姐。”


    “妹妹不必客气?,我也是刚回到府里,咱们都是将将回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清池挽起她的手,亲亲热热地道。


    她这句话?可就?不把?李蓉蓉给呕死了,也占了大义?。李蓉蓉在这些挑剔的贵女面前?,可不就?只能低一头。


    她可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旁观的贵女们这一看,便?失望了。好?了,没戏看了,看来这回来的蓉蓉也不是清池的对手。


    三周目(10)


    不过, 这是李英的生辰诞,清池自然不会太过分。


    她?知道,她?要是一直在李蓉蓉面前晃悠着。


    李蓉蓉多半是很难顺心, 所以没一会儿,她?就找了一个借口, 到小花园吹风去了。


    见到蒋唯兄弟实在是一次意外。


    如果可以, 她?一定稳稳地坐在李蓉蓉身边, 也不愿见到他们两个人。


    她?对十二岁时的记忆实在已经模糊了,这会儿倒是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人从一边的小径里避开, 可谁知,她?的身影早已被他们注意到了。


    “前面可是清池妹妹?”


    “池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唤住了她?。


    清池懊恼地顿住脚步。


    她?转身过来后, 立即就挂上了影后级的演技,既是惊讶又是迷惑。


    “两位是……?”


    蒋唯一时神?情黯然?了些, 不过又想起是三年多没见了, 已经不记得他也寻常, 事?实上,若不是在这遇见了他, 恐怕他也早就忘记了这个未婚妻。


    更?遗憾的是, 娘和他说, 要换人了。


    “你忘了吗?我是你蒋唯哥哥。”


    “池姐姐,池姐姐,我是元儿啊。你仔细想想, 一定能想起来的!”


    少年更?为热情, 天真的面容又美又甜,谁见了都会第?一时间?喜欢上他吧。


    清池施了一礼, 笑盈盈着一张芙蓉面。“原来是蒋唯哥哥和元儿弟弟啊。”


    蒋唯立即还礼。“妹妹客气了。”


    “姐姐可算是回来了。我盼这天盼了好久。”


    蒋元那火热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紧紧黏在清池的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还留有前世那种记忆。


    也因此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伪装。


    她?的笑有点儿勉强,她?还真是有点装不下去了。


    “姐姐的身子?可还好?”他像个乖巧的弟弟般关心姐姐。“这几?年池姐姐从不下山,我们兄弟几?次都想上山去看姐姐,可惜被娘拦下了。”


    “如今已经无碍了。劳蒋唯哥哥、元儿弟弟挂念。”


    她?眉开眼笑的,令得这漫园的春花都比不过的她?这春风一笑,青春鲜活。


    蒋元望着她?,眼尾曳着些红意,少年平添了几?分妖娇。“池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扬着脸,又像是一只求抚摸的狗狗。


    清池若无其事?地避开他的靠近,绣帕捂着嘴角,害羞似的地低着头。


    果然?,蒋唯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元儿……”


    蒋唯温雅的语气里带着作为兄长的训斥。


    蒋元虽然?病娇,却很会装,起码此刻,他还不愿摘下画皮。


    “池姐姐~”少年仍然?还在撒娇卖乖。


    但清池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早点走。


    可蒋元百般纠缠,让她?实在找不到机会。


    这清池也很纳闷,明明这一世,自十二岁后,她?和蒋唯蒋元一面未见过,若说十二岁时,她?也没去过几?次蒋家。


    换了这一世,就连蒋唯都对她?如此生疏,为何他还如此粘黏?


    “蒋唯哥哥,元儿弟弟,我便先?告辞了。”最终还是清池忍不住了,蒋元这货,脸皮一直就那么厚,过去还能当做可爱,但看透了他整个人的,没说一句变/态已经是委婉了。


    蒋元依依不舍的,“池姐姐这么快便走了啊。”


    “怕是一会儿便要开席了,姐妹们还在等着我呢。”清池委婉地道。


    蒋唯想要留住她?,却发觉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说的。


    望着那翩然?离去的少女,蒋唯的心里说不出的遗憾。


    他知道,自己不该心动的。


    可是,忽而自小认定的未婚妻被换了,自小熟悉的人,就此成为了陌路,又怎能不徘徊?


    心里空缺了一块,那是对他尤为重要的存在。


    “哥哥可是在想着池姐姐?”


    “不知不觉地,我们都已经长大了……”蒋唯后知后觉地答了一句,很快,就蹙起眉头,教训自己的弟弟。“元儿,不可如此说话,平白污了姑娘家的清白。”


    蒋元不屑一顾,那精致婉丽的脸蛋上还带着些桀骜,“哥哥真不愧是礼部的,满嘴的大道理。可我啊,什么也不想,只想和池姐姐多说几?句话。”


    蒋唯听?了不舒服,本想说句什么,可接下来蒋元后面的一句话彻底地把蒋唯堵住了。


    “不过,哥哥这样想也好。池姐姐到底不是安定伯府正经的小姐,娘也和安定伯商量过了,换作是那位蓉蓉呢。”


    蒋唯眼底黯然?,在外人眼里,他是蒋国公世子?,年少有为的文?官,可谁能知道他就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呢。


    蒋唯苦笑。


    其实,他一起期盼着她?下山。


    虽然?很多年没见过她?了,可在盛京里她?的名字总是会听?到。


    今日一见,果然?她?就如他想象中的一般……


    一般慧黠。


    他怎能不心动。


    “不……”他一时,又茫然?了,可他又能做什么。


    当察觉到弟弟审视的眸光时,蒋唯对这种目光不太?舒服,他淡淡地道:“你还小,这些事?不是你该担心的。好了,咱们也回席吧。”


    蒋元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笑着,望着哥哥的背影,仿佛在瞧着一只困兽。


    *


    清池把生日礼物亲自送给了李英,这是她?找了门道,是火婆国的良才做的长弓。


    果然?李英见了就十分惊叹。


    他喜滋滋地道:“我的好妹妹,你上哪儿找到的这料子?!我可寻了大半年了。”


    “三兄能喜欢,妹妹这些辛苦可不算白费。”


    “池儿啊,这才多久不见,你的嘴倒是越来越甜了。”李英不忘了调侃她?。


    想了想,他英俊的面容上又带着几?分忐忑,“池儿,你还好吧……”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管蓉蓉回不回来,你都是我的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哥哥的,尽管说便是。”


    清池眼眶微热,不过也就是一时。三兄不管那一世,都站在她?的这边。可是她?知道,他能做的太?少,她?也不愿意让他难做。


    这或许是她?仅剩不多的善意了。


    她?掩去了眼中的情绪,笑着道:“三兄,你想哪儿去了,你看我现在有哪儿不好了。爹娘可是都说过的,无论如何我都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小姐。”


    “可是……”李英欲言又止,一想起她?那桩婚事?脸色都不好了。但又怕清池伤心,不敢说,这时,李英唯一庆幸的便是,清池一直在山上,和蒋唯感情不深,否则她?岂不是更?伤心。


    “好了,哥哥,你别这样伤春悲秋了。我很好,今天你可是寿星公,要多多笑笑。”清池推着李英走了出去,兄妹两人说说笑笑的,气氛极好。


    不一会儿,李英便被他的那群伙伴给唤走了。


    清池自个儿也该回到小姐堆里去,毕竟她?离席有点太?长时间?了。


    可她?还没转过长廊,便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蒋元唤住了。


    “池姐姐!”


    这些人里,清池最不愿意见到就是他了。


    小变/态哪儿远滚哪去。


    清池神?情不变,仿若未闻,视若未见,往右手?边的抄手?游廊转了过去。她?记得那边立这次开宴的花厅不远,一会儿人多了,他总不该不装。


    只是清池想的是很好,但显然?,蒋元比她?想的更?疯。


    他似乎发觉了清池在躲避着他。


    那张笑盈盈的阳光面容也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那边,他直接就从栏杆翻了下去。


    陡然?间?,清池靠右的庭院里,便走来了一位琼瑶般的美少年。


    后来他站在护栏的茶花间?,也仿佛是一只从那红茶花里生出来的妖精。


    红衣裳,金锁响。


    也彻底叫清池不可能视而不见了。


    那甜美冷淡的嗓音像是催命符般地紧迫。“池姐姐为何要躲我?可是元儿哪儿做得不对,惹得姐姐生气了?”


    他抬头盯着她?,漂亮的圆眼晕着红,在阳光光线下仿佛眼尾靡艳,楚楚可怜般的委屈流露了出来。


    清池觉得自己都快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但她?此刻更?多的是自然?而然?的畏惧。


    上一世,在暗室里给她?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从那表象里她?看见的是——


    蒋元的疯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清池不知道她?的声线还在颤抖着,仿佛一只吞了珠儿的黄鹂艰难鸣啾,婉转的音色也紧绷着。


    “砰……”


    蒋元一个登步,顺着护栏翻进了走廊里,也拦在了清池的面前。


    “姐姐,你在说谎哦。”他说。


    幽幽沉沉,甜甜腻腻,似一只燃了大半的鸭梨帐中香。


    是了。


    忽而也似天昏地转,她?又回到了那间?小小黑黑的暗室里,终日闻过最多的便是那床榻之间?甜腻拂人的帐中香。


    旖艳靡冷,仿佛她?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即便是这三年在仙人台上,她?也时而恍然?,她?真的醒了吗?


    也许,她?也早就病入膏肓,却无药可医。


    她?竭力?平静,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了,她?没什么好怕的。


    可蒋元不等她?答,便自言自语地道:“池姐姐为何怕我?”


    “是你瞧错了!”清池冷淡地道。


    可他却不信,“池姐姐心里有秘密。”


    “池姐姐,为何讨厌我?”他死死地纠缠。


    逼得清池无路可退。


    “蒋元,你要作甚?”清池饮恨。


    却见蒋元忽而脚步停了下来,他脸上的酒窝也变得冷冰冰的,仿佛是在她?的背后看见了讨厌的东西。


    忽而,一道冷冽的荷尔蒙拂过鼻端。


    一闪眼间?,清池便瞧见了从他身后走来的李叹。


    真是讽刺,又来了一个她?不愿意见到的人。


    三周目(11)


    男人冷冷地?注视着蒋元, 那双漆黑的眼似鹰般锐利。“元公?子,你吓着她了。”


    他拦在了清池的面前,以自?己的身躯筑了她的安全屋。


    那么高大, 也那么强大,就像是一个理想当中的兄长。


    清池一时竟然有点儿失神。


    “大兄……”


    李叹颔首应了一声, 那冷峻俊朗的脸庞看上去很有距离感。


    “元儿见过李大哥。”蒋元又变得乖了, 甜甜的笑, 脸上也挂着甜润的酒窝。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都只是一场玩笑。


    “刚才我和池姐姐闹着玩呢。”


    闻言,李叹征询地?看向清池。


    清池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 闹着玩?那分明就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蒋元笑悠悠地?望着她说,根本就一点也不怕她说什么的模样。


    这就是一匹假扮羊的狼。


    “元公?子, 蒋世?子方才在找你。看来?你的确是迷路了。”李叹道:“花厅在那边。”


    他还指了一下方向。


    少年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哦。”


    李叹的目光分明便是在催促着他离开。


    他的视线愈来?愈冷,仿佛冷刀子般的凌厉。


    蒋元十分不舍地?瞧着清池, 那双泛着妖气的眸子似要把她给彻底地?刻在心上。“池姐姐, 咱们来?日方长……”


    他仿佛也不愿继续装了。


    清池嘴角暗自?抽了抽, 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直到那红衣少年张扬而去,她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叹完。


    她便感觉到了来?自?身边的一股压力。


    额, 她怎么把李叹给忘了。


    “你不喜他?”李叹问得直接。


    清池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太闹腾了。我喜欢清静一点。”


    那道冷酷的视线划过她, 悚然的,叫清池有点头皮发麻,就像是他看穿了所?有。


    “即使如此?, 以后不见了便是。”


    清池登时鼓起脸, “大兄真?是说得容易。往后两家便是亲戚了,能不经?常见嘛。”


    “你倒是不挂心。”李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她费解的话。


    “大兄?”


    “也好。”李叹眼底泛着淡薄的笑意, 冷峻的神容都暖了几分。


    好什么好。都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可见他忽然这么笑,饶是清池也有种破冰的惊艳, 从来?不笑的人,这一笑起来?,千金也难求。


    不知?怎么地?,她也忍不住笑了。


    她本来?便是如芙蓉般的美人,剔透光线下,这一笑,令得她的容姿更美。


    似新月清辉,花树堆雪。


    “不生我的气了?”


    清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生气,早就生完气了。李蓉蓉回府都是他计划的,他接她回来?算什么。只不过这时候,总是要装几分的。


    她扭过肩膀,淡淡地?开口:“你接蓉蓉妹妹,我作甚生气?还是大兄觉得我小肚鸡肠?”


    她这两个发问,寻常男子都得发懵好一会儿。


    可李叹这人可不会哄人。“我也是这么想的。”


    清池:“……”这叫她该怎么答。


    知?道她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便知?道他在逗自?己。


    清池不生气。


    这些男人哪个不是心眼分成八瓣使的。


    忽而,李叹低声道:“蓉蓉的事叫你受了委屈。不过你安心,不会太久的。”


    清池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可等她要深究的时候,李叹就把话题抛开了。很早之前,清池就知?道,只要是他不愿意说的,她是问不到的。


    不过,她隐约地?知?道,有些事她不该问最好。


    正如,她最好离他远点。


    *


    蒋国?公?府。


    蒋元跪地?不起,眼底的执念是让人瞧了觉得可怕的地?步。“娘,若是您不愿为我求亲,那元儿便跪地?不起!”


    “冤孽!”蒋国?公?夫人生着一张桃花面,本该绮艳迷人,可如今却生生地?气白了一张脸。


    “她怎么配得上你!如今更是了。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种……”


    “娘!”蒋元孤狼般地?盯着她,语气冰寒。


    便是蒋国?公?夫人有时都惧怕他,她怒火腾腾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她连父母都不知?的一介孤女,如何配得上你。”


    “娘,我只要她。”蒋元红着眼睛,瞳孔里的情绪阴桀暴戾。


    蒋国?公?夫人仿佛想起了自?己,她重重地?坐下贵妃椅中?,“元儿,你可知?,你终究是要回到那儿去的。”


    蒋元望着她,不屑地?笑:“娘,这句话我听了好久。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蒋国?公?夫人甚至有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元儿,你莫要胡思乱想。”


    蒋元眼底透着几分看透的讥讽。


    忽而,蒋国?公?夫人亲自?扶他起来?,“你让我想想。”


    “娘……!”蒋元眼里泛着火苗儿,越烧越旺盛。


    见此?,蒋国?公?夫人长叹了一声,把心里的不满和怨气全都收了起来?。


    她又能说什么。


    元儿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他这么想要得到一个人,做娘的难道不希望他高兴?


    蒋国?公?夫人注视着少年快活地?跑出去的身影,不由就想起了当年,美艳妖娆的脸上就更添了几分幽怨。


    当年,避暑山庄,她和今上一夜春风,自?此?风情月思,念念不忘。


    可惜,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而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注定?了这是一出桃色秘闻。


    她也别无所?求。


    可后来?,她有了元儿。


    元儿是龙裔,怎可隐没于民间?。好在,皇帝还是在意着元儿的,他也许诺过,在元儿十六岁前便会接他回去。


    这些年蒋国?公?装疯卖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过是为了元儿的身份,以及以后她承诺过的利益。


    若是元儿一直都不能回到皇宫,想必这老匹夫定?然不会继续忍了。


    一想到这,蒋国?公?夫人美艳的面孔上也含着几分担忧和怨气。


    她就是心疼元儿,才会一直以来?她要什么给什么。便是唯儿,也只能屈尊于他之下。


    这也养成了他越来?越乖戾的性子。


    可唯有这一次,着实不好弄。


    李清池过去是唯儿的未婚妻,如今真?正的伯爵小姐李蓉蓉回府了,她要唯儿娶李蓉蓉,他也答应了。


    不过,若是她说,唯儿那么孝顺,就算生气,一定?也能理解她的心的。


    她知?道,唯儿一直都渴望得到她的看重。这些年,她的心里未尝是没有愧意的。可一想起元儿,唯儿是多么的幸福,他能光明正大地?在父亲膝下承欢,可元儿呢,他连父亲都见不了一面。唯儿有蒋国?公?那老匹夫为他谋划,身份高贵的元儿却只能困于这一隅。


    蒋国?公?夫人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难道兄弟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未过门的小姐?


    可这一次,向来?有成算的蒋国?公?夫人失算了。


    在得知?,她要为蒋元求娶清池后,一直在她眼中?最听话的儿子居然冲撞了她。


    “娘……一直以来?,在您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蒋唯悲哀地?道。


    蒋国?公?夫人有些不高兴:“唯儿,你是在生元儿的气吗?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可你是堂堂的国?公?世?子,她不过是一个……又如何配得上你。”


    “那她就配得上元儿?”


    “你……”


    蒋国?公?夫人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尖锐的语气。


    蒋唯望着她,仿佛就在望着一个从未认识的人。“娘,那不是什么东西?,可以随便让。我可以听你的,让所?有的东西?,包括我的命,可是只有我的尊严,是不可以的。”蒋唯轻声叹,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的疲惫,也愈发的冷淡。“娘不要忘了,我是蒋国?公?世?子,未来?的蒋国?公?。”


    “也许爹说得对,在你的心里,你只有元儿这个孩子。”


    “唯儿……唯儿!”


    可不管蒋国?公?夫人怎么唤,那道修长挺拔的影子从未回头,冷漠地?从她眼前离开了。


    蒋国?公?夫人恍然若失。


    她红了眼眶,仍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


    蒋唯一夜未归,这绝对是他这个贵公?子做过最叛逆的事。


    次日清晨,他醉得朦胧地?回府。


    白衣微污,眼角微红,颓唐之中?又含着几分轻靡的脆弱。


    呵……


    他跌跌撞撞地?推开了拦住他的丫鬟家丁,也不顾蒋国?公?和蒋国?公?夫人的阻拦。


    很快,身后,蒋国?公?和蒋国?公?夫人这对在外人眼里恩爱的夫妻爆发了十四年以来?第一场吵架。


    蒋唯视若未见,听若未闻。


    很快,他在潜渊阁见到了走出来?的弟弟蒋元。


    他光彩照人,金质玉相,仿佛菩萨跟前的金童般尊贵漂亮。


    “哥哥。”蒋元脸上的笑容淡淡消失,昨夜发生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到了这一步,兄弟之间?一直以来?的矛盾也彻底地?摆在了明面上。


    “元儿,我真?的是你的哥哥吗?”


    蒋元的口吻透着一种惊人的冷漠,“哥哥,若是我和抢池姐姐那就不是兄弟了吗?”


    他这样既天真?又冷酷,叫蒋唯真?不知?该怎么接。


    他的那点酒意也早就被晨风一吹就散了。


    “元儿,我早该知?道了,一直以来?,在你的心里,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哥哥。所?以,就算是她,过去可能是你嫂嫂的她,你也一样觊觎她!”蒋唯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攥紧了发白的指节。


    “哥哥,还真?是天真?啊。”蒋元眯了眯眼睛,轻嘲着。


    “难道不是哥哥先放弃了?”


    这一句话如惊天雷霆般地?响起在蒋唯耳畔。


    这句话残酷而真?实。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的嘴唇微颤。


    蒋元带着恶意的笑,注视着他。


    “这是最后一次了。”蒋唯说。


    不知?不觉,从前那个温润的贵公?子身上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


    他坚定?的眼神,也让蒋元慢慢地?变得郑重了起来?。


    “好啊,哥哥,那我拭目以待。”蒋元冷酷地?说。


    不管那一世?,他们兄弟之间?都充满了欺骗,也注定?了要决裂。


    三周目(12)


    蒋国公府发生的事?, 清池是过了几日后才得知的。


    那?时,蒋国公夫人已经上门来提亲了。不是为了蒋唯和李蓉蓉,而是?为了她和蒋元。清池几乎是?在一得?知, 就被这蒋国公夫人整了一个大无语。


    她本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的,可是?在马上得?知了蒋唯拒婚且搬出了蒋国公府, 目前下榻公邸。三世了, 清池还是第一次见他做过这么直接的反抗。她不仅愕然, 也头疼。同时她的人也很快搞清楚了,那?天蒋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蒋元逼得?蒋国公夫人上门提亲, 结果此事?被蒋唯知道了,母子、兄弟之间多年来隐而不发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也在那?日, 盛京中恩爱夫妻楷模的蒋国公和蒋国公夫人也吵了轰天裂地?的一架。


    可没想到,最终蒋国公夫人还是?我行我素, 根本不把大儿子放在心上。不然又怎做的出这种事?。


    清池微哂。


    可她更?没想到的是?, 在蒋唯抗婚后, 居然又给她引发了诸多的麻烦。


    府里的李蓉蓉在得?知,自?己被许给蒋唯后, 闹的动?静也一点不比蒋唯少。一时间?, 两家谁也别想嫌弃谁。心疼李蓉蓉的安定伯夫人和心疼蒋元的蒋国公夫人一起坐了一下午, 次日两家就交换了婚约。没错,既然蒋唯和李蓉蓉凑在一起也是?一对怨侣,两家的主意自?然就打在了蒋元和清池身?上。


    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还为了这件事?, 一起来见了清池, 又是?一番威逼利诱,简直是?把她当做了不知世情的小女孩。也许, 他们在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把她绑在身?边更?好。谁知, 往后她做了女冠,心是?不是?高飞了。毕竟,她到底不是?自?家的亲生骨肉,另一边他们也的确很自?以为是?的觉得?她能够嫁到蒋国公府已是?她的福气。


    那?一丝的愧疚早就彻底地?消散了。


    如此一来,两家的盟约又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而这件事?前后发生不过一个月左右。


    清池以为自?己这一世的涵养已经很不错了,可还是?低估了他们。


    清池冷着?一张脸回到了芷梨院。


    婢女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往昔温柔的小姐这般的冷酷,纷纷离得?远远。


    清池站在书房里研墨,抄经。


    这三年来,她做的最多的便是?这件事?。抄经的时候,不能有一点的焦躁和走神,否则一张经文就完全废了。不必不觉中,她早就练出了不敢发生什么事?,起码在她抄经的时候,她的整个人、整颗心就彻底地?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一贴《道德经》抄完。


    搁笔时,她也彻底地?冷静下来了。


    这时,她认真地?思索着?。她怎么给忘了,玉真公主可是?不希望她自?此就留在了山下,有她这尊大佛,又岂是?安定伯府想把嫁就嫁了的。


    况且,宁司君那?大仙大妖恐怕也不会坐视她嫁人。


    而,现在便是?他们都不知这件事?,若是?真让安定伯府和蒋国公府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毋庸置疑,她必须主动?出手。


    “小姐……”般般担忧的声音在湘妃竹帘后响起。


    “进来。”清池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般般行了一个礼,便听清池说?:“收拾一下这些经贴,晚些时候,命人送到公主府中。”


    般般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小姐宽心,奴婢现在便收拾。”


    清池缓慢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肘,长袖微落,露出了一截凝脂般滑嫩的肌肤。她脸上的心烦意乱早已不见,一张芙蓉面?上落着?绮艳霞色。她就算是?走神的样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就仿佛一片琢磨不定的飞云。


    般般凝视了许久,慢慢地?收拾着?先前堆积下来的经文。


    她从不懂小姐要想作甚,可她知道,小姐她是?世外仙姝,绝非这两府能困囿的。


    终有一日,她会和小姐回到那?清幽的仙人台上。


    那?时,俗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能忘记。


    清池命般般收拾经文,并不是?无的放矢。她早已得?到消息,不日玉真公主便会下山。她主动?送上经文,也是?想让公主主动?地?记起她。


    如此一来,公主若是?有所耳闻,必定会招她见面?。


    事?实上,清池料得?不错,三日后,玉真公主身?边的人便来了。


    安定伯府不知,还误以为玉真公主一下山就召见清池,这可是?大大的恩宠。


    清池懒得?说?,顺便也推辞了他们让兄长相送,一句公主私见就堵了悠悠众口。


    到了公主府,转过亭台楼阁,珠帘翠幕。


    公主便在清幽的道室里召见的她。


    隔着?水色帘子,微风拂过,四周洞开的窗户里落进初夏明亮的辰光。


    玉真公主美艳的姿容,也带着?慵懒的贵气。


    她似是?才清修完,所以随口问起了清池的一些见讲解考校后,笑着?说?:“瞧了你抄的《上清经》、《清静经》、《玄幽经》,可比从前都长进了,真有清静身?心、内外炼养之意味。”


    可不是?,她自?从下山,在安定伯府里过的日子可不就是?整日的惊奇。不想清静身?心也不行。


    “看来这趟下山的俗世见闻,月魄你所获不少。”玉真公主打趣着?说?。


    清池面?露苦涩,“女君……”


    玉真公主注视着?清池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叫她都看不分明的奥妙。


    公主似笑非笑,“那?可是?蒋国公府的小公子,身?世也不错,虽比你小上几岁,可民间?都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听说?那?小公子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且对你痴心相许,这可是?一桩好婚事?。你要知道,若真的拒了,恐怕以后可没这么好的人家了。”


    自?然,玉真公主也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可她的态度忽而发生的改变,这才是?让清池最奇怪的事?情。


    可一想到蒋元那?秘而不发的身?世,这下,清池也忍不住猜测了起来。而这一次,她总觉得?自?己隐隐地?摸到了什么门道。也许,公主的态度正?和他的身?世有关……


    公主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口吻有点儿强硬,掩袖一笑,继续道:“罢了,我说?这么多,也是?让你好好想想,往后啊,到底是?随我长居仙人台,还是?享着?凡世间?的繁华。这可是?你一生中的大事?,不可马虎。”


    她这副口气,倒真有些为师者的语重心长。即便是?清池也不得?不说?,只要是?不涉及宁司君的时候,玉真公主的确是?无可指摘,便是?为她师父,事?事?不说?全部照料着?她,但也从来把她放在心上。


    可惜,从清池因宁司君被她挑出了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们之间?终有一日会因宁司君决裂。


    虽然,她也一直在努力地?推缓这一日。但玉真公主和宁司君都是?不可控的,这颗雷谁又知道何时会被引爆?


    碰巧,这时,玉真公主还真问了起来。“听闻不久前,道君命人送了许多经文给你,他一片苦心,你可莫要辜负。”


    “道君前几日便也下山了,如今正?陪着?皇上念经,祈国泰民安,你若是?有闲不妨也抄抄《太上救苦经》。”


    清池自?然听得?懂她的暗示,心里不免苦笑,这公主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可她还是?得?答应下来。


    谁让她在公主心里最大的用?处,便是?可以接近宁司君。也正?是?因为她得?到了宁司君的看重,才入了公主的眼睛,才被如此爱屋及乌。可这份爱重,实在太重了。


    就如这次公主下山,也是?因作为国师的宁司君下山了。


    饶是?她这个外人,都觉得?这份爱太沉了,那?位心中只有道门大道的假仙怕是?更?早就不耐了。


    可这些还不是?目前,清池最挂心的,今日来公主府的这一回,可以算是?宣告了她的计划败北。她十分头疼,万万没想到,玉真公主还真不介意她嫁人,这也让她在安定伯那?边无法用?这个借口站住脚了。


    公主还留了清池一顿饭,可这顿饭她吃得?没什么滋味。


    满腔的心事?萦绕在心头,难道她真要请宁司君那?个妖孽帮忙?


    不。


    若是?公主知晓了,她可猜不准现在,公主会不会吃醋,毕竟如今的她,可不是?从前的小女孩,能够让公主无视的那?种。和宁司君走得?太近,必然会招惹她的误会。


    拜别了公主,清池随着?宫人绕出花厅。公主府的景色尤美,不是?仙人台的那?种道家清幽,而是?皇家威赫的园林气派。


    夏日傍晚,绮艳的晚霞落在这园林里,便是?一道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景。


    慢慢地?,清池心头的烦闷也消退了许多。


    事?情未必就到了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里,她不由起了对蒋元那?个疯子的厌恶,一连两世,他就像是?一道狗皮膏药,让她无法可避。


    明明,他们之间?根本没见过几面?。这一世,他的那?种让人齿寒的深情又是?哪儿跑出来的?


    “李小姐……”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而在前边领路的宫人止步,且歉意地?朝她道:“请跟奴婢往这边。”


    清池有点莫名其妙的,直到她瞧见了隔着?一道桥,桥上翩然的雪影。


    即便是?远远的,都能感?觉到那?种白衣胜雪的风华绝代?。


    那?是?一种不同于宁司君的气质,绝非飘逸脱俗的谪仙,却带着?一种昨夜微雨问海棠的诗意。


    他的手里抱着?一把琴。


    即便不见容颜,那?种不缓不慢的步伐,也足以见他的教养,似乎还有些许落魄的贵气。


    “李小姐。”宫人催促,不愿她瞧见这位公主的客人真容。


    可惜,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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