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时间
江会会手里还抱着周晋为的外套, 她不知道该不该还给他,毕竟这件衣服刚刚近距离和接触过。
虽然她在洗手间更换衣服的时候还特意检查了一遍,没有染上污渍。可到底还是不太好。
并且周晋为一看就有洁癖。
于?是她欲言又止:“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他没有拒绝,只?是说:“你好像很怕我。”
寡言少语的人, 往往都不爱说废话, 六个?字, 简单扼要,点明?主题。
江会会被他问的猝不及防, 一抬头, 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那双眼里看不出多少在意, 仿佛只?是关于?这个?问题的随口?一问, 对她的回答并不关心。
“没有,我只?是”她想否认,可否认的话又迟疑了几秒。
每次见了他, 她总是会在心里反复斟酌要说的话,担心说错。
是怕得罪他, 还是怕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总之, 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 只?要面对他,江会会的话就永远磕磕绊绊, 说不完整。
她的这句否认反倒像是侧面的直接承认,她就是怕他。
周晋为唇角勾起一道不可察的弧度, 转身离开了。
江会会没办法?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他是喜是怒。
她回到教室,周宴礼问她都聊了些什么,聊了这么久。
她没说话, 抿了抿唇。
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肯定聊崩了。
周宴礼让她别往心里去:“他那人性格本来就古怪,我就没见过比他心思还重的人。”
不管是现?在, 还是二十年后。
他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外套,又问她:“还难受吗?”
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江会会脸颊微红,将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想要放进书包里。看见里面的书和试卷,她又一一将其取出。
让这件外套得以单独待在里面,不受任何打?扰。
她回答周宴礼的话:“还好,不是很难受。”
那杯红糖姜茶放在桌上。因为密封的很好,所以还是热的。
周宴礼目睹了她刚才一系列的动作,沉默片刻,他又挑眉,有些意外:“他送的?”
江会会看着玻璃瓶装着的姜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点头:“嗯。”
他身子侧坐,转着笔:“还算他上点道。”
其实按他爸妈之间的时间线算,这个?时候两人还没认识。
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周宴礼也是从小?姨口?中得知的。也不知道准不准确,毕竟那个?时候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小?孩。
听说是某次竞赛,江会会代表学校去参加,得了第一。
最后那道题只?有她一个?人做对了,在所有老师眼中公认的难题。
于?是学校表彰大会上,校长让她上台,将那道题的解答过程重新写一遍。
小?姨笑道:“你妈妈那个?时候的性格社恐又自闭,让她当着全校人的面讲题简直是要她的命。可她又听话,所以只?能?照做。于?是一边哆嗦一边讲题,台下的人甚至以为她哭了。”
以这件事?为契机,周晋为知道了学校有这么一个?人。虽然二人当时并没有立刻展开后续,但一切好像都在暗中铺垫。
周宴礼知道他爹的性格,这人骨子里傲慢,却又有着野兽的天性,看准了猎物不会立刻捕杀。
而是慢慢等,等猎物先发现?他。
这两人的性格,不用问也知道到底是谁压制着谁。
所以周宴礼才会总是对他爹的感情感到质疑。
他们之间真的有过爱吗,还是说,他只?是享受这种狩猎的快感?
回到教室后,烦躁的周晋为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将上一周的翻译作业整理?好。
他们的课程和对面楼不同,是单独的体系。因为有过八年在国外长大的体验,外语对周晋为来说和中文没区别。
他转着笔,面上平静,思绪却万千。
前面那几个?人在调侃,问许怜玉最近是不是看上新来的转校生了,怎么感觉对他很是关注。
这都多少次了,动不动就以纪律小?组的名义将人拦下。
周晋为的思绪归拢,但他还维持着没什么情绪的表情状态,问:“谁?”
孙矩笑道:“新来的转校生还能?有谁,对面楼那个?刺头呗。你知道许怜玉昨天因为啥扣人分?吗?她说人长得太吊儿?郎当,影响学校面容。偏偏那人还吊儿?郎当地回了她一句‘有病’,差点没把她气死?。”
周晋为甚至不需要回想,周宴礼的吊儿?郎当都跃然纸上。
虽然扣分?的理?由?牵强了点,但问题很精准。
他随意翻了翻试卷,想到期末考就在下个?月。
他听说过一些关于?对面楼的规则,这次如果?考不好,对后期升学也有一定影响。
那群人还在瞎起哄,替她出主意:“这种刺头最好追了,看着脾气冲,其实纯情得要死?,最不禁撩。你稍微在他面前反差一点,都能?把他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许怜玉推了推眼镜,面带不屑地反驳:“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
“不喜欢最好。”
这五个?字响起,低沉的有些突兀。众人纷纷看向声?源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来。
周晋为靠坐椅背,冷淡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一眼,“学校禁止早恋不知道?”
他的话成功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在这个?学校,这栋楼里,明?显他的话更具威慑力。
都是一群养尊处优的纨绔,被家里溺爱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别说学校老师的管束,哪怕是父母的管束照样没用。
偏偏周晋为简单的一行字,能?立刻让他们销声?匿迹。
没人敢和他对着来。
待周晋为离开教室后,才从鸦雀无声?到窃窃私语。
“我操,这什么情况?”
“周晋为什么时候管过这种闲事?。他该不会喜欢”
随着这句话的卡顿,所有人的视线都从离开教室的周晋为身上,转向许怜玉。
后者眉头皱着,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
她出去的时候周晋为站在外面玩打?火机,最近不见他抽烟了,唯独那只?金属打?火机还留着。
将其推开,火焰幽蓝。
在他修长的指间熟练转动。周晋为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好像很喜欢看着某些东西从绚烂到结束。
好比这只?打?火机冒出的火焰。
许怜玉犹豫很久,还是走过去:“你和周宴礼到底什么关系?”
他并不回答,手臂懒散地搭在阳台护栏上。他常来这儿?,因为站得高,视野开阔。
从这点就足以看出他是个?野心大的人。他上高中之后就没再?伸手找家里要过一分?钱。
长期在那样的家庭中耳濡目染,接受的教育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顶级。
他的经商头脑远超他家族里的每一个?人。
许怜玉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你最近好像和他走得很近。”
“没什么关系。”他合上打?火机,将其揣回外套口?袋里,终于?肯看她一眼,“他既然没做什么实质性的错事?,就别总去找他。”
许怜玉顿了顿:“可他”
他眼神淡冷:“说白了,就算把他的学分?扣完了又能?怎样?”
许怜玉愣在那里。她有种被窥见心思的窘迫。她是个?高傲的人,面对喜欢拉不下脸,所以只?能?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别去招惹他。”这是周晋为离开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许怜玉其实都听不太出来,这是一句劝告,还是一句警告。
后面的空教室里,孙矩原本只?是想进来抽根烟,窗户才刚推开,猝不及防就误入到了那场谈话中。
他听完之后愣了好半晌。
刚才的对话似乎已经足以彻底推翻之前的猜测。
——周晋为喜欢许怜玉。
难不成
孙矩眉头微皱,看向周晋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人虽然从未表现?出对哪个?女生有兴趣的样子,但也不像对男生有兴趣啊-
秦宇最近喜欢跟在周宴礼屁股后面,左一口?老大,右一口?老大。
周宴礼听烦了,让他滚蛋。
秦宇只?能?找一个?比他更烦的人出来,他说:“最近隔壁楼那女的是不是没来找过你了?”
周宴礼问:“哪个?女的?”
“总来烦你的那个?,长得挺漂亮,戴着眼镜。”
“谁?”
见提示没用,秦宇只?能?连名道姓的说:“许怜玉。”
周宴礼还是没能?想起来,不相干的人他记这个?干嘛,浪费时间。
他看了眼今天的课程表,最后两节课不是语数外这种大课,其他老师管的不严。
他用笔戳了戳正写卷子的江会会。
后者抬头,眼神还懵懵的:“怎么了?”
她死?磕这张试卷一整天了,有几道题怎么解都解不开。
周宴礼看了一眼,草稿纸都用完了五张,试卷的空白处也只?写了一个?解。
他说实在解不开就算了,我带你去做点有意思的,不光能?锻炼体能?,同时还能?锻炼抗压能?力。
江会会愣了愣,什么事?情既能?锻炼体能?,还能?锻炼抗压能?力?
周宴礼神神秘秘,让她别问这么多,跟着他来就对了。
上课铃打?响,所有人都在往教室赶,唯独只?有他们两个?,朝相反的方向走。
江会会其实也想回去,偏偏周宴礼拎着她的帽子,不许她走:“跟着我就对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可是”三好学生江会会从来没有逃过课,她心中万分?犹豫,又有点害怕,万一被逮到的话,就完了。
而且逃课,抗压的确锻炼了,可体能?呢?
这个?问题在五分?钟后有了答案,一处偏僻的角落,周宴礼轻松越过两米多高的围墙。
他坐在上面,朝江会会伸手:“手给我,我拽你上来。”
江会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需要翻墙?”
周宴礼往边上指了指:“那边有个?狗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去试试。”
江会会:“非得在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吗?”
看她这副便秘的样子,周宴礼笑了笑,再?次将手往她跟前递:“放心好了,肯定不会被逮的,这儿?我都踩点好几天了,没有老师会来这边。”
江会会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听他的话,和他一起翻墙逃课。
她犹豫地将手递给他,还是后怕:“真的不会被逮到吗?”
周宴礼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往上一拉,她整个?人就跟没重量一样,被他轻松拉了上来。
江会会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墙头上。
她一脸震惊,对他的力气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不会。”将她拉上来后,周宴礼跳下去,站在下面伸手接她,“跳吧。”
江会会看了眼围墙的高度,手脚颤抖,哆哆嗦嗦的说:“我我不敢。”
有时候连江会会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对于?周宴礼她有种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甚至找不出缘由?。
即使他总带着她做一些不怎么靠谱的事?情。
包括这一次。他万分?笃定自己提前踩过点,肯定不会有人过来。可当江会会听到脚步声?往围墙里面看时,分?明?看到一张正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脸。
江会会不知道周晋为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但他无疑是比老师还恐怖的存在。江会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偏偏围墙外面的周宴礼还在不停和她保证:“你放心,我臂力很强的,肯定不会让你摔了。而且这地方我翻了不下二十次。”
周晋为无视了他的话,朝江会会伸手:“下来。”
他看上去明?显比周宴礼更加稳重可靠。
江会会跨坐在围墙上,生平第一次切身实际地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
围墙外面一个?,围墙里面一个?,都在等着她往下跳。
上帝作证,她真的是生平第一次逃课。
为什么偏偏这么倒霉
她到底该听谁的。
第二十二时间
周宴礼还不知道围墙内的景象, 看她一直没动静,以为她还是怕摔,干脆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抻开在跟前:“这样总不会摔了, 你跳下来我兜着你。”
江会会看了眼左边, 又看了眼右边。
周晋为同?样也伸了手, 等着她跳下去,但他并不像周宴礼那样一直催促她。而是安静的等着。
江会会咬咬牙, 最后还是下了决定。她身子朝周宴礼那边侧了侧, 屁股刚离开围墙, 手掌撑在上面, 正要闭眼往下跳。
周晋为不冷不热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和念头:“知道逃课被?抓会有什么处罚吗?”
逃课被?抓
肯定?会被?全校通报批评,轻则写检讨,重则记过。
江会会心里一阵紧张,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周晋为:“你会去告密吗?”
“看你怎么选了。”他眼神?平静,“你姑且只算逃课未遂, 外面那个?就说?不准了。”
江会会隐约听出?了点威胁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眼周宴礼, 他还抻着外套等着她往下跳呢。
江会会想起他身上还背着打架的处分, 要是再因为这件事被?罚,他估计也不用继续在这所学校读下去了。
想了又想,
依譁
她还是向“恶势力”屈服。
她慢吞吞地跳下去,心里始终绷紧着一根弦。
原本以为会摔在地上, 可当她紧闭着眼,做好?摔疼的准备。
等待她的却是一个?温暖宽厚的拥抱。
她是第一次这么直观且近距离的感受到男女身体的构造差异。
只是单手就将她牢牢抱住,她的下巴还靠在他肩上, 那种平稳开阔感令她恍惚。
男孩子的肩膀都这么宽啊。
腰也窄瘦精干。
脑子里出?现的这个?念头吓了她一个?激灵,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也搂着对方的腰。有点像溺水之人对身边人下意?识的举动。
她急忙松开, 红了脸。
这个?举动或许没被?周晋为察觉到,他无动于衷,待她平稳落地后,他才开口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会会抬头,想回答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终于意?识到距离有多近。
她还在他怀里,胸口抵在他腰腹,他垂眸等待她的答案。耳边的风声仿佛都变成了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凌乱又没有规则。
她被?吓的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着围墙,实在退无可退了,她才结结巴巴地摇头:“没没有,我挺好?的,挺好?的。”
周晋为无声勾唇,没有说?话?。
反倒是围墙那边的周宴礼,还以为江会会是摔了,急忙又翻了进来。
先过来的是他的书?包,紧接着就是他。
确实如他所说?,他翻了不下二十次,所以翻的很轻松。
等他翻过来时,看到站在里面的周晋为,神?色顿了顿。
他看向江会会,索要答案:“他怎么在这儿?”
江会会脸上红潮未退,整个?人还处在半惊吓半羞涩的状态。
周宴礼眉头一皱:“靠,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周晋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算不上冰冷,却又处处都是无视。
这样的无视轻易就点着了周宴礼这捆易燃易爆的干柴:“你特?么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江会会急忙伸手拉他:“你身上还背着处分,你这么大喊大叫把老师招来了怎么办?”
“招来就招来。”见她站在周晋为那边,他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
语气?无所谓,满脸不爽,挣开她一句话?也不说?了,闷声就往前走。
江会会一愣,也顾不上周晋为,急忙跟上去。
周晋为看着先后离去的二人,最终也只是将地上那个?周宴礼忘记拿走了书?包捡了起来。
看着被?随手扔在地上染了灰的书?包,他嫌弃地眉头微皱。
周宴礼一整个?上午都没理江会会,不管她怎么和自己说?话?,他都当没听见,全程趴在桌上睡觉。
好?不容易等他醒了,江会会刚开口:“周宴礼。”
他侧过身子询问隔了一条走廊的秦宇:“待会放学了一起去打游戏?”
秦宇自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疯狂点头。
“要啊,当然要!上次的战队赛要是没你在,我们队怎么可能赢。”
秦宇没想过周宴礼不光打架牛逼,玩游戏也这么牛逼。上周在网吧碰到他,正好?战队赛缺一个?人,他软磨硬泡,又是叫爹又是叫爷爷的,好?不容易让周宴礼松口同?意?,补上了这个?缺。
战队里的人一看他那个?等级,纷纷不满:“这他妈新手,来拖后腿的吧。”
“咱们这是战队赛,不是老弱病残收容所。”
秦宇自个?儿都没什么底气?,毕竟现实打架牛逼不代表游戏里也牛逼。
但他做为周宴礼最忠诚的小弟,自然要誓死追随老大,当即就拍胸膛保证,肯定?不会拖后腿。
结果几局游戏下来,一开始的质疑声全部变成了一声声骂爹骂娘的惊叹。
“我操,这也太牛了吧。”
“这他妈丝血一打四都能极限反杀,秦宇,你在哪找来的大佬?”
“这是满级大佬虐杀亲手村了。”
秦宇有些飘飘然,仿佛被?夸的不是周宴礼,而是他自己。
他说?:“现实打架更牛逼,一个?打十个?知道什么概念吗?他那个?臂力,一拳能把头盖骨都干碎了。”
这牛逼就吹得太超过了,头盖骨好?歹也是人体最硬的骨头。
但游戏里那群哥们儿明显信了秦宇的话?,一口一个?牛逼一口一个?卧槽,隔着屏幕就开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佬肃然起敬。
秦宇提前拿出?手机在群里和自己那群兄弟说?,今天下午的战队赛稳了,大佬要出?山了。
群里很快就刷起一波666
而大佬本人却毫无兴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翻着书?。
课本崭新,平时看都不看一眼,今天反倒摊开了。实在反常。
秦宇充分发挥自己狗仔的余热,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
江会会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一张纸条。
——还在生?气?吗?
周宴礼没看,随手把纸条压在课本下面。
江会会:“”
她又写了第二张。
——对不起,我刚才没有不相信你。
他这次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仍旧无动于衷。
江会会只能继续去写第三张。
——我是不相信周晋为,万一他去告密怎么办?
她在心里和周晋为道歉,这种时候只能先委屈他了。
果不其?然,周宴礼稍微有了点反应,他眉梢微挑,坐直身子。
“真的?”一整个?上午,他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说?话?。
江会会点头:“真的!”
他倒是好?哄,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又恢复到往日玩世不恭的懒散了。
明明唇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了,却还是故作漫不经?心地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他们两试图逃课的事情没人发现,显然周晋为没将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只是后来周宴礼再次试图从那儿翻墙逃课时,发现那里的高度都快增高到四米了。
这他妈防人翻墙也不是这个?防法吧?
牢房的围墙都没这么高。
不用问也知道是周晋为的手笔。
靠,真特?么狠!-
期末考逼近,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考完之后就是寒假。
好?消息也传了过来,爸爸前些天升了职,薪水翻了一倍。
妈妈也因此从雇主家辞职,打算在家附近找个?活,打打零工。
下午吃饭的时候,妈妈说?:“楼上那个?小江放假给人当补课老师,一个?月能有两千块钱,你成绩不比她差,到时候也去找一个?补课的活做做。”
可是小江姐姐都大学了,没有高考的压力,所以才能空出?时间给人补课。
而她马上就要升高三了。
江会会握着筷子,欲言又止道:“我想趁寒假在家好?好?复习一下。”
“复习什么,复习再多又有什么用,反正去了学校还得重新学。”妈妈不由分说?,“这事儿听我的!”
江会会低下头,没再开口。
他们住的地方是老小区,没电梯,环境还差,在城中村。近几年陆陆续续有人搬走。
就连他们同?一层的邻居也在去年搬去了外地。
那间房子已经?闲置很久了。
今早江会会去学校的时候看到有搬家工人在往里面搬运家具。
她愣了愣,显然想不到人人都在外逃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往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搬。
晚上放学回来,看到几个?邻居阿姨在楼下嗑瓜子聊天:“听说?是直接把那间房子给买了,还不是租的,啧啧。早上来签合同?的时候我看过一眼,帅得狠嘞,那个?子,都快顶上两个?你家刘哥儿了。”
“帅有什么用,长?得帅能当饭吃吗?”那个?女人听到自家儿子被?诋毁,不服气?的回道。
对方笑了笑:“人家不光长?得帅,年轻,还有钱嘞,你说?这能不能当饭吃?”
聊天的妇人看到江会会回来,和她打着招呼:“会会呀,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她乖巧又礼貌,一一喊过人之后才回答她们的话?:“作业有点多,所以就在学校多留了一会儿。”
她在这片儿深受好?评,小姑娘长?得漂亮人还乖,成绩也好?。不少家里有儿子的,都时常去江妈妈那里开玩笑,说?提前预定?了江会会这个?儿媳。
江妈妈笑容不屑:“我家会会是要嫁大老板的,这破地方,谁愿意?待谁待呗。”
一群人面上奉承,心里早把她嘲成了筛子。
她的性格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差,小儿子性格随了她,唯独这大女儿,倒是分外乖巧。
江会会和他们打完招呼之后上楼,对门应该已经?搬完了,门没关严实。她无意?间看了一眼,里面的家具一看就很昂贵,和这间陈旧的屋子不太匹配。
不知怎的,江会会突然想起妈妈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屎盆子镶金边。
虽然话?糙了点,但用在这里很贴切。
看这些家具就知道主人肯定?不缺钱。
那为什么会来这里住,体验民间疾苦?
江会会虽然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她并不会过多关注别人的事情。
取出?钥匙开门,刚进去,就看到自己的玩偶被?江满抱在怀里乱涂乱画。
她眉头微皱,过去把它?抢过来:“你为什么乱动我的东西。”
妈妈听到了,指责她:“一个?破玩偶而已。他是弟弟,你让让他。”
每次都是这句话?。
江会会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可这是我的东西。”
妈妈白她一眼:“你就是这么当姐姐的?一个?破娃娃也值得你生?气??”
压死骆驼的根本就不只是那一根稻草而已。
江满每次犯了错,妈妈都会用这种和稀泥的方式,从来不罚他。
这次也一样。江满暗中冲她扮着鬼脸。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
每一次都是江会会低头,她软弱可欺的性格就是在无数次的低头中产生?的。
可是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生?着改变。
她突然想起了周宴礼的话?,一味的低头,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顶撞了妈妈:“就算只是一个?破娃娃,那也是我的东西,在没经?过我的允许前谁也不能碰。”
或许是因为她的顶嘴而动怒,妈妈不可置信地冲她吼道:“江会会,你在说?什么?!”
这栋楼的隔音效果之差,她这一嗓子几乎整栋楼都能听见。
连江满都吓到了,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江会会紧咬下唇,都咬出?血了。
但她还是没有低头,她像是一个?泥塑的小人,经?过太阳的炙烤,终于不再绵软。
一层楼的争吵吸引了整栋楼的注意?。
所有人都开了窗,将头探出?来,希望能听得更仔细一些。
妈妈注意?到了,冲外面骂道:“看你二舅姥爷,没见过教训孩子的?你们家是没孩子吗,一个?个?断子绝孙的孬种!”
江会会眼眶红肿,但她还是拼命忍着眼泪。
一言不发开门出?去。
她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她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开。
妈妈在后面骂骂咧咧,让她滚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还把门给狠狠带上了。
江会会刚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周晋为。
他明显是听到争吵声后过来的,看到她嘴唇上的血时,眼神?黯了黯。
“疼吗?”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江会会顷刻间泪崩。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晋为看了眼对面紧闭的门,眼神?阴翳。
他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擦着眼泪,温声细语地哄了哄:“没事,去里面上个?药,热敷一下就不疼了。”
“我操。”身后的屋子里骂骂咧咧冲出?来一个?人,脑袋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腰上随意?裹了块浴巾,“我怎么好?像听到江会会的名字了,不会是姥姥又特?么在那”
第二十三时间
江会会哭到一半, 看着面前?的?场景,也暂时忘了难过,她愣在?那里。
想到白天看到的?场景,还有楼下阿姨的?谈话?, 没想到搬来的?是?他们:“你?们怎么搬来这边了?”
周宴礼将浴巾系紧, 满脸暴戾:“我要是没搬过来怎么知道你?又被骂了。靠, 姥姥老?子也照样揍。”
说着他就朝对门走了过去。
周晋为眉头微皱,伸手拦他:“衣服穿上。”
简单四个字, 就让周宴礼停在?那儿。
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的?确有些不堪入目。
他洗澡洗到一半, 头上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冲干净, 随手扯了一条浴巾裹腰上就出来了。
周宴礼身材好, 或许是?因为长期运动加锻炼,肌肉明显,尤其是?三?角肌和肱二?头肌。
宽肩平直, 线条往下逐渐变得内收精窄。
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
他也知道影响不太好,罕见的?没和周晋为顶嘴:“差点忘了。”
他回到浴室, 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又随意套了件卫衣和抽绳运动裤出来。
典型的?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没穿衣服的?时候一股子野劲儿,穿上之后又变回少年感十?足的?男高中生了。
江会会已经进了屋, 周晋为倒了杯温水给她。
她拿在?手中,头低着, 和他道谢。声音还带着很重的?哭腔。
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她终于抬起头:“你?也搬过来了吗?”
“没有。我只是?过来帮个忙。”
他的?注意力还留在?她的?嘴唇上,已经不流血了, 但?破了一块。江会会说不疼,早就不疼了。
的?确是?个小伤, 尤其还在?嘴上,位置尴尬,不适合涂药。
但?还是?让人?难以忽视。
周晋为折身进了浴室,用?热水将毛巾浸湿,拧到不会出水了才拿出来,递给她。
“敷一下吧,会舒服点。”他补充,“毛巾是?干净的?,没用?过。”
江会会伸手接过,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周晋为坐下后,语气平静:“我有这么吓人??”
“啊?”她正拿着毛巾要?往唇上放,听到他的?话?愣了愣,“什么?”
“不敢看我。”
“没没有。”也不是?吓人?。
虽然的?确对他心存一些畏惧,可现如今的?畏惧和以前?的?畏惧不同了。
但?具体不同在?哪,她一时也说不清。
她见周晋为垂眸看了眼腕表,估计是?觉得时间不早了
又想到刚才周晋为说的?,他只是?过来帮个忙。
“那你?待会还要?回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会走,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所?有微表情都挂在?脸上,包括此时此刻的?失落。
周晋为看了她一眼。
松口道:“我明天再回去。”
江会会的?失落渐渐褪去,她莫名放下心来-
因为刚搬过来,所?以还有很多东西都需要?收拾,江会会洗澡的?时候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周宴礼说:“我想在?这儿放个篮球架。”
周晋为克制着语气,沉声提醒他:“这栋楼不是?只你?一个人?住。”
“哦。那我搞个天窗,还能看看夜景。”
“你?先去医院看看你?的?脑子。”
“卧槽,周晋为,你?一天不怼我你?特么浑身难受是?吗?”
江会会甚至下意识地将淋浴关了一半,水流声减弱,外面的?声音听的?就更清楚了。
他们两个一个易燃易爆,一个冷若冰霜,倒是?意外的?互补。
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争吵声,江会会的?坏心情慢慢地一扫而空。
她出来的?时候没带衣服,周宴礼就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给她。
江会会穿在?身上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只能将过于长的?袖子和裤腿往上卷了卷,最起码不让行动受到限制。
周宴礼正用?卷尺量着屋子的?尺寸,看来最终还是?他胜出了。
看到江会会洗完了,他让她过来帮忙扶着点梯子。
江会会走过去,两只手紧紧按着折叠梯:“你?真的?要?在?这里开个天窗吗?”
“当然了,不然怎么”他话?说到一半,低头看她,吊儿郎当的?问,“怎么着,在?里面没洗澡,躲着偷听我们说话?呢?”
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江会会努努嘴,小声嘟囔:“才没有偷听。”
她是?光明正大的?听的?。
周宴礼从梯子上下来,将东西收好放在?角落。江会会看到梯子上面还有编号,估计是?找搬家公司借的?,明天还得还。
她有些好奇:“你?怎么会搬到这边来,而且周晋为还和你?一起?”
“他不来谁给钱啊。”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手臂,见江会会还站在?那儿不动。他下巴朝墙上的?挂钟那儿抬了抬,“不早了。”
意思是?她该去休息了。
江会会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拖鞋也是?周宴礼的?,穿在?她脚上像一艘船一样,那么大。
她不说话?,周宴礼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又不像自己,没心没肺。以前?哪怕是?被他爸关了禁闭,他照样在?里面倒头就睡。
周宴礼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几乎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连应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边的?房子布局和江会会家不太一样,明显大了许多。朝向?也更好,窗户打开,看见的?不是?隔壁楼,而是?外面的?景色。视野开阔,天和湖之间被挤压出一条线。
“还有一年半,我就能走出这个地方?了。”
她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色,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周宴礼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她,发现她正看着窗外,眼里的?难过一扫而空,有的?只是?对未来以及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
平江是?个小地方?,虽然未来二?十?年后它勉强跻身进了二?线城市。可在?现在?,它贫穷又落后,这里的?居民?思想贫瘠,所?以才会有这么多霸凌弱小,重男轻女的?事?情发生。
小地方?,最危险的?就是?没背景没脾气还漂亮的?女孩子。
江会会长得漂亮,性子又软弱,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最容易被盯上的?目标。
但?她好像一直都没放弃过,没放弃走出这个贫瘠又落后的?地方?。
来自于未来的?周宴礼很想告诉她,你?成功了,你?靠自己的?能力成功走出了这个地方?。
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花了十?八年的?时间走出这个地方?,却只在?外面待了五年,她的?生命就彻底划上终点,潦草收场。
周宴礼低下头,玩起了打火机。
江会会看到了,好奇道:“最近都没看你?抽烟了。”
她记得他是?抽烟的?,她甚至还看到过几次。
周宴礼把打火机合上,胡乱往裤兜里揣:“戒了。”
“戒了也好,抽烟有害健康。”
周宴礼勾了勾唇,只是?太过生硬,单纯的?肌肉牵动而已,他的?脸上眼里毫无半分笑意。
他笑着点头:“是?啊,抽烟有害健康。”
江会会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他又恢复到以往的?吊儿郎当中去,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小爷我心情好得很。”
他站起身,单手揣着裤兜走了,连头都没回,朝后挥了挥手:“困了,晚安。”
直到他走进旁边的?房间,并把门关上,江会会才疑惑地收回视线。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他起身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没过多久,周晋为接完电话?进来,见她还在?这儿坐着:“不困?”
江会会抿唇,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看着一阵忙活,却什么也没回答上来。
周宴礼放下外套坐过来:“在?想刚才的?事??”
江会会眼神暗了暗,她为数不多的?两次离家出走,妈妈都不闻不问。包括上一次,她一夜未归,妈妈之后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即使她最后知道了事?情的?真凶不是?她。
可江会会迟迟没有等来那个道歉。其实她也没想过要?等,本来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手机响了,江会会解锁屏幕看了一眼。
是?占彤发来的?消息。
——什么情况,你?妈妈突然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我该怎么回?
江会会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你?就说我今天在?你?那儿。明天去学校了我再解释给你?听。
——行,那我就这么说了。
看着上面的?消息,江会会攥着手机一动不动。
这部粉色的?手机是?周宴礼给她的?,买手机的?人?是?周晋为。
她刚要?抬头和他解释,后者似乎并不在?意。
他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又递给她一瓶牛奶。
江会会放下手机去接牛奶,和他道谢。
周晋为摇摇头,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具有磁性。江会会每次听到他说话?,总能联想到某种乐器。
带着淡淡冷感,又莫名让人?着迷。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可能是?认识了也有一段时间,江会会发现自己居然和他形成了一种默契。
他说的?有些话?,她甚至不需要?问第二?遍就能听懂。尤其是?关于周宴礼的?。
“我也不知道。”她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如果是?真的?,那我还有六年时间。”
“万一是?真的?呢。”他说。
江会会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在?思考片刻后告诉他:“我外婆总说,命里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周晋为微微挑眉:“你?还信命?”
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信啊。”她笑了笑,“信的?。如果这是?我的?命,我会坦然接受它。”
周晋为神色微顿:“可他好像接受不了。”
“如果是?真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会为了救我不惜跨越时间,回到过去。”她眼睛亮亮的?,有一种周晋为没法理解的?真挚,“跨越生死和命运的?,不是?时间,是?人?类坚不可摧的?爱。”
周晋为看着她,像是?被她眼里清澈的?光刺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单手开了一罐啤酒,看着气泡涌出。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摇晃过,气泡涌了很久也没见暂停,甚至漫过他拉开啤酒的?食指指尖。
他微微皱眉,心底逐渐生起一股烦躁来。
可他分不清这股烦躁到底是?因何而来。
是?因为酒弄脏了手指,还是?因为江会会的?那些话?。
按照常规思维,周宴礼说的?那些话?的?确荒谬的?不像真的?。
可白纸黑字的?数据让这一切变得解释不通。
所?以,六年后的?江会会的?确会像周宴礼说的?那样,受尽病痛的?折磨之后,最终死于肺癌。
他喝了一口啤酒:“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个思想觉悟的?。”
她愣住:“什么?”
周晋为将话?说的?更加浅显易懂:“或许和死亡相比,留下来的?人?反而更痛苦。”
江会会看着他的?侧脸,他的?轮廓线条流畅又锋利,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极难接近的?距离感。
老?师之前?说过,他父亲的?身份很不简单,可多余的?,也没说别的?。
江会会只知道,他们来了平江之后,这里的?发展和经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前?推动。
每天下楼都能听见那些邻居阿姨叔叔们聚在?一起,大肆讨论哪个小区又拆迁了,哪里又在?搞开发。
前?几年还乌烟瘴气的?地方?,现在?到处都围起了绿色的?挡布,里面则是?建筑工地。
过不了几年,一座座高楼势必会在?这里拔地而起。
并且,在?不久后周晋为会离开,周宴礼也会离开。
他们不属于这里。江会会是?知道的?。
他们身上没有小地方?的?市井和市侩,他们坦荡又磊落,不会因为搬到这种地方?而窘迫。
因为他们接受过最顶级的?教育,见识过更辽阔的?世界,比起金钱,他们的?思想更富饶。
这些,是?江会会永远都无法企及的?。
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身边。
她感觉这短暂的?一个月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那个冬夜被冻死前?,所?做的?一个美妙的?梦。
她梦到了烤鸡,梦到了温暖的?屋子,也梦到了爱她的?外婆。
而她呢,这一切会不会也是?在?她做的?昙花一现的?梦。
总是?被欺负,总是?被忽略,长期在?缺乏爱的?家庭中长大,她成了一个怯弱胆小的?人?。
就连生日许愿,她按照妈妈在?旁边的?嘱咐,原话?复述一遍:“考个好大学,赚很多很多钱。”
心里却在?偷偷默念,希望能够从天而降一个超级英雄,保护她。
很荒谬的?一个愿望,却荒谬地实现了。
她伸手捏着卫衣的?袖口,沿着螺旋纹理反复摩挲。
衣服的?料子极好,一看就很昂贵,不像她衣柜里的?那些。穿两次就起了球,洗一次就缩水。好在?那些衣服一开始就不合身,多洗几次,反倒合身了。
“我最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发生过,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人?有上辈子。可能是?女孩子的?第六感?”
“别胡思乱想。”他把她手里的?牛奶拿过来,打开后才再次递给她,“哪怕真的?是?癌症,早点发现,初期也能治愈。”
她喝了口牛奶,下巴放在?膝盖上,点点头:“嗯。”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周晋为的?时候,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全感。
好像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他的?沉稳可靠,能让一切不确定因素变得确定。
他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江会会突然觉得,如果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哪怕只剩下六年时间。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天晚上周晋为的?确留了下来。
他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中间只简单做了个隔断,没有连到顶。隔壁的?声音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房主江会会认识,是?一对中年夫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八岁,小儿子才五岁。
这两个房间估计是?一个房间隔开的?,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所?以故意没有做成一整面墙,反而留了些空隙。
周晋为听到江会会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他淡声问。
江会会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弱弱地回他:“嗯。”
“我特么也睡不着。”她话?音刚落,黑暗中冷不丁响起一道不爽的?男声,把毫无防备的?江会会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时,她突然生起感慨。
看来这里的?隔音的?确很差。
三?个房间,其中一个儿童房,周宴礼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江会会了,他只能去住儿童房。
“这房间也太迷你?了。我是?儿子,又不是?孙子。”
江会会看过一眼那个房间,比她自己的?房间要?大上不少。
但?对人?高马大的?周宴礼来说,的?确有些憋屈了。
黑暗中,她隐约听到穿衣服的?窸窣声,几秒后,周晋为那边的?房门被推开。
客厅的?灯透过隔断的?缝隙传到江会会这边。
周宴礼靠门站着,身上套了件卫衣,外套搭在?肩上:“反正也睡不着,正好楼下有个网吧,咱们去三?排开黑。”
“”
第二十四时间
江会会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懵了?一下。
去哪?去网吧?
周晋为的声音很冷:“出?去,门关?上。”
五个字,毫不留情的将他拒绝了。
周宴礼没?动:“反正也睡不着。”
他下巴朝里抬了?抬,和江会会说:“与其在?房间里自己难过, 还不如做点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江会会没?想到他居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以为她伪装得很好?。
“我我没?有, 我已经”她试图解释。
周宴礼问她:“穿衣服没??”
“嗯,穿了?的。”她回答。
有了?她这句话, 周宴礼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他走进来, 把自己的外套扔给她:“这件也穿上, 外面冷。”
江会会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周宴礼已经去外面等她了?。不给她继续反驳和解释的机会。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外套, 想先?去询问周晋为的意见。毕竟以这人的性格,他应该最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可还没?开口, 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他们?交谈的声音。
“你身份证带了??”
男人声音清冷, 有着少年特有的磁性:“带不带都一样。”
“为什么一样?”这话刚问出?口, 周宴礼就明白了?。
靠,差点忘了?, 周晋为未成年。
他像是发现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自己在?那笑?了?半天。
怎么着也想不到他那个只手遮天的爹, 也有因为未满十八岁进不去网吧的一天。
江会会换好?衣服出?来,她没?想到周晋为居然这么快就被说动了?。还以为他这样的人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也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是没?去过。”周晋为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围巾, 一圈一圈替她围上。
这下整个人也只有半张脸和一双手还露在?外面了?。
“那怎么”她欲言又止。
周晋为淡声反问她:“不是睡不着?”
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原来他松口同?意, 只是为了?她。
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异样的感情,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抓挠着她的心脏。
那种感觉似有若无,找不到规律,又有点儿痒。
“继续躺着也只会胡思?乱想,出?去透透气也好?。”他说。
于是三人穿好?衣服,换上鞋出?门。
网吧就在?楼下,这个年代的小地方?,管控也不严,上网不需要身份证。走进去扫一眼,里面几乎都是个头不高的未成年。
周宴礼和周晋为出?现在?这里反倒看着有些突兀。
江会会自然更不用说,看长相就知道是不属于这里的乖乖女?。
她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周晋为也是,他从?踏进这里开始,眉头就没?松展过。
环境乌烟瘴气不说,人也鱼龙混杂,到处都是污言秽语的谩骂。
周宴礼当然能看出?来,自己这个有洁癖的爹嫌弃这儿。
他去前台开好?三台挨在?一起的电脑,钱自然是周晋为给的:“我们?去二楼,二楼禁烟。”
周宴礼除了?不爱学习,其他东西倒是样样精通。
但?凡前面带个“打”字的,他就没?有不擅长的。
譬如打架,打篮球,还有打游戏。
游戏界面点开了?,江会会没?号,周宴礼就给秦宇打了?个电话,也不管别人这个点是不是在?睡觉。
电话打过去了?,他果然没?睡:“老大,怎么了??”
周宴礼熟练地登上自己的号,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把你游戏的账号密码发给我。”
他连声答应:“啊,行,马上。”
号登上了?,江会会一脸不解地看着电脑屏幕。
周宴礼刚要侧身过去告诉她怎么操作,周晋为已经将她的鼠标握在?手里,手把手地教她:“想去哪里就按右键,点一下就行。”
江会会点头:“嗯。”
周晋为垂眸,目光从?屏幕落到她脸上。唇角无声地勾了?勾。
只是打个游戏而已,弄得好?像要上战场一样紧张。
周晋为虽然没?什么爱好?,但?他烦躁的时候也会借助游戏来发泄。
他那样的家庭注定?了?他有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
就算心理年龄再成熟,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游戏开局,周宴礼帮江会会预选了?个猫咪,也不需要什么操作,挂在?队友身上就行。
只要队友不死,她就不会死。
当然,他话里的队友指的是他自己。
“你待会全程挂我身上就行。小爷可是职业级水平,要不是我爹不许我打职业,我早拿下S赛冠军了?。”
这番话说的臭屁又得瑟,指向性也格外明显。
就差没?把周晋为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后者无动于衷,低头看了?眼手机。
周宴礼从?刚才就注意到了?,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除了?刚开始看了?一眼,之后直接静音,全程无视。
游戏开局,周宴礼玩的盲僧打野,周晋为选的男刀。
江会会虽然听周宴礼的话,挂在?了?他身上,可她全程都在?看周晋为那边。
“好?帅啊。”
“它?刚才是隐身了?吗?”
“哇。”
她一脸星星眼,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周宴礼听到她这么夸周晋为,醋坛子?打翻了?,说要给江会会露一手。
结果杀了?对方?两个人,最后被剩下那个反杀。
他死了?,江会会玩的那只猫咪也被迫从?他身上掉下来,急急忙忙朝反向跑,眼见就要被追上,男刀从?旁边的河道穿过来,江会会眼疾手快地挂在?他身上。
然后看着他在?短暂隐身之后将那个人秒了?。
“哇,好?帅呀。”江会会难掩自己那颗少女?心。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觉得游戏里的那个角色帅,还是周晋为帅。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周晋为,却见他嘴里同?样也叼着一根棒棒糖,靠着座椅靠背,唇角微挑。
像是在?笑??
听说戒烟初期,大家都会习惯性叼一根棒棒糖。
说起来,她最近好?像的确没?看过他抽烟了?。
那之后江会会就一直挂在?周晋为的身上,他的游戏角色一直没?死,所以她也一直没?掉下来过——
第一局游戏玩的还算平和,之后的几局就变了?画风。
“你刚刚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就在?你旁边。”周宴礼一脸不爽的怨怼。
“不想救。”
“靠,那你这个BUFF留给我。”
话音刚落,周晋为补完最后一刀,BUFF立刻出?现在?他的脚下。
周宴礼气到七窍生烟:“你特么故意的吧,我说那话之前也没?见你想要那个BUFF。”
周晋为面不改色,淡声回他:“又想要了?。”
周宴礼去和江会会告状:“他这种人你以后离远点。”
全然不顾这句话有可能导致他没?办法成功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江会会试图从?中劝架,但?她发现从?头到尾生气的只有周宴礼一个。
周晋为反倒一脸无所谓。
那局游戏结束,周晋为还是摘了?耳机,拿上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从?出?门到现在?,中途不知来过多少通电话。他都是不闻不问。
江会会疑惑又略带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她问周宴礼:“会不会是他家里人看他一晚上没?回去,所以担心了??”
周宴礼正在?看上局的游戏数据:“不会。他哪怕一年不回去,他家里人也不会担心。”
他看着看着,眉头就皱起来了?。
靠,周晋为怎么打游戏也这么厉害。
这人到底有没?有弱点?
听了?他的话,江会会的担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忧虑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电话是周晋为他妈打来的,问他是不是还在?平江。
“嗯。”
电话那头女?人精致漂亮的脸上,全是不满:“他倒是一点没?变,前些天又有女?的带着孩子?找上门了?,说是他的种,八岁了?。上次那个比你只小一岁。狗东西,压力大了?就到处睡女?人,还不做防护措施。”
周晋为眉头微皱。
她越说越上头,气不打一处来,“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未来。在?那边读书有什么前途。我给你订票,后天就走,去美国。”
周晋为淡声拒了?:“不需要。”
简单三个字,女?人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话少性子?冷,但?有主见。
和谁都不亲近。
她缓了?口气,语调转柔,跟他商量:“那回帝都待几天总行吧,我们?好?久没?见了?。我这次留不了?多久,下个月就回美国。”
沉默片刻后,他将手里的棒棒糖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同?意了?-
周晋为不在?,他们?自己又单独开了?一把,周宴礼说这次要好?好?给她露一手,刚才是有周晋为妨碍自己。
江会会乖巧地点头。
结果游戏刚开局没?多久,江会会就被对面的中单杀了?。
那之后周宴礼全程盯着他杀。
杀到对方?开公屏骂:“我操你妈!”
周宴礼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他要是骂别的还好?,骂这句
但?他还是非常体贴地先?给江会会戴上耳机,点开音乐软件,让她听一会儿。
江会会人还懵懵的,耳机音量开的有些大,所以她听不到周宴礼在?说些什么。
但?他好?像一直在?说话。
她好?奇地摘了?耳机,想听听他到底在?和谁说话时,就见他靠着椅背,冷笑?一声:“线上骂不过就约线下?行啊,平江中学高二一班,周晋为。老子?随时等着,不来你是我孙子?。”
江会会一脸不可置信:“周晋为他”
周宴礼又拆了?颗棒棒糖放在?嘴里,语气漫不经心:“放心,他摆得平。”
反正自己犯事儿,最后也都是他来处理。倒不如直接让事儿去找他。
周宴礼看着江会会,动作微顿,凑近她:“眼睛怎么了??”
“啊?”
周宴礼眉头皱了?皱:“有点红,难受?”
江会会摇头,不难受:“应该是被烟熏的。”
“烟?”周宴礼愣了?下,这才闻到有股呛人的烟味。
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往回看了?一眼,和他们?隔着一条走道的光头正叼着烟,骂骂咧咧的用电脑玩着赌博软件。
周宴礼走过去,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哥们?儿,眼瞎还是怎么着,禁烟看不到啊?”
对方?也是个横的,一听他这话,还故意往他这儿吐了?口烟:“你管你爷爷?”
周宴礼眼底阴沉沉的,但?还是笑?着警告他:“要么乖乖把烟掐了?,要么老子?揍你一顿,然后帮你把烟掐了?。”
那人本?来就赌输了?钱,心里有火,看到一个高中生都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拽,卷了?袖子?站起身:“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身高差,周宴礼还得低头看他。
他轻笑?一声,从?他手里把烟抽走,直接摁在?对方?露出?的半截手臂上。
使劲捻了?捻,用他的胳膊充当起烟灰缸:“想打架老子?随时奉陪,让你一条胳膊,免得说你爷爷欺负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烤肉味,那人疼到龇牙咧嘴:“你他妈”
周宴礼微抬下颚,眼神轻蔑的睨着他。
江会会在?他身后伸手拉他:“周宴礼,你不要打架。”
周宴礼回过头安慰道:“没?事儿,你别担心,像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
江会会看向他的身后,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小心!”
周宴礼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金属掉在?地上的声响盖过了?一切。
那人不知道从?哪掏出?的一把刀,照着他就砍了?过来。
好?在?被周晋为拦下了?。
但?他的手背还是在?对方?的挣扎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一直在?流,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周宴礼顿时愣在?了?那里。
周晋为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抽了?几张纸巾压在?伤口上潦草止血。
见周宴礼神情不对,皱眉问他:“伤到哪了??”
第二十五时间
周宴礼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直到被江会会的惊呼声弄得回了神。
他倒不是因为对方动?刀而发愣,而是惊讶周晋为居然替他挡了这刀。
血一直在流,周晋为用纸巾压着,也看不清口子到底有多长。
那人就是个纸老虎, 爱耍耍狠, 看到真伤了人, 也吓得顾不上其他的?,转身?就跑。
周宴礼眉头皱紧, 要过去把人弄回来。
周晋为拦住他:“算了。”
“算什么, 他”周宴礼脸上还有?戾气。
周晋为一句话就彻底消了他的?气焰:“你先动?的?手, 弄回来有?什么用。还想进一回局子?”
周宴礼不说话了, 目光落在他被划伤的?那只手上。
江会会脸色担忧,都?快急哭了,那几张纸巾很快也被鲜血染红, 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他将手包上:“先去医院吧。血会不会流干?”
周晋为被她这番话弄得无奈:“我?记得你生?物好像是满分。”
她抿了抿唇,眼角竟然有?一点红。
她胆子小, 从小活的?循规蹈矩, 看到有?人打架都?会绕远路走的?那种。
最近这段时间倒是什么场面?都?让她见识过了。
周晋为看了周宴礼一眼, 后者别开头,嘴唇抿得很紧, 侧脸线条仍旧坚毅,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 有?种看不见的?情绪在里头——
他们去附近的?小诊所包扎了一下,伤口不深,但还是缝了几针, 没打麻药。
江会会不敢看,坐在外面?等着, 手一直在抖。
周宴礼瞧见了,以为她是冻的?。遂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她:“穿上吧,晚上气温低。”
她也没穿,只是抱着他的?外套,眼泪一直在流:“周晋为他应该会没事吧。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不会是疼晕了吧?”
周宴礼往里看了一眼,人没晕,还好好的?坐在那儿?。只是眉头微皱。
疼是肯定会疼的?,毕竟是直接用针去缝合伤口,还不打麻药。
他倒是能忍,连哼都?没哼一声。
周宴礼靠墙站着。
不过他要是真的?哼了,自己兴许还会瞧不起他。
缝合个伤口而已,有?什么好哼的?。
差不多十?多分钟后,周晋为从里面?出来,伤口贴了张伤口敷料贴。
医生?另外给他开了消炎药,嘱咐这几天别让伤口碰到水。
周晋为点点头,道了声谢。
凌晨两点的?街道,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诊所还亮着灯。
让这座本就冷清的?城市显得越发萧瑟。一阵接着一阵的?寒风让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卷儿?,最后又落下,继续归于?沉寂。
江会会的?视线一直放在周晋为被划伤的?手背上,眼里带着很明显的?担忧。
周晋为语气轻松:“没事,半个月就能过来拆线了。”
江会会哭过,眼睛还有?点红。周晋为看了眼手上的?围巾,已经?染上血了。
在经?过路边的?垃圾桶时,他正要扔进去,被江会会拦下。
“为什么要扔掉。”她不解。
他说:“脏了。”
江会会把围巾接过来:“洗干净就行。”
周晋为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也没继续开口。
平日里话最多的?周宴礼今天也变得格外沉默。于?是回家的?路上,三人都?异常沉默。
感应灯的?楼道,逼仄窄小,楼与楼之?间紧密相贴,几乎不留多少缝隙。
因为照不到阳光的?缘故,路面?永远都?是湿的?。
走路还得小心避开那些水坑。
两边的?店面?都?关了门?,这里的?人明显没有?彻夜开着灯牌的?习惯,为了省下每月几百的?电费。
十?几米才有?的?一个路灯,光亮忽略不计。
这也就导致了,能被成功避开的?水坑也就那几个。
周晋为的?洁癖还是让他在这种时候皱紧了眉,看神色,踩到污水坑比不打麻药缝合伤口还让他难以忍受。
周宴礼在这片昏暗之?中瞧不清神色,这一路上他都?很安静。
换在平时,他早骂骂咧咧上了。
江会会哪怕再迟钝,也能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中途几次都?想开口,最后又都?忍了下来。
算了,这种时候好像也不适合说什么。
回到家后,她很快就睡了。时间太晚,都?快凌晨三点,按照她平时的?作息,没作业的?时候十?点前就休息了。
客厅里,灯还开着。
周晋为怕吵醒江会会,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
周宴礼不知道从哪买的?一包烟,在外面?抽了一根,等烟味散净了才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周晋为刚倒了一杯水,在医生?给他开的?那些药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盒拆开。
周宴礼一言不发,进来后就靠墙站着,眸色低沉地注视这一切发生?。
直到周晋为用水送服了药:“有?话和我?说?”
“昂。”周宴礼下巴抬了抬。
他从在网吧看到周晋为的?手被划伤,到现在,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在别人身?上可能正常,在他身?上就格外反常了。
周晋为放下水杯,安静等着。
周宴礼有?些别扭地看向一旁,即使旁边什么也没有?,反正他就是不看周晋为。
“对不起。”
周晋为罕见地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这个反应在周宴礼看来就是另一层意思了,他不爽道:“差不多得了,还想让我?道两次歉?”
周晋为居然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哑口无言。片刻后,他笑了笑:“真没听清。”
周宴礼懒得继续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接着,周晋为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将手机解锁,消息是站在他对面?的?周宴礼发来的?。
——对不起,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我?有?错在先。我?的?错我?认。
周晋为同样也用手机回他。
——以后还打架吗?
他眉头皱了皱,敲下几个字,发送。
——酌情。
周晋为摇了摇头。
两人像是有?病一样,间隔距离不过两米,却?还用手机交流。
显然,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放下手机,眼神有?些无语。
还是周晋为走到冰箱那儿?,主动?开口问?他:“喝酒吗?”
周宴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喝吧。”
答的?挺勉强。
因为明天还要上课,所以周晋为只拿了两罐低度数的?啤酒,递给他一瓶。
周宴礼眉头微皱,瞥了眼桌上那堆药:“你能喝吗?”
“没事。”他单手开了拉环,慵懒随意地靠着身?后那张桌子,站着,“吃的?药没事。”
难怪他刚才翻了那么久,原来是在找什么药吃完之?后可以喝酒。
今天刚搬的?家,很多东西都?没弄好。本来周晋为是给了他一把钥匙的?,那地儿?地段好环境好,反正比这里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周宴礼说不用,他早就找好了地儿?。
就是这里。
那户人家兴许是看他们年纪小,坐地起价。周晋为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当场就签了合同。
周宴礼觉得吧,他爸这人唯一没变的?就是藏在平和外表下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他身?上没有?,这点倒是没遗传上。
房门?虽然关着,但考虑到屋子里隔音差,怕吵醒江会会,所以两个人都?非常自觉的?将说话音量调小。
相顾无言了一段时间之?后,反倒是周晋为先开的?口:“你爸不管你?”
指的?是他打架这事儿?。
“嗯,不管,我?是保姆带大的?。”周宴礼喝了口酒,估计是觉得难喝,眉头皱了皱,片刻后又松展开,“保姆懂什么,她自己都?是拿钱办事,生?怕得罪雇主丢了工作。所以在家我?都?是说一不二,能用钱摆平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小事。”
偏偏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来摆平。
“我?小的?时候,大概这么小。”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他坐着,他比划的?高?度也才到他下巴那儿?,“被几个同龄的?孩子按在地上打,挨揍的?原因我?忘了,反正被揍得挺狠。后来这事儿?是怎么处理?的?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些人的?父母领着他们来我?病房下跪道歉的?时候,他们身?上的?伤不比我?的?轻,那之?后他们全部?了无音讯,可以说是在我?已知的?范围彻底查无此人。”
周晋为看着他,抓提易拉罐的?那只手不自觉用力,瓶身?被捏瘪。
他眼神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事:“是,我?爸是很牛逼,权势滔天,没人敢得罪他。我?犯了天大的?事儿?他也能给我?悄无声息地抹平了。我?被人欺负,他百倍帮我?讨回来。可我?挨打的?时候他没办法出现在我?身?边。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孤儿?,谁家亲儿?子三年才能见亲爹三次。”
周晋为感觉自己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想喝口酒,却?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他低下头,喉咙一阵阵发紧。
“你父亲,不配当个父亲。”
沉默很久后,他还是暗哑着声音开了口。
听二十?年前的?周晋为点评起二十?年后的?自己,周宴礼突然有?点想笑:“是吧,我?也觉得他不合格。”
“你恨他吗?”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恨,他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周晋为很早以前就看出来了,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亲情对他而言,又凌驾于?所有?感情之?上。
包括他自己。
周宴礼喝了口啤酒,他坐姿随意,拿着酒瓶的?那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的?手肘则倚着身?后的?椅背。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也或许是人在深夜更容易袒露真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我?以前总在想,如果我?妈生?病的?时候我?再大一些就好了,如果她生?的?是换换器官就能好的?病就好了。肾啊肝啊,我?都?可以给她。只要她能活着。”
周晋为问?他:“你很想她?”
他低下头,勾唇笑了笑。眼眶有?点红,周晋为听出了他声音里克制的?哭腔。
但他一直忍着,没哭:“想啊,每天都?想,走路想,吃饭想,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也在想。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更想。想她当时有?多难受,比我?现在还难受吗。她是女孩子,肯定很怕疼,她当时是怎么忍下来的?。整整一年,她做了一年的?化疗。我?小姨说,到了后期医院都?开始给她上止疼泵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个地方,也不清楚我?什么时候就会回去,这事儿?太玄乎,一切都?是未知数,总之?你一定要照顾江会会。”前面?还在抒情,到了后面?,话音一转,开始威胁他,“不然我?饶不了你。”
周晋为倒是好奇,他能怎么饶不了自己。
周宴礼说:“我?每天打架,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房间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断断续续的?,没有?逻辑,应该是江会会在说梦话。
“我?不清楚之?后的?事情,但最起码这点责任感是有?的?。 ”周晋为将手里被捏瘪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中,动?静不大。
“什么?”周宴礼抬眸。
“不会做生?而不养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周宴礼竟然从他这句平淡无奇的?话里,听出了些承诺来。
他愣了下,突然笑了:“最好记住你这句话,不然我?会让你拥有?一个比我?现在还叛逆的?儿?子。”
周晋为站起身?,又去冰箱拿了罐啤酒,等他过来时旁边已经?没了动?静。
周宴礼躺下了,手里还拿着那半罐啤酒。
周晋为摇摇头,喝不了就别喝。
他过去要把他扶回房,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宴礼?”
话音刚落,就见他跟个弹簧似的?自己坐起来了。
“靠,周宴礼也是你配叫的??老子是你爹!”
“”
喝醉了也是个狗脾气。
第二十六时间
周宴礼酒量很差, 在他初二那年第一次喝酒时,他就知道了。
俗称的半杯倒。
他醒的时候天早亮了,外面在下雪。他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的被子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盖的。盖也不好好盖, 都?他妈没抻开, 估计是随手一扔。
沙发不?小?, 但对他的身高来说,睡的实在憋屈。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身体, 那种?久违的拉扯痛感让他情不自禁爆了句粗。
想到昨天在周晋为面前喝趴下这事儿就觉得?丢人?。
啤酒!半罐!甚至都?他妈不?是半瓶!
客厅里没人?, 厨房传来?动静, 他顿了顿, 随手把旁边的外套拿来?穿上,走过去,掀开半帘。
窄小?的厨房, 此时站着两个人?。
江会会身上系着围裙,正将手中的面条下锅, 她?问周晋为:“吃几个鸡蛋?”
后者在旁边给她?打下手:“一个吧。”
她?看了眼他受伤的手背:“一个够吗?”
闻言, 他笑了笑:“是我吃, 又?不?是我的手吃。”
“不?是”她?解释,“多补充点蛋白质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还有这个说法?他掀了掀眼眸, 见江会会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于是他点头:“那两个吧。”
江会会往锅里打了四个鸡蛋 ,周晋为两个, 周宴礼两个。
或许是在家里被忽视习惯了,她?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这种?习惯。
做任何事情都?考虑不?到自己。
虽然提前找了保洁把家里打扫过一遍,但?周晋为的洁癖让他没办法随意地?靠在厨房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默默注视着她?手里的动作?——
周宴礼个子高, 站在门口挡了一半的光,此时耷拉着眼皮, 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周晋为头也没回:“醒了?”
“没。”周宴礼阴阳怪气,“梦游呢。”
面条煮好了,周晋为说:“那就梦游把它端出去。”
冷淡的命令口吻。
周宴礼不?服气,脱口而出:“你特么吩咐儿子呢?”
周晋为一言不?发,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宴礼被看的哑口无言。
行,他还真特么是他儿子!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憋了一肚子火,进来?把碗端出去。
周晋为没有离开,他接过江会会刚摘下的围裙,沉默了会,又?递还给她?。
然后转身背对她?:“帮我系上。”
不?同于刚才和周宴礼说话的口吻,现在的他明?显平和许多。
江会会愣了愣:“你系围裙做什么?”
他显然不?想过多解释:“系上就行。”
“哦。”江会会瓮声瓮气,走上前来?,将围裙从他身前绕过,系带沿着腰系紧,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没有把控好力道,系的过于紧了。
不?像是在给他系围裙,更像是在为他测量腰线。
他低声闷哼,回头看她?,神情有些无辜:“怎么了?”
像是在问: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江会会的脸一下子就爆红,一半是羞愧,一半是歉意。
“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又?着急忙慌地?松了松。
周晋为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看面料很柔软,她?刚才替他系围裙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触碰到。
触感也很柔软。
他的肩很宽,想不?到腰却意外的劲窄。听说有些男孩子的身材是倒三角形,逐渐往下,腰线会内收。
这样的人?平时都?有健身的习惯,
他也是这样的吗?
“怎么了?”少年带着磁性的低沉声线响起,江会会停止了胡思乱想,摇了摇头,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好了。”
“嗯。”他收回视线,重新开火。
江会会好奇:“还要做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她?。
吃了个闭门羹,江会会抿了抿唇,也没继续问下去。识趣地?去了客厅。
周宴礼正在里面洗漱,像是泄愤一样,刷牙的力气很大。
这家屋子的主人?很早就搬出去了,这里闲置了很久。平时总是很冷清。
今天却莫名有种?平淡的烟火气。
厨房传来?的声响,以及洗手间内的声响,这些都?在清寂微暗的冬季早上,显得?分为温馨。
江会会先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打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
这个点天刚蒙蒙亮,出门的除了需要早起上学的学生,再有就是出门买菜的人?。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又?将窗户关拢,外面风实在太大。
等她?再过来?的时候,周宴礼已经将面条盛好了,三碗。
江会会那碗都?快堆出来?了,整整四个鸡蛋全在她?碗里。
她?瞪大了眼睛,这碗面比她?的头还大;“我吃不?下的。”
她?拿着筷子,想将鸡蛋拨回他们碗里。
周宴礼态度强硬:“吃不?完就剩着。”
而此时,厨房的火被关掉,伴随着一阵响动声,周晋为将自己刚做好的北非蛋端出。
他只做了一份,端出来?后,看了眼江会会面前那碗面。
动作?迟疑片刻,他将面碗推开,把自己手里那份北非蛋放在她?面前。
周宴礼看到了,眉头皱了皱:“几个意思,你就做一份啊?”
周晋为没有理他,拖出椅子落座。
靠,什么人?嘛。
周宴礼不?爽,吃了一大口面条,头还晕着。
江会会注意到,问他:“不?舒服?”
“还行,能忍。”他随意的答了一句。
江会会以为他是感冒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没感冒。
周晋为几乎没怎么动筷,低头看了眼手机,沉默很久后,他将手机锁屏,终于出声:“我待会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学校了。”
周宴礼抬起头,来?了兴致:“怎么着,逃课啊?带上我。”
周晋为无声的看了他一眼。
周宴礼悻悻地?挪开视线,嗤了一声:“谁稀罕。”
他过去拿外套:“我这几天有事回一趟帝都?,有事的话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这话也不?知是和谁说的。
可?能是和他们两个人?说的。
周宴礼懒得?搭理他,吃个饭都?吊儿郎当,周晋为看不?惯他这副模样,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反而是江会会点头:“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经历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她?似乎已经不?怕他了。周晋为的目光缓和下来?。
她?握着筷子看他,可?在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又?仓惶低下头。
周晋为神情平静,将外套穿上:“那我走了。”
他这一走,的确是好几天都?没回来?。
江会会在第二天就回了家,妈妈看到她?了,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橱柜里翻了翻,说总是这么麻烦占彤,得?提点东西去道谢。
她?找来?找去,最后将窗台上的腊肉剪下来?半挂,让江会会下次找占彤时,给她?带去。
江会会点了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恐惧的哭喊声,在早上显得?尤为凄惨可?怖。
是刚出门的江满,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颤抖的手指着外面,吓到话都?说不?完整了。
“外外面有”
“有什么有?”妈妈看他这样,眉头皱着,“多大的人?了,胆子还没猫大,让别人?看见了不?嫌丢人?啊?!”
江满直接被吓哭了:“外面外面有有怪物!!!!”
怪物?
妈妈一愣,小?区什么时候进了怪物?
她?过去把门打开,往楼道里看。
江会会也好奇地?跟过去。
就见对屋开着门,身材高大挺拔的少年正斜倚门框站着,他身上的穿着很简单,灰色运动裤搭配黑色卫衣,脚上是一双室内拖鞋。
因为刚睡醒,所以身上有股很重的起床怨气。
正脸色阴沉地?朝着对门——也就是江会会的家。
刷牙。
江满则在后面吓的鬼哭狼嚎。
“呜哇啊啊啊,他肯定是为了方便揍我专门搬过来?的!!!!我要去舅妈家,我不?住在这里了!!”
江会会愣在原地?,终于明?白江满为什么会哭了。
在他年仅十岁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童年阴影都?是面前这个人?带给他的。
粗略数一下,周宴礼来?这边才一个多月,就揍了他三次了。
并且就周宴礼现在这副模样,怨气重到说他身上背负十条命案都?有人?信。
连江会会看了都?有些害怕。
妈妈盯着他看了一会。
这人?看年龄和会会一样大,身材高大,相貌帅气。
就是感觉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
莫名熟悉,像在哪儿见过一样,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妈妈偏头问江会会:“好像有点眼熟,我和他是不?是见过?”
江会会表情心虚,当然眼熟,上次还差点被他揍了。
她?冲周宴礼使?了个眼色,又?在妈妈面前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
周宴礼将嘴里的牙刷抽出来?,含着泡沫回答她?的话:“阿姨可?能在学校的表彰大会上见过我。”
妈妈当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换了副脸色,眼睛亮了又?亮,不?同于刚才的嫌弃。
他们这儿的人?大多肤浅,衡量一个人?的标准首先就是成?绩和工资。
妈妈笑容热情和善:“看来?这位小?同学成?绩不?错。”
惊讶的除了妈妈,还有江会会。
他什么时候参加过表彰大会?
检讨大会他倒是参加过,他是念检讨的那个。
周宴礼咽下泡沫:“也还凑合,勉强拿了个第一。”
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第二十七时间
因?为这?个凭空捏造出的第一名头衔, 妈妈对周宴礼的初印象很好。
虽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妈妈握着筷子,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小孩看着很亲切,长得怪讨喜勒。”
讨喜?
江会会回想了一下周宴礼的五官长相,线条轮廓都偏凌厉, 所以导致他看上去很不好惹。
兴许是最近头发稍微长了点, 不再是之前那?个寸头了, 极具少年感的同时,又将硬朗的眉弓遮了遮。
江满还在?旁边哭闹:“他就是上次来家里打我?的那?个人!!”
妈妈半信半疑, 看着江会会。
江会会急忙摇头, 不擅长说?谎的人为了给周宴礼打掩护也开始学会撒谎:“他没有来过我?们家, 小满记错了吧。”
妈妈皱着眉, 夹了块排骨扔到江满碗里:“吃你的饭,成天学也不好好上,只知道乱想。”
江满急的满屋子乱走, 恐惧促使他现?在?就要搬家。最后干脆在?地上撒泼打滚:“我?要去舅舅家,我?要去舅舅家!”
恰好此时外面有人敲门, 江会会放下碗筷过去将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周宴礼。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
周宴礼礼貌地询问:“请问你家有醋吗, 我?想做饭, 结果忘买醋了。”
他?做饭?
江会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妈妈连忙站起身,热情地迎他进来:“正好我?们在?吃饭, 一起吃吧。”
她支使江满去搬一张椅子来。江满看到他那?张脸,顿时就吓得不敢动弹了, 脸色煞白?。
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周宴礼收了面上礼貌的笑容,冲他露出一个狠戾并带着警告的眼神, 满身的匪气。
江满直接吓尿了裤子,安静地回自己的房间搬了张椅子出来。
“啧啧。”周宴礼拍了拍他的肩, 假模假样的关心,“怎么?还尿裤子了呢,水喝多了?”
妈妈一看这?样,立马哎哟上了。推他回房:“快去把裤子换了,多大?的人了还尿裤子,我?看你是长了年龄没长脑子!”
客厅里这?会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会会欲言又止,眼里时刻都流露出对他的不信任。
说?不准他的脾气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了。
“你怎么?来了?”
他坐下后,大?马金刀翘着二郎腿,理直气壮道:“我?回姥姥家吃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我?自己又不会做。”
江会会欲言又止:“可”
周宴礼下巴一抬,让她放心,他家里那?些长辈就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不然也不会把他溺爱成如?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江会会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从未见?过妈妈对谁露出这?副宠溺喜爱的表情来。
哪怕是江满都没有。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
“这?孩子,唉,平时肯定没好好吃饭吧?你看看,这?都瘦成这?样什么?了。”妈妈心疼地捏了捏周宴礼的手?臂,“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江会会看了眼周宴礼那?卫衣都掩盖不住的宽肩,以及卷了半截的袖口下露出线条劲韧的手?臂。
瘦吗?
江满还躲在?房间不敢出来,妈妈给他单独留了菜和?饭。
她问江会会待会儿要去哪,如?果没事的话就帮方姨看会店,有工资的,按时薪算,一小时十块钱。
江会会喝了口水:“我?约了同学去学习。”
妈妈点头:“那?行?,我?待会帮你回绝了。”
在?学习上的事情,妈妈基本都是支持她的。
周宴礼听到她说?约同学去学习,记忆被勾起来,问她:“那?个叶什么?婷?”
“嗯。”她本来拒绝了,但架不住周宴礼一直劝说?,说?她也该去拓展拓展她的社交圈子了。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有点道理。
只是叶疏霆
朋友?
她也搞不明白?。
将碗里的饭吃完,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周宴礼先她一步:“我?来吧。”
妈妈瞧见?了,眼底的喜爱遮都遮不住:“真乖啊这?小孩。没事,放着吧,你们去忙你们的,这?里我?来收拾。”
因?为和?叶疏霆约的是十点,江会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周宴礼在?门口等她,黑色冲锋衣里面是件运动衫,手?上拿了个篮球,正百无聊赖地放在?指尖转着圈。
显然已经等了她很久。
江会会看到他后,顿了顿:“在?等我??”
“不然还能等谁。”他停了动作,将篮球从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他的手?很大?,手?掌宽大?,手?指也长,的确很适合打篮球。轻轻一抓就将篮球牢牢抓住。
“我?去附近篮球场打会儿篮球,你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江会会和?他并肩往楼下走:“不用,图书馆离这?里很近的。”
“很近我?也得接你。”他伸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往自己肩上一挂。
江会会拗不过他,给了个大?概的时间:“那?你四点过去找我?。”
周宴礼皱了皱眉:“要学这?么?久?”
江会会突然想起什么?:“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快期末考了,我?顺便给你也补习一下。”
他耸肩求饶:“饶了我?吧,我?一看书就头疼。”
江会会语重心长:“距离期末考只剩最后一个月了。”
“只剩最后一个月了,学了也没用。”他开始诡辩。
江会会被他的话哽住
算了,她也不勉强他了。
坐公交来到图书馆,周宴礼把书包递给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篮球场就在?后面。要是中途学的无聊了也可以过来找我?,看会儿帅哥缓解缓解视疲劳。”
“帅哥?”
周宴礼臭屁:“你面前这?个。怎么?,不帅?”
“嘁,不要脸。”她抱着书包,小声吐槽了一句。
叶疏霆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很久,此时坐在?那?里,桌上放着两杯奶茶。
看到江会会了,冲她招手?。
这?里的图书馆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能吃东西或是不能讲话什么?的。
里面甚至还有蹭网打游戏的。
两人在?学校是同学,但并不熟悉。他是体育生,经常需要参加集训,所以在?学校的时间不长。
江会会坐下后,和?他打了声招呼,语气礼貌:“你好。”
叶疏霆的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他结结巴巴:“那?那?个,我?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随随随随随便给你买了一杯,希望你别别别别介意。”
江会会沉吟片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视上的瞬间,他连脖子都爆红不已,急忙低下头:“没没没没有。”
江会会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问下去。
今天讲的是上次的小测试卷,因?为小测的时候他去外地集训了,所以没能赶上。
老师单独让他们又考了一次,江会会看着上面的分数。
二十三分。
好吧,至少比周宴礼的要高。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入主题,将错题全部给他讲了一遍,讲的耐心又细致。
她的声音柔和?,和?她本人的脾气一样,没什么?棱角。像是毫无攻击力的温水,可以包容世?界上的万物。
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各种解法都讲了一遍。
但她能感觉到,叶疏霆的眼里全是迷茫。
“还是听不懂吗?”她轻声问他。
他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听得懂,就是”
挠了挠头,脸色为难,“全部组合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懂了。”
原本以为她会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可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将草稿纸翻了个面。
“哪道题不懂?”
“全全部。”
其实也不是全部,经过她刚才?的讲解,他很多都懂了。
她和?老师比起来,足够耐心是她最大?的优势。一道题她可以拆分成无数步,一点也不嫌麻烦。
但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坐着,一句话也不说?都行?。这?是他的私心。
江会会轻垂眼睫,眼神有些无奈。
却也还是没说?什么?,从头又给他讲了一遍。
他中途和?她东扯西拉聊了一会儿:“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嗯。”她点头,将解题过程写在?草稿纸上。
他好奇:“哪里?”
江会会沉吟了一会儿:“航空航天大?学。”
“当空姐?”
“不是。”江会会其实不想和?他聊这?些,但她的性?格又没办法让她做到对别人的问题视而不答,“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哇。”他一脸惊叹,实则没听懂。
他以为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会选择师范大?学。想不到居然是飞行?器设计?倒是和?她的外在?反差有点大?。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江会会不受影响,继续给他讲题。
她很认真,这?种认真体会到任何一件小事上。只要是她答应过的,她一定会做好。
叶疏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她的鼻梁不算特?别挺,恰到好处的弧度,嘴唇饱满红润,睫毛很长,浓密卷翘。所以能很清楚的看清她的眼睛。
浅棕色的瞳仁,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子。清澈透亮。
她说?话时,嘴唇一闭一合,声音很轻。
偶尔伸手?撩一撩垂在?耳旁的落发:“所以测算出的结果是23,这?道题应该选C。”
叶疏霆拼命忍耐,才?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右手?按住,不让它去碰她的头发。
江会会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些太明显,他急忙低下头,去拿桌上的奶茶。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这?题选C,难怪。”
难怪个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看她了。
江会会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三点半了:“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家了。”
她弯腰收拾书包,他急忙起身:“我?送你。”
江会会刚要拒绝,才?将书包背上,看见?玻璃窗外的人影后,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叶疏霆见?她一动不动,也顺着她视线看去。
窗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气场凌然的少年。
此时正阴沉着视线,隔着玻璃窗,恶狠狠地盯着他。
像是蛰伏在?丛林中,伺机而动,随时都会咬断猎物脖子的野兽。
叶疏霆被看的后背一凉。
周宴礼扔了篮球,气势汹汹的进来。
他妈的,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男的叫叶舒婷。真够可以的!
他走到二人中间,将江会会挡在?自己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眉头紧皱,眼神满是戾气:“看什么?看,是你能看的吗?”
叶疏霆面对江会会时害羞,面对别人就不同了。
他微抬下颚,同样语气不善的呛回去:“你他妈谁啊?”
周宴礼冷笑,把妨碍他动作的外套给脱了。
江会会一看这?个架势,连忙拦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架了吗?”
周宴礼指着叶疏霆;“这?狗东西欠揍。”
叶疏霆一听这?话也火了:“操,来啊!”
江会会觉得劝架比讲课还累。
她硬生生地将周宴礼从图书馆里拉了出来。
“他也没做什么?,你不要总是不讲道理。”
“他还没做什么??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刚才?看你那?个眼神”周宴礼听清了她的后半句,神色突然平复下来,“你说?我?不讲道理?”
那?句话也是情急之下说?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
周宴礼笑了一下,又自顾自地点头:“对,是我?不讲道理,是我?多管闲事了。抱歉哈,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他转身就走。
似乎下定了决心要甩开她,走的又快又急。
他的腿很长,江会会一路小跑才?勉强没把他跟丢。
江会会看着面前的建筑,是周晋为家。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可他没有进去,只是去了后院,在?一块种满了不知名植物的草坪上席地而坐。
明天天气应该不错,甚至能看见?月亮。
江会会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她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他明显是生气了。
“你是想一直站在?那?里吹冷风?”安静了一路,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沉闷又生硬。
舍得和?她说?话了。江会会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和?他道歉:“我?刚才?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怕我?打架。”他低头拔着面前的杂草。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江会会问他:“什么??”
他笑了下。
笑容苦涩,又带着一点江会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声音更?是江会会没听过的嘶哑:“我?在?想,如?果连你也不爱我?,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从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变成人生地不熟,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都把他的话当成疯言疯语。
可他还是拼了命的想一直待在?这?里,甚至刚开始那?几天觉都不太敢睡,生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醒了之后,他还在?蒲草岛的海边,看着月亮,一边发呆一边想他妈妈。
江会会心里莫名一阵刺痛,那?种喘不上气的疼。
她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他的失落,他的难过,他的满腹委屈。
他微微屈膝,一手?撑在?身后,一手?则搭在?膝上。脑袋低垂,目光不知放在?何处。他似乎在?思考,思考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
四周的风有点大?,连绵起伏,让这?里的植物摇晃成了浪花的形状。
江会会的声音将沉寂打破:“对不起。”
她和?他道歉,眼眶有点红。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周宴礼愣了一下,刚才?的失落和?委屈似乎瞬间被别的情绪给替代,“怎么?哭了?”
没带纸巾,只能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明明是他在?生气,可她一哭,他就束手?无策到只能和?她道歉。
江会会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你难过,我?也会很难过。”
周宴礼停在?那?里:“什么??”
她自己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不是说?那?个那?个什么?母子连心吗?”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完之后就低垂着头,恨不得埋进土里。
周宴礼人还懵着:“什么?母子连心?”
“就是就是那?个”
两个人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一个比一个说?话磕巴。
最后还是周宴礼先将舌头捋直:“你不是不信我?的话吗?”
江会会的头还是没能抬起来,她耳朵微红。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甚至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来说?,主动承认自己是一个同龄男生的妈妈,的确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没有不信。”她声音微弱。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信了,不然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早就和?他划清界限。
可若是让她说?出个具体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
看到他受伤,她会慌乱,看到他被罚,她会紧张。
看到他高兴,她也会高兴。
江会会不太懂男女感情,可她心里却清楚,这?是另外一种,高于男女之情的感情。
它凌驾于一切之上,是从心脏延展开的感情。
周宴礼恍惚了一下,他闷声闷气,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高姿态来:“你别想哄我?。”
想用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他骗好?怎么?可能。
“没有哄你,我?能感受到的。”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虽然说?很奇怪,可她的的确确存在?这?样的感觉,“我?的心跳,和?小礼的心跳,好像是连着的。”
周宴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大?,他的呼吸也同样停止了。
江会会这?番话换任何一个人来听,似乎都是破绽百出的,只能用来哄骗小孩的话。
可这?话在?周宴礼听来,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他本来就是她的小孩——
他坐的这?个地方是未来埋葬他妈妈的地方。
他每次受了委屈都会坐飞机回平江,和?她告状。
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晚上。周围种满了花,他坐一晚上能拔秃一半。
用不了多久,这?里的花又会被种满。他知道,是他爸让人种的。
他低头拔草,不肯说?话。
江会会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身边,这?会儿是真的开始哄他了。
轻声细语,温柔的语气像在?给他唱摇篮曲一样:“你上次不是说?,今天有战队赛吗,我?陪你一起去,我?这?次不乱跑,我?玩小猫跟着你,我?挂在?你身上保护你。”
她玩的那?个英雄叫悠米,角色形象是一只猫。她索性?就直接叫它小猫。
周宴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銥誮
?了,本来气已经消了,可他就是故意忍着,不理她。
江会会仍旧万分耐心,语气一次比一次温柔:“下次逃课,就算周晋为来了,我?也和?你一起出去。”
听到这?话,他终于有了反应。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认真真回答我?。”
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了,江会会松了口气,她点头,眼神果然认真起来:“你问。”
还以为他会问出什么?严肃的问题来。
安静几秒钟后,他问她:“如?果我?和?周晋为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啊?
她眼里短暂露出一些迷茫来。
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他:“我?不会游泳,可能会是第一个被淹死的。”
周宴礼笑出了声,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认真回答了。
这?下气是真的彻底消了。其实早就不气了,从她一言不发地跟在?自己身后时,他就已经不气了。
如?果他真的想甩开她,简直轻而易举。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异常安静,周宴礼一上车就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他打了一天的球,加上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再好的体力也被耗尽。
江会会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确认不发烧才?松开手?。
经历上次他感冒发烧之后,她总是格外在?意他的体温,生怕流感又在?他身上卷土重来一次-
因?为是周末,第二天可以睡个大?懒觉。
江满一身灰回来,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
江会会昨天熬夜学习了,现?在?才?醒,刚洗漱完出来,看他这?样,问他怎么?了。
他隐忍眼泪,不肯说?。一副受到惊吓与恐吓的模样。
江会会下意识就想到了周宴礼。
估计又被他揍了。
在?江满和?周宴礼之间,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周宴礼。所以对待弟弟的眼泪也假装视而不见?。
昨天因?为要给叶疏霆补课,所以回绝了方姨,刚好今天有时间,可以下去帮忙。
她一直在?存钱,如?果想走出这?里,没有钱是做不到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但她觉得时间长了,总能积少成多。
才?刚出去,就听见?楼下热闹的动静。
方姨嗑着瓜子,说?搬来了个帅小伙,那?个头那?长相,都能出道当明星了。
她问江会会:“就在?你家对门,你应该见?过了吧?”
江会会点头:“见?过了。”
方姨笑容暧昧;“听说?和?你同龄,也是你们学校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不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吗。你妈可得好好防着了,万一把你拐跑了怎么?办。”
江会会默不作声,换上工作服进了收银台。
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了。
“那?个小帅哥乖得很勒,早上还带满崽子去打了篮球,才?回来就被楼上的李婶叫去帮忙修电视,说?是高材生,肯定懂。”
刚好有顾客过来,拿了几袋薯片结账。
江会会拿着扫码枪全部扫完:“你好,一共二十九。”
对方递给她三张十块的纸钞,让她不用找了,她在?柜台上抽走了一根一块钱的棒棒糖。
江会会将钱抚平整,放进钱柜里。
她听着外面那?些阿姨们的聊天内容,周宴礼居然还会修电器?
刚在?心里对他刮目相看,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又亮。
消息全是周宴礼发来的。
——你认识附近的维修师傅吗?修电视的那?种。
——今天早上碰到个奶奶说?电视坏了,让我?帮她修。
——居然是特?么?黑白?电视。
——这?玩意儿我?真的只在?博物馆见?过。
难怪他去了这?么?久。
江会会沉吟片刻,和?方姨说?了一声:“方阿姨,我?突然有点事,可能要暂时离开一会。”
她又乖巧又懂事,是这?片儿的邻居看着长大?的。大?家对她格外包容,这?点小要求自然是点头同意:“快去吧,别耽误正事了。”
“谢谢方阿姨。”
她爬楼梯去了李奶奶家,果然看到了面对地上那?些零件两眼放空的周宴礼。
身子轻微佝偻,满脸皱纹的李奶奶则一脸期待地站在?旁边,等待他将电视修好。
老人家一个人住,孩子都在?外地务工,只有过年才?回来。这?是她唯一打发时间的消遣了。
也不怪周宴礼会露出这?副愧疚的神情。
老人家对他百分百信任,结果他把电视拆的零碎,别说?修了,他连还原都做不到。
这?会儿看到江会会简直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又瞥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师傅没来吗?”
“没叫。很贵的。”过来一趟得好几百,不然李奶奶也不会找周宴礼帮忙了。
“那?怎么?办。”他更?愧疚了。
实在?不行?他再去买一台。
“没事,我?看看。”
江会会走过来,卷了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和?小臂。
接过他手?里的工具,将零件大?致检查了一遍。
周宴礼站在?李奶奶旁边,两人像监工一样看着她。
江会会不管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修个东西也一样。
半个多小时才?全部弄完。她手?里全是脏污,让周宴礼插上试一下。
他半信半疑地过去插上,电视居然真的亮了。
“你还会修这?个?”他回过头,一脸震惊。
江会会在?洗手?间里洗手?,周宴礼靠着门框,垂眸看她洗手?。
“家里的东西总坏,爸爸不在?家,所以都是我?修。慢慢的就会了。”
“深藏不露啊。”
她听出了他的调侃。
用刚洗完的手?对着他挥了挥,水溅到他脸上。他微微偏头,笑她:“学坏了。”
她说?:“和?你学的。”
手?擦干之后,她走出洗手?间,让李奶奶以后有什么?要修的和?她说?就行?。
李奶奶笑容慈祥,和?他们道了谢,又从抽屉里拿出几袋饼干来。
“拿去吃。”
江会会没有拒绝:“谢谢奶奶。”
出去之后,周宴礼笑容吊儿郎当:“看不出来,你的嘴比我?的还甜。”
她纠正他:“这?叫礼貌。”
他点头:“是是是。”
江会会往楼下走,他也往楼下走。
江会会是要去店里帮忙,而他
“你不回家吗?”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他。
“回家?”他一脸生无可恋,“哪个家,那?个耗子窝?”
刚搬来的第一天还没发现?里面藏了那?么?多耗子,兴许是看到有陌生人来,还挺怕生。
结果第二天就熟悉了,开始大?摇大?摆的四处乱窜。
周宴礼早上刷牙的时候,亲眼看见?那?耗子从他脚边走出去。
他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恶心。
特?么?的买房子买了个米奇妙妙屋。
第二十八时间
晚上九点, 临睡觉前,江会会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怒骂声。
“靠。”
她听出了周宴礼的声音,也顾不上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出去?,却看到他蹲在楼梯那里抽烟, 后面的门开着。
她头发披散, 身上穿着睡衣, 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眼神发懵的看着他:“你”
周宴礼看到她出来?, 急忙掐了烟, 拼命用手驱散面前的烟雾:“你怎么出来?了?先进去?。”
他?不由分说把她推回?屋, 并将门关上。
直到烟雾完全消散, 江会会在门后试探性的询问他?:“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嗯。”他?扯着自己的衣领低头闻了闻,确认没有烟味才?松口。
他?就是实在烦躁的不行了才?出来?抽根烟,没想到江会会居然正好出来?了。
她将门打开, 头先探出来?,做贼一样的环顾四周:“怎么了?”
“没人?。”他?说。被?她这副模样逗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做完贼。”
她小?声嗫喏, 从门后出来?, 问他?怎么还不睡。
“本?来?准备睡的,又发现了一窝耗子。”他?眉头拧的死紧, “这房子到底是给人?住的还是给耗子住的?”
本?来?挺可怜的一件事,但?江会会莫名就是很想笑。她拼命忍着, 安慰他?:“你先凑合睡一晚,明天?去?楼下买点粘鼠板。”
“还要等明天??”他?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前十七年没吃过的苦全在这两个月内吃到了。
江会会想了想:“要不然你去?楼下租个小?单间?我?给你钱。”
周宴礼眉毛一挑:“你有钱?”
“有的。”江会会让他?等一下,她轻手轻脚回?了屋, 妈妈和江满都睡了,她怕吵醒他?们。
没多久, 她就抱着一个存钱罐出来?。
金色的小?猪存钱罐,个头不大,但?看着挺沉的。
这里面有她的全部积蓄,是她从初中就开始攒的,虽然面额都不大。但?全部加起来?也有一些了。
这些钱她从来?不动,哪怕是饿到没钱吃饭,她也没打过它的主意。
周宴礼有些意外:“怎么这会儿?就舍得拿出来?了?”
她低着头,伸手晃了晃,听里面的声儿?:“如果是给你花就还好。”
她声音细讷,虽然潜意识里接受了这个身份,可如果让她亲口说出来?,又会觉得十分难为?情。
毕竟哪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会主动去?承认自己有一个同龄的儿?子呢?
而且按照月份来?算,周宴礼甚至还比她大两个月。
周宴礼愣了一会儿?,见她要将存钱罐砸开。
他?伸手拦住:“行了,你存点钱也不容易,留着吧。”
周宴礼大咧咧坐在台阶上,长腿屈着,手臂则闲散地搭在上面,整个人?显得十分随意。
江会会蹲在他?旁边,柔顺的长发散在后背,齐刘海遮住额头,只露出带着婴儿?肥的下半张脸。
混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调的洗发水香味。
两人?的身形差异太?过悬殊,她被?衬托的瘦小?,眼神担忧:“可你总不能在外面坐一晚上吧,会感冒的。”
“周晋为?给我?那卡我?还留着呢。明天?我?去?银行取点,给你这里头装满。就算再买八个存钱罐也能一起给你装满了。”
她低着头说不用:“我?有手有脚,可以照顾好自己。”
周宴礼一听这话,咂摸出不对劲:“拐弯抹角骂我?残疾呢?”
“我?没有!”江会会没想到他?思维扩散的这么快,急忙解释。
周宴礼一见她这样,也不继续逗她了,唇角微挑,手按在她头顶揉了揉:“去?睡觉吧,也不早了。”
她被?他?揉的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等他?揉完之后默默用手理?顺:“那你呢?”
他?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我?也回?去?睡呗,出来?这么久,屋里那群耗子该担心我?了。”
也亏得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油嘴滑舌。
不过看他?这样,江会会也就放心了。
“那,晚安。”
平江市的夜晚格外安静,天?空被?月光洗涤成混沌的灰,空气里弥漫着冬夜的萧瑟。
烧瓷厂的老旧职工公寓内,不同的房间内,各自说着梦话-
周晋为?回?了帝都,这几天?都没有音信,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宴礼能理?解,他?家?里那些烂事儿?加起来?够他?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想别的。
自从上次在图书馆和叶疏霆碰到后,周宴礼对江会会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严防死守。
退一百步说,如果江会会真碰到一个真正意义上对她好的人?,哪怕对方不是周晋为?,他?也认了。
可这个叫什么叶舒婷的,他?那个眼神一看就不对劲。
江会会看不出来?,不代表同样是男人?的自己看不出来?。
想到自己之前还百般劝说她去?和他?交朋友,周宴礼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脑子他?妈进水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班里帮忙传话,说是叶疏霆为?了答谢她前天?帮自己补课,特地给她买的奶茶。
不等江会会开口回?绝,一旁睡觉的周宴礼二话不说,坐起身,把奶茶接过来?,插上吸管两口全喝完了。
他?把空杯子还回?去?,笑的不可一世,赤-裸裸的挑衅:“帮我?谢谢他?,挺好喝的。”
那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他?出去?后,周宴礼靠着椅背,目光一直放在窗外。直到那个欠揍的人?影出现在后面,他?比刚才?笑的还拽,甚至不忘冲他?竖个表达友好的中指。
叶疏霆暗暗咬牙,腮帮子都因为?忍耐怒火而绷紧了。
“不礼貌哦,小?礼。”旁边那道轻柔的女声提醒他?。
周宴礼一回?头,就看到江会会手里拿着试卷,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周宴礼和她解释:“中指在国际上的意义是你好,我?想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江会会半信半疑:“真的?”
她似乎不相信他?对别人?会这么友好。
“真的。”周宴礼就是在欺负她什么也不懂,在那儿?信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口胡诌,“一根中指代表友好,两根代表双倍友好。”
是吗?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半信半疑——
运动会的报名要截至了,占彤在班上做了最后一遍统计。
她和别人?说话态度强硬,洪亮的大嗓门,来?到周宴礼这儿?就成了小?鸟依人?的夹子音。
“周宴礼同学要不要报一个?”
周宴礼头也没抬,靠坐椅背,长腿伸直,踩着前桌椅子下的那条横杠,正低头玩游戏:“随便。”
“那报什么?跳高?和五千米都空着。”
他?敷衍:“都行。”
“跳高?吧,周宴礼同学个子高?,有优势。”
“昂。”
“五千米好像也行,你腿这么长,跑步肯定也比别人?也跑得快。”
“行。”他?眉头一皱,“靠,看不到后面有人??老子都给你打信号标点了。”
占彤见他?和手机说话的字数都比自己说的多,嘴一撇,哼了一声,又去?问江会会:“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参加竞赛?”
江会会正在修改上次的错题:“嗯,应该要在那边待上一周。”
周宴礼这会儿?也不敷衍了,主动过来?问她:“什么竞赛?”
占彤还记着他?刚才?敷衍自己的仇,阴阳怪气:“玩你的游戏去?。”
“不玩了,一群傻逼。”他?把手机锁屏,随手把桌面上一扔,问江会会,“什么竞赛?”
“数学竞赛,每个学校五个名额,班主任让我?去?。”
竞赛?
他?是听说过他?爸妈是因为?竞赛结缘,但?那都是明年的事儿?了,所以应该不是这次。
“要去?一周?”
江会会点头:“考前学校会单独补课,所以会多待几天?。”
周宴礼问她:“住哪?”
江会会被?问住:“应该是学校安排的宿舍吧。”
他?皱眉,眉宇间流露担忧:“住得惯吗。”
“应该不会很差。”
占彤看着二人?,自己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她抿抿唇,失落地离开了。
周宴礼还是不放心:“你要是住不惯就给我?打电话,我?去?附近酒店给你开个房。”
江会会回?绝他?:“不用这么麻烦的。而且是去?外省,不在平江。一周后就回?来?了。”
周宴礼没有说话,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为?周宴礼这段时间成日里的耳提面命,让她多硬气一点,面对不喜欢的人?或事要学会拒绝。
也要适当?的多认识些新朋友,不要总把自己缩在谁都没办法进来?的小?角落。
虽然对江会会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但?她还是在努力改变。
每天?回?到家?都会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想让自己看上去?活泼一些。
从前就连妈妈也总说,她身上没有青春期少女该有的活力。
整天?闷声闷气的,看着就死气沉沉。
她反复上扬嘴角,直到整张脸都酸了,她才?伸手揉了揉脸颊。
好难哦。
临近过年的缘故,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年货,整栋楼到处洋溢着油烟的气息。
老小?区隔音差,一到饭点必定全是吆喝声。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乒哩乓啷的争吵。
“一天?天?只知道玩游戏,作业写了没?我?看你别读书了,去?楼下帮你刘叔叔收废品算了。还不死过来?吃饭?”
“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离婚是吗?好,离啊!”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做什么,不怕被?人?笑话?”
“人?来?就行了,还提什么东西啊。快进来?快进来?。”
这几乎是小?区里每天?必不可少的日常了,江会会早就习惯。
妈妈也在准备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炸物。
炸肉丸和炸藕盒。
刚出锅的,还在冒热气。妈妈单独装了一碗,喊江会会的名字,让她给周宴礼送过去?。
妈妈对周宴礼有种找不到原因的喜欢,虽然他?在妈妈面前装的还算懂事,可是这栋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懂事的孩子了。
但?妈妈对他?就是格外偏爱,这种偏爱都快盖过江满了。
“那孩子一个人?住,过个年也不知道他?家?人?能不能在他?身边。你把这些给他?送过去?。”
江会会点点头,端着那碗炸物,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小?声问妈妈:“如果他?家?人?没来?的话可以让他?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吗?”
她沉闷内向的性子,还从未邀请过谁,更别说主动了。
妈妈似乎察觉出什么,抬眸看着她。
江会会急忙解释说:“因为?他?是我?的同学,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觉得他?挺挺可怜的。”
妈妈叹气:“是挺可怜的。”
具体可怜在哪,妈妈也不知道。每次问起他?父母,他?都低下头,不说话。
妈妈从他?的沉默中判断出他?双亲不在了,心一软,点头说:“那你去?和他?说说,如果他?不嫌弃的话,就让他?来?我?们家?一起过年。正好你爸和盈盈也要回?来?了。”
她再次点头,不敢表现出太?开心,怕被?妈妈看出端倪。
端着碗离开厨房前,她看到案板上的那碗蒸排骨。是妈妈单独给江满开的小?灶,他?最近生?病了,支气管炎,在医院住了几天?。
江会会沉默片刻,偷偷用筷子夹了几块肉最多的到碗里。
周宴礼买了老鼠药粘鼠板捕鼠夹,最后还找了专门抓老鼠的人?。
结果那几个人?居然直接带了几只猫过来?。
在他?家?折腾了一整天?,老鼠是全部消灭了。里面的家?具也快被?一起消灭了。
被?猫爪抓烂的沙发,全是划痕的桌椅,甚至连他?的衣服也有几件遭了殃。一股猫尿的骚味。
江会会来?的时候他?正在收拾屋子。
热到衣服都脱了,身上只穿了件T恤,袖子卷到肩上。
刚忙完体力活,肌肉都是紧绷的,线条劲韧,盘旋着微凸的筋脉。
听到开门声,他?过去?把门打开。
就看到门外探进来?一颗圆圆的脑袋。她是十分典型的圆头,梳高?马尾时后脑勺饱满,一双剪水瞳带着好奇的光:“你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他?把门打开:“我?收拾屋子呢,被?那几只猫弄得乱七八糟。”
江会会端着碗进来?,她想起来?,上午好像的确一直听到有猫叫,她还以为?是楼下的流浪猫。
她把碗放在桌上,让他?先吃饭,吃完了再收拾。
周宴礼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把肩膀上的袖子撸下来?。
江会会拿着筷子,学着刚才?自己对着镜子练习的笑容,冲他?笑了笑。
周宴礼脚步顿住:“怎么了?”
她愣住:“什么?”
“怎么突然做起鬼脸了。”他?笑着坐过来?,“碰到高?兴的事儿?了?”
“”
江会会默默收了笑,“吃饭吧。”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做的?”
她摇头:“我?妈妈做的。是为?年夜饭准备的。”
周宴礼恍惚了一下,时间过得还挺快,居然要过年了。
江会会说:“妈妈答应让你去?家?里一起过年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周宴礼咬了一口排骨,问她:“什么都行?”
江会会有点为?难:“太?复杂的我?不会做。”
周宴礼就随便报了几样。
刚好江会会都会,她点了点头,让他?慢慢吃。她则起身去?给他?收拾屋子去?了。
他?已经收拾过一轮了,一个小?时前洗过澡,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扔在脏衣篮里,准备待会儿?忙完了再洗个澡,然后和身上这身一起洗了。
江会会看到了,走过去?正要将衣服翻出来?。
他?似想到什么,猛地冲过去?:“干干嘛?”
江会会被?他?这个反应弄懵:“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
“不用。”他?语气生?硬又干巴地拒绝,又将衣服塞了回?去?,“我?自己洗就行。”
他?突然觉得头有点疼,按了按太?阳穴。
似乎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江会会是同龄,哪怕他?们是母子,必要的距离还是得保持一下的——
班主任打电话找江会会要了信息,因为?竞赛的事情需要买票和安排住宿。
妈妈给了她两张五十的纸钞,里面是她这几天?的生?活费。
车费的话,学校那边是会报销的。
因为?竞赛赢了有奖金,对高?考也有一定的加成,所以妈妈还算是比较支持她。让她这几天?也不用帮忙做家?务了,楼下方姨那个收银的活儿?她也给推了。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学习,争取拿个好名次,知道吗?”
江会会看着手里那两张崭新的纸钞,点了点头:“嗯。”
竞赛的时间刚好和运动会撞上,所以不用担心学习进度会落下。
因为?最近流感肆虐的原因,周五学校提前半天?放了假,下午会让人?来?做个全面的消毒。
周宴礼翘了上午的课,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估计不是去?打篮球就是去?网吧打游戏。
江会会忧心忡忡,他?继续这样下去?,高?考怎么办。
走着走着,路就被?拦住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冰清玉洁的小?白花吗?”
江会会抬起头,面前走过来?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女生?,她们穿着短裙和光腿神器,再配上一双雪地靴。
发型则是统一的大波浪。
这是之前总在学校外面拦她的女生?。
她低下头,手不安地攥着书包背带,想绕过她们离开。
可下一秒,再次被?挡住去?路。
这个点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看到一个学生?打扮的乖乖女被?一群女混混挡住去?路。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霸凌。
也有路人?想过要不要上前帮忙,最后纠结一通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平江总共就这么点大,别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去?了。
于是大家?都对这边的场景视而不见。
“这么久没翻你书包了,今天?总该有钱了吧?”其中一个粉色挑染的波浪卷嘴里嚼着泡泡糖,走过来?拉她的书包拉链。
江会会朝后退了一步,远离她:“我?没有钱。”
她的手落了个空,冷笑一声:“还敢躲了?”
她恼羞成怒,伸手一下一下往她肩膀上戳:“小?贱货,是不是太?久没来?找你,所以忘了姐姐们了?嗯?”
后面那群人?纷纷笑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全是捉弄的嘲讽。
江会会一边怕到浑身颤抖,一边又不停的回?想周宴礼总和她说的话。
“你一直忍受,她们就只会得寸进尺。你要反抗知道吗。如果打不赢,你就抓着其中一个死命的揍,揍到她叫爷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打人?她不会,可是
那人?的手还在往她肩上戳:“嗯?小?贱货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怕到尿裤子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声。
人?的性格是没办法一朝一夕改变的,正如昨天?软弱的人?不可能第二天?就变得勇敢。
但?人?总得逐渐成长,总要慢慢成长的。
就像周宴礼说的那样,只有学会反抗了,她们才?不会一直欺负她。
要反抗,要反抗
她的手在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咬到嘴唇开始发白。
她闭上眼睛,紧张到深呼吸,最后狠狠将她推开。
“你们如果继续来?找我?的话,我?会报警的!”
她竭力按耐住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她全部的力气了。
对方被?推的踉跄,差点摔倒。此时满是怒意,冲上来?就甩她一个耳光。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顿住了。
江会会身后不过十米的距离,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眉眼熟悉。
之前见过的,徒手把她扔过一次。他?那超强臂力拎她简直像拎小?鸡仔一样毫不费力。
此时对方身上唯一还有学生?特征的大概就是嫌麻烦系在腰上的校服外套。
头发又剪回?短寸了,挺不好惹的一张脸,嘴里叼着棒棒糖,下颚微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和狠戾。
好像只要她们敢还一下手,他?就能让她们集体去?见上帝。
久远的恐惧让她们歇了气焰,最后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离开。
她们走后,江会会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
她刚刚居然把那些总是欺负她的女生?赶跑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浮的口哨声,周宴礼吊儿?郎当?的过来?:“可以嘛,刚才?挺帅。”
江会会眼里还压着匪夷所思,她张了张嘴,手往前面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们被?我?赶跑了。”
像在通知,又像在炫耀。
“这不是可以办到吗。以后再被?欺负了,就像今天?这样,知道吗?”周宴礼按着她的头顶,笑着揉了揉,“不管你的能力能不能赶跑她们,但?有这样的勇气就是最好的开始。”
对,最好的开始。
她头发被?揉的乱糟糟,她也没有心思去?理?顺,仍旧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了如噩梦一般的霸凌,并反抗了她们。
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她希望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可现实总是与梦境相反。
她软弱可欺,面对霸凌,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顺从和妥协。
可是今天?,现在。
梦境居然不可思议的成真了。
第二十九时间
江会会提前收拾好了东西, 是这七天需要用到的一些日用品还有衣服。
周宴礼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平安符,让她带上:“我听那些人说,这玩意?儿保平安的?,也不知道灵不灵。”
符咒很?小一个, 像是黄纸折的?, 可又比纸要硬上一些。
放在她掌心, 甚至还没有三分之一大。
江会会说:“我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打仗, 要平安符干嘛?”
嘴上这么说, 却还是乖乖地将它挂在了书包的?拉链上。
周宴礼双手揣兜, 往门上一靠, 站没站相,轻描淡写道:“带上呗,有总比没有好。”
虽然只去一周, 但江会会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周宴礼。沉吟了好久,她轻声嘱咐他:“你不要打架, 这几天听话点?。”
周宴礼耸了耸肩, 表情无辜:“我都多久没揍过人了。”
前天在球场那次不算。
那个傻逼不光球打的?臭, 嘴也臭。周宴礼忍不了,篮球照着他脸上砸, 直接过去将人按在地上揍了一通。
后来那人再去篮球场的?时候都躲着他,生怕再碰上。
当然, 这件事江会会不知道,他也没敢让她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江会会的?手机来了消息。
是群消息, 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
洗衣机有个甩干功能,周宴礼不知道怎么用。
虽然这玩意?儿是当下最新款, 也是最贵的?,可这是二十年前,对?他来说就是崭新的?老古董。
他艾特周晋为:“这玩意?儿怎么用?”
周晋为退群之后没几天又被周宴礼重?新拉进来。
这次他也懒得再管,也可能压根就没注意?到?。
江会会没见他在群里出现过。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爱莫能助。她家里的?洗衣机是最基础的?款,没有甩干功能,洗完之后得用手拧干。所以?她也不知道他这个该怎么用。
房间内的?灯是关着的?,害怕被妈妈发现自己在玩手机,江会会只敢躲在被子里。
呼出来的?热气很?快就让冰凉的?手机屏幕蒙上一层雾气,她用手背轻轻擦拭,雾气又凝结成了水珠。
屏幕内多出一条信息:“左边,按两下。”
“哦,然后呢。”
这次又是很?长时间的?沉寂。
——等着。
周宴礼发了条语音,江会会不小心点?开,忘了开听筒模式。
周宴礼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来,烦躁又不爽:“多说几个字能要你的?命?”
江会会手忙脚乱去捂手机,生怕被妈妈听到?。
可还是晚了,妈妈站在外?面敲门,语气不满:“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她结结巴巴的?撒谎:“有有一道题我不会做,问了一下我们班长。”
听到?是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妈妈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提醒她:“早点?休息,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
“嗯。”她刚从被子里出来,有点?鼻音,声音糯糯的?,“知道了妈妈。”
回完这句话,她屏息等着,直到?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她才按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等她再次将头?缩回被子里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错按了语音功能。
那一条六十秒的?语音已经?发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犹豫地将它点?开,里面传来自己慌乱磕巴的?声音:“有有一道题我不会做,问了一下我们班长。”
她顿时觉得自己脸颊燥热无比,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整张脸涨得通红。
偏偏是撒谎的?这句话被录了进去。
或许是怕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引发第二轮猜忌,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发信息。
直到?江会会将沉默打破。
——不好意?思?呀,我刚才不小心按到?了。
后面还配了一个流泪的?小表情。
周宴礼的?消息发过来,哪怕隔着文字也能感受到?他的?调侃。
——哟,小会会还学会撒谎了。
江会会默不作声,在心里埋怨他笑话自己。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这次不是群消息,而是周晋为私发给她的?。
【周晋为:明天要去苏河?】
江会会心中疑惑,他怎么知道?
【江会会:嗯,要去那边待一周。】
他也没有继续多问。
【周晋为:考试顺利。】
江会会将这四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回了一个礼貌客气的?“谢谢”
话题点?到?为止。
周晋为带给江会会的?第一感觉就是难以?琢磨。
有时候觉得他离得很?近,有时候又觉得他很?远。
大约是性格原因,比起?“疏离”,更像是“防备”
他对?所有人,都存在一种拒之千里的?“防备”和“戒心”——
早上去了统一的?地方?集合,六点?就出发。为了送她,周宴礼甚至还专门定了好几个闹钟。就怕叫不醒自己。
上车之后,他懒懒散散地靠着站牌冲她招手,哈欠不断。
江会会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睡的?,或者,压根就没睡?
六点?的?平江天色还没大亮,整个城市处在沉睡阶段。
乘坐大巴车去苏河,大概五个多小时的?车程。
住宿条件比较一般,听说之前是租给来这里写生的?学生的?。
每人一个小单间,洗手间和浴室是公共的?。
一起?过来的?除了江会会,还有两男两女。和她不是一个班,平时也没说过话。
江会会原先还很?胆怯,上课吃饭都是独自一个人。直到?她们主动过来询问她,今天那道测试卷最后一道大题该怎么写。
江会会愣了好一会儿,没想过她们会和自己搭话,有些受宠若惊。
她低头?,轻言慢语的?将那道题讲了一遍。
解题过程很?细致,没有丝毫不耐烦,对?于她们中途提出的?一些困惑,她也一一为她们解答了。
江会会的?性格很?温和,可以?说是没什么脾气。
像是站在深山老林里,看?着慢慢流过的?溪水,经?过你脚边,冬日带温,夏日透凉。
堵塞了一晚上的?难题终于解开,她们笑着和她道谢:“之前看?你总是独来独往,还以?为你很?不好相处。”
江会会有些局促地握着笔,呼吸因为紧张而逐渐变得沉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次吃饭我们可以?叫你一起?吗?正好三个人,可以?多点?一些菜。”
“可可以?的?!”她认真地点?头?。
心里时刻记着周宴礼的?话,竖中指是表达友好。
她跃跃欲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勇气。
算了,下次吧——
前面几天都挺好的?,虽然有些不适应外?地生活,但白天的?繁忙可以?让她忘记这一切。
等到?了第四天,江会会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开始绷紧了。
那种压力是无形的?,她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胸前,让她喘不上气。
其?他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去走廊的?公用座机那儿给家里打电话,哭诉一大堆,这边压力太大,想回去了。
在来之前手机就被提前收走,公用座机成了唯一能和外?界联络的?工具。
江会会也想像她们那样给家里人打电话,可妈妈
算了,妈妈肯定会说她娇气,一点?苦也吃不了。
爸爸就更不用说了,他是煤矿工人,一个月就有二十九天都待在地底下。
江会会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莫名的?心很?慌,肚子也一直在咕噜作响,下午去的?晚,错过了饭点?,到?现在为止还什么都没吃。
人到?了晚上,所有负面情绪都会被不断放大。江会会侧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她为数不多的?出远门经?历中,这次是压力最大,也是最紧张的?一次。
因为压力大,因为紧张,所以?显得尤为无助。
她默默闭上眼,反复催眠自己赶快睡着。可越是心理?暗示,失眠就来的?愈发汹涌。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很?想哭。
外?面不知道是谁在敲窗户。
她愣了一下,目光放在窗帘上。
米杏色的?窗帘,被外?面的?月光映照,微微透视。她甚至能看?见站在外?面的?两个人影。
这里是在偏僻的?郊区,这么晚了
难不成是小偷?
所有的?情绪都被铺天而来的?恐惧取代,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怕惊扰到?外?面的?人。
正当她的?手碰到?房门的?插销时,并不隔音的?窗户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江会会?”
她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犹豫地走过去,将窗帘拉开,终于看?清站在外?面的?两个人。
是周宴礼和周晋为。
她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有一种前所未来的?踏实和心安:“你们怎么来了?”
周宴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窗户。
江会会看?懂了,将窗户拉开。
外?面的?冷风渗进来,她缩了缩脖子,又问了一遍:“你们怎么来了?”
周宴礼让她先去穿件外?套,别冻着了。
“想你了呗,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吃的?。”他回答的?是她刚才的?话,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江会会穿好外?套,等她再过来的?时候,周宴礼将手里的?炒饭从窗户外?递进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这破逼地方?,又是山又是田,我还以?为自己进了深山老林。”
江会会抿唇:“周宴礼。”
他立马会意?,听话的?点?头?:“行,不骂了。”
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周晋为:“你怎么也来了?”
他淡声:“顺便过来看?看?。”
“顺便?”周宴礼低声嗤笑,不留情面的?拆穿他,“是谁今天早上刚回平江,就死皮赖脸跟着我。”
周晋为眉头?微皱:“谁跟着谁?”
如果不是他,周宴礼恐怕还得火车转大巴,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
他们俩好像总是不太对?付,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可身上的?傲慢却完全一致。
以?至于每次碰到?,难免争锋相对?。
无助不安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得到?消散,那碗饭江会会只吃了一半,太多了,她吃不下。
心脏被填满,胃也被填满。
周晋为递给她一瓶水:“明天几点?上课?”
递给她之前甚至还贴心地拧开了。
江会会喝了一口:“九点?。”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和:“有什么不会的?题吗?”
江会会面露难色:“有一题,老师讲的?不是很?仔细,我我没太听懂。”
他说:“我看?看?。”
江会会回到?床边,从一旁的?书包里抽出试卷。
晚上的?郊区格外?安静,连路边的?狗都睡了。隔着一张窗户,周晋为声音平缓,他讲题和他说话一样,都很?简洁。
但是简单扼要,重?点?一处不落。
江会会听的?格外?认真,觉得他很?适合去当老师。
又想到?他的?性格,还是算了。
他恐怕会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那些学生。
周宴礼也识趣的?没有打扰,自己站在旁边玩游戏。
中途周晋为的?手机响了几次,他没太在意?。直到?愈发频繁,很?难再忽视。他让江会会稍等一下。
将手机从外?套口袋取出,看?清数条短信提醒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宴礼:“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后者此时正沉浸在抽奖抽不中的?暴躁中:“我特么吭都没吭一声,还不够安静?”
周晋为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他,上面是数十条游戏充值成功的?消费提醒。
周宴礼表情无辜:“没办法,谁让它一直抽不中。”
周晋为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的?卡给他就是一个错误。
他板着一张脸将手机关机,这才断绝了一切烦人的?消息提醒。
十分钟后,江会会收好试卷,略带担忧的?问他们:“那你们住哪?”
周宴礼说:“附近有个小酒店,先去那里凑合几天。”
“几天?”江会会抿唇,有些不高?兴,“你又逃课。”
“没逃。”他说,“这不是运动会吗,我和班主任请假了,说我去乡下看?我妈。”
这个理?由倒是没撒谎。
江会会欲言又止的?纠结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还是冲周宴礼勾了勾手,说有话要和他说。
与?此同时,她又稍显局促地看?向旁边的?周晋为。
后者看?懂了她不想让他听到?,十分配合的?走远。
这种特殊待遇显然对?周宴礼来说十分受用,舌尖在脸颊处顶了顶,低低的?笑出了声儿:“什么话啊,还要偷偷和我说?”
江会会凑到?他耳旁,手放在嘴边,虚虚掩着。
声音放的?很?轻,有几分少女的?羞涩和难为情。
像是在分享,又像是在邀功求夸奖:“我这几天交到?了两个新朋友。”
周宴礼眉梢一挑,语气十分浮夸:“这么厉害,都能自己交新朋友了。”
虽然浮夸,但她还是被夸的?很?高?兴。唇角抿出一道高?兴的?弧度来。
但因为有前车之鉴,周宴礼不得不防着,问她:“男的?女的??”
“女生,是我们学校的?。人很?好,还帮我打饭。”
他松了口气:“改天也带出来让我见见。”
江会会有些扭捏:“但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万一是我一厢情愿呢。”
“这玩意?儿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多唠两回就能成朋友了。”周宴礼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几盒巧克力还有一排养乐多。这是他在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待会和你那两个朋友分一分。这是交朋友的?人情世故,知道吗?”
她伸手接过,点?了点?头?,听进去了。
又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不安的?催促道,“你们快回去吧,待会好像有雨。”
“行,你也早点?睡。”周宴礼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小到?只够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他眉头?拧到?一块去,“住得惯吗,跟他妈牢房一样。不行我去酒店再给你开间房?”
江会会摇头?:“住得惯。而且是封闭式的?,竞赛之前不能出去。”
周宴礼在心里骂了句,什么狗屁规矩。
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打扰她,“行了,去休息吧,晚安。”
江会会点?点?头?,站在窗边看?着他们走远。
黑夜中,他们二人的?身形极为相似,连身高?都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周身的?气质。
一个肆意?张扬,一个沉稳内敛。
周晋为看?他们说了那么久的?悄悄话,沉默了一路,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他:“刚才说什么了?”
周宴礼低“呵”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探究欲。”
他吊儿郎当:“但我不想说。”
周晋为:“”-
周宴礼拿给自己的?养乐多和巧克力被江会会分成了三份,在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也一并带了去。
那两个女生和她道谢,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吃上这个,都有些喜出望外?,问她是在哪儿买的?。
江会会含糊其?辞,说是她家里人来看?她的?时候给她带的?。
她们顿时露出羡慕的?神情:“你家人对?你可真好,我让我爸来他还不肯,嫌远,路不好走。”
听到?她们的?话,明明巧克力还没吃,但她莫名觉得那股甜味在嗓子眼化开。
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嗯,是很?好。”
之后的?几天,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
给她带宵夜,顺便给她补课。
周晋为看?着试卷上的?错题,发现她全部错在同一个地方?:“其?实你的?解题思?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对?自己不自信,有些畏首畏尾。”
周晋为将笔帽合上:“江会会。”
她还在思?考他刚才的?话,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愣了下:“嗯?”
他眼神认真,告诉她:“没什么好怕的?,就当是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失败了也没关系。”
没关系吗?
像是从她发愣的?神情中看?出她当下所想。周晋为唇角放松,冲她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笑来:“没关系,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
他是偏冷淡的?长相,尤其?是他的?眉眼,看?人时总带着一种轻描淡写的?睥睨。
这种睥睨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是自己的?错觉吗,她在他眼里看?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江会会的?心脏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冷空气侵入她的?口腔,她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随即低下头?,有些窘迫地不敢和他对?视。
周晋为唇角微挑,眼底也是不动声色的?淡淡笑意?。
“考试顺利。”
这四个字,温和的?像是四月季节里的?微风,留了下来。
江会会握着笔站在窗边,直到?人都走远了,她还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没关系。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
这是周晋为刚才的?原话。
她低下头?,眼神有些茫然。
明明没有运动,为什么心脏跳的?这么快?-
次日一早,江会会和其?他学生一起?乘坐大巴前往考试地点?。
中午十一点?开始,下午三点?结束。
那些参加竞赛的?学生里有不少是苏河本地的?。
他们的?家长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都是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之类的?长辈。
所以?周宴礼和周晋为这两个高?中生就显得尤为突兀。
周宴礼不安地走来走去,像是一个为孩子操碎心的?家长,嘴里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她应该没有忘记带笔吧。万一考到?一半睡着了怎么办?靠,昨天晚上不应该去找她的?。”
周晋为被他吵的?有些烦躁:“你以?为她是你?”
周宴礼罕见地没有和他顶嘴。
也是,江会会不是他,应该不会犯这种蠢到?没边儿的?错误。
周晋为虽然不像周宴礼那样紧张到?抖腿,但他也是频频低头?看?腕表,算时间。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宴礼和其?他家长一样走到?伸缩门前。
他个子高?,也不用像别人那样踮着脚仰着脖子往里看?。
此时双手揣兜,微抬下颚,目光在人流中找寻那道瘦小纤细的?身影。
随着里面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肉眼可见的?变得冷清了。
周宴礼刚才还能装出无动于衷的?淡定来,这会彻底绷不住,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她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是考砸了躲在里面哭吧?
靠,越想就越慌。
周宴礼去和保安商量,放他进去找个人。
保安态度强硬,非校内人员不能进去。
先礼后兵,讲道理?没用,只能动粗了。
看?出了他想硬闯,周晋为皱眉过来拦他:“你能不能理?智点??”
他甩开他的?手,眼里满是不爽:“江会会都哭成这样了,你倒是够理?智的?。”
他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幻想认定成了现实。
周晋为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门后的?操场。
“谁说她哭了。”
周宴礼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江会会今天穿了件粉色的?针织连衣裙,外?面是浅杏色的?娃娃领针织衫,围巾只绕了一圈,一半垂在胸前,一半则在身后。
长发散着,齐刘海也放了下来。
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在外?面等她,她是一路跑过来的?,书包滑到?小臂,她也顾不上将它重?新背好。围巾和柔软的?发丝被吹出风的?形状来。
迫不及待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此刻阳光都格外?偏爱她,在她身上投下浅金色柔和的?光。
洋溢着蓬勃的?生命力,是重?新用爱灌溉长出的?花。
气喘吁吁的?来到?他们面前,杏眼弯成月牙状,像是一汪清澈的?海,里面装满了喜悦和一点?跃跃欲试的?炫耀,气都没喘顺:“我和老师对?了答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只错了三道题。”
周晋为抿唇,轻微上扬:“很?厉害。”
江会会的?脸红扑扑的?,一半是累的?,一半是风吹的?。
她像是独自打了一场胜仗。在陌生的?场景下,不安的?情愫催生。
可是当她走出考场,看?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二人。
所有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和别人分享喜悦的?心情,是她漫长的?十七年人生中,第一次体会。
周宴礼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江会会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比刚才更红了,让他小点?声音,眼神闪躲地瞥了瞥四周,唯恐被别人听见。
周晋为将江会会肩上的?书包接过来:“去吃饭吧,饿了吗?”
江会会点?头?:“有点?。”
吃饭的?地点?是周宴礼选的?,这次同样也是一家路边的?烧烤摊。
旁边就是海,甚至还能看?见隐在浪花之中的?灯塔。
风景不错,只是
周晋为嫌弃地看?了眼四周,迟迟不肯坐下。
周宴礼阴阳怪气道:“大少爷,您就当体验下我们穷苦老百姓的?日常成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毫无信服力。从小出行都是私家车和私人飞机接送。
做为唯一一个真正算得上穷苦的?人,江会会接过老板递来的?菜单,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周宴礼看?到?旁边有啤酒,说来一扎吧,就当提前庆祝了。
同时拒绝的?有两个人。
周晋为知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差,半杯倒。
江会会则是觉得,未成年还是不要喝酒。
拒绝无效,周宴礼已经?让老板拿了一箱过来。
齐刷刷开了三瓶,一人递给他们一瓶:“反正这酒的?度数也挺低。”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去给江会会倒,问她:“以?前喝过酒吗?”
她看?着面前那杯带着绵密气泡的?液体,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当体会一回了。”周宴礼豪爽地举起?酒杯,“来,碰一个。”
江会会跃跃欲试地举起?酒杯,周晋为虽然眸色深黑,却也还是一同举了起?来。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
十分钟后,周宴礼和江会会,一个在左边吐,一个在右边吐。
周晋为黑着一张脸,在中间伺候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醉鬼。
“”
第三十时间
那顿饭喝倒了两个人?, 周晋为将他们一起弄回酒店。
周宴礼还好?,他平时闹腾,喝醉后反倒老实了。
江会会完全相反,一直试图往海里冲, 周晋为安顿她多花费了些力气, 甚至还被她?咬了几口。
他做事做全, “伺候”他们睡下后,中途出去为江会会善后。
随便找了个人?, 让对方充当江会会的母亲, 给带队老师打了一通电话, 说她?提前回家了。
江会会这种深受各科老师喜爱的乖乖女, 是?引不起任何猜忌的。所以这事儿很快就揭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江会会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难受。
周晋为?早就订好?了票, 回平江的机票,等他们醒了就可以出发?。
周宴礼的酒醒的比她?早, 甚至还偷摸翻进她?训练的地方把?她?的行李箱给弄出来了。
“差点让里面的狗当成小?偷追着撵。”
他们是?中午落地, 又搭乘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回的家。
亲自将他们送到地方。
下了车后, 江会会站在小?区楼下冲周晋为?招手,周宴礼则敷衍地举着手摆了摆, 另一只手还揣在裤兜里。
周晋为?最?厌烦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散漫态度。
不想多看,合上车窗, 通知司机:“走吧。”
刚到家,妈妈就问她?的成绩。
江会会说成绩还没出。妈妈问她?考完之后感觉怎么样。
她?从来不敢把?事情说的太绝对,模棱两可的说:“应该还行。”
妈妈皱着眉:“什么应该还行,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真是?遗传也?不知道遗传好?点, 和你那个窝囊老爹一模一样。”
然后江会会就不说话了。妈妈每次都说她?像爸爸,所以活该窝囊一辈子。
江满更像她?,长大之后不会被欺负。
江满听?到了,从房间伸出一个脑袋来,冲她?扮鬼脸,学着妈妈的语气骂她?:“窝囊废。”
江会会视而不见,回了房。
她?将行李箱里的东西取出来,重新挂回衣柜里,又将房间打扫了一遍。
妈妈走后,江满在外面敲她?的房门?,说饿了,让她?做饭去。
江会会还有功课要做,拒绝了他:“厨房应该还有剩饭,你加两个鸡蛋炒一下。”
江满开始踹她?的门?,耀武扬威的吩咐:“我懒得?做,你滚出来给我做!”
如果在平时,江会会可能?已经?妥协出去了。
但现在她?总会想起周宴礼总和她?说的那句:你一直逆来顺受,就会一直被欺负。
周宴礼说的话,她?总是?记得?格外清楚。
踹门?声越来越大,哪怕捂着耳朵也?没用。她?深呼一口气,过?去将门?打开。
江满在门?外趾高气扬:“我让你给我做饭,你个死蘑菇头死哑巴死结巴。”
江会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对姐姐尊敬一点!”
江满被那一下整懵了,站在原地不动弹,骂人?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
江会会自己也?懵了。
她?迅速把?房门?关上,靠着门?蹲下,心脏和手和颤抖不停。
低头看着自己宛如得?了帕金森一样的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感觉像是?被周宴礼给传染了,甚至连那一瞬间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他。
后知后觉的恐惧传遍全身,她?低下头,整张脸全埋进臂弯。
怎么办怎么办,江满肯定会和妈妈告状,他会不会继续踹门?,他该不会闯进来吧。
这门?也?不结实,估计只够他再踹几脚了。
她?回过?头,眼神担忧地看了眼身后的房门?。
刚才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可是?门?外迟迟没有她?想象的动静传来,等她?犹豫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偷偷往外看时。
发?现江满居然在厨房做饭。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外面有人?敲门?,敲了几下就停了。江会会过?去将门?打开。
门?后站着的是?周宴礼。她?一愣:“你怎么来了?”
他双手揣兜,耸了耸肩:“听?到声儿就来了。”
他估计洗了澡,身上的衣服换了,外套敞着,里面的卫衣是?一串英文?。
身上那股不可一世的纨绔气质真的很难压住,哪怕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衣服,都让人?下意识退避三舍。
其中自然也?包括江满。
他刚刚挨了姐姐的打,现在又碰到周宴礼,吓到双腿打颤:“你也?你也?要打我?”
“放心,今天先不揍你。”他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大咧咧地坐下,让他给自己拿瓶水。
听?到他说不打自己,江满也?没太放心,总感觉他在骗自己。
他结结巴巴:“喝喝什么?”
“有什么?”
“哇哈哈,优乐美,养乐多”
怎么都特么是?小?孩喝的玩意儿。
周宴礼让他给自己拿一瓶大人?喝的。
江满一脸疑惑:“什么是?大人?喝的?”
一分?钟后,周宴礼的手边放着一瓶可乐。
不光江满,连江会会的眼神都带着质疑。
周宴礼又开始信口胡诌了:“带汽儿的都是?大人?喝的。”
江会会知道他在嘴硬。
他分?明是?喝不了酒,只能?喝这个。
第二天去学校,江会会和周宴礼讲了昨天的事。
周宴礼一个肩膀挂两个书包,他一个,江会会一个。
单手抓握吊环,让江会会拉着他的胳膊。
上学上班高峰期人?很多,车厢都快被挤成沙丁鱼罐头了。难免有人?浑水摸鱼。
但凡有人?靠近江会会,都会被周宴礼那个充满戾气的眼神吓退。
什么逼玩意儿,也?敢性骚扰。
敢碰一下他能?把?他揍到下辈子大小?便失禁。
他的这些举动江会会丝毫没注意,只觉得?最?近挨着她?挤来挤去的人?好?像变少了。
“我不是?说了吗,让他老实就是?一巴掌的事儿。他就是?个窝里横,你以后就像现在这样,他不听?话你就揍,揍不赢就叫我,我去揍。多来几次就老实了。”
江会会居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来了教室,他笑着和物理老师打招呼,说占用她?几分?钟的事情,他说个事儿。
班上的人?都挺好?奇,还以为?是?和放假有关。
结果他抖出一张名单,清了清嗓子:“这次的竞赛名次出来了。”
刚刚还在睡觉的周宴礼从座位上坐起来,他看了眼旁边的江会会,见她?紧张的都快把?手里的课本?给撕烂了。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故弄玄虚起来,过?了很久才开口:“今年很荣幸哈,第一在咱们学校,也?在咱们班。”
班上只有江会会一个人?去参加了竞赛,答案显而易见。
班主任笑容慈爱:“恭喜江会会同学。”
这话一出,班上鸦雀无声,有的只是?交头接耳的声音。大家似乎对她?竞赛得?第一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反正也?和他们无关。
一道鼓掌声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是?周宴礼。
他一边鼓掌,一边夸张的欢呼:“哇哦!江会会牛逼!”
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包括江会会。她?一张脸涨的通红,伸手去扯他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没如她?的愿,反而十分?阔气的说:“为?了庆祝咱们班出了个第一名,今天放学,我请客!”
这下全班都发?自内心的鼓起掌来,好?几个甚至站起来鼓掌,手都恨不得?拍烂。
“老大霸气!”
班主任笑着提醒他们:“庆祝可以,但别太晚,早点回家,知道吗?”
“知道知道。”
“九点前保证回去。”
“肯定不会耽误学习的,您放心。”
“您把?心放肚子里去。”
课堂上突然这么热闹起来,江会会有些不知所措。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不断发?热的脸颊。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得?第一,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竞赛,但之前也?代表学校出省参加过?比赛。
每次得?第一,大家的反应就和刚开始一样,无所谓,事不关己,甚至还有淡淡的轻嗤声。
“得?第一又怎么样,看她?那个窝囊劲。”
“我是?真烦她?,妈的。”
“靠,她?那是?什么表情,得?了第一还摆个苦瓜脸,是?觉得?自己很拽吗?”
“有什么屌的,不就是?个市级比赛第一吗。”
这些声音永远是?伴随她?最?多的,也?是?她?得?到最?多的评价。
长此以往,她?哪怕得?了第一也?并没有太开心。顶多是?在听?到名次的瞬间稍微松一口气。
她?只是?比别人?内向一点,比别人?沉默寡言一点。
因为?成长的环境中总被欺负,被忽视,长此以往,造就了她?这种性格的养成。
后来也?因为?她?的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导致她?没什么朋友,被人?欺负。
恶性循环,越被欺负,她?就越自闭,越自闭,她?就会吸引更多人?的欺负。
江会会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可是?现在
她?看着旁边那个比她?还高兴的人?。
他笑起来有点痞,手臂搭放在身后的椅背上,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隔着一条走廊的秦宇正在拍他的马屁。
显然,对他来说很受用。
他微抬下颚,示意他继续。
江会会也?听?到了一些。
“江会会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文?曲星下凡,她?来咱们学校简直是?整所学校的殊荣,我们班主任那更是?上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能?”
江会会:“”-
妈妈同样也?很夸张,在电话里得?知江会会得?了第一,直接找人?弄了个横幅挂在小?区。
还故意站在人?多的地方打电话,大着嗓门?问她?:“今天回来吃饭吗,你竞赛得?了第一,我给你做点你爱吃的菜。”
江会会面色为?难:“今天班上有同学请客,可能?不会学校吃饭了。”
妈妈立刻警惕起来:“男的女的?”
她?看了眼楼下操场正在打篮球的周宴礼:“您认识的,周宴礼。”
一听?是?周宴礼,妈妈也?就放心了,只是?叮嘱她?别喝酒。
她?点头:“好?的妈妈。”
电话挂断了,她?又重新过?去,看着操场上的周宴礼。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一整套的运动装。
兴许是?做了会赛前热身之后,开始热起来,把?外套那件冲锋衣也?给脱了。
里面是?件宽松的白T,下面则是?黑色运动短裤。
他一看就是?有长期运动和锻炼,不是?那种清瘦的体型。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介于成人?的结实,以及少年的力量感之间。球场上的他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校篮球队的成员身高是?学校,甚至整个平江的翘楚。
偏偏他站在其中,轻轻松松压了所有人?一头。
平时觉得?他吊儿郎当,但在球场上,他的吊儿郎当有了对比,变成意气风发?,张扬耀眼。
操场旁边围满了女同学,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江会会亲眼看着他投中了一个又一个的球。
快攻上篮,罚篮,三分?球,大灌篮。
投篮时,他的手臂肌肉绷紧,线条相比往常越发?劲韧明显,每一条微凸的筋脉都彰显着无穷性张力。
球中篮筐,稳稳落地,三分?。
他扯过?T恤领口擦了擦脸上的汗,得?分?后和队友一一击掌。
走到敌方阵营时,毫不吝啬地竖了根中指。
叶疏霆被气到一张脸憋的通红,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毕竟这场比赛,他的确是?被周宴礼压着打,毫无还手能?力。
这人?简直就像是?满级大佬虐杀新手村-
而对面那栋楼内,孙矩拿着十几杯奶茶进来。数量是?和班级的人?数成正比的。
有女同学嫌恶地瞥了眼:“谁会喝这种糖精水。”
“这是?对面楼有人?请的,说是?庆祝竞赛第一在咱们学校。”
原本?对这一切无动于衷给的周晋为?停下动作:“第一?”
“你认识的啊,江会会。”他把?奶茶放讲台上了,让大家谁想喝就自己去拿,“请客的你应该也?认识,周宴礼。”
周晋为?的冷眸微挑,情绪相比刚才有了微妙的变化。
就连孙矩都能?察觉出来,周晋为?回了趟帝都之后,整个人?越发?阴郁了。
虽说他这个人?本?身就阴郁。住的地方都阴森的像是?中世纪欧洲吸血鬼住的城堡。
孙矩有幸去过?一次,晚上去的,他做为?客人?,还得?自己开着庭院摆渡车,结果反倒还迷了路。
当时夜黑风高,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地方应该不闹鬼吧。
只是?周晋为?虽然平时也?阴郁,但很少像最?近这样寒气逼人?。仿佛方圆十里的人?和物都会受到他的影响而被冻住。
“又是?你那对不让你省心的爹妈?”孙矩试探性地询问。
得?到了周晋为?微不可察的蹙眉。
他明白,自己猜对了。
周晋为?的家庭很复杂,甚至可以称之为?诡异。
人?一旦有钱了,都爱找刺激,刺激找多了,就会变得?诡异。
更别说周晋为?这种有钱到极致的家庭了。
孙矩自己也?是?有钱人?,在帝都是?顶有脸面的豪门?,可和周晋为?一比,简直就是?弟弟。
周晋为?没回答,找他要了烟和打火机。
他出去抽烟时,孙矩也?站在一旁陪他:“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抽烟了。”
“戒了。”他说话时,薄白烟雾从唇边散出。
孙矩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戒烟?你要是?把?烟给戒了,你那大山一样的压力怎么发?泄,要愚公给你移?”
周晋为?抽烟只是?为?了发?泄。
孙矩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没见过?第二个比他对待自己还狠的人?。
他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可以一天抽完一整包烟,甚至在伤口出血时,也?不会想到包扎,而是?看着它,任凭鲜血流淌。
这种好?比自虐的方式,能?让他得?到短暂的放松和解压。
他对抽烟没瘾,应该说他对什么都没瘾。
只是?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
篮球场上的欢呼声不断,他的目光也?投放下去。
引起人?群骚动的,是?刚投中一个三分?球的周宴礼。
“啧啧啧。”孙矩摇摇头,“看来你校草的位置要被取代了。”
闻言,周晋为?眉头微蹙。
孙矩笑道:“你还真在意这个校草头衔啊?”
周晋为?其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他皱眉是?因为?,大冬天,周宴礼穿短袖。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