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时间
周宴礼也不白展示, 每投中一个球还要给他们讲解一遍得分的理由。
“这个是三分球,刚才那个是罚球。”
“这个是大灌篮。”
他的?外套早就穿到江会会身上去了。
此时就剩一件卫衣和抽绳运动裤,也不觉得冷,反而还出了一身?汗。
江会会看那些亲戚们都冻到打摆子了, 刚想让他就到这儿吧。
周晋为握住她的?手, 罕见的?对他纵容:“这次就先随他吧。”
他对周宴礼虽然严厉, 但大多时候都是尊重他的?选择和想法的?。
只要别太离谱。
江会会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礼这个脾气?。
周宴礼将球扔给站他旁边的?那个长辈,微抬下颚, 朝他笑了笑:“您也灌一个?”
按照辈分, 周宴礼该喊他一声姑老爷。
虽然辈分大, 年纪却没多大, 才刚四十出头。
有一儿一女,大女儿结婚了,小儿子和周宴礼同岁。
刚才数他叫的?最欢, 一直让周宴礼表演个节目。
“你哥哥都展示过了,你俩同岁, 又在?大城市长大, 接受的?教育比你哥好, 总不能?连你哥都不如吧?表演个拿手的?,让叔叔阿姨们看看。”
这话里行间的?阴阳怪气?, 周宴礼这个一根筋的?脑子,自然没听出来。
他就是单纯嫌他聒噪。
他最拿手的?是打架, 可是总不能?直接揍他吧。
所以周宴礼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个。
见男人?站着没动,他往旁边走,特地给他空出场地来。
“您试试, 就按我刚才那样来。要是不会我也可以来个现?场教学。”
男人?笑容尴尬:“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能?和你们这些小年轻比。”
他敷衍的?很不要走心:“哪能?啊, 您正值壮年,年轻得很。”
四十岁的?确正值壮年,可再壮年,这大冬天,还下着雪。
他走路都怕摔了,更别说?拿着篮球比灌篮。
“这”他面带难色的?看向周晋为。
周晋为终于开口,低声制止了他:“宴礼,适可而止。”
他爸的?话他不敢不听。随便一句话就把他震慑在?这儿了。
如此,这场集体挨冻的?闹剧才算作罢。
回到家后,外公问?起刚才的?事情,眼里满是得意?炫耀的?神色:“我这大孙子怎么样,厉害吧?”
外公因为身?体不太好,受不得冻,所以就没一起过去?。
一群人?除了几个小辈格外兴奋之外,那些大人?无一例外都很沉默。
被冻的?很沉默。
“宴礼哥哥好帅。”
“像樱木花道。”
“宴礼哥哥可以教我打篮球吗?”
周宴礼被这几句马屁拍的?身?心舒适,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玩世?不恭,满是桀骜:“行啊,以后放假了就去?帝都找我,我带你们去?更大的?场子,这里的?球场太烂了,影响我的?发?挥,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球神。”
那次之后,家里大大小小的?聚会,其他小辈诗词歌赋都来了一遍,也没人?再敢支使周宴礼。
毕竟没人?愿意?再在?大冬天里挨那么久的?冻,看他打半个小时篮球——
那年春节,他们一家三口是在?平江过的?。
小县城的?发?展比较缓慢,管得也没有帝都那么严。
没有禁止烟花爆竹的?政策。
春节可以放烟花。
周宴礼活了十几年,还没怎么见过太大规模的?烟花。
上一次还是他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在?维港。
那场数万人?一起观看的?烟花秀,是他爸爸为他妈妈一个人?放的?。
他也就跟着沾了点光。
那个时候他才读小学,吃完饭看完烟花,就被爸爸一通电话,叫来司机叔叔把他送回家。
他们自己?去?过二人?世?界了。
本来那次都没打算带他出去?,他撒泼打滚非要一块儿去?,才侥幸当了几个小时的?电灯泡。
外公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退休之后就一直在?家养着。闲来无事就去?楼下和街坊邻居们下个象棋。
原来的?小区已经拆迁了,现?在?建成了商场。
现?在?住的?是分配到的?房子,三室一厅。
因为房间不够,所以周宴礼老实去?了客厅打地铺。
好在?家里有地暖,也不用担心着凉。
他皮糙肉厚的?,身?体素质好,适应性也强。
让他睡走廊他都无所谓。
吃完晚饭,周宴礼被外公拉去?下象棋。
一开始还乐乐呵呵的?,结果周宴礼连赢了他十把。
外公脸上的?笑也慢慢敛了起来,眉目变得严肃,每下一步都格外慎重。
周宴礼几次都想撤,都被外公按着肩膀让他重新坐下:“再来一局。”
周宴礼苦不堪言:“外公,我屁股都坐麻了。”
外公笑道:“陪外公下最后一局。”
周宴礼小声嘟囔,这都多少?个最后一局了。
象棋是在?学校学的?,兴趣课。本来他对象棋也不怎么感兴趣,但和其他课程一比,他最后不得不选了这个。
虽然心里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局,但周宴礼还是老老实实地重新坐下,和外公对弈起来。
直到周晋为过来,低声提醒他不必太认真,只是陪外公消遣时间而已。
他这才会意?,敢情外公这是输不起,才一直不肯放他走。
于是他开始疯狂给外公放水。
好不容易赢了一局,外公这才笑着放了他,说?时间也不早了,他该去?休息了。
外公拿了睡衣准备洗澡,进去?之前让他们一家三口出门逛逛,今天河滩那边热闹着呢,都在?那儿放烟花。
周宴礼一听这个,立马来兴趣了,缠着江会会撒娇:“全世?界最美丽最善良的?妈妈,我们今天也去?放烟花?”
江会会正在?辅导盈盈的?功课,被他这一捣乱,手里的?笔都差点掉了。
盈盈小姨在?旁边助攻:“对啊,说?起来他好像也没去?过河滩。刚好今天天气?不错,带他去?凑凑热闹。”
周宴礼清楚,只要他妈同意?了,他爸就算不想去?也会去?。
他们家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最后当然是同意?了。
周晋为开车,一家三口去?了河滩。
每年春节前后这边都很热闹,周晋为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
江会会身?体不太好,容易感冒,所以每次出来周晋为都将她裹的?很严实。
但这还不够,他通常都会多备一张毛毯,预备不时之需。
周宴礼在?后面充当苦力,外套早脱了,嫌热。
里面是一件米白色毛衣,江会会给他织的?。
另外一件在?他爸身?上穿着。
颜色款式一模一样,只是尺码比他要大上不少?。
周宴礼的?身?量长度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可在?他爸面前,无论是气?场还是身?高,仍旧被压了一头,衬的?他青涩稚嫩。
河滩旁边好多卖烟花的?摊位,周宴礼过去?逛了一遍,把能?买的?全给买了。
一路过来,甚至还碰到好几个搭讪要微信的?。
他个子高,骨骼发?育的?好,肩宽腿长,小小年纪就有别人?没有的?苏感。
尤其是在?平江这种人?均身?高不高的?地方,简直就是行走的?T台模特。
他自然一个也没搭理,一门心思放在?自己?的?烟花上。
正值年少?的?十七八岁,对于感情都没开窍。
更何况现?在?。
走着走着他就停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这地方明明是第一次来,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抬头看了看天空,夜晚也亮如白昼,到处都是被放飞孔明灯,以及不间断的?烟花。
他的?心脏酸酸涩涩,但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为这股突如其来的?惆怅弄得黯然神伤。
可周宴礼不是任何人?。
他的?确被这种酸涩感牵动了情绪。
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抱着的?烟花。
靠,难不成是烟花买少?了,所以才这么不爽?
于是他把怀里的?东西放下,转头又去?买了一大堆。
那些烟花自然没有放完,河滩上的?人?渐渐都离开了。水边堆积先前被人?放进去?的?河灯。
此时烛光早已熄灭,再也不复先前的?精致,被河水打湿,软塌塌地靠在?岸边。
像被人?遗弃的?垃圾一样。
上面无一例外都写了放灯人?的?心愿。
或求暴富,或求平安。
江会会抬头看天,那些孔明灯仍旧飘在?空中,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明明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却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她和周宴礼抱着烟花去?找周晋为。
他在?阳台往下看,四目相?对。
不对,应该是六目相?对。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昏暗的?时刻。
学习的?压力,家庭的?压迫,以及别人?的?霸凌。
世?界好像从未站在?她这边,她永远都是被遗弃的?那个。
她低下头,去?看蹲在?旁边的?周宴礼。
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孔明灯,此时正拿着马克笔在?上面写着字。
仍旧潦草的?字迹,但因为写的?认真,一笔一划,所以罕见的?写出了几分端正来。
——希望我爸我妈,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他写的?那么认真。
旁边没有用来垫着写的?东西,他就直接放在?地上写。
河边风大,孔明灯又轻,总是被风吹起来。
他用手机压着。
江会会看着他头顶的?旋,有两个。
那个时候他是突然闯入她人?生的?一道光,现?在?同样也是。
周宴礼不太会用嘴巴表达爱,但她知道,他很爱他们。
爱他的?爸爸妈妈。
江会会有时候也在?庆幸,她和周晋为提前认识了他。
所以在?他开始爱他们之前,他们已经爱了他很久很久。
周宴礼写完了,还用手挡着,不许他们偷看。
江会会假意?凑过去?:“写的?什么?”
他急忙往后退:“别人?的?愿望怎么能?随便看。”
他每次害羞,最先红的?就是耳朵。
这次也是。
他却狡辩,说?是太冷,冻的?。
江会会看透了,也不拆穿,只是温柔的?笑笑。
那个孔明灯是他们一起放的?,和很多年前一样。
他们在?灯的?不同面写下自己?的?愿望。
看着孔明灯逐渐升空,飘向远处。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许的?都是同一个愿望。
江会会想,那年他们三个许下的?愿望,应该全都实现?了——
回去?的?路上,周宴礼嚷着肚子饿。
刚好有个路边摊,他大咧咧地坐过去?。
老板娘见有客人?,立马拿着菜单过来,询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江会会看着熟悉的?摊位,熟悉的?老板娘。
唯一不同的?是经过这些年,虽然仍旧是路边摊,可早已翻新数次,不似当初那般脏乱。
上一次周晋为嫌脏,连站在?这里都觉得晦气?。
可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甚至体贴地用热水将他们三个的?餐具都提前烫洗了一遍。
老板娘也上了年纪,岁月让她的?脸上攀爬着无数条皱纹。
江会会想起之前,周晋为就是在?这里动手揍了周宴礼。
那个时候他顶着一脸的?伤生闷气?。
嘴上说?着不在?乎,到了晚上又委屈巴巴地红了眼。
说?他爸虽然对他严厉,却从来没有打过他。
故地重游,明明还是他们三个,可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年龄发?生了变化,心态发?生了变化。
但万幸的?是,仍旧是他们三个。
老板娘盯着周宴礼看了会儿:“小伙子长得有点眼熟呀。”
江会会心脏一阵抽动,还以为除了她和周晋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记得十七岁的?周宴礼。
记得那个伤痕累累,却意?气?风发?的?周宴礼。
他存在?的?那几年,留给这个世?界的?印记应该是鲜活的?。
他本不该被遗忘。
老板娘说?:“像一个电影明星。”
江会会的?心又落了回去?。
周宴礼不以为意?,从他出生,谦虚二字好像就和他脐带一起被剪掉了。
“他能?有我帅?”
老板娘笑道:“我还没说?是谁呢。”
他口气?挺狂:“我管他是谁。”
老板娘非常欣赏他,说?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要免费送他们一盘炒花蛤。
周宴礼眉头皱了皱,又不爽,又挺爽的?。
以他争强好胜的?性格,要当就当第一。
厚脸皮第一那也是第一。
只是
“她怎么骂人?呢。”纠结一番后,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不爽了。
江会会笑着安抚他的?情绪:“没事,阿姨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他果然好哄,一哄就好。
菜上齐了,老板娘的?厨艺始终如一,没什么改变。
这个摊位能?做这么久还没倒闭,大概也是因为够便宜。
周宴礼吃了几口,估摸着也觉得挺难吃,筷子搁下,目光不知道被什么吸引。
看向一旁。
周晋为问?他在?看什么。
他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饭。
“没什么。”
就是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又奇怪,又熟悉。
这个地方,他好像来过。
第八十二时间
见他坐在那里发呆, 周晋为问他怎么了:“冷?”
周宴礼收回视线。
在外面坐久了好像是有点冷,他点点头:“还行。”
闻言,周晋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黑色大衣,厚重而有分量,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周宴礼迟疑片刻, 不肯要:“那你呢?”
周晋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低声一句:“拿着。”
“哦。”也说不上情?愿不情?愿,周宴礼闷声将他爸爸的衣服穿上。
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一点。
他读初一, 十二岁, 长?得再高也仍旧是个小孩。
周晋为不光有洁癖, 对外面的食物?也尤为挑剔, 更何况是这种路边摊。
能一言不发的坐下,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
江会会不挑食,正?好也有点饿了?。
她低着头, 安安静静吃饭。周晋为适时给她倒了?一杯水。
江会会抬眸一笑,和他说谢谢。
他轻垂眼?睫, 微风浮动着, 他眼?底的笑都宠溺了?几分。
“怎么吃的, 都吃到鼻子上去?了?。”他伸手替她轻轻擦去?鼻尖上的那颗米粒。
江会会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注意。”
故地重游,游的是回忆, 但这份三人共同的回忆明显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晚上回到家,江会会躺在周晋为的怀里:“明天带小礼去?高中逛逛吧, 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高中原址已经拆了?,只有一小部分留了?下来。
周晋为点点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握着她的手, 问她:“很冷吗?”
江会会愣了?愣:“啊?不冷啊。”
“不,你冷。”他声音低哑, 关了?灯,长?而有力的手指将她身?上那条轻薄的真丝睡裙剥夺,“我帮你暖一暖。”
直到她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话外音。
她笑他:“你是周宴礼吗,这么幼稚?”
不过她的笑也就持续了?开始前的那几秒。
之后便?笑不出?来了?。
家里的隔音算不上太好,她只能拼命忍着,手指张开,身?体在那瞬间的绷紧让她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
他的肌肉和骨骼到了?男人最成熟的阶段,遒劲而结实。
现在的周晋为,沉静稳重,宛如?一坛深埋地下多年的佳酿。
时间越长?,便?越醇厚。
过重的边界感,强大的气场,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重要因素。
但是回到家后,他的所有锋芒都自觉收敛起来——
那几天周宴礼都在外面疯玩,江会会也只有早上和晚上才?能见到他。
给他打电话,他说在外面和朋友打篮球。
他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哪怕脾气天生暴躁,但对待他人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说到底,骨子里是善良的。
加上讲义气,所以人缘很好,不管去?哪儿都能迅速交到朋友。
没了?周宴礼,外公只能拉着自己的女婿,让他陪自己下棋。
周晋为很懂人情?世故,放水放的毫无破绽。
外公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中午吃饭还拉着他喝了?几杯。
白酒度数有点高,外公喝完就直接回房睡去?了?,晚上酒才?醒。
在平江待了?半个月,他们又回到帝都。
到了?江会会复查的日子。
她几个月就得复查一次,癌症容易复发,不能掉以轻心。
周宴礼不清楚妈妈为什么总要去?医院,还问过几次。但都被爸爸口中的体检二字敷衍过去?。
他也没多想,毕竟爸爸不可能骗他。
江会会如?今是航空工业所的设计师,最忙的那段时间跟随团队出?国。
需要待上两个月才?能回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这么久的远门,周宴礼不太习惯,感觉家里变得空落落的。
因为隔着时差,又不敢随便?给妈妈打电话,怕吵到她睡觉。
很多时候他都是直接熬夜,等美国那边天亮了?再给她打电话开视频。
妈妈工作忙,爸爸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宴礼那天放学后直接去?了?公司。书包随意地往肩上一甩,怀里抱着篮球,校服穿的松松垮垮,连拉链都懒得拉。
帝都城的小少爷,那种桀骜不驯的劲儿仿佛自带的一般,浑然天成。
董事长?专用的电梯直达三十六楼。
出?来就是总裁办,偌大明亮的楼层,他爸的办公室就占了?一半。
旁边是会议厅。
周宴礼上次过来还是一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爸的公司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大。
他大咧咧的走进?去?,总裁办那几个正?在工作的人,此时对于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也是疑惑的行注目礼。
直到他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董事长?的办公室大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光是助理就有好几个,大家各司其职。都是协助董事长?的工作和日常行程安排的。
除了?私人行程,大部分时间都由相关的助理负责。
又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员工了?,对于这位压迫感强到瘆人的董事长?,多多少少都带着尊崇敬畏以及忌惮。
别人想见一面还得提前预约,最后能不能见上都不一定。
这人居然门都不敲就进?了??
几个助理还坐在那里看热闹,心里盘算着保安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把那人给轰出?去?。
直到主任过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你们一个个是吃干饭的吗,也不拦着点?!周董要是问罪起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公司待遇很好,底薪高,提成高,还有各种奖金和福利。对学历要求也很高。
每年应聘的都是些985、211的硕士博士,挤破头的工作机会。
但与?之相对应的,是董事长?近乎严厉的公事公办。
他是完美主义,各个方?面的,眼?里容不下沙子。
一行人反应过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人都进?去?了?。
见里头半晌没动静,几人对视,交换视线。
又压低声音交谈:“刚才?那人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他身?上应该穿着校服吧?”
“好像是。”
虽然没看清脸,但看上去?顶多初高中生。
学生怎么来这儿了??
后怕的情?绪,同时夹杂着疑惑。
有人悄悄过去?,刚好听见门后传来的声音。
虽然个子挺高,但听声音,还是没有变声的年纪。
此时只听见他喊了?一声:“爸。”
一群人瞪大了?眼?。
“爸??”
“我靠。”
“董事长?的儿子?”
“这么帅,果然是亲生的。”
“你看清脸了?吗,这就夸上了??”
“没看清脸,但是不妨碍他整体帅。”
“周董居然结婚了???”
“早结了?。你该不会对周董心怀鬼胎吧?”
“还不许我做做梦啊。”
一群人听到那声“爸”之后,都开启了?震惊模式。
直到主任把他们赶回工位。
徐特助是跟随周晋为时间最长?的,当初他大学毕业,直接来了?这所公司入职。
所以他是最镇定的一个,虽然也免不了?有些震惊。
周董的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
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在他一岁的时候。
听说董事长?夫人当时去?国外出?差,小孩又不爱跟着家里的阿姨。
于是那段时间董事长?连工作都带着儿子。
一个一岁的小婴儿,谁也不要,只让爸爸抱。
别人抱就哭。
当时刚好有一个很重要的高层会议要开。
徐特助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场景。
这种高层之间的会议,压迫感往往是灭顶的。
他们这种在旁边做记录的小助理,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那天的气氛却有所缓和。
因为压迫感来源的主要人物?——董事长?正?忙着哄孩子。
其他几位正?陆续发言。
周晋为听的同时,还得分心喂儿子喝奶。
透明的小奶瓶,里面的奶粉是他亲自冲泡。
小家伙喝的很安静,两只手抱着,一边喝一边漏,白色的奶从?嘴边流下来。
滴到爸爸昂贵的高定西装上。
后者?也不在意,用他脖子上戴的口水巾替他擦干净嘴边的奶渍。动作温柔。
同时叫停正?在发言的企划部主管。
“你刚才?给出?的那个数据有问题,你是从?Q2开始算的,中间的时间差去?哪了??”他顺手将怀里的婴儿交给旁边的助理,翻阅起桌上的资料。
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连表情?都毫无变化。
但还是让对方?冷汗直冒,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这个它可能是”
整个办公室的气压瞬间变低不少。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一时之间静到只能听见他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
直到婴儿清亮而有穿透力的啼哭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此刻在所有人心中,这个小婴儿简直就是救世主。
刚才?还源源不断散发寒气的周晋为,此时也顾不上追责,急忙过去?,将周宴礼从?助理怀中抱过来。
边走边哄:“小礼不哭了?,爸爸在这儿。乖,不哭了?。”
换人抱之后,他果然不哭了?。水汪汪的眼?里还蓄着眼?泪,看着格外委屈。
周晋为轻声问他还饿不饿。
他像是听懂了?,摇摇头,手指勾着垂在爸爸胸前的领带。
捏在手里玩。
玩了?一会儿,又用它去?擦眼?泪。
似乎终于找到了?新?玩具,此时安安静静的缩在爸爸怀里。
直到会议结束,他被抱回办公室,那条领带已经被他的口水和眼?泪弄的皱皱巴巴。
周晋为眉头微皱,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领带从?他的嘴里拿出?来。
“别什么都往嘴巴里放。”
他表情?懵懂,看着爸爸单手抱他,另一只手将那条被他咬到面目全非的领带给解了?。
徐特助先后进?来过几次,将刚才?会议上整理好的资料,以及企划部主管重新?修改的市场调研的数据拿过来。
刚把门推开,就看到平日那个出?了?名的野心大,手段狠的周晋为。
此时铁青着一张脸,抬手揉了?揉眉心。
正?耐着性子告诉怀里那个小婴儿:“下次不许在爸爸给你换尿不湿的时候,故意尿到爸爸身?上了?,知道吗?”
徐特助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冷冽醇厚的檀木熏香之中,夹杂着淡淡尿骚味。
而那个小婴儿,在他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第八十三时间
徐特助犹豫地推门进来, 不确定眼下这番场合自己适不适合出现。
毕竟没有谁会愿意自己被尿一身的窘态被外人看?见。
但周晋为却并未表现出半分不悦,从容脱掉弄脏的外套,让他将文件放下?就可以离开?。
徐特助松了一口气。
东西?刚一放下?,转身准备走。
周晋为停顿片刻, 还是叫住他:“徐特助, 你现在应该没什么需要立刻处理的工作吧?”
徐特助迅速会?意:“周董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
周晋为点点头, 的确有一件。
一分钟后,徐特助看?着那个躺在自己怀里的婴儿。
稍显局促。
这?小少爷身娇肉贵的, 要是磕了碰了, 自己才?刚铺展开?的职业生涯说不定就要止步于此了。
好在小家伙还算听?话, 一直看?着他笑, 小手挥来挥去。
咧着小嘴巴,也没牙齿,露出粉粉嫩嫩的牙龈。
这?么近距离看?, 发现小家伙长得和董事?长很像。尤其是眉眼。
只不过婴儿的瞳孔更黑更亮一些,没有周董身上的那副疏离清冷感。
放在他身上, 格外的可爱讨喜。
皮肤白里透粉, 小脸和小手都圆滚滚的。
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以后长大了, 肯定和他爸爸一样?,靠一张脸就能俘获无数人的心。
大约是刚尿在爸爸身上了, 所以心情很好。
徐特助因此也松了一口气。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好局促的。
即使他爸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即使他是公司未来的继承人。
资本家的延续。
你说人和人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个一岁的婴儿,脖子上戴的长命锁赶上他五年的工资。
这?会?儿还被办公室里其他女员工争先恐后抢着抱。
“好可爱的宝宝,让姨姨抱抱。”
“你看?他笑起来好可爱呀, 一点都不认生。”
“你爸爸是谁呀,知道?他叫什么吗?”
“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
“和BOSS真的长得好像,以后肯定也是一个大帅哥。”
被轮流抱了一圈,那些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竟然也没把他弄哭。
原本徐特助还在一旁提心吊胆,担心他被吓哭。
结果小家伙胆子挺大。
不光不怕生,还格外兴奋。
人越多越兴奋,越热闹越兴奋。
一群人陷入沉思,孩子总得像一个人吧,不是像爸爸就是像妈妈。
董事?长那个沉稳到可以称得上冷漠的性?子,是绝无可能。
只能是董事?长夫人了。
“我还以为周董喜欢活泼的。”
“没人见过董事?长夫人长什么样?吗。徐特助也没见过?”
徐特助摇头:“我只负责周董的工作行程安排,私人行程我插不上手。”
其实董事?长办公室里放了一个相?框,里面应该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但所有人进办公室都是战战兢兢的一个状态,生怕说错做错。
哪儿还有人敢去看?相?框里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于是周晋为的妻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至今在公司内部还是一个谜团。
周晋为洗了个澡,小孩的尿味道?实在太冲。
他洗了很多遍才?彻底将身上那股味给冲干净。换好衣服出来,在办公室内没看?到人。
于是开?了门出去,发现总裁办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正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轻咳一声。
人群发现他了,纷纷噤若寒蝉,急忙回到各自的工位上。
刚才?还热闹的总裁办,此时鸦雀无声,静可闻针落。
人群一散开?,众星捧月的徐特助就显了形。
当然,真正被捧月的不是他,而是他怀里那个小婴儿。
周晋为过去,将小孩从他怀里接过来:“他刚才?哭过吗?”
比起他的随意,徐特助显得小心翼翼许多,生怕不慎将这?位身骄肉贵的小少爷给摔了:“没哭,很乖。”
他时刻观察董事?长的脸色,发现他并未有半分情绪波动。
仍旧平淡无波,只是淡淡的一声低嗯。
和他说了一声辛苦了,便抱着孩子回到办公室。
周宴礼小时候还是很乖的,不认生,谁抱他都不哭。
之所以刚才?只让他抱,换了别人就哭。
周晋为心知肚明,这?小家伙,才?一岁就处处和他对着来。
他抱小孩的姿势很娴熟,小孩脊椎发育不够成熟,所以抱的时候需要用手托着背。
他一边办公,一边抱他。
中?途有下?属进来汇报工作,看?到周晋为现在的样?子,也稍微有些愣怔。
领带被周宴礼咬的全是口水,早拆了。怕西?装太硬,会?硌到他,也脱了。
只剩下?一件衬衫,唯一存在安全隐患的银质袖扣也拆了。
衬衫也没免于劫难。
照样?糊满了他的口水。胸前那一块皱皱巴巴。
果然每一个带孩子的家长都很难体面。
非但没有往日一丝不苟的从容,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狼狈。
周晋为见对方站着不动,看?了他一眼。
对方迅速反应过来,进入正题。
周晋为并非苛刻下?属的上司,但也绝对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
任何错处在他这?儿都没办法蒙混过关,更何况是这?么不动脑子的错误。
“我给了你们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让你们拿这?些垃圾过来应付我?”他把方案扔回去,脸色阴翳,“干不了就滚蛋。”
男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手抖得厉害。
正当他不知害怕到不知该怎么办时,男人又换了副脸色,语气温柔的低下?头,哄着怀里的婴儿:“爸爸刚刚是在交代工作,没说小礼。”
小婴儿瘪着嘴,一脸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周晋为从抽屉里取出玩具逗他,同时对待下?属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拿回去重新改吧。”
对方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离开?了。
那天公司里员工突然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要这?位小少爷一哭。
再大的错在此刻也能被轻拿轻放。
因为有更头疼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总裁办的员工群里,一群人都在议论董事?长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连董事?长这?样?的男人都能驯服,八成也是个强势的人。
那天周晋为走得早,因为江会?会?提前回了帝都。
学习的事?情告一段落,其他同门打?算在那边多待几天。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顺便旅旅游。
江会?会?心里牵挂着家庭,外面的风景并不能牵绊住她?的脚步,于是提前几天买了机票回国?。
刚到家,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总裁办内的那些人终于见到了神秘莫测的董事?长夫人。
简约的针织连衣裙搭卡其风衣,长卷发慵懒自然。
脚踝纤细上是一双浅色高跟鞋。
不同于他们所设想的任何形象。
强势或是活泼。
她?只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温婉柔和的舒适感。
笑着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说是这?次出国?买的一些伴手礼,来之前也不清楚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够不够。
她?的长相?毫无攻击性?,但美的很直观。
男女通吃的类型。
甚至都不敢抬头和她?对视很久,支支吾吾的道?谢。
大约是这?份局促逗笑了她?,她?的笑声很轻:“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工作了。”
然后便推开?了身后那扇门,进了办公室。
进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家三口从里面出来。
周晋为一只手抱着周宴礼,一只手牵着江会?会?。
江会?会?见周宴礼的衣服换了,就问周晋为:“他今天尿了几次?”
“如果你是问他在我身上尿了几次。”周晋为表情无奈,“三次。”
江会?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周宴礼的额头:“小礼不乖哦,以后不许故意尿在爸爸身上了。”
他嘿嘿直乐,抱着妈妈的手就不肯松开?。
周晋为问她?:“接下?来应该没那么忙了吧?”
“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他按开?电梯:“那去旅游?”
江会?会?犹豫不决:“小礼太小了,我担心他水土不服。”
周晋为说:“又不带他。”
像是听?懂了,小家伙用他没牙的嘴去咬他,发泄不满。
江会?会?笑了起来。
周晋为语气无奈,很快妥协:“行行行,带你带你。”
他嫌弃的捏捏他的脸:“糊我一手口水。”
“他今天乖吗?”
男人叹气:“一直捣乱,我只要工作,他就哭。”
电梯门开?了,三人一起进去。
江会?会?见周晋为只穿了件衬衫:“今天很冷的,你外套呢?”
“被他尿了一身,让人送去干洗了。”
她?低下?头,轻声训斥他,声音却又够宠溺:“小坏蛋,趁妈妈不在就欺负爸爸?”
上一次看?到周宴礼,还是十一年前的母慈子孝。
想不到第二次见面,当时那个可爱的小婴儿已经长这?么高了。
徐特助感叹基因的强大。
十二岁的初中?生,比他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还要高。
他拦住拿着文件正要去董事?长办公室的行政助理,让他先别进去。
助理一头雾水:“文件是周董让我送来的,待会?开?会?要用。”
徐特助朝他使了个眼色,好意提醒道?:“要是想保住这?份工作,听?我的,别进去。这?种时候上帝进去都得挨上两脚再出来。”
助理一脸懵。
周董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他从不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情绪稳定的一批。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
在他不解的这?十几秒里,没关严实的办公室大门,男人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哪怕是竭力克制过的,可仍旧令听?者胆寒。
“周宴礼,这?道?题我已经给你讲了十三遍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徐特助朝他使了个眼色,一副“看?吧,我没骗你吧”。
他跟在周晋为身边这?么多年,工作上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协办。
哪怕上次因为一个高层的失误造成公司几个亿的亏损,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看?来不管再位高权重的人,只要当了父亲,都逃不了情绪失控这?一关。
周宴礼被他爸这?句话弄的有些沮丧,挠了挠头:“爸,我该不会?真的智力有问题吧?”
听?他这?么问,周晋为刚才?的气也渐渐消了,同时对他多出几分愧疚。
不该随意发火的。
“乱想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
他像是被安慰到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的确除了学习以外,有很多自己擅长的东西?。
但凡是他感兴趣的,他样?样?全能,尤其是运动相?关。
他后来也确实走了这?条路,就像上一世那样?,本来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干脆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周晋为和江会?会?都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父母,周晋为虽然严厉,但他和江会?会?一样?,都很尊重他的个人选择。
周宴礼升上初三之后,周晋为去学校的次数也变多了。
办公室里,老?师稍显局促的赔着笑,也有几分为难。
这?位入校后,和他一起入校的是学校后面多出来的几栋教学楼,以及全部更新换代的各种设备。
更别提每年高额的奖学金,都是周宴礼同学的父亲赞助的。
但这?位大少爷实在是顽劣不堪。
殴打?同学这?种事?,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方的家长还在呢。
迫于无奈,也只能也将他的家长叫来。
从校长那儿了解完大致情况,周晋为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周宴礼自个也挂了彩,嘴角和下?巴又青又紫的。
他梗着脖子不服气:“他就是欠揍,觉得自己有点臭钱就仗势欺人,还骚扰女同学。刚才?摸人屁股
弋?
让我看?见了,我就把他拉男厕所揍了一顿。”
他“不知悔改”,恶狠狠的警告对方:“老?子不光这?次打?你,他妈的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他这?么说,那个被揍的男生也忍不住了,朝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装什么正义使者,老?子摸你了?”
“靠!”就周宴礼这?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脾气,哪里受得了,抓着旁边桌上校长的茶杯就要砸过去,“我操你大爷的!”
东西?自然是没能成功砸过去。
他的动作在半道?被他爸给截了,男人握住他的胳膊,眉头微皱:“别冲动。”
周宴礼放下?手,但还是不爽的瞪了那人一眼。
对方则被他的动作吓到条件反射,伸手护住头。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周宴礼不清楚,他爸让他先出去。
他百无聊赖的站在外面等。
反正让他道?歉他肯定是不会?道?歉的,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傻逼的错。
他也没在外面站很久,周晋为从里面出来。
目光落在他挂彩脸上:“走吧。”
他一愣,还以为自己被开?了,心脏悬起来:“走哪去?”
“医院。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别让你妈担心。”男人应该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一身正装。此刻脱了外套,拿在手上。
深灰色的衬衫,和浅色领带。
除了气场和身高的区别,俩人一看?就是亲父子。
周宴礼唯独在他爸面前才?会?被压了气焰,垂头耷脑的跟在他身后,闷声闷气的问他:“爸,我今天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你会?告诉我妈吗?”
男人垂眸:“这?种时候知道?怕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弱下?去几分:“我答应她?要听?话的,我不想不想让和她?失望。”
打?个架就让她?失望了?
江会?会?都不知道?亲眼看?他打?过多少次架了。
甚至还被他吓哭过几次。
周晋为答应他,不说。
见他还垮着一张脸,他无奈笑道?:“又怎么了?”
“我会?被开?除吗?”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放心好了。虽然打?人不对,但出发点是好的。”
有了他爸这?句话,他也就放心了。
打?人的事?情另算,对方因为行为恶劣,最后反被学校开?除。
周宴礼则落了个热心帮助同学的好名声。
家长群里,老?师专门艾特了江会?会?,当着群里所有的家长把周宴礼表扬了一顿。
那张聊天截图最后被打?印出来,现在还在家里的客厅上挂着呢。
专门装裱过。
原先挂在这?里的,是齐白石老?先生的作品。
周晋为笑她?:“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江会?会?往后退了退,满意的看?着挂在墙上的截图:“当然有必要了,这?可是第一次有老?师夸他。”
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时刻。
周晋为低下?头,笑到肩膀轻颤:“你们到底谁才?是初中?生。”
周宴礼打?完球回家已经是夜晚了,秋冬天黑的快。
他刚到家,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聊天截图。
截图内容是老?师艾特江会?会?,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夸他的话。
见周宴礼停在那里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墙上那副“画”
周晋为便想着开?口提醒他一句,别扫妈妈的兴,哪怕不乐意也多少配合一下?。
结果周宴礼比江会?会?更高兴,鞋子都没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我靠,还算这?老?秃子有点眼光。”
周晋为听?到他口中?对班主任的称呼后,提醒他:“要尊重师长。”
他满口答应。
站在那副“画像”前,拿出手机递给江会?会?:“妈,帮我拍张合影。”
江会?会?拿着手机调整角度,嫌客厅光线不够亮,让周晋为去把顶灯打?开?。
后者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幼稚的二人。
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灯打?开?了,江会?会?拍了好几张。
周宴礼还嫌不够,非要拉着他爸妈。
一家三口拍了一张合影。
周晋为:“”
当天晚上周宴礼还专门发了朋友圈炫耀。
第八十四时间
周晋为的部分好友有周宴礼的微信。
平日里这个侄子也会在节日给他们发来敷衍的祝福问候。
有人看到他发?的朋友圈, 特地给周晋为发了信息调侃。
——两口子陪儿子玩过家家呢?
周晋为?看到信息,眉头微皱,没有回复。
周宴礼显然还?处在亢奋状态,甚至大晚上过?来敲门, 打算明?天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
难得被?夸一次, 不炫耀等?于白被?夸。
周晋为?躺在床上, 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江会会开了床头灯,睡眼惺忪的点?头, 问他朋友有没有忌口。
周晋为?抬手按了按眉心?:“他胡闹, 你也陪他一起胡闹。”
江会会笑道:“他高兴就好嘛。”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只要是他妈同意的, 就算他爸不同意,最后也会松口。
周宴礼生怕他们反悔,立刻拍板定音:“那就这么着了, 我现在去给我们朋友打电话。”——
周晋为?第二天要去一趟外地,没办法待在家?里, 早上吃饭的时?候周宴礼就开始盯着墙上“那幅画”研究。
手拖着下巴, 沉思道:“会不会不太显眼, 万一他们看不到怎么办。”
阿姨说:“我让人去换个更大尺寸的?”
他一脸严肃:“那就太刻意了。”
周晋为?:“”
江会会问周晋为?:“今天几点?出发??”
他咬了一口吐司:“中午。”
江会会有点?不舍:“要在那边待多久。”
她和从前相比幼稚了许多,好像增长的只有年龄。
虽然在那些实习生眼中, 她是温柔有耐心?,可以包容一切的前辈姐姐。
唯独在家?里, 在周晋为?面前,她的心?智似乎在倒退。
周晋为?笑了笑,眼角上扬的弧度是宠溺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 不会很久,快的话两天。”
江会会这才放下心?, 眉眼微弯。
周宴礼故作夸张地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要被?你们肉麻出来了。”
周晋为?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后者立马怂到低头吃饭-
江衡在来之前还?专门和他确认了几遍:“你确定你爸不在家??”
周宴礼被?问烦了,骂道:“我说了不在不在,你特么耳朵聋了还?是老年痴呆?”
江衡松一口气:“我这不是担心?吗。我每次看到你爸都害怕。”
周宴礼觉得他莫名其妙:“你怕什么,我爸凶过?你吗?”
凶是没凶。
甚至也就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球场,一次是在家?里。
江衡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会儿?他们翘课过?来打篮球。
球场旁边是等?待施工的工地,听说这儿?要建个酒店。
先前这里还?是一栋老旧居民楼,后来有投资商看中,拆迁了。
江衡家?就住在这儿?,拆迁之后赔了他家?几套房,还?有几百万。
也算是一步到位迈进小康了。
听他爸说这个开发?商特牛逼,在帝都这种地方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江衡听完也没往心?里去,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也接触不到。
那天他们照常在球场打球,几辆车停在施工现场,开在最前面的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他也就是一时?好奇,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至于这么多人陪同着。
男人从后座出来,那会儿?正是盛夏,他一身深色衬衫,下摆一丝不苟的收束进裤腰。
手臂上绑着一根黑色袖箍,隐约可见的手臂肌肉线条,利落结实。
成熟男人的魅力?源于他的阅历和气场,再有一种,就是权力?和地位。
面前这人统统占齐了。
那群人陪同左右卑躬屈膝,递给他一顶红色安全帽。
江衡收回视线,估摸着这人就是他口中那个牛逼的开发?商了。
果然啊。
他感叹着,仰身一跃,抬手投篮。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往往就是需要一个出生。自己出生就是牛马,那位大人物的儿?子,一出生就在罗马。
篮球入框,漂亮的三分球。
落地时?却?正好砸到了正在旁边喝水的周宴礼脑袋上。
他捂着后脑勺回头骂他:“操,你特么眼睛瞎了啊?!”
新项目开发?,周晋为?被?项目负责人带着查看项目进度。
却?在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之后,停下脚步。
项目负责人见他停了,还?以为?是哪里让他不满意,小心?翼翼开口:“周董,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摇头,往声源处看去。
隔着一张护栏网,周宴礼正骂骂咧咧地拿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往旁边那个少?年脑袋上砸。
周晋为?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
那次,也是江衡第一次见到周晋为?他爸的真面目。
刚才还?拽上天揍他的周宴礼,这会儿?怂的跟只王八一样。
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男人站在他面前,哪怕一言不发?,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胜过?千言万语。
明?明?是夏天,四周的温度好像在瞬间降至冰点?。
江衡感慨,要不怎么说周宴礼倒霉呢。
翘课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打篮球,都能被?他爸给撞上。
事后江衡和周宴礼说:“你爸太吓人了,他往那儿?一站,哪怕什么也不说,我都快吓到尿裤子了。”
周宴礼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怂逼。”
江衡骂他:“你特么又好到哪去,一看到你爸就王八缩壳。”
听了他的话,周宴礼暴跳如雷:“你说谁王八呢?”
第二次见面是在周宴礼他家?。
那天他爸刚好要出门,所以自己也只是简单打了个照面。
他爸在家?没那么吓人,甚至还?语气温和的和他打过?招呼。
不过?再怎么温和,江衡还?是挺怕的。
周宴礼这次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爸今天不在,就我妈在。”
江衡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在来到他家?之后,彻底死了。
那个时?间周晋为?还?没出门,江会会今天本来有假期,但因为?研究所那边出了点?问题,只能将数据离线发?给她更改。
阿姨在厨房忙前忙后,门铃声响起,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周宴礼起身过?去开门。
看着门外那一大帮子人,粗略扫一眼,少?说也有七八个了。
他总共就喊了三个。
对于这些不速之客的出现,他嫌弃的皱眉:“我家?是足球场吗,来这么多人?”
江衡还?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就在群里提了一嘴,说今天要来你家?玩,结果她们非要缠着一起跟来。”
周宴礼在学校人气很高,虽然他脾气差成绩烂,但架不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外貌协会。
他那张脸帅到和周围人仿佛不是一个维度的。以至于可以忽略他的烂脾气。
屈颂月推开江衡来到他面前兴师问罪:“周宴礼,你叫江衡都不叫我?”
周宴礼眉头皱得更深:“你哪位?”
他是真的不记得这人是谁。
屈颂月气到呼吸急促,最后又自己平复下来。
他们同班三年,这人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算了,以他这个智商,记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她很快就把?自己安抚好。帅哥没脑子勉强可以得到原谅。
好在他家?足够大,哪怕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显拥挤。
阿姨端着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出来。
江衡问周宴礼:“你爸真不在家??”
周宴礼这才想起来,差点?忘记和他说了,他爸因为?行程问题,晚上才走,这会儿?还?在家?。
可不等?他开口,楼梯处传来男人低沉的提醒:“宴礼,声音小一点?,你妈妈在工作。”
周宴礼点?点?头,让他们小声逼逼。
江衡一看到周晋为?,脸都有些发?白。
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叔叔好。
男人在家?穿着简约,看着多了几分温和。
他点?了点?头,也算是给过?回应。
屈颂月的眼睛亮了又亮,瞬间移情别?恋:“周宴礼,我发?现你爸比你帅,我可以追他吗?”
周宴礼皱眉,警告她:“你找死是不是?”
她耸肩笑道:“我开玩笑的。”
因为?工作很赶,那边要的急。等?江会会忙完之后,家?里的小客人们已经离开了。
她有些遗憾,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他的朋友。
“我们小礼能有这么多好朋友,妈妈很开心?。”
周宴礼在其他地方神经大条,但一旦和他抒情起来,他又会难为?情。
“也也没有很多,其他几个我压根就不认识。”
她笑容柔和:“但他们也把?小礼当朋友,不是吗。”
她曾经听小礼说过?,他没什么朋友。
哪怕打架,也是一群人站在他一个人的对立面。
每次说到这里,他都有些洋洋得意;“我一个揍他们十个,揍到他们跪在地上叫我爹。”
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很厉害,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他绝口不提自己身上的伤。
她不知道之前的十七年,他过?着怎样的人生。只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是听不出来的。
他是一个乐观的孩子,别?人眼中的苦难,他能轻飘飘的一笔带过?。
“我爸虽然不管我,但只要我打架闹事,他肯定会出现。”
“我爷爷奶奶都不怎么讲道理?,他们对我就是一味的溺爱。哪怕真是我的错,他们也能让它变成对方的错。”
“就连老师也说我不是个东西。”
“但每次都是他们先挑衅的,他们骂我妈。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说我妈半个不字,我爸也不行。”
“可我爸很少?提起我妈。他好像早就忘了她。”
“我有时?候挺恨他的,但我又只剩下他了。”
“我一直觉得我爸不爱我妈。但我奶奶每次劝他再娶,他都毫无反应。我又觉得,他对她可能还?是稍微有一点?感情的。”
“其实我爸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老婆就去世了,儿?子不省心?,亲爹亲妈也不爱他。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病。我经常看到他和空气说话,我问我奶奶,我爸怎么了,我奶奶只是说爸爸生病了,然后带走了我。”
曾经折磨过?他和周晋为?的那段经历,现在不会再发?生了。
江会会想,她会好好陪着他们。
这一次,她哪儿?也不去。
会陪着周晋为?变老,也会陪着周宴礼长大-
风起了,那是帝都的春天。
江会会喜欢春天,周晋为?也喜欢春天。
只不过?他喜欢的是有江会会的春天。
他们的生活过?的平淡又幸福。
周宴礼仍旧叛逆,甚至不顾校规私自染发?。
周晋为?停了他的卡,将一头灰毛的周宴礼带去理?发?店,直接剃了个毛寸。
江会会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去外地,需要在那边待上半年。
周晋为?过?去陪她。
没了爸爸的管束,周宴礼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自由。
自由还?没享受几天,就因为?实在受不了家?里的空荡,每天放学也不回家?,而是直接搭乘高铁往返两个城市。
好在离的也不远,就在隔壁市。
半个小时?的车程。
住的地方是乡下,因为?工作地点?就在这边。
周宴礼每天早上六点?就被?他爸喊醒,洗漱吃饭,然后上学。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撒娇发?起床气:“我不吃早饭,饿死我算了,让我再睡会。”
他爸站在床边,语气冰冷的看着腕表倒数:“十、九”
甚至不等?数到八,他就气呼呼的从床上起来。
穿上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等?你儿?子哪天被?困死了你就等?着哭吧!”
江会会也顶着睡到凌乱的头发?下楼,在盥洗室和周宴礼碰上。
他嘴里叼着电动牙刷,给他妈妈挪位置。
这破地方,连盥洗室都只有一个,狭窄到两个人一起进来,转个身都能撞到。
嘴里的泡沫还?没吐出来,周宴礼说话含糊不清:“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江会会闭着眼睛挤牙膏:“七点?有个会要开。”
睡眠不足的母子俩一边打瞌睡一边刷牙洗漱。
早饭是周晋为?做的。
他睡的时?间比他们都短,却?毫无半点?疲态。
他特地跟来这边,就是为?了照顾江会会的饮食起居。
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饭桌上一家?三口吃着早饭。
自从卡被?停了后,周宴礼就过?上了每个月领零花钱的苦逼日子。日子过?的紧巴巴。
想买什么贵点?的东西还?得提前和他爸申请。
前段时?间迷上了赛车,想买机车的想法被?他爸冷冰冰的给驳回了。
现在又想买个无人机。
照样被?驳了。
他不满的嘟囔:“我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江会会努力?抑制着唇角上扬的弧度,假装低头吃饭。
要是让周宴礼发?现她偷笑,一定又要闹了。
说她和他爸统一战线欺负他。
“那买学习资料总行吧?”
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惊讶。
周晋为?问他:“什么资料?”
他面不改色:“有一个学习软件叫steam,里面有很多学习资料。”
第八十五时间
江会会只是在旁边听着都为他提心吊胆。
连她都知道周宴礼在乱说, 更何况是周晋为。
果?不其然,周晋为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的掀眸看向周宴礼。
只是一个眼神,就吓得后?者立马闭上嘴。
靠,他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那个学期结束后?, 光是往返的高铁票都可以塞满一抽屉了。
原本还在考虑今年假期带周宴礼去哪里旅游。
结果?接到盈盈打来的电话, 她大学毕业后?就和老同学结了婚, 现在住在海岛。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加上年龄差距也不算大, 所以周宴礼和小姨关系很好。
即使她后?来出国留学, 俩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姨父是小姨的同学, 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渔民, 开了好几家海鲜店。
他大学学的其他专业,但毕业后?还是决定回老家,继承祖上的产业。
姨父人很老实, 总被小姨欺负。
去岛上需要?坐轮船,小姨和姨父早就等在岸上。
周宴礼从上船开始就格外兴奋, 像一只脱离桎梏的猴子。
周晋为不喜欢他这种不着调的行?为, 但有江会会在旁边时, 他往往是不会管他太多?的。
因为他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她身上:“会不舒服吗?”
江会会笑容无?奈:“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只是坐船而已。”
他擅自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嫌我?啰嗦了?”
江会会一愣:“啊?没没有啊, 我?只是”
他点了点头,说他知道了。
转身出了船舱, 来到甲板上。
海风有点大,带着微微的咸腥感。江会会独自愣了好久。
她从前迟钝,现在依旧迟钝。唯一发生?改变的好像只有周晋为。
以前那个冷淡漠然的人, 如今反而情绪多?而杂了起来。
总会因为江会会一句无?心的话就生?闷气。
江会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出去哄他:“生?气呢?”
他没说话。明明在外是受人尊崇和敬畏的集团掌权人, 情绪永远稳定在没有情绪的阶段。
唯独在她这儿?,莫名其妙的小脾气数不胜数。
江会会笑他:“你和周宴礼同岁吗?我?让他改口?叫你弟弟好不好?”
周晋为眉头微皱。
非得不哄他,还特地过来调侃几句。
好死不死,在旁边看人捞鱼的周宴礼听到江会会的话,好奇凑过来:“叫谁弟弟,你们要?生?二胎了吗?”
周晋为脸色铁青,一个眼神就吓退了他。
周宴礼嘀嘀咕咕的走了:“不生?就不生?嘛,凶我?做什么。”
江会会总是忍不住笑,不论是生?闷气的周晋为,还是被殃及池鱼的周宴礼。
现在的他除了缺少一段和他们在平江相处两年的记忆外,好像也没有区别。
他还是他,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周宴礼。
臭屁自大,但是细心善良。
有一年江会会生?病,那个时候到处都在爆发流感,因为办公室有人中招,没多?久她也倒下。
刚好周晋为因为工作缘故在国外,哪怕当天就返程,也需要?二十小时的时间。
他只能远程给周宴礼打去电话,让她照顾好妈妈。
本来是可以让私人医生?上门的。
但周宴礼偏要?自己来。
他那个时候没多?大,才八岁。有之?前照顾她的经验,所以并不生?疏。
端来热水,将毛巾浸湿又拧干,放在妈妈的额头上。
自己下厨煮粥,一勺一勺喂给她。
江会会虚弱到没什么血色,怕传染给他:“妈妈自己来,小礼回房间休息吧。”
他摇头:“爸爸说了,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顾好妈妈的。”
她笑道:“妈妈可以照顾好自己。”
“可是小礼想要?照顾妈妈。”他一脸认真,“像爸爸平时照顾妈妈那样。”
江会会以前得过肺癌的事情,家里没人告诉过他。但是每次江会会发烧或者咳嗽,周晋为都会分?外紧张。
在年幼的周宴礼看来,一向情绪稳定的爸爸,也只有在涉及到妈妈的事情时,才会罕见的情绪有所失控。
所以他认定了发烧感冒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尤其是当它们发生?在妈妈身上时。严重程度就会直线上升。
江会会拿他没办法,笑容无?奈的让他最起码把口?罩戴上:“别被妈妈传染了。”
他笑饿没心没肺,说没事:“小礼身体很好的。”
大约是因为之?前生?过那场要?走她半条命的病,虽然大病没有,但总是生?一些让人难受上好一阵子的小病。
周晋为平日?里照顾的格外小心,室内温度把控的很是严谨,唯恐她冷了热了。
江会会不止一次笑他,未免太过谨慎了:“我?感觉我?比实验室里那些培养皿还要?娇贵。”
他也不反驳:“现在才知道吗。”
每次和她一起出门,总是不忘带上那条毛毯。
预防帝都随时都会变的诡异天气。
甚至连他那些朋友都时常笑称,江会会比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要?娇贵。
周宴礼陪了她一晚上,江会会醒的时候,发现他就躺在床边的地毯上,睡得四仰八叉。
小家伙的适应能力很强,哪怕把他扔到废弃的工地,他也能没心没肺的席地而睡。
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
周晋为那时已经回来了,从周宴礼这儿?得知她生?病后?,他就立刻动身回国。
周晋为脱下外套,抱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周宴礼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江会会问?他:“他醒了吗?”
周晋为说:“睡得很死。”
他坐过来:“好点了吗?”
江会会点头:“好多?了。”
他看到床头柜上的空碗,依稀能看出是用来盛粥的。
“他自己煮的?”
江会会笑道:“嗯,还给我?热了牛奶。”
周晋为也笑:“算他有点用处。”
“他很乖的。”江会会总是觉得他对周宴礼太严厉了些。周晋为却说,现在不好好管教,以后?长大了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来十七岁的周宴礼留给他的阴影还是太大了些。
不过仔细一回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三?天两头的逃课打架,考试就没看他及格过。江会会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书里总说的慈母多?败儿?的慈母。
她对周宴礼其实没有太多?的要?求,她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开心。
人这一生?太过短暂,这是她在生?过一场大病之?后?才开始有所感悟的。
可周晋为显然不这样想,他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活着,当一个无?愧于心的人。
“最起码,不要?白来这一趟。”
江会会笑着点头,说都听他的。
感冒发烧在她这儿?几乎已经成为常态了,平均一年就得感冒几次。周宴礼愁眉苦脸,问?爸爸:“妈妈不会死吧?”
他皱眉:“童言无?忌。”
他单纯的眼里透着愚蠢:“童言无?忌是什么意思?”
“”
每次想到从前,江会会都会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
盈盈说,人只有幸福的时候,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江会会只是笑,并不反驳。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
人只有在幸福的时候,才会感叹时间流逝之?快。
船停靠在岸,姨父的车就停在岸边,盈盈大着肚子过来迎接他们。
江会会忙去扶她:“怎么不在车上等着。”
盈盈挽着江会会的胳膊,笑容俏皮:“想快点见到姐姐。”
她无?奈低笑:“行?了,快上车,海风大,别吹感冒了。”
盈盈的月份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在国庆左右,也快了。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好好在家中养胎的,可她坐不住,每次都要?跟出来。
更何况姐姐难得过来一次。
都已经是当妈妈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缠着姐姐撒娇。
江会会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她的孕肚:“最近还想吐吗?”
她的孕期反应很严重,和江会会完全不同。她当时怀了和没怀一样,几乎没什么感觉。
盈盈却不同,第二个月就开始吐,吃什么都没胃口?,最近才好了一些。
听说反应越大,孩子就越调皮。
她小声?和江会会说:“这是他妈妈说的,可我?觉得一点也不准,你怀小礼的时候不也没反应,你看小礼现在,都皮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儿?,她还故意往后?看了一眼,生?怕被周宴礼听到。
这小兔崽子,要?是让他听到又得闹了。
好在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岸边那艘船上。
“我?靠!姨父,你们还买船了?”
姨父笑容憨厚:“一直租船太麻烦了,索性就自己买一艘。明天姨父出海打鱼,你要?是感兴趣就带你一起。”
他当然感兴趣,他简直太感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
姨父放他一个人兴奋去了,自己陪在周晋为身边,和他说一些近期的发展,以及未来的打算。
盈盈总和他讲自己姐姐和姐夫的故事,他对这个姐夫同样很崇拜。
上位者的魅力不单单只是身份和地位带来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源于他们本身。
在决定回老家之?前,他其实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所学的专业和这个其实没有任何关联,可一方?面父母年纪大了,家里的产业总有一天会交到他手?上的。
于是他在两条路中间为难纠结。
父母没办法给他提供解决困惑的帮助,盈盈同样也不能。但她还是拜托姐夫帮他这个忙。
在那通电话里,周晋为分?别从未来发展,以及最直接的利益,理性分?析了一下不同的前景。
如此,他才最终下定决心回到老家继承家业。
现在的一切也证明了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此他对这个姐夫,有种特殊的尊崇之?情。
等回到家,周宴礼就迫不及待缠着姨父带他去看海参圈。
姨父笑道,说不着急,海参圈没什么好看的,今天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就起不来床了。
“出海的船都是天没亮就要?出发了。”
他更兴奋了:“那我?直接通宵!”
话音刚落,察觉到空气似乎冷了几个度。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眸往旁边看去,发现正?在喝茶的周晋为,看向他的眼神深暗,带着无?声?的警告。
周宴礼瞬间老实了。
姨父想笑还得忍着。
晚上的时候,盈盈说想吃姐姐包的饺子,周晋为被拉来擀饺子皮,盈盈则缠着姐姐和她聊天。
客厅里,不时传来周宴礼的欢呼声?:“姨父,你也太菜了吧,我?让你两只手?,用脚和你玩。”
周晋为总嫌他太过聒噪,江会会却让他对孩子有点耐心。
他点头,也在慢慢的改。
盈盈笑的意味深长,凑到江会会耳边,小声?说:“姐夫也只对姐姐有耐心。”
那已经是他们在一起的很多?年后?了,江会会早就不是十七岁时那个内向的女孩子。
但她爱脸红的毛病还是一点也没改变。
在周晋为看来,她的所有心事仍旧写在脸上。
偶尔有事情想要?瞒他,一个眼神就轻易破功。
他可以看穿她任何时候的任何小心思,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装作视而不见。
让她以为自己终于蒙混过关。
好比此刻,她佯装镇定的低头将饺子包成一个个完美漂亮的形状。
他却无?声?的笑了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宴礼一直滔滔不绝的炫耀自己刚才打游戏有多?牛逼。
把姨父按在地上杀。
姨父笑说:“小礼都可以去打职业了。”
周宴礼不以为意,开始装起来了:“偶尔玩玩还行?,我?还是比较喜欢学习。”
周晋为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
周宴礼抿抿唇,知道自己装逼失败,用求助的眼神瞥了眼江会会。
后?者立马会意,手?在桌下掐了掐周晋为的腿。
她轻声?警告他:“刚才怎么答应我?的?”
对小礼宽容一点。
见爸爸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周宴礼知道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装逼了。
他告诉姨父,他不光游戏牛逼,游泳也是数一数二。
“下次给你露一手?。”
姨父笑道:“我?可是从小游到大的。”
周宴礼的胜负欲上来了,卷着袖子说现在就和他比比。
小姨打断他:“这几天就别想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反正?这次过来,也会待上不少日?子,有的是时间。
周宴礼也不急在这一时。
入夜后?,整座小岛都很安静。
江会会的作息很健康,周晋为以往因为工作的原因,睡得稍微晚一些,但他为了配合江会会的作息,将会议的时间提到很前。
才十点,他们就睡下了。
没有爸爸的管束,周宴礼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姨父为了迎接他的到来,提前在他的房间里安装了一台高性能的电脑。
周宴礼和朋友组队开黑,一直玩到凌晨。
整个小岛都睡下了,连狗都开始打呼噜。
队友实在太菜,他骂人骂到口?渴,下楼想要?去倒一杯水。
正?好看到姨父正?在外面收渔网。
看着他偏瘦弱的身影,周宴礼想也没想,放下杯子出去帮忙。
姨父看到他了,让他回房休息,他来就行?。
周宴礼说没事儿?。
还特地抬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肌肉:“这可不是白练的。”
姨父笑他臭屁。
他也嘿嘿乐了两声?。
有了他的帮忙,渔网很快就收好了。
蒲草岛蚊子多?,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被咬出了好几个大包。
养在帝都城里的大少爷,身骄肉贵,连血都是香的。
明明有两个人,偏偏蚊子只咬他。
周宴礼不爽:“这儿?的蚊子还他妈搞区别对待,不咬本地人只咬外地人?”
姨父笑话他:“看来这蚊子也分?得清好坏,知道城里来的大少爷血更香。”
也不知道为何,这雨只下了一会儿?,天上甚至还能看见月亮。
今天正?好是满月。
姨父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蒲草岛有一个传说,会让每一个看到满月的孩子获得圆满。”
周宴礼不以为意,觉得姨父游戏玩的不咋地,哄小孩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那天晚上,他明明回了房间,却离奇的在海边醒来。
他躺在沙滩上,海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睁开眼时,天甚至还没亮。
这次他没有出现在平江的街头,也没有看到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
蒲草岛有一个传说。
会让每一个看到满月的孩子,得到圆满。
他曾经在这里许下过愿望。
同一时间,他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样的满月。
故事似乎终于得到闭环。
周宴礼迫不及待的朝坐落在不远处的独栋小屋跑去。
海风吹乱他的头发,打湿的裤腿黏在他的皮肤上。
仍旧处在半梦半醒间的小岛,天仍旧浮现暗蓝色。甚至能看见在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渔船被收了白帆,沉睡在岸边。
海鸥却早已开始在海平面低行?。
——那就让我?见到我?妈。
——我?真是你儿?子。
——以后?别想再让我?叫他爹。
——我?帅还是周晋为帅?
——天塌下来也有小爷给你顶着。
——不会没事儿?,小爷我?教你。
——从我?降生?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秒,生?命的本能就让我?爱你。江会会,我?体内流着你的血,不管我?去了哪里,你只要?记得,我?最爱你,我?永远爱你。
远处的灯塔还亮着。
它是给海上迷失方?向的指明来路的。
他终于跑回了家。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厨房的灯开着。
周晋为也是刚起床,此时正?在厨房煮粥,旁边的锅里煎着蛋。
周宴礼不爱吃粥,蛋是给他煎的。
门从外面推开,少年模样狼狈,站在门边喘气。
听到动静,周晋为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一身泥,他便知道他又是一晚上没睡。
但想到他是在假期,也没打算对他太多?约束,只是低声?提醒:“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可周宴礼像没听到一样,站在那里发呆。
周晋为不明所以,眼神逐渐生?出几分?担忧的疑惑来。
他关了火,脸色有些凝重的过来。
“哪里不舒服?”
周宴礼摇了摇头,他想开口?,可胸口?那里堵得慌。
他什么都记得,从一岁到现在的记忆,他通通都记得。
江会会从楼上下来,她说昨天海鸥叫了一晚上,她连做梦都在喂海鸥。
看到周宴礼了,她同样也愣了一瞬:“身上怎么这么脏呀。”
周宴礼挪不动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她。
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打开浴室门,推他进去:“快去洗澡,别感冒了。换洗的衣服我?待会让爸爸给你送去。”
她好像变了,是他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江会会,却又好像不太一样。
比起幼稚的十七岁,她多?出了一种宁静的祥和,还有岁月沉淀出来的温柔。
周宴礼像是睡了一个漫长无?比的觉。
他看着他们脸上的担忧和心疼。
是源于父母对孩子的心疼,是世界上最真挚的感情。
迟迟没有等来回答,周晋为便不打算继续问?了,准备直接带他去医院。
可周宴礼却在此时一把抱住了二人。
他是有这些年所有的记忆的,等同于他又从头活了一遍。
可另一方?面,他又好像才开始苏醒。
从江会会身边离开的瞬间,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他的不舍,他的痛苦,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平安长大的江会会,是这个样子。
原来没有经历丧妻之?痛的周晋为,是这个样子。
原来父母双全,被爱浇灌长大的自己,是这个样子。
海风似乎吹散了头顶的乌云。
头顶又澄澈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在平江,在废旧的教室。
周宴礼曾经和江会会许诺过,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窗外有飞鸟经过。
已经是春天了。
平江的春天,万物?复苏,绿意盎然。
江会会看着窗外,不信他的话。
她总觉得,他会离开。
他又露出他那个标志性的,非常中二的笑来:“江会会,小爷我?一直都是说到做到,我?说不会离开,就一定不会离开。”-
那时的飞鸟换成现在的海鸥。
屋外的朝向就是大海,江会会抬起头,能看见海鸥成群飞过。
风将海面吹出柔和的纹理状。
周宴礼用周晋为的衣服擦掉身上的泥,非常恶趣味。
后?者早就察觉到他举动,却也只是无?奈的纵容。
他一左一右,各抱一个,一碗水端的倒是够平。
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
他笑的散漫肆意
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少年的热血是叠加的,他的顽劣和中二也成倍叠加。
别人的重逢是喜极而泣的,他却嚣张到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最好搞个发布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他隆重的通知他们:“江会会,周晋为,小爷我?!!!回来了!!!”
江会会恍惚了一阵,四周的时间似乎在此刻暂停。
她的恍惚同样也持续了很久。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眼泪在那个瞬间夺眶而出。
她抱紧了他,抱的很紧很紧。
千言万语似乎都抵不过一个拥抱。
“真好。”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在周晋为短暂沉默的那几秒里,他同样也想明白了一切。
他伸手?拍拍周宴礼的后?脑勺,低声?问?他:“谁让你直呼爸爸妈妈名字的。”
周宴礼捂着后?脑勺:“你公报私仇!”
他懒散的轻笑:“公报什么私仇,于公于私你都欠揍。”
周宴礼对他不爽,看到他了眼泪都不掉一滴,甚至还教训他。
偏偏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缠着江会会:“会会,你看他,又欺负我?。”
一切都很自然,好像那个盘子并没有被摔碎,它在那个早上接住了她盛出的松饼,然后?被端到餐桌。
他们三?个人,不过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吃掉了那些松饼。
用了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餐。
海鸥沿着海平面低飞,灯塔七点半就开了灯,出海打鱼的人在欢呼今天的收获。
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无?人机在上空飞行?,时时刻刻观察着岛上的每一个角落。
在它的视角里,房子的窗户就是一个个小格子。
散发着温馨的光亮。
临睡前的小岛,无?疑是热闹的。
餐桌前,家人小酌聊着天。
也有人争吵打闹。
昨天是十五,今天的月亮却更亮更圆。
所有的嘈杂被海风冲淡。
“我?靠!占彤帮我?洗过澡?那我?不是被她看光了?!”
“别说脏话。”
“小礼,现在要?叫占彤姨哦。”
“秦宇都结三?次婚了?我?靠,牛啊,我?当初看他那熊样还以为他女朋友都找不到。”
“他第二次结婚的时候邀请过我?,我?带你去参加过他的婚礼。他摸了你的屁股,夸你的长得很Q弹小礼,你去哪?”
“我?去揍那狗逼,老子的屁股都敢摸。”
“周宴礼,老实坐下吃饭!”
“周晋为,你别凶他。”
“听到没,别凶我?。”
“”
海岛上空的满月,似乎比昨天还要?更大更亮一些。
听说,蒲草岛的满月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那就。
希望我?们一家人。
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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