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的烟雾中, 路诚一路向前飞跑！
从爱德华研究员尸体脖子上拽下来的枚坠子，被路诚的藤蔓卷住，随着他奔跑的动作悬空飘荡, 岑叁鸦始终紧闭双眼，可眼皮上就像是长了定位器一般，伸手，精准无误地将坠子攥在了自己手中。
星昼那一行人在烟雾弹中醒过神来，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你们给我站住！！”
傻子才会站住！
黑羽一行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岑叁鸦由于速度太拖后腿, 被宁余和齐肃架着一路飞奔。
爱德华研究员已死, 短时间内复活不了，玩家们顾不上通风管被踩得咚咚作响，用尽全力朝前冲。
秦非时刻关注着两边的情况。
萧霄所在的时间线上, 玩家们虽然将阵营转移到了废弃科研所门口, 但污染浓度并未因此降低多少，三名玩家神色恹恹地蹲坐在积水遍布的地上。
秦非身旁, 宣徊面色凝重，罗德尼则早已坐不住，在大厅里不停转着圈。
直到不断响起脚步声的手机中，终于传来一道人声。
“……地下二层！你们要找的东西, 藏在科研所地下二层！”
是路诚的声音，路诚靠藤蔓探路, 终于将身后的追兵甩脱了一小截, 边跑边拆解着手中的吊坠。
果不其然, 当他将圆形吊坠掰成两半后, 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从中间缝隙滑脱出来，路诚使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把地图展开, 将消息传了出去。
“地下二层？”宣徊难以置信地站起身，“这地方有地下二层？”
“有。”路诚的天赋技能在此刻展现出了极强的实用性，他就像是比别人多长了几双眼睛，可以边跑边心无旁骛地看地图，“地下二层的通道口，就藏在地下一层的实验室里。”
后面的追兵赶了上来，星昼那一方认定黑羽掌握了新线索，分出一半人力持续追赶。
奈何岑叁鸦本身战斗实力不行，身上各路道具却多得出奇，一路火花带闪电，硬生生将星昼的人炸开一截距离。
路诚已经又有了新的发现：“爱德华把具体下二层的位置全都标出来了……地下一层的实验室中间有个圆形，那是什么？”
实验室中心的圆。
宣徊喃喃出声：“不就是……存放B-6312号实验体的容器？”
另一条时间线上，萧霄、祝宴和章岳正在咬牙死撑着。
剩余的污染清洗剂数量已经不多，为了确保能够最大效率地使用药品，三人只得硬抗着剧烈精神波动所带来的躯体化影响，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视野就像失去信号的电视，布满了雪花。
直到黑色的荆棘藤条蓦地拔地而起，卷起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直接甩到了地下室里！
“卧槽！”章岳直接惊叫出声，“什么玩意啊啊啊啊？？？”
直播间里，观众们全都万分紧张地死盯着光幕。
秦非这一方的粉丝恨不得副本下一秒就结束，好让他们支持的主播拿到MVP，星昼那头则指天骂地地希望秦非翻车。
萧霄他们被秦非弄进了地下实验室里，秦非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三人围着收容器皿团团转。
“这东西不是能够以武力破坏得了的。”祝宴很快得出结论。
作为曾经用来封锁过B-6312号的收容器皿，就连荆棘花藤都拿它无可奈何。
萧霄皱眉：“这上面肯定有机关。”
“那个圆形对准楼梯那一面，最靠上方的位置！”路诚失了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在此刻奇异地融汇到了一处，祝宴弯下腰当人肉扶梯，将体重最轻的章岳架起。
章岳双手在天花板与收容器皿的接缝处摸索：“找到了，找到了！！这里有按钮！”
他一边喊一边猛地一晃，高浓度的精神污染让玩家双腿发软。
站在下面的萧霄眼睛发直，迎面将一瓶清洗剂泼到了章岳脸上：“那你倒是快点按！”
“轰隆——”
一声剧烈的响声，连带着天花板都跟着一起摇晃。
在三双玩家的眼睛，以及光幕背后，数以10万计的观众们的注视下，透明圆筒的边缘缓缓向下挪移。
灾殃55年，宣徊同样听到了那道巨响。
几人速度飞快地冲向地下室，刚才还直挺挺立在实验室正中的透明圆筒已然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下一个圆形的大坑。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宣徊激动得双眼发红。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称自己是流浪者后代的研究员，是真的没有在欺骗他们。
他们真的改变了历史！！
萧霄三人跳入圆筒内部，打开手电，摸索起各个角落。
而秦非这头却遇到了些新的麻烦。
“什么声音？”弥羊蓦地转头，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来得及思考，身体本能便已改换了战斗状态。
下一瞬，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一只体型巨大、高达两米有余的怪物赫然出现在了科研所门口！
NPC和玩家刚跑到一楼，被这一幕震得惊在原地，罗德尼眼底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回事？居然有怪物跑到科研所里来了。”
与此同时，秦非手机的听筒中传出了路诚惊慌失措的呼喊：
“卧槽，研究所里的怪物都特么发疯了！”
就在他将特殊金属的位置同步给秦非以后不久，透过身下的管道，路诚听见了不计其数的惊呼尖叫声。
几名玩家对视一眼，趁身后人还没追上，就近来到一处通风口旁爬了出去。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差点惊掉了几人的眼睛。
他们出来的位置，正是路诚秦非第一天从水牢中出逃后去到过的，那个遍布科研装置与怪物的科研大厅。
此刻的大厅早已不复以往的平静，研究员NPC们在大厅内飞快地走动、大声呼喊，每一个尘封的容器内，怪物们全都睁开了眼睛。
那些先前安静沉睡着的怪物们，无一例外，都在疯狂冲撞着关押他们的容器。
“怪物弄不坏容器。”岑叁鸦将眼皮掀开一道缝隙，语气沉沉，“……但如果这些怪不要命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路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辐射也变强了。”
“灾殃55年时间线上的怪物们，发生了暴动。”
两处不同地点的怪物同时出现异常，秦非迅速捕捉到了重点。
废弃科研所门口，巨大的软体怪物正在将它淌满黏液的触手向里挤压，弥羊与罗德尼一齐冲上前，将怪物阻拦在了门外。
“后面还有很多！”罗德尼牙关紧咬，怪物们一改先前对废弃科研所敬而远之的态度，反倒疯狂朝这边涌来，这里似乎有某种极其吸引怪物的事物存在。
“历史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污染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秦非耳畔。
“副本结构不稳，所以怪物才会出现异动。”
指间的黑晶戒传来阵阵热意。
秦非按着戒指的边缘，轻轻旋转着戒面：“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污染源给出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答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目标物并销毁，结束副本。”
在此之前，只能硬扛。
地表轻微震颤着，整栋建筑都跟着一起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路面上的积水倒灌进废弃科研所内部。
如罗德尼所言，越来越多的怪冲向了废弃科研所，窗户和墙壁遭受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好刺激！好刺激！”灵体观众们如浪潮般向光幕前挤，视角在萧霄、秦非和地下研究所三方之间不断转换。
路诚和岑叁鸦一行人已经被怪物逼至了角落。
如岑叁鸦所言，研究所中暴动的实验体们一旦真的发起疯来，收容器皿根本抵挡不住，偌大的建筑内到处都是玩家和NPC仓皇的奔逃之声。
地表科研所中也是一样，砖石的碎屑从秦非头顶掉下，大厅整上方的横梁似落未落，B-6312号的荆棘猛然从地面冲出，将横梁层层卷起支撑回原位。
墙壁塌陷，石柱断裂，荆棘如密林般拔地而起，成为破败建筑物内仅存的骨架。
每一分钟都变得和格外难捱，胜利仿似唾手可得，可死亡同样在一旁虎视眈眈。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兴奋的呼喊声穿越时间的轨迹，传至众人耳畔。
科研所中，秦非已经与丛生的荆棘合二为一。
青年被蔷薇花藤包裹着，如同他曾经在海底见过的那位沉睡的神明，当听见萧霄的话后，他蓦地睁开了双眼。
道具手机里还在不断传来路诚岑叁鸦一行人逃命的声音，萧霄捧着那只三人合力挖出的金属匣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秦非身前，顾不上指间的血迹，急迫道：“这个要怎么销毁？”
“不用销毁。”
虽然身处的建筑已然被怪物包围，秦非琥珀色的眸底依旧波澜不惊。
他跨越了五十年的身影在萧霄眼中显得有些虚幻，仿佛随时会如肥皂泡一般破灭。
“把它给我。”
秦非站在萧霄面前，身影忽明忽灭。
青年略显苍白的手臂穿过花藤之间，掌心向上，伸至萧霄身前。
萧霄没有半分犹豫，将他们拼出性命找来的道具交给了秦非。
“不要继续发动能力了。”秦非在心中对B-6312号这样说道。
在三名玩家望眼欲穿的注视中，青年的身影逐渐模糊，带着那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消失在了空气中。
萧霄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息着，祝宴紧皱眉心看着一地空瓶。
精神清洗剂已经全部用完了。
几道墙壁之隔的科研中心大厅内，岑叁鸦一人站在一片怪面前，为身后三名队友格挡出最后一片生存的间隙。
大厅远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尸体，怪物的，NPC的，玩家的。
路诚、宁余和齐肃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地底研究所中，爱德华研究员的尸体正在一点点复原。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半边头颅仍摇摇欲坠，却还强行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黑色的荆棘藤条从一旁的容器中猛然挣脱而出，飞溅的玻璃碎渣迸射到爱德华研究员脸上，NPC被藤条重重卷起又摔下。
“嘶——”
光幕彼端，观众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BOSS，头都掉了怎么还在笑？！”
直播画面中，爱德华研究员连接脖颈仅存的一点皮肤被藤条弄断，圆润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上，英俊而沾染着血迹的脸上，犹自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地面与地底，以秦非和B-6312号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密集如原始丛林般的藤蔓正以一种令人脸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滋长着。
天穹崩陷，海水倒流，直播画面之中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
唯有荆棘花藤与遍地盛开的蔷薇，吞噬了山体，吞噬了海洋，吞噬了大地，以及一切游离在地表、以及地底研究所中的怪物们。
爱德华研究员的头颅愕然瞪视着装盛B-6312号的容器，金属器皿早已支离破碎，看不出原本的形貌，只有一株遮天蔽日的巨大植株挺立在那一处。
地下的花藤穿透了地表，地表的花藤则深深扎根于地底，本该在一瞬间支离破碎的世界被藤蔓强行支撑起来，数不尽的蔷薇在副本的各个角落盛放。
直到所有直播大厅中，每一块正在直播个人展示赛的光幕全都被黑色的藤蔓爬满，再看不见一丝除黑色以外的画面与光线，幕布上这才蓦地显现出一排大字。
【直播已结束】
直播大厅万籁俱寂。
观众们双眼发直，直到许久以后，第一道舒气声响起，灵体们才如梦初醒，哄然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
秦非以最快速度离开了结算空间。
这场副本最后能大获全胜，主要依靠的是打系统一个出其不意。
系统和爱德华研究员笃定，副本世界崩塌以后，地表地底的怪物们全都会随着玩家一齐涌出副本外。
却没有想到，由于污染源也跟着秦非一起来到了副本中，在副本结束前的最后一刻，污染源完成了和B-6312号的融合。
大半片灵魂碎片归于本位，B-6312号瞬间实力暴涨，那些曾经随着实验从他身体里流失的怪物们全都被B-6312号吸收了回去。
秦非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黑晶戒，这枚空间戒指里如今存满了数不清的怪物，污染源需要一些时间，将本该属于祂的力量从那些怪物们身体中剔除出去。
这一场对战污染源与秦非一方可谓大获全胜，但凡事有利也有弊，弊端便是，秦非和污染源的关系已然彻底暴露在了系统面前。
青年与蔷薇花藤水乳交融般紧密纠缠的场面，清晰地展现在了每一位观看直播的灵体观众面前，自然也逃不过系统的眼睛。
在副本结束前，秦非甚至隐隐听到了来自不知名处的愤怒嘶吼声。
正是因此，秦非连一秒钟都没敢在结算空间里多呆。
结算空间同样属于系统的领地，秦非多少有些担心，在那样一个有且仅有他和系统存在的隐蔽之地，系统会直接伸手，悄无声息地将他这渺小如蝼蚁的玩家碾死。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秦非在离开结算空间以后，并没有快速冲出过渡区域外，而是在A级玩家的休息区蹲守着，直到岑叁鸦和弥羊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小秦？”弥羊远远见到秦非的侧影，一眼便将他认出，“你还没走？”
秦非双手插在口袋里，浅色眸底带笑，步伐轻快地迎上前去：“没，我在等人。”
羊妈妈闻言一愣，他十分自动自觉地将秦非的话理解出了更深一层的内涵，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摸后脑勺：“啊，你在等我？等多久了？这次的系统结算时间有些长，要是知道你在外面我就早点出来了……”
“不是等你。”逆子微笑着打断弥羊的话，转头看向岑叁鸦，“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
十五分钟后。
弥羊坐在黑羽来接人的摆渡车上。
黑羽、星昼和暗火，作为前一年公会联赛的胜出方，公会玩家在规则世界中拥有很多特权，公会内部高级成员在副本结束后，可以乘坐带有公会标识的摆渡车，而非普通摆渡车回到休息区，这边是特权之一。
“蝴蝶的人肯定已经堵在门口了。”
弥羊兴致缺缺地单手托腮，望向一旁车窗外的风景，耳边响起了秦非方才语气笃定的话。
秦非没在这一季的展示赛里见到蝴蝶。
不仅蝴蝶本人没有出现，他的一群傀儡们同样一个也没现身，这足以说明他们根本没来参赛。
“不论他们退赛的原因是不是我，今天，现在，都是一个绝佳的逮住我的机会。”青年的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蝴蝶绝不可能放过。”
事到如今，“抓住小秦”这件事已经无关于秦非和蝴蝶之间的个人恩怨，这事闹得太大，大到中心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弥羊抿了抿唇，扭头看向身侧。
身着黑色连帽衫的清瘦青年正半靠在车厢壁旁，歪着头，似是睡着了的模样，帽衫宽大的阴影笼罩在他脸上，遮挡住了他的五官。
带着黑羽标志的摆渡车在重度灰扑扑的摆渡车中格外显眼，行驶在中心城中的道路上，沿途道路两旁都有玩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弥羊啧了声，扁着嘴抽离视线，直勾勾盯着驾驶员的背影看。
怎么还没开到A级生活区。
越靠近A级生活区，道路两侧的玩家就越多。
秦非的预测又一次成了真，蝴蝶的人果然在A级生活区的摆渡车进出入口蹲守着，蝴蝶本人没有来，可那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玩家。
来自不远处的注视感越来越强。
不出所料，摆渡车再往前开了一点，一群人便围拢上来将车逼停。
“别开了！”
有一人走出人群，重重拍了两下手。
摆渡车的司机第一个从驾驶室中跳下来，那玩家看也没看司机一眼，径直走向后方的车厢。
那人弥羊看着很面熟，是蝴蝶公会的成员。
“很抱歉拦了黑羽的车，弥羊先生和岑叁鸦先生，请相信我们蝴蝶公会对您们二位并没有恶意。”
那玩家有点胖，脸上的肥肉堆积出一个油腻的笑。
“不过——”
他话锋一转。
“这辆车上有蝴蝶公会重要的通缉犯，这名通缉犯不是黑羽的成员，麻烦两位大佬行个方便，让我们把那个人带走。”
玩家用词客气，半弯着腰，毕恭毕敬，眼神却满带侵略意味，不带分毫退让之色。
路两旁的玩家越围越多，这些散客们既不敢得罪黑羽也不敢得罪蝴蝶，但一颗看热闹之心不死，弥羊目光如刀片般，隔着空气远远刮到那一个个玩家的脸上，玩家们有人心虚地避开视线，有人则一副贼心不死之色。
“请问两位，我们可以把车上的人带走了吗？”
蝴蝶公会的胖子咄咄逼人。
他越过弥羊的肩，越过摆渡车宽大的车窗，死死盯着车中仅存那人的侧影。
清瘦的、单薄的青年，看着像是受了伤，正虚弱地半撑着身体侧坐在座椅里。
只要能把他带回公会去……
胖子的目光灼热，像是看见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随意。”岑叁鸦开口说出的话是否符合他对什么人都不上心的人设。
弥羊一脸忿忿之色，最终还是退让到了一旁。
胖子原地深呼吸，搓着手一步步踏入车内。
近了……更近了！！
车上的黑衣青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胖子死也没想到这个抓人的任务会如此简单，他哆嗦着手按上那人的肩。
“别装睡了，和我走一趟吧。”
在话语脱口而出之后，胖子终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
车上太安静了，连人的呼吸声也没有。
而且，手下的触感未免有些怪异，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
胖子心中一惊，猛然伸手将身下的人帽子拽下，棉布缝合而成的头正对着胖子，没有五官的脸仿佛正在对他发出嘲笑。
车下路两侧的玩家们也的确，正在爆发出嘲笑。
远处，一道与秦非并不相似的人影早已混入围观的人群，消失在了生活区内。
第182章 入会
被骗了！！
胖子在哄堂大笑声中目眦欲裂, 扬手将车上套着衣服的棉花人狠狠一把摔到了地上！
车下，岑叁鸦掀开眼皮，冷灰色的瞳孔仿佛某种无机质, 正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胖子的后颈顿时渗出汗来。
他知道，自己逾越得过了分。
先前他之所以敢如此嚣张，是因为他仗着“黑羽包藏蝴蝶的逃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可他被耍了，局势反转，他变成了惹是生非挑衅的那一方。
胖子咬着牙, 腮两侧鼓起, 面上堆着笑离开了黑羽的摆渡车，点头哈腰地向面前几人道着歉。
趁乱钻进人群中的秦非已经顺利回到了别墅。
萧霄和林业回得比秦非更早，站在别墅花园门口翘首以盼, 秦非对两人颔首, 一句话也没说，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房间, 将房门反锁，仰面躺倒在床上。
指节上的黑晶戒萌发着蓬勃热意，如同永不止歇的火苗，丝丝缕缕窜入玩家的大脑。
B-6312号在副本世界中, 被当成了新污染源的培养皿整整50年。
如今，污染源虽然和B-6312号顺利融合, 却仍需继续吸收那些在副本崩溃前被祂困在戒指里的零散怪物们。
每个怪物们的身体中, 都含有污染源的一部分灵魂碎片。
在爱德华研究员精心的培育下, 这些碎片早已与怪物们本身的血肉之力揉合在了一起, 要将污染源的本源灵魂碎片从中剔除出来，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就像是在一片沙滩中寻找一粒沙砾，再将这项工作重复成千上万遍。
这本该是污染源忙碌的事，可不知为何，能量的波动似乎同时也传导到了秦非的身上。
青年头脑混沌，肌肤滚烫，眼前明晰的画面一阵阵发花，他几乎瞬间便陷入了半昏迷的沉睡当中。
在如期而至的梦里，秦非回到了熟悉的、充满着污染气息的黑暗领域中。
副本就像是从未结束一般，青年依旧被困在数不尽的荆棘花藤中。
那些藤蔓遍地恣意生长，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许多带着亮光、如玻璃碎片般的光点，悬浮在藤蔓与藤蔓之间，被藤条卷缠、包裹、瓦解成细碎的颗粒。
“……污染源？”
秦非被藤条控制得动弹不得，轻轻呼喊着，却无人应答，藤蔓缠得更紧了些，像循着缝隙蜿蜒而入的蛇，生怕他跑掉。
青年颇感不适地侧过腰身，避开一条正欲探入衣襟的花藤。
藤蔓似乎觉察到了身前之人的不悦，瞬息之间安分下来，盘亘在原地一动不动，然而紧贴着青年皮肤的藤条却越收越紧。
微弱的开裂声自天空中传来，黑暗空间又一次被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一块块，每一块都在放映着不同画面。
比起前一次来，这次的画面越加清晰了，并且不再支离破碎。
秦非甚至看见了几个完整的副本，从他进入副本、探索、通关，在副本中度过的每一天都清晰可见。
秦非的心脏在遍地荆棘之间有力地跳动着，有某种陌生的情绪，如同正在钻出土壤的幼苗般蓬勃欲出。
时间的流速在黑暗领域中无限接近于停滞。
秦非不清楚自己在里面呆了多长时间，蔷薇在身旁盛开又凋敝，他仿佛已经与荆棘藤蔓融为了一体。
良久。
黑暗渐渐褪去，零散的画面归于沉寂，思绪停摆。
秦非终于真正熟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屋外的天色昏昏沉沉，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青年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翻身起床，走入浴室。
温热的水流打湿鬓角的发丝，秦非在无人的浴室角落长长舒出一口气。
从研究所副本开始以后，无论副本结束还是回到别墅，秦非的思绪都始终如一地紧绷着，即使在睡梦中时，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信息争先恐后涌入他的大脑。
直到此刻，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肉体和精神才同时真正地放松下来。
水流冲刷着身体，青年琥珀色的瞳孔被水雾氤氲成更深一度的色泽，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垂，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现在他已经可以十分确信，他与污染源的的确确是旧相识。
在黑暗中时，秦非甚至看见了一段疑似新手副本的记忆。
在那个副本中，他和黑发黑眸的污染源同样合作默契，从他们眼神交汇时迅速明悟对方意思的反应来看，那绝不会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接触。
秦非隐约意识到，或许，存在着某种可能，在进入规则世界以前，他在现实生活中就已经与污染源相熟识。
秦非在脑海中细细搜刮着有关这样一号人物的记忆。
真的，存在吗？
脑海中的记忆无比连贯，就像一块被拼凑完整的拼图，完全寻找不到残缺之处。
而如今他却得知，曾经有一个人，丝丝入扣地存在羽他生活的每一处角落，然后消失，不留丝毫痕迹。
在热水的冲刷下，青年怔怔盯着手指上的戒指出神。
戒指滚烫的温度已然平复了下来，漆黑不知材质的金属底纹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略显沉重的质感令人完全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秦非转了转戒指，想将它取下来，戒指却卡在了无名指的关节处。
……算了。
秦非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取下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收拾穿戴整洁后转身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开着灯，沙发上靠坐了一圈人，青年出现在客厅里的第一时间，数道眼神顿时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对于秦非一从副本中回来就躲进卧室里躺尸这回事，众人已是见怪不怪。
“小秦来了！”
弥羊往旁边挤了挤，给秦非腾出一张空余的单人沙发。
“你睡了——”他看了一眼时间，给出确切的答案，“三天。”
秦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果汁，十分不客气的将其他人还没开封的零食全都揽到了自己面前。
除了反锁在房内的秦非，余下玩家们这几天一直聚在这里做着副本复盘。
展示赛副本的参与人数众多，视角也多得出奇，三天时间根本看不完，不过秦非视角下的直播间显然是这其中最受关注的。
展示赛的热度起码会持续到下个月公会大赛开始，在此期间，秦非的脸注定要被镌刻在中心城内各个角落的回放幕布上。
“哥，你现在怕是已经成为不少玩家心里的噩梦了。”
路诚兴冲冲地将身体冲向秦非所在的方向。
秦非刚进副本就一通骚操作骗过巡逻NPC，顺利成为第四组玩家中率先拿到研究所职工身份的人。
然后不到半天便成功打入研究员内部，摇身一变成为副本BOSS的得意实验品。
最后更是指直线所藏匿处的地表流浪者军团，空手套白狼弄出了副本的背景秘密，将建成了50年坚不可摧的地下研究所毁于一旦。
胆大、细心、敏锐，全都达到了极致。
许多自以为在副本中发挥良好的玩家，在副本结束后回头一看，只觉得自己这一周纯属过了个寂寞，和秦非比起来，他们引以为傲的机敏操作宛若跳梁小丑。
小秦，简直可怕！
路诚说得口沫横飞，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秦非微笑不语。
中心城中的玩家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倘若让他们知道秦非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把系统摆了一道，还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话说，你看了玩家论坛没有？”路诚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秦非，“你现在真的出名了，论坛接连几天都在被你的贴子刷屏。”
秦非诚实地摇头。
路诚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秦非的迷弟，说起话来严重失真，秦非直接打开了玩家论坛。
没想到路诚这次竟然完全没有夸张，秦非的视线聚集在虚空中的论坛页面上，脸上露出了些许古怪的表情。
——任由谁看见连贯的上百条有关自己的、夸赞与辱骂掺半、用词夸张到极致的贴子，
秦非从副本离开后就迅速陷入了污染源的领域中，因此，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次直播结束后，“小秦”这个名字直接窜到了服务大厅人气榜的总榜第一位。
不仅如此，他在现在的积分榜上同样也榜上有名，排位第六，仅次于黑羽的珈兰副会长之后。
如此一来，整个中心城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升到了A级。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宣称着秦非晋升速度太快，根基不稳，迟早要大翻车的玩家们，这一波被狠狠打了脸。
脸都肿了！
除此以外，秦非在上一场预选赛中猫咪的身份不知为何也被人扒了出来，如此更是在人群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们总是容易对超出自己些许的人产生嫉妒之意，而当面对实力过于强横的存在时，却连生出嫉妒的力气也无，反倒会变得异常向往渴望，将那人当做人生中的启明星。
秦非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大批粉丝，以及一大批黑粉，路诚在这其中只能算是根豆芽菜。
中心城中的玩家们狂热程度直逼灵体观众们。
在被血腥的副本世界压抑住所有情绪以后，几乎所有玩家都对娱乐项目产生了空前兴质，论坛里的帖子每分每秒都在刷新。
“三个月从24k纯新人直接晋升成总榜第六！！！哥不牛逼天理难容！[直播截图1][直播截图2][直播截图3]”
“最强新人横空出世，目测场场MVP！”
“救命这真不是吹的，我按时间算了下，这哥真的场场MVP啊？？据可靠消息他在新人时期就已经把同副本玩家耍得团团转了。”
“再探再报！！！秦哥曾经在某个低阶副本里靠杀死污染源提前结束过副本！”
“？”
“？？？”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不是，我一直以为这种操作只是个传说啊没想到还能来真的？？？”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觉得是瞎扯，但小秦真的有可能啊！你们想想他在研究所里那个恐怖的精免疫！”
“……差不多得了，这种缺德玩意你们还粉啊？上一场预选赛里他一个人耍了100多号玩家就足以见人品了好嘛？？”
“？你无私你伟大，你在副本里当圣母啊？？”
“我不当圣母起码没有黑料，老老实实打本升级一步一个脚印，不像某些人！”
“顶贴//人气榜一黑历史细数，成为蝴蝶公会眼中钉是为哪般？”
“ddd贴//预测一下本年度新星的剩余悬挂时长，无恶意，被蝴蝶盯上的人还没有超过半年的。”
“dd//预选赛展示赛皮下貌若两人，新人王小秦疑似整容——”
秦非：“？”
这都是些什么鬼。
先不说他对亲爸亲妈给他的这张脸并无不满，就算他真的想去动一动自己的五官，在这规则世界里难道还能找到合适的主刀医生吗。
秦非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论坛面板。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秦非对路诚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的人气一夕之间暴涨，他既不反感也不惊喜，短暂的荒谬感过后回复平静以待。
“比起这个。”青年眨眨眼，十分不客气地道出重点，“我更关心的是，你为什么在我家？”
虽然没有明说，可这充斥着驱逐意味的话还是狠狠伤害了迷弟路诚脆弱的心灵。
玩家可怜巴巴地撇了撇嘴角，终于想起自己接连拜访三天的真实目的。
“……其实是我们副会长有事想找你。”路诚摸了摸后脑勺。
“展示赛结束一个星期以后系统会出排名，不过你肯定是第一，这已经没疑问了。”路诚道，“副会长找你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一个月以后的公会赛？”
“在前半个月起报名公会禁止人员流通，所以现在还来得及。”路诚笑嘻嘻地望着秦非，“假如拿到双料冠军，最后得到的积分奖励还能翻一翻哦。”
“到时候你说不定可以直接窜上总榜第一——”
路诚双手打开，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道。
秦非对于总榜第一没什么兴趣。
能拐到一个展示赛冠军帮忙打公会赛，对黑羽来说必定利大于弊，不仅能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助手，还能极大程度上地鼓舞军心。
但秦非清楚，珈兰如此执着于把他弄进黑羽，绝不仅仅是因为眼馋于他的实力，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上次问他的那些话。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规则世界的？”
——“手上的戒指是哪来的？”
——“你听说过，黑羽前会长和副会长的名字吗？”
秦非大半身体都陷在柔软的沙发椅中，双手散漫的搭在椅背上，长腿交叠。
他半望着虚空，双眼清透见底，仔细看去却又像是凝结了一层雾，令人全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路诚舔了舔嘴唇。
他当然非常希望能够说动眼前的玩家，但他自己也知道，希望着实不大。
路诚仔细观察着秦非的眼神与表情，最终他不无遗憾地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能观察出来。
“打公会赛不一定要加入公会。”
路诚总觉得他不太愿意听到的答案，马上就出现在耳边了。
他搓着双手开始试图补救：“其实，如果你对大赛感兴趣又不想加入我们公会，这两天去服务大厅登记挂个名也可以。”
“每年公会大赛前夕，都是各大公会争取独立小队和散客的高峰期，挂名参赛是系统认可的操作，很多人都会这么办。”
路诚深吸一口气说道，一脸诚恳。
“可以。”
清越的男声在耳畔空气中响起。
路诚过于紧绷的大脑中就像有某根弦突然绷断了，他完全没能领悟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站在那里抓耳挠腮。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再考虑考虑——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
事到如今，秦非的确很想找机会和黑羽的人接触一下，在那片荆棘遍布的黑暗领域中，他已然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确曾经属于那个公会。
或者说。
那个公会曾经隶属于他。
秦非懒懒散散地扬起下颌，并不打算对面前之人解释他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答应了这个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必定会拒绝的邀约。
“我对公会大赛很感兴趣，感谢你们的邀请，加入黑羽公会需要什么手续吗？”
秦非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顺手打开了邮箱。
由于开了消息免打扰，所有非联系人的个人和公会发来的邮件，全都被自动归类到了垃圾箱里，秦非的视线自上而下一扫而过。
暗火的，星昼的，所有大大小小叫得出名字来的公会，以及少部分个人小队，几乎都向秦非发出过入会邀请，秦非甚至在一堆邀请函里看到一张蝴蝶公会的。
……也不知道是哪路人才想出来的。
秦非勾勒勾手指，将蝴蝶的邀请函彻底删除。
在极短时间内，黑羽已经再次重新向秦非发来一份邀请，秦非选择了“同意”，下一刻，他的个人属性面板上迅速多出了一栏【公会】。
【公会】黑羽
会内级别/lv.0 普通成员
参与活动次数/0
会内贡献点/0
——
【副会长】珈兰现已更新您的工会从属信息
会内级别/lv.10（满级10）普通成员
——
【副会长】珈兰现已更新您的工会从属信息
会内级别/lv.10（满级10）副会长
您收到了来自【副会长】珈兰赠予的会内贡献点1000，公会商城现已开启！
——
公会内部群聊系统已开启，您已加入新的群聊，快来享受愉快的闲谈时光吧~
【副会长】珈兰现已将您的群内个人名片更新为：【副会长】小秦
【副会长】珈兰：欢迎公会新成员！
晁星海：卧槽！！卧槽！人生偶像！！
白亚：欢迎，撒花——
许桓：欢迎，撒花——
……
之后是一长溜的欢迎撒花。
黑羽的人似乎十分热衷于水群，珈兰一石激起千层浪，刷出来的新消息差点把秦非的面板弄得卡顿成PPT。
秦非：“？”？？？？？
青年抬手压了压眼皮，半咬着牙，目光像刀片一样落在路诚脸上，一字一顿吐出质问：“这 是怎么一回事？”
路诚被珈兰副会长骚出花来并且丝毫不顾及他死活的操作惊呆了。
可怜的玩家结结巴巴地嘟囔了半晌，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挤出一个逼哭还难看的笑容：“副会长……珈兰副会长说，你、你什么货也不用干，就挂个名就好……”
秦非差点被气笑了，要说珈兰这么做没点私心，他是绝对不信。
好在黑羽的内部消息管理尚算严密，群里几百号人，半晌过去，论坛上连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秦非咬着后槽牙，冷笑：“你们副会长这么高调，就不怕惹麻烦？”
吸收一个普通成员和吸收一个副会长，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说到这个路诚倒是反应极快，完全不需要需要询问珈兰就能自己给出答案：“黑羽还从来没怕过谁。”
秦非已经懒得跟这个缺心眼说话了。
“对了对了。”
不得不说，路诚调整情绪的速度简直快到非人，短短半分钟过去，他的精神面貌便已焕然一新。
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既然你已经加入了黑羽，准备什么时候去我们公会里逛逛？我们公会的地盘可是整个中心城里最大的。”
“还有。”路诚滔滔不绝。
“报名参加公会赛的公会有一个赛前联合聚会，是系统每年都有的必备项目，今年第一场就在今晚，你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那只是个吃吃喝喝的酒会，但每年的出席人数都很多。”
因为大家都想去提前认认人，免得回头公会大赛正式开始以后两眼一抹黑，敌我不分还是其次，说不定就会一不小心把命丢了。
秦非漫无目的飘散着的目光微凝。
青年眉梢轻扬。
路诚终于提了个他感兴趣的建议。
第183章 过往
赛前联合聚会的地点颇有些出乎秦非意料。
既不在某个公会内部, 也不在中心城里的公会活动区，而是定在了距离服务大厅不远处的广场上。
广场人来人往，秦非实在很难想象, 这种地方，该怎样举办一个能够容纳几百人的夜间聚会？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跟着路诚一起，在聚会时间开始前抵达了目标位置。
夜晚的中心广场与秦非前几次来时并无不同。
展示赛的热度正盛，广场中心支起了一块硕大的幕布，如同放映露天电影般播放着展示赛的精彩节选片段。
幕布前摆着一排排长条凳, 凳子上坐满了玩家, 挤不下的人站在两边。
秦非和路诚经过时，广场上正在播放的恰好是路诚操作绿色藤蔓，在下水道中耳听六路的画面。
“嚯！”
“好特别的天赋能力。”
“这在团赛里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完美斥候吧！”
“不愧是大公会的玩家, 的确不一样。”
……
广场内充斥着溢美之词, 好听话像不要钱一样往路诚的耳朵里涌，路诚没忍住, 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出了声：“一般一般，也没他们说得那么优秀吧。”
秦非遏制住跳动的眼皮：“聚会点到底在哪？”
路诚拽着秦非往人堆里挤：“就在前面了！”
正看着直播回放的玩家被路诚一胳膊肘拐到开边，横眉竖目地回过头来。
正要发作，看清路诚的脸后愕然睁大眼睛：“你你你——”
两人已经一溜烟地消失在人群中。
路诚带着秦非, 一路来到了直播幕布后方，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光线被架高的幕布所遮挡, 昏暗中, 一道向下的楼梯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楼梯口前挂着一块造型简陋的路牌。
“公会联赛赛前夜间聚会, 非请勿入。”秦非一眼扫过上面的字。
这地方在支起幕布以前，就是一大片广场平地, 秦非前后经过这里许多次，从来没发现这儿有个地下通道。
有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一看就是NPC。
路诚从怀中取出黑羽的会徽，对那两人晃了晃，立即便被放行。
“其实这个时间，各大公会的参赛人选基本都还没有定下来。”
路诚下楼时悄声对秦非吐槽道。
“聚会会场审查不严，只要报名参赛的公会，所有成员都可以过来。起码有一多半只是过来打发时间的，不会出现在后续的比赛里。”
“所以这聚会就是混个脸熟，别想收集到什么有用情报。”
秦非闻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下行的通道很长，越往下走，能隐隐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光亮及人声，两人一前一后，大约走了三分钟左右，经过一个拐角，前方豁然开朗。
出现在面前的宴会厅装潢奢靡，面积极大。
由于刚离开地底研究所不久，路诚对一切设置在地下的建筑物都有种抵御心理，但这里完全看不出是在地下。
空间挑高极高，内部环境开阔，光线明亮，视野十分舒朗。
圆弧形的墙壁漆成雪白，上面挂着一幅幅厚重的金边相框，其中个别相框内镶嵌的似乎是一小块屏幕，正在播映着影片。
宴会厅整体布置成了舞会格局，正中位置摆放着一架钢琴，无人弹奏，琴键却自动轻颤着，悠扬的音乐声从琴身流泻而出。
大厅里的玩家人数众多，少说也有一二三百号人。
但大家彼此交谈的声音都不大，汇聚在一起，形成阵阵嗡鸣，并没有盖过琴音。
除了聚在大厅里聊天吃东西的人以外，还有更多人从靠后的几间房里进进出出，那显然不是休息室，大约是用做其他娱乐的空间。
“站住！干什么来的？”
一道突兀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秦非还没正式进场，视线回转，看见几个走在他们前面的玩家被拦了下来。
拦在会场出入口的也是一群玩家，黑色衣袍上用彩线绣着标志性的蝴蝶。
秦非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被拦住的那两人莫名其妙：“我们当然是来参加赛前聚会的。”
蝴蝶公会的人一如既往地不客气：“把你们的会徽拿出来看看。”
两名玩家进场被拦本来已是颇为不悦，对方说话还这么不客气，脾气暴躁些的那个卷起袖子就想干架：“几个意思啊你们？”
被他的同伴一把拦住，同伴脸色复杂，朝他摇了摇头。
一场闹剧落入眼中，路诚悄然嗤笑：“他们这是看人下菜碟呢，星昼和暗火，还有另外几个大公会，但凡有点脸熟的，他们都客客气气地放进去了。”
就敢欺负些没名没望的小玩家。
前头那两人出示了会徽后被放入会场内，现在轮到秦非和路诚了，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赤裸裸，蝴蝶的人恨不得将他们看出个洞来。
路诚接连几天被投屏在中心广场上轮番播放，现在根本没人不认识他，而秦非——
站在最靠前的那名黑衣玩家抬手拦住两人去路。
果然一如路诚所说，在对待大公会玩家时，他们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黑衣玩家站在距离路诚半臂远的位置，开口道：
“我们是蝴蝶公会的人。据可靠消息，我们正在追查的一名通缉犯很有可能会来这里，麻烦配合调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路诚听过后眉梢微挑，他从怀中取出黑羽的会徽，神色如常地递交给蝴蝶的玩家。
黑衣玩家接过会徽，却并未细看。
是人都知道路诚是黑羽的人，玩家紧握着黑羽的会徽，目光如炬般凝视着路诚身旁的另一人。
身材清瘦的年轻男玩家当得上一句长身玉立。
他穿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尽管脸上佩戴着一张娱乐中心中售价最低廉的笑脸面具，却一就会给人一种气质上佳之感，面具将他的五官尽数遮挡，只露出形状秀美的下颌。
与广场直播中昼夜出现的那张脸下半部分如出一辙。
黑衣男的心脏怦怦直跳着，在心中暗自窃喜。
小秦在这个时间点上加入公会，目的实在太过明确，来聚会上堵人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黑羽只怕还不知道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放松警惕。
“这位看起来有点面生，不知是不是刚加入黑羽的新人？”
黑衣男装模作样地询问，假惺惺地提出要求：“麻烦把面具摘下来让我们看一眼。”
来了。
路诚心里一咯噔。
果然。
小秦在来之前提前安排了一系列伪装，当时路诚还在心中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看来果然是他太过大意。
黑衣玩家不动声色地逼近，秦非站在原地任由他肆意打量，柔和清亮的嗓音从面具下方流出，带着一丝困扰：“可以不摘吗？我……”
他顿了顿，用诚挚的语气给出了一个无比牵强的回答：“有点社恐。”
假如黑衣男刚才还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如今眼前之人这样推脱，他的把握立马上升到了百分之一百。
“不行。”黑衣男斩钉截铁，“麻烦配合我们的工作。”
双方僵持在了会场入口，引得周遭玩家频频投来目光，
“……那好吧。”面具玩家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抬起手，白皙修长的五指搭在面具边缘。
黑衣玩家向蝴蝶公会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向后包围过去，防止秦非和路诚在揭下面具的那一瞬间逃跑。
大家都在盯着这里看，宴会厅一角静默无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张红色的愚蠢笑脸面具终于离开了青年的脸。
“……”
黑衣男玩家垂落身侧的手握紧拳，手背上绷起青筋，他在心中无声地暗骂了一句。
他妈的。
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张十分平庸的脸，肤色很白，但容貌寡淡，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十分平均，虽然算不上丑，但看过一眼后绝对不会让人萌生出再看第二眼的渴望，并且看过以后完全记不住他的样子。
这个是个丢到人堆里就会不见的普通人，和那个光是靠脸就能吸引一票颜粉的小秦全然不同。
被耍了。
黑衣玩家瞬间明白过来。
他意识到，自以为提前拿捏了黑羽的他们只不过是个笑话。
路诚是黑羽岑叁鸦那队的成员，从来只出现在特定的几名成员身边，眼前这个从来没见过的新面孔，有一半可能是黑羽用来迷惑他们的。
而更大的可能则是。
这就是小秦，只是改换了外观。
这不过是一场最底层的对峙，谁掌握了先机谁就能赢。
黑羽提前做足了准备，现在，就算黑衣人已经能猜到面前的人是谁，也不可能拦着人硬不让进。
“你好？”青年眨了眨眼，深灰色的瞳孔中带着淡淡的探究。
他将一切都演绎得那么完美，仿佛他的确，仅仅只是一个被人莫名其妙拦在会场外的无辜玩家，任由对方为非作歹却只能默默忍受，无辜又可怜。
“喂，我说。”路诚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差不多就得了，你觉得呢？”
再拦着他们不让进，就有点不礼貌了。
抓捕逃犯变成蝴蝶公开和黑羽叫板，这样的责任黑衣玩家还承担不来，他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
而事实上，此刻生气的也不止蝴蝶公会的人而已。
“靠！气死了！”
刚一脱离蝴蝶那群人的视线范围，路诚就气得狠狠踹了一下旁边的桌角。
“你也就是两小时前才刚进的公会，蝴蝶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路诚一张脸鼓成青蛙，“有内鬼，绝对有内鬼！”
秦非将红色笑脸面具重新戴好，动作丝滑地一把捞起险些被路诚踹到地上的高脚杯，放回原位。
对于路诚耿耿于怀的事，秦非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
消息会泄露，这是难以避免的。
经过系统认证的公会管理人员名单都是公开的，在服务大厅内花积分就能查询到，即使黑羽全员嘴巴比蚌壳还严，秦非加入了黑羽的事实也早晚会被捅出去。
况且。
秦非语调平和：“这消息八成是珈兰自己放出去的。”
否则珈兰完全没必要在下午时，以那么高调的姿态拉他入群。
就像是特意做给别人看的一样。
路诚：“？”
植物脑袋完全无法理解自家副会长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也说不出“这不可能”来，小秦和珈兰脑袋里的沟沟壑壑比他一次性能放出的藤蔓还要多，路诚叹了口气，决定放弃与这些非人的怪物同步思维。
“跟我来。”路诚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他引路牌的角色。
宴会厅后面那一排房间果然通往着不同的侧厅，清吧，放映室，赌场，各色活动应有尽有。
路诚带着秦非走入其中一个侧门，这扇门后是一条走廊，走廊两侧全是房间，两人七拐八绕在某间门前停下。
路诚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休息室，有着和外围宴会厅同款的装潢，地上铺着红地毯，房间正中摆着几把偏欧式的座椅，珈兰副会长就在那里，岑叁鸦则坐在更远一些的软沙发上闭目养神。
“来了。”珈兰对二人微微颔首。
“副会长！”路诚一看到珈兰就悲从中来，叽里呱啦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刚才被为难的经历叙述了一遍。
珈兰摆在扶手上的右手抬起又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别担心，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小秦加入黑羽的事，蝴蝶迟早会知道。
与其等对方不知何时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不如将一切提前，限制在己方的可控范围内。
作为中心城内最大公会的实际话事人，珈兰的处事信条一向是不怕麻烦，只怕脱离掌控。
路诚闭嘴了，还真被小秦说中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秦非已经非常自觉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青年身体后仰，舒服地靠坐在椅背中，双腿交叠，直勾勾望向珈兰。
自从秦非进入房间后，就一直蓄意对他避而不见的副会长大人，终于不得不直视青年的眼睛。
珈兰装聋作哑，当然不是因为他不待见秦非，而纯粹只是因为他——心虚。
珈兰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欢迎加入我们。”
秦非有种要被气笑的感觉。
他知道，珈兰如此高调的将他拉入公会昭之于众，除了他想要拿捏蝴蝶公会这一点，还有别的目的。
珈兰大概是还想将他也一起拿捏了。
给他一个副会长的头衔，拉进群里列队欢迎，过段时间还要带着他一起在公会赛中面世。
这一连串的操作简直就是在昭告全天下，小秦已经是黑羽的人了。
想干嘛？怕他哪天跑了吗？
“你是怎么想的？”秦非饶有兴趣地质问道。
珈兰顺利领会了他没头没尾的问询。
男人丝缎般富有光泽的金发在顶灯映照下像金子一般华美，他手捧着一杯红茶，即使深陷在柔软的沙发椅中依旧脊背挺直。
在和秦非见面后这极短的时间内，他似乎迅速找回了自己身为副会长的立场。
“这一点都不过分。”珈兰微笑道，“如果不是挂名会长现在还在S级副本里没有出来，你可能还会获得更高的职位。”
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秦非挑眉：“更高？”
比副会长还要更高。
那岂不就是——
“黑羽是你一手创建的。”珈兰肯定了秦非的猜测，上次见面时他还只敢旁敲侧击，这次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个人展示赛直播的这几天里，每分每秒，珈兰的目光都没有从秦非身上挪移开过，那种熟悉到极致的感受日复一日地加深。
现在，珈兰可以确信，小秦，他绝对就是那个人。
积分总榜顶端已经灰掉的那个名字。
Q，黑羽的前任会长，曾经众所周知的神级玩家。
带领着中心城中众人走向了新的纪元，却在某一天骤然消失不见，被抹除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生死不止。
岑叁鸦端坐在不远处。
他绝对没有睡着，却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路诚则已完全听傻了，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觉得对面俩人在说天书。
什么……什么鬼东西？
“你们到底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珈兰手撑着椅背微抬起身，目光灼热得像是能把人烧穿。
“我们消失了多久？”可惜珈兰今天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秦非将问题又一次抛了回去，“很抱歉，我实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珈兰双目失神。
“不记得了……也对。”
假如记得的话，他不会将黑羽抛之脑后这么长时间。
“三年。”珈兰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准确来说，三年6个月零8天。”
在秦非继续追问前，他已经将自己仅存记忆中不多的信息和盘托出：“三年多前我最后一次见你，你说，你和副会长已经探寻到了规则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
“你们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副本，那本来是设计给惩罚玩家专用的惩罚本，我不清楚你们是怎样在不违规的情况下进入那个副本的，我只知道……”
珈兰的话语停顿了一瞬。
“你们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回来。”
黑羽的会长和副会长，消失在了惩罚副本中。
S级玩家进副本，一个月不出来实在很常见，起初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可两个月，三个月，始终不见人影，最后，积分榜上的名字变成了灰色。
“死去的玩家会从积分榜上消失，变成灰色，除了你们，我从没见过其他人出现这种情况。”
“这三年里，你到底去哪里了？”
秦非眼睑微垂：“我不太能确定，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除去搞不清状况的路诚，休息室里，珈兰和始终未参与谈话的岑叁鸦全都蓦地站起了身。
回到现实！！
这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撼，珈兰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晕眩。
会长回归了现实，在现实中度过了三年，又全须全尾地回到了规则世界。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足以说明，玩家们内心深处所追求的，有朝一日脱离规则世界，回归正常生活的幻梦，是有机会实现的。
还有比这更加振奋人心的事吗？
看着休息室中众人激动到难以自抑的模样起，秦非的情绪依旧淡淡，他轻轻摩娑着指间的黑晶戒，自从脱离研究所副本后，污染源一直没有现身，秦非知道祂应该是正在处理那些散落的灵魂碎片。
但现在，秦非有一种感觉。
他感觉污染源回到了戒指里。
“抱歉。”青年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请问这里有盥洗室吗？”
他刚走出两步，脚步突然顿住。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门口，此刻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绝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来客，顺着秦非的目光，屋内三人一齐望去。
是蝴蝶。
蝴蝶此刻出现在这里，必定是黑衣玩家对他说了什么，秦非原地站定，若无其事地双手插袋，看向珈兰。
“蝴蝶会长，你有什么事吗？”良好的谈话氛围被外人扰乱，珈兰不满地皱起眉头。
蝴蝶置若罔闻，一门心思盯着秦非看。
一次，又一次。
这个新人一次次出现在他眼前，又毫发无伤地逃脱。
“……”
蝴蝶眯起眼睛，凝视着对面的青年，一言不发。
分明是一张和记忆中毫无相似点的脸，却能够带给人一种极尽相同的感受。
一种……让人不太舒爽的感受。
想掌控他。
把他变成傀儡。
让他听话。
让那双看似天真清澈，却总透露出狡猾的眼睛，变成一滩波澜不惊的死水。
珈兰的舌尖轻轻滑过齿根，他向前迈进一步，如同呢喃自语般询问道：
“这位黑羽的新成员，你叫什么名字？”
蝴蝶的身影被门框落下的阴影压得很暗，他冰凉的眼神紧盯着秦非的脸，仿佛毒蛇吐信般带来令人紧张的压迫感。
秦非对此恍若未觉。
他语气轻松地微笑着回答：“莱尔，我叫莱尔。”
莱尔，liar。
说谎者。
一个信口胡诌的名字，正适合送给蝴蝶。
第184章 亲吻
装饰豪华的休息室门口, 珈兰副会长一步一步，走向了蝴蝶与秦非之间。
他将身后的青年完完全全与蝴蝶的视线格挡开来，长靴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 发出阵阵有格律的响声。
“蝴蝶先生经过这里，是打算去哪儿？”
一向微笑以对人的男人，脸上表情极为难得地冷了下来。
他掀起眼皮，警告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蝴蝶身上。
蝴蝶向上扬起的嘴角弧度加深，他颔首，对着面前之人挥了挥手：“保重。”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这话时虽然对着珈兰, 每一个字究竟想说给谁听却显而易见。
蝴蝶走了, 珈兰带着怒意的冷哼从鼻腔深处溢出，回头望向秦非时却忽地一惊：“你怎么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秦非，此刻脸颊上却攀上了不正常的红色。
改变形象后他的瞳色是冷灰色, 可眼下已趋近于漆黑, 青年呼吸略显急促，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路诚面带担忧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我没事。”秦非抿了抿唇, 目光自指节上的黑晶戒一扫而过。
“这里有盥洗室吗？”秦非又问了一遍，“或者，安静的，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房间。随便什么都行。”
这种不适的感觉, 秦非已经很熟悉，从副本结束那天开始, 就时不时出现在他身上, 结合他昏睡那三天在黑暗领域中的经历, 秦非认为, 大概是与污染源的能量波动有关。
“有，我带你过去。”带路专家路诚扶着秦非向外走去。
盥洗室就在黑羽的休息室对面不远处, 秦非谢绝了路诚打算直接带着他走进隔间的冒昧举动，“嘭”地一声甩上门。
“你先走吧，我一个人静静。”
隔间内传来青年嗡声嗡气的声音。
路诚面带忧色，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秦非并没有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多呆，路诚走后，他很快打开了隔间的门，拖着虚弱的脚步来到盥洗室巨大的镜子跟前。
他洗了一把脸，双手支撑在大理石制的流理台面上，颈部微微下压，水滴顺着他被打湿的发丝滴落下来。
冰凉的水渍破开混沌的思绪，呼吸灼热，汗水划过颊侧。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青年面前，被擦得光可见人镜面上，不知何时已被一根根带着细密尖刺的蔷薇花藤爬满。
荆棘花藤正在飞速蔓延，很快便铺满全部的镜子、台面、地板……花藤如同编织牢笼的丝线，紧密纠缠在一起。
外头似乎有人经过，秦非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停在门口，那人伸手拉了几下门。
没拉开。
“怎么回事，门坏了？”那人嘟囔着，又走远了。
头顶明亮的灯泡开始变得电流不稳，忽闪忽闪，整个空间如同被搬迁到了另一个位面，空气中溢满了熟悉的污染气息。
那些令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精神污染，在感知到秦非的存在后，却如夏夜萤火般，星星点点朝他身边汇聚过去。
秦非双手撑膝，微微喘息着。
面前忽地拢上一道阴影，青年抬起头，不出意外地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碧蓝如海的眸中。
“……你来了。”青年清润的嗓音此刻带了几分沙哑。
一双大手抚上他的额头，轻轻拨开遮挡他视线的发丝，那掌心温热，带着属于人类的柔软。
与最初见面时充斥着神性，却宛若冰冷无机质一般的污染源相比，如今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显然正在变得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活生生的，拥有体温的人。
秦非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呼吸时，擦蹭过他皮肤如同羽毛般的柔软触感。
“嗯。”男人望着秦非，极简短的一个字中却涵盖着莫名的缱绻，“我回来了。”
荆棘花藤缠绕在两人身边，黑色的蔷薇盛放在他们身侧，一株藤蔓带着亲昵之意朝秦非探来，却被青年略带嫌弃地躲开。
“这里是厕所。”秦非看了一眼地板上的藤蔓，又看向面前的污染源，强调道，“公共厕所。”
在厕所地上蹭过的东西，还能要？
污染源：“……”
有时候他是真的会被一些奇怪的关注点打败。
污染源清咳一声，湛蓝色的双眸中显出一点尴尬：“我刚吸收完第三块灵魂碎片，这些花藤是不受控制的能量的外溢，只是相当于一些影像而已。”
真的？
秦非将信将疑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果然穿过了荆棘，触到了冰凉的镜面。
“那刚才，外面那个人怎么进不来？”
虽然头脑正在像发烧时一样阵阵发热，但这并没有削弱秦非的判断力。
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扶住秦非肩膀：“我锁了门。”
秦非变换了站姿，后腰紧贴在洗手台的边缘，污染源掌心用力，十分自然地将青年揽向自己的方向。
秦非浑身脱力，不轻不重地挣扎了一下：“你干嘛？”
污染源轻笑着，回答得义正言辞：“看你不太舒服，站不稳，扶你一下。”
话说得漂亮，但他手上的动作，分明已经将秦非整个圈进了怀里。
秦非：“……”
算了，就当是个人肉靠垫，随他去吧。
“你已经把那些怪物全都处理完了？”秦非低垂额头抵着男人的肩，低声问道。
污染源给出了一个好的答案：“对。”
“不过——”
秦非仰头向他看去。
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青年的面部轮廓被勾勒得异常清晰。
在某种意义上，佩戴着黑晶戒的秦非已然与污染源交融成为了一体，也正是因此，污染源的能量波动才会在他身上产生如此明显的影响。
从秦非匆忙躲进洗手间隔间内的那一刻，他的伪装形象便已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如今青年眉心轻蹙，苍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病态的潮红，他琥珀色的瞳孔中带了点茫然，就像一层动人的蜜糖撒在樱桃上。
秦非敏锐地觉察到，他视线前方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紧接着，束缚在肩膀上的力道稍稍放松，身前之人的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微热的呼吸均匀喷洒在脸上，带来阵阵酥麻微痒。
柔软的唇瓣相互碾磨，舌尖卷入口腔，牙齿轻轻磕碰。
抵在青年后腰上的掌心用力，顺着耻骨一路向上，周围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掠夺而去。
某一瞬间，青年感到他似乎变成了一叶舟漂浮在波涛暗涌的海面上，顺着层叠的浪潮起伏着。
良久。
辗转缠绵的亲吻终于停下。
玩家的睫毛轻颤，唇角还残留有未干涸的水渍，他小口小口喘息着，抬起头，用充斥着不解以及困惑的目光望向身前之人。
“你——”
“我已经解决完了所有吸收掉我灵魂碎片的怪物。”
男人在秦非开口之前先行截断了他的话。
菲：“？”
秦非很难得地，被对方过于跳跃的思维弄得懵逼了一瞬。
“然后？”
“除了最后一个。”污染源垂眸，一字一顿地道，“你还记得吗？在副本中，你也吸收了一部分属于B-6312号的能量。”
秦非：“？？？”
青年呆滞地抬手指向自己：“我？”
这么说来，倒也确实。
爱德华研究员抽出过他的血液样本注射进B-6312号的培养皿中，同样也将B-6312号的骨片研磨成粉逼他喝下去过。
他在副本中所经历的，和其他那些分食了B-6312和骨片的怪物没有什么不同。
自然，B-6312号的能量，以及污染源的灵魂碎片在他体内有残留，也完全说得通。
秦非甚至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怪不得污染源这些天消化灵魂碎片时，对他身体状况产生的影响会这么大。
“所以。”青年抬眸，定定地望向对面的污染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不用怎么做。”污染源面上带着一种，乍看十分诚恳但仔细观察却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微笑，“就像刚才那样，就可以了。”
秦非：“？”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像刚才——哪样？？”
刚才男人忽然俯身亲吻，秦非竟然没有用力推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在无数个梦境中，已经不止一次地重复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因此在唇齿交接的瞬间，秦非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他们本就应该这样”的理所当然之感。
……咳。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相信污染源的胡言乱语。
秦非略微偏过头去，一双有力的手捏住他的下颌，半带强迫地逼迫他正视那双蓝色的眼睛。
“你不信吗。”男人再次贴近，指尖微温的细腻触感令他的眸色再次黯下去，他在秦非耳畔悄声道，“但这的确是事实。”
秦非的眼睛倏忽间睁大。？？？
蓝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身下之人的面孔。
呼吸的节奏又一次被掠夺，缺氧给大脑带来短暂的空白。
在意识混沌之前，残留在秦非脑海中的，仅余最后一个念头。
有人现在不要脸起来，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第185章 公会赛
二十分钟后。
珈兰在走廊那头的休息室里等待良久, 始终不见秦非回来，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前往盥洗室找人。
盥洗室的门敞开着, 比起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来到休息区的玩家少得可怜，盥洗室里很是安静，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大概是某种空气清新剂的气味，还挺好闻, 珈兰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室内空无一人。
小秦提前走了？
虽然才刚被蝴蝶公会的人找过麻烦, 但珈兰倒是并不十分担心秦非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对方逮去。
这种自信一方面源于他对小秦和Q的能力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源于黑羽在公会排行榜上对蝴蝶的碾压。
挑衅、做小动作，都是私下里的行为。
可若是蝴蝶真的直接把秦非绑架, 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 黑羽将会有十足的理由对蝴蝶发起战书。
公会大赛在即，蝴蝶今年打定了主意要往排行榜上爬一爬, 想来不至于会这么疯。
人应该是自己走了。
珈兰退出盥洗室，重新回到休息室里。
转身时余光撇过走廊拐角，他似乎看见一前一后，两道陌生中带着些熟悉的背影, 与他相背而行，朝大厅方向走去。
……
入夜了, 来到公会赛聚会点的玩家越来越多。
中心城内不缺娱乐场所, 娱乐中心、各大公会的内部活动区、玩家交易市场……各个都能称得上一句灯红酒绿, 吃喝玩乐样样齐全。
但公会赛聚会点与之不同。
聚会点这样的限定活动区, 一年只开放一次，一旦错过, 便要再等待漫长的三百多天。
——三百多天，谁知道那时自己是否还活着呢！
因此，虽然聚会点内的活动不过是些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寻常娱乐，依旧吸引得玩家们趋之若鹜。
而其中最受欢迎的，毫无疑问便是赌场。
【醉生梦死，今夜狂欢！！！】
硕大的投影字样与绚烂的彩灯一起，被投射至半空中，迷你金币和彩带随处喷射，冷着脸的侍应生NPC们一袭西装衬衣搭配马甲，手持托盘行走在玩家们之间，免费无限量供应的酒水成功将气氛烘托至了最高点。
秦非和污染源走进赌场时，房间里已经有不少玩家杀红了眼。
基础筹码输光以后，他们只能用别的东西抵债，道具，积分，所有本不能直接用于交易的玩家资产，全都可以在赌场内化作闪闪发光的筹码和金币。
有个醉汉抓着两把花花绿绿的筹码朝这边走来。
秦非在离开盥洗室时又换了一个外观，现在，他是个身高一米七、纤细柔弱得不像话的苍白少年。
污染源揽着他，在醉汉跌跌撞撞险些一头撞上来时将他一把拉入怀中。
醉汉蓄意半晌却扑了个空。
没能揩到小美人的油，他不满地抬起头，没好气瞪了高大的男人一眼，却在直视向那双深邃如无垠海面般的眼睛时蓦地一愣。
一种古怪的恐惧感如同翻卷的海啸扑面袭来，摧毁了沿路的一切。
醉汉似乎看到了一个漩涡出现在眼前，视野被扭曲，空气变得稀薄，周遭的所有人声和光影全都支离破碎。
醉汉本就涨红的连迅速变成了猪肝色，眼睛隐隐翻白，如脱水的鱼般张大口。
嗓子眼像是被一个鸡蛋塞住了，进气和出气的渠道一起被堵死。
醉汉双手如爪般抠挖向喉咙。
四周明明人来人往，可那些经过他们身边的玩家，目光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空气墙挡住了，竟没有一个人看过来。
玩家的酒意骤然惊醒！
这到底是什么人？玩家在心中无声尖叫。
中心城中无法使用技能和道具，他不清楚面前之人做了什么才能达成如此效果。
但，显然，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招惹的存在。
一分钟。
两分钟。
玩家的神色越来越痛苦，咽喉深处泛起血腥，心脏跳动轰然如擂。
意识越来越混沌，眼前发黑，就在玩家即将彻底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束缚在他身上的力道骤然放松。
“嗬——”
他狠狠倒抽一大口气。
醉汉玩家捡回一条命，一溜烟地跑了，连头也不敢回。
秦非对这场以他为圆心爆发的无声交锋置若罔闻。
他正在津津有味地观察着赌场内的盛况。
中心城内，任何建筑的存在都无需遵循物理学规律，是以这座建造在地下的小型赌场竟拥有着一个极其舒朗的穹顶。
秦非刚才下楼时，经过的广场地面分明全都是平整的，可按照高度计算，赌场的挑高早该超出地面许多。
秦非抬头，透过弧面玻璃，满天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就像是正身处海拔极高的群山之巅。
秦非啧啧称奇：“系统之力有时候还真挺神奇的。”
随随便便就能打破人类努力了几百上千年才成功搭建的科学体系的认知。
身旁男人嗤笑一声，对于怀中搂着的人随便开口夸赞系统的举动表达了充分的不满。
秦非仰头，看见男人略带委屈的下颌：“我也可以。”
分明是同一双蓝色的眼眸，看向秦非时却和看向方才那个路人醉汉时全然不同，清透的蓝色海面漾着柔和的波纹。
污染源很高，肩宽腿长，放在人类世界绝对是个标准的双开门冰箱。
秦非本人并不矮，身高超过一米八，虽不及污染源，也勉强可以和祂混个平起平坐。
但现在，他更换了外观。
少年过于柔弱的身材令他即使瞪人都毫无杀伤力，海蓝色的眼底倒映出他的神情，少年眉梢微扬，搭配上那同样上扬的眼尾，活像是在调情。
秦非在心中静默了一瞬，默默收回视线。
“两位玩家，要来玩一把吗？”
侍应生端着托盘走来，笑容满面地为秦非和污染源一人抓了一把筹码。
臭脸侍应生NPC居然会笑，这可比醉汉吸引人视线多了。
数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在看见两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后好奇之意更盛。
秦非面不改色地接过筹码，往人群更深处走去。
有人招呼他：“小哥，要不要来一把？”
秦非没有理会。
吸收完第三块碎片的污染源告知秦非，他如今所拥有的能量，已经完全足够他在下一场副本中像正常人一样，出现在玩家和NPC之间。
“为了更好地掌握这项能力，在下一场副本开始前，我都会留在中心城里。”
污染源说得义正言辞，拦住秦非肩的姿势熟稔，怀抱微温。
菲：“……”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
污染源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出来，就这么回去未免太可惜。
而秦非也的确想要在团赛开始前，吸收一些来自外界的信息。
两人决定在宴会厅里转一圈，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发生。
“炸！”
“开开开！”
“你下去吧你，下把我来！”
“不玩了不玩了，一起去外面喝一杯？”
五花八门的吆喝吵嚷不绝于耳，赌室内比菜场还要嘈杂。
在数不清的杂乱交谈声中，秦非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稍有不同的声音。
“……公会赛和别的直播赛不一样，我去年可是实实在在下过团的。”
“去年公会赛的限定时间四十天，今年还不知道，可能更多，也可能更少。”
竟然是在聊公会赛的事。
秦非来了兴趣，循声过去，越过几张战况激烈的赌桌，秦非看见四五个玩家聚在房间边缘的休息桌旁，桌上摆着一扎啤酒，被围在最中心的那个大胡子正说得口沫横飞。
“公会赛，所有报名的公会一起进入副本。”
“每个公会一次性最多进10人，一共15个参赛名额，只要赛内人数不满10，随时可以补位。”
秦非两小时前才刚答应加入黑羽，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路诚还没来得及和秦非说。
秦非在距离那桌不远处坐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
“公会赛副本由于时长，一般来说，都会有着一个十分完善的世界观设定，玩家在副本里的自由探索度很高。”
那人举着酒杯高谈阔论。
秦非正听得兴起，那一方的玩家却忽然收了声。
他越过众人，远远朝秦非的方向望来。
“我说，这位小哥。”他呵呵笑着，那笑容着实不太真诚，“你在那儿听了半天，有什么感想？”
秦非眨了眨眼。
看样子，他是见他白听消息，不太高兴？
秦非笑眯眯地回答：“我觉得，你讲得很不错。”
那玩家手一歪，酒杯险些没拿稳。
一般人在被这样找茬时，或是愤怒或是陪笑，他还从来没见过像这人这样，恬不知耻地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玩家嗤了声，向前走了几步。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少年笑意盈盈地端坐在休息椅上，细瘦的背脊挺直，如星的双目正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澄澈，玩家竟不自觉地愣怔了一瞬。
“……”回过神后，他皱起了眉头。
少年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有实力的人，这样的相貌，但凡等级稍微高一些，总会容易让人记住。
就像最近很受关注的那个超强新人，才直播了两场，就吸引到了一大票疯狂的颜粉。
倒是他后面那个穿黑衣的男玩家，看起来很像个高手。
可高手显然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双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头部后仰，正在闭目养神。
玩家心中了然。
十有八九，这是某个公会的高级玩家，和他随手带来凑热闹的小金丝雀。
像这样的金丝雀，在大佬们身边总是待不太久，普通玩家普遍会给他们几分面子，但也仅仅只是几分面子罢了。
“我叫易烈。”玩家咧嘴笑起来，颊侧的络腮胡挤向两边，这样的表情衬得他看起来很是爽朗，“要不要来赌一把？”
他的视线落在秦非和污染源之间，那叠崭新一动未动的筹码上。
“听我说了这么多，总该给我点报酬。”易烈说的好像秦非必定会输给他一样。
少年笑意加深，若隐若现的梨涡甜得如同牛奶糖一般丝丝动人：“可以，那如果我赢了呢？”
他歪头道：“我对你的筹码没有兴趣，不如，你再给我多讲讲团赛的事？”
易烈周围那群小弟险些笑出声：“这位小哥，你别太自信。”
“猜我们易哥为什么坐在旁边？那还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他赌！”
易烈倒是很欣赏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比什么？扑克，麻将，还是骰子？”
秦非颔首：“就比大小吧。”
最简单的玩法，才是最原汁原味的赌博。
……
一小时后。
秦非端坐在赌桌边，而易烈已经站了起来。
赌桌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甚至有人为下一盘的输赢而特意开了新的赌局。
“我赌这位无名小哥！”
“我也押他！！”
“算我一个！”
在整个中心城内的赌场都颇有威名的易烈，这次竟出奇地无人支持起来。
玩家们的关注重心全都放在了他对面的少年身上。
易烈的手边摆着一排空了的玻璃水杯，已经讲得口干舌燥。
“公会赛的排名，以参赛玩家在副本内的实时积分累计为评判标准，玩家死去后积分不清零，新玩家加入后，积分持续累计，比赛总时长结束时的积分排名，即为下一年度的公会正式排名。”
“从之前几年的公会赛历史记录来看，公会赛的复本通常以一条主线，串联众多相对完整的支线副本展开。”
“由于支线副本数量极多，在公会赛中，战术的选择和运气有时也是关键的一环。”
……
易烈喝空了最后一杯水，面容幽怨地望向秦非：“差不多得了吧，我已经被你掏空了。”
“？”始终坐在秦非身边一言不发的污染源，忽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对面的大胡子。
易烈：“……”
易烈举起双手，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再来最后一把？”
少年嗓音温和，漂亮的面容带笑，眼底却带着一股灼灼如火的光。
就像易烈现在很想起身就跑一样，秦非也很愿意继续坐在这里。
赌博这项活动并不令他着迷，但不断赢得游戏，的确是一件快乐的事。
秦非很擅长观察，而赌场从来不会是一个纯粹比拼运气的地方。
在不经意间，赌桌上另一方的眼神、动作、乃至掀开骰盅时呼吸的频率，都会成为他们流露出信息的点。
与此同时，那位演技并不太好的玩家先生还在不断做着多余的肢体动作，甚至试图用一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多余话语，来干扰秦非的判断，这反而让秦非更加有把握判断出对方开出的点数大小。
无需使用污染源或鬼婴的力量协助，这场游戏对秦非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
少年直勾勾望着对面的男人，易烈在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挑衅意味。
“……”
易烈的嘴角微抽。
“不了，不了！”他哂笑，“我已经没有更多信息可以输给你了，赌博最重要的，就是懂得适可而止。”
“那好吧。”秦非不无遗憾地站起身。
其实易烈并没有损失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他本就在和周围玩家讲述前几次团赛的经历，秦非的中途加入，也不过是给这段闲谈增加了些许有趣的小波折。
但易烈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总有种面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番的感觉。
玩家深深地叹了口气。
……
十五天后。
一年一度的公会联赛今天正式开始，作为黑羽第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秦非没有出现在黑羽的赛前准备室中，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家中。
【本年度公会联赛即将正式开始，请全体参赛玩家做好准备——】
【5、4、3、2、1——】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浓重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秦非仿佛一只瞬间羽翼充盈的鸟，蓦地漂浮至空中，视野中的画面消失，被无垠的黑暗所笼罩，秦非闭上眼，静待副本世界的降临。
【这是一个怪谈横行的世界，无数怪谈隐藏在人类生活的世界中，与人类共存。】
在新的世界出现在眼前之前，熟悉的系统女声先一步在玩家们耳旁响起。
【过多的怪谈严重影响了人类的生活质量，怪谈调研联合会因此产生，联合会以一年一次的频率举办活动，商量下一年人类的生存策略。】
【你收到了来自调研组委会的邀请函，兴致冲冲地前去了。】
……似有若无的人声掠过系统提示，说话声，走动声，由远即近地组成了新的背景杂音。
秦非蓦地睁开眼睛。
【请各位玩家在副本中度过为期30日的会议活动周期，并严格按照会议要求行事。】
【玩家每以内部参会人员身份，通关一个新的副本，可获得积分5点，每通关一个旧的副本，可获得积分1点】
最后一句系统提示消散在空气中，秦非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大厅中。
这里看起来，很像某个酒店的大堂，
正对秦非面的是一扇正在旋转着的回转玻璃大门，大堂中人来人往，一张写着“热烈庆贺第23届怪谈调研联合会顺利举办”的横幅悬挂在对门的墙面上。
秦非的视线缓缓落在横幅下方。
那里悬挂着一张红底白字，如宣奖告示般的通告纸，纸上写着几条十分醒目的规则。
【第23届怪谈调研联合会参会人员须知】
1.本届会议首次采取全公开形式，参会人员分为内部及外部。
内部人员提供食宿，需手持组委会专人专发的邀请函，在酒店12层进行入住登记。
2.由于本届会场公开透明，可以预计，各路怪谈必将混迹在会场中，伺机收集人类世界的信息。
请各位参会人员注意分辨出“友方”和“敌方”，避免被怪谈暗算，同时寻找容易攻略的怪谈，主动出击。
3.本次会议总时限为期30天，以每10天为界，内部参会人员需向会议主办方提供三个及三个以上怪谈的线索，或单个怪谈核心通关线索。
未能提供满额定线索条数的参会人员，将会被剥夺内部参会资格，会议主办方仍会为此部分参会人员持续供应食宿，直至会议结束。
秦非的眉梢轻挑。
这第三条规则，实在很有意思。
根据赛前5日系统公布出的参赛公会及人员名单，这次的公会大赛一共有22个公会参与。
除去少部分刚刚达到参赛资格限制，打算进来混一波福利，而完全不在意比赛排名的小公会，起码有15个公会准备在比赛中一决胜负。
每个公会的副本内可容纳人数上限为10人，除外，还有5名替补选手，一旦有玩家在副本内死亡，替补选手便会立即接替进入副本。
但根据大厅中的第三条规则。
倘若有玩家未能在规定时限制内，完成提供线索的任务，并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具有伤害性的惩罚，而仅仅只是会被剥夺“内部”的身份，从而无法再为所属公会赚取任何新的积分。
但玩家不会因此死亡。
也就是说，玩家会持续占据副本名额，在副本里混吃等死，直到30天过完。
秦非眨了眨眼，继续向下看去。
4.人类是利益共同体，禁止在会议酒店中做出任何不利于人类同伴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杀死人类，伤害人类，阻碍人类参会人员进行怪谈探索……
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涌入酒店大堂，其中不乏一些秦非颇为眼熟的玩家面孔。
在这个需要分辨人类和怪谈的副本中，玩家门在赛前聚会中彼此混得的一点熟悉度能够起到很大作用。
可惜，参会人员并不只有玩家。
如何区别普通人类NPC与怪谈，成为了玩家们的首要任务。
秦非转身面向旋转玻璃门，如今他依旧使用着那副在赛前聚会的赌场中使用过的精致少年容貌，但玻璃门中倒映出来的身形，却与副本外的外观形象并不完全相同。
譬如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又譬如稍微高出一些的身形。
这个外观变得不那么具有强烈的遮掩性了。
啧。
有点麻烦。
假如随着副本时间的流逝，外观形象会变得越来越透明——
秦非摸了摸身上套着的卡其色长风衣，风衣口袋里装着一张硬质卡纸，对折，像是邀请函的样式。
青年迈步，向着大堂角落的电梯门走去。
第186章 古怪的女孩
【怪谈调研联合会邀请函】
尊敬的女士/先生, 第23届怪谈调研联合会择日将于怪谈酒店14层1号会议大厅举办，本次会议由人类世界怪谈调研组委会主办，中央区第一警务厅协助承办, 欢迎您的光临！
质感厚重的卡纸上写着烫金字样，秦非一目十行地扫视完全部内容，眨了眨眼。
大厅悬挂的注意事项中曾经提到过，邀请函是“专人专发”。
可事实上，秦非并没有在邀请函的内容里看到任何有关他身份的信息点，甚至连编码也没有一个。
这样的邀请函, 即使被私下交易、偷盗或是抢劫, 组委会又能否发现端倪呢？
大概率是不能的。
是否持有邀请函，无法成为分辨人类和怪谈的依据。
青年微垂着眸，大厅里人来人往,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正在朝角落走去的年轻人。
但在他们未曾留意的瞬间, 秦非却已将其中不少人的特征记在了心里。
秦非并不清楚总委会的邀请函一共发出过多少份，但从酒店大堂此刻人潮涌动的盛况来看, 本届会议规模一定不小。
来往的人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虽然男女老幼各种性别年龄的人都有，但衣着打扮与长相，都和副本外的寻常路人没什么两样。
副本世界里的季节似乎正处初秋，NPC们大多穿着薄款外套, 倒是将部分身着厚重冲锋衣和长筒军靴的玩家衬托得颇为格格不入。
那些玩家在NPC们狐疑的目光中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秦非却十分幸运地借着角色外观, 顺利混入了人群中。
……
“抱歉, 麻烦再往里面一点。”
狭小逼仄的电梯轿厢中挤满了人。
就在电梯门即将完全合拢的前一秒, 一道瘦削挺拔的单薄身影,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动作灵活利落地钻进了电梯中。
“艹——”
靠近门边的NPC被迫向后, 差点踩到别人的脚，皱着眉头正要叫骂，却在撞上对面青年清透如琥珀般的眸子时蓦地一愣。
NPC的眼神顺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路下滑，越过青年高挺的鼻梁，弧度微扬的嘴角，线条精致的下颌。
直到那完美得过分的面部轮廓收束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没入薄毛衣的领口之内。
直播镜头十分恰时地给了秦非一个放大的特写，霎时间，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一齐瞪大了眼睛。
“老婆！！！今天的老婆格外貌美，我舔舔舔舔舔！”
“上面的变态死了，能不能走开，放着我来舔！”
“不争气的眼泪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颜值霸凌，这绝对是颜值霸凌！霸凌可耻啊可恶的主播！！！”
秦非如今的外观和他本人的长相起码有五分相似，但这只是对于对他很熟悉的人来说。
外观与秦非本尊之间最大的差距，在于细节，和气质。
秦非原本的容貌清隽，甚至有几分清冷。
偏偏那双清透的眼睛，与几乎永远噙着似有若无笑意的嘴角，又是那么温和柔软。
强烈的反差感带来一种足以蛊惑人心的魔力，他站在人群中，就像太阳与月亮的揉和体，闪耀着夺目的神性，令人不由自主便产生想要靠近的欲望。
而如今的外观。
曾经温柔的杏眼眼尾被拉得狭长，泛着浅淡的嫣红，鼻尖挺翘，嘴唇饱满如成熟的樱桃，诱人采撷。
就。
很勾引人。
“……”
NPC被迎面袭来的美貌震得呼吸一滞。
“你要去几楼？”
话到嘴边莫名其妙转变了内容，NPC有些耳热地问道。
他的头上悬挂着一行浅色提示文字。
【一名普通的参会人员：好感度10%】
在这种内含着大量隐藏身份NPC的副本里， NPC的好感度条必然不可能透露太多的信息，否则秦非的天赋技能就会变成活生生的作弊器。
但秦非敏锐地注意到， NPC的好感度是在他抬头看清自己模样后，瞬间上升到10%的。
这家伙，看样子貌似是个颜控。
“12楼，谢谢。”秦非微笑着颔首，声音与脸同样动人。
他要去12楼办理入住。
12楼的电梯按钮早已被人按亮，NPC呆呆地点了点头。
电梯四面都是光可鉴人的金属材质，和镜子没什么两样，好几道或是直白或是蓄意加以掩饰的目光在电梯内多方折射，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秦非的脸上。
秦非面色如常，不曾为此产生丝毫情绪波动。
“叮——12楼到了！”
电梯几度停顿又继续上行，终于抵达了秦非的目的地。
这趟电梯中竟然有近半数的人都在这层下了，12楼的电梯口挂着张和一楼相同的横幅。
前方不远处站着个侍应生NPC，正在为所有从电梯中出来的人引路：
“前方直行右转，12021号房办理入住登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
和大堂一样，怪谈酒店内部的装潢同样光鲜亮丽，纤尘不染的法兰绒地毯吸收了过路客人们的脚步声，四周只余轻微的交谈声。
由于组委会已经提前提醒过大家本次会议的特殊性，因此，不止玩家，就连参会的NPC们也都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彼此。
12021号房间很大，被分隔成了一间间类似银行窗口的柜台。
秦非跟在一群NPC身后进入房间，刷邀请函在取号机上拿到一张排队号，然后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安静地坐下等待叫号。
“这位……这位小哥。”
一道声音自秦非身后响起，秦非扭过头，看见一张略显眼熟的面孔。
竟然是刚才在电梯里见过的那个NPC。
NPC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穿了条背带裤，胸口扎着领结，乍看上去十分斯文且不堪一击。
但从他在电梯中最初时的暴躁反应来看，NPC的脾气大概和他的外表背道而驰。
“有事？”秦非道。
“你——”NPC皱着眉头，厚重如酒瓶底般的镜片背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秦非的脸。
半晌，他问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是怪谈吗？”
“？”
秦非诧异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下，NPC几乎可以看清青年脸上微小的绒毛，他细密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扬起。
NPC觉得头有点晕，抬手扶住额头。
他强撑着，又看了秦非几秒，始终无事发生，于是只得开口道歉：“……是我冒昧了。”
秦非却不打算就这样轻飘飘放过他：“请问您可以详细说说吗？”
他笑眯眯的，眼底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有关于您是怎样把我判定为一个怪谈这一点。”
NPC叹了口气，却没有说重点。
“你可以叫我布朗，先生。”布朗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我会这么问您，主要是因为——”
他闭上眼睛，认命地开口：“因为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先生！”
“噗——”
NPC一语毕，光幕前的观众们瞬间喷笑。
有灵体难以肆意地拍起了大腿：“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这就叫做被美貌反噬吗？？”
秦非倒是很给面子地没笑，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轻叩着座椅扶手：“因为我太漂亮了。”
“所以。”秦非故意抛出一个方便NPC接下去的话头，“藏匿在人群中的怪谈，长得都很好看吗？”
“什么？”NPC一愣，连连摆手，“啊，那倒不是，只是怪谈们无论怎样努力伪装，总会露出一些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破绽。”
“比如长着角啦，有尾巴啦，奇装异服啦，或者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些特殊痕迹之类的。”
面前的青年实在美得不似寻常人，布朗觉得，他看起来简直像个狐狸精，这才有了刚刚认错的那一幕。
布朗疑惑地眨着眼睛：“会这么问，先生，您是第一次参加调研会吗？”
秦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是啊，第一次参会就被人认成了怪谈。”
布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愧疚：“真是抱歉，对您提出这么不礼貌的问题。”
秦非唇角的笑意加深。
直到目前为止，秦非还并未在人群中寻找到任何有着“怪谈”嫌疑的人，而属性面板中，22个参赛公会后面的积分数字依旧全都是0，说明其他玩家那边的进度也和秦非一样。
怪谈很会伪装，仅靠擦肩而过这种程度的接触，大概还不足以发现他们的破绽。
这是个需要观察力和社交的副本。
秦非决定，就从面前这个眼镜NPC开始，打开他的社交市场。
“我也觉得，您刚才的问题实在有些不礼貌。”秦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布朗先生，您是否应该为此给予我一些补偿呢？”
明明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秦非却借此上纲上线，本该十分惹人生厌。
可配上青年这张完美无瑕的脸，颜控的布朗先生却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了。
NPC连连点头，看起来傻不愣登的：“是是是，你说的对！”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秦非成功打开了话匣子，“布朗先生，你刚才这么直白地向我提问，假如我真的是怪谈，你这样就算指认成功了吗？”
“是。”
秦非已经证实了他的确不是一个怪谈，布朗被忽悠得完全相信了对面之人新手参会人员的身份。
出于尴尬、内疚和一部分对美色的屈服，NPC尽职尽责地讲解了起来。
“我怀着[确切的怀疑]对你提出[质疑]，假如你真的是一个怪谈，而我怀疑的点，也的确是你露出的破绽，受到怪谈酒店的规则限制，你会立即卸去伪装，显露出原形。”
“而我，则会被拉入你的怪谈世界。”
当NPC开始说话时，秦非不动声色地打开了黑羽公会的内部公频话筒。
这是公会赛独有的特殊沟通频道，便于各大公会内部交流。
在副本开始前，珈兰就通知过所有参赛玩家，只要身处副本中，就必须时刻将公频调至开启状态。
因此布朗在不知不觉间充当了一回黑羽全员的科普老师，而他本人则浑然未觉。
“怪谈世界。”秦非采用了一种十分狡猾的套取信息的方式，他没有直接提问，而是重复了一遍NPC的话。
布朗：“嗯，怪谈世界。”
“最近10年，潜入人类世界的怪谈越来越多了，怪谈几乎已经成为了和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存在，普通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怪谈世界，时常有人因此受伤或丧命。”
布朗摇头叹息着。
“假如因为我们的努力，能够让人类在下一年中生活得更好些，那这一个月的危险也就值得了。”
“嗐，瞧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布朗摸了摸后脑勺。
秦非笑得眉眼弯弯：“没关系，我很愿意听。”
在暖橘色灯光的映照下，青年的神色显得格外诚挚：“再多说点吧。会议守则里提到过，每10天我们都需要向组委会提交线索，这些线索有什么额外限制条件吗？”
布朗的思路已经完全被秦非带着走了。
“没什么限制条件，唯一的条件就是，线索必须都是真实，且正确的。”布朗认真思索后答道。
“我们能够找到的线索分为两种，[普通线索]和[核心线索]。”
“任何事关怪谈的线索都能被归类为普通线索。”
“例如怪谈的外观、喜好出现在哪种地方、会用怎样的方式与人类搭讪、或者在怪谈世界中的生存规则之类的。”
“而核心线索则只有两种，一是怪谈世界内一整套完整的生存和通关规则，二是如何杀死怪谈世界内的重要怪谈角色。”
“一旦重要怪谈角色，死亡怪谈就会消解。”
“参会人只能提供自己切身经历过的怪谈的线索，私下花金钱购买或者胁迫其他人把线索告诉自己之类的都是没用的。”
秦非可不觉得这是没用的。
副本开始前，系统公告已经告诉过玩家，通关新副本5点积分，通关旧副本1点积分。
也就说明，这座酒店中的怪谈里，起码有一部分是可以重复刷的。
一旦可以提前得到线索，进入怪谈后的危险度就会大大降低，通关速度必然也会加快数倍。
这个副本的制度中，存在着可以刷分的漏洞。
秦非眯了眯眼。
但他什么也没说，仍旧静静充当着一位聆听者。
布朗越说越上头，他一拍脑袋。
“哦，对了！会议期间的怪谈酒店和外面的世界不太一样，能够将普通人类拉入怪谈世界的，除了怪谈本人，还有怪谈物品。”
黑羽公会的公频中，身处副本的另外九名玩家刷屏出了一百个人的效果，现在副本才刚开始不到5分钟，绝大多数玩家都还在一楼大堂，甚至是酒店外面的草坪上打转。
没想到小秦已经套到了这么多话！
淡绿色的藤蔓顺着地板攀至秦非面前，轻快地打了个转，路诚出现在秦非身侧。
秦非的余光从藤蔓上擦过，路诚嘿嘿一笑，小声耳语道：“没事，我用了隐形道具，除了咱们公会的人以外，其他人都看不到它。”
秦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对一脸好奇看过来的NPC布朗介绍道：“我朋友，也是个新人菜鸟。”
路诚本来就是个自来熟，点头哈腰地和NPC套近乎，很快就博得了对方的好感。
广播中传来叫号声，秦非和布朗率先办完入住手续，又等路诚也办理完毕，三人一起离开了入住登记点。
“这次组委会下了大手笔，整个11~14层全都被包下来了。”布朗捧着手中的房卡，左看右看，感叹道。
14层是正式会议区，12层是餐厅以及其他活动区，11和13层则是整整两层的酒店房间。
秦非和路诚的房间都在楼上的13层，布朗的则在楼下。
“我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布朗提议道，“赶了一天一夜路才来到这里，我都快累死了。”
两名玩家并无异议，三人一起向旁边的餐厅走去。
餐厅里的人比入住登记点要多很多，12层的餐厅属于半开放性质，内部参会人员可以凭邀请函领取免费的食物，而外部参会人员，甚至是酒店里的路人，同样可以缴纳费用进入餐厅，享用美味的自助餐。
餐厅内的餐品琳琅满目。
各类中西餐、甜点、饮品、水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火锅区和烧烤区。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进过条件最好的副本。”路诚啧啧称奇。
秦非则忽然问布朗道：“刚才办理入住前，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怪谈物品之类的？”
“哦，对！”布朗将目光从身旁的烤羊排上依依不舍地收回。
“有些居心不良的怪谈，会把能够进入他们怪谈世界的触发物品藏匿在酒店当中，参会者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布朗吞咽了一下，仿佛心有余悸：“这些怪谈通常都比较危险，怪谈的主角色充满了攻击性。”
“哇——”
一道软乎乎的小女孩哭声蓦地响起，布朗一愣，顿住脚步。
有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头戴水晶发冠，身穿蓬蓬公主裙小女孩，正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妈妈，妈妈——”小女孩似乎和家人走散了，很是伤心，豆大的泪珠不断顺着脸颊滚落。
“哎呦。”布朗瞬间感到十分不忍，三两步上前将孩子抱起，“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我妈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女孩抽抽噎噎。
餐厅里的人很多，因为价廉物美，不少住店的旅客都来到了这里，其中不乏像这样年纪的小孩，而小孩又一向穿得比较花哨。
因此，即便是经验老道的布朗，也未能从面前的情景中捕捉到一丝异状。
他帮小女孩擦着眼泪，直到路诚信步走来，随手拿起了小姑娘摆在一旁的玩具。
那是一只塑料做的粉色魔法棒，顶端点缀着一只夸张的巨大爱心，透明的管身中有亮晶晶的彩色碎片上下浮动着。
“还挺好——”看。
一句话没说完，路诚的双眼蓦地瞪大，他身旁的空气扭曲起来。
随即，伴随着噗呲一声轻响，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秦非神色瞬间凛然，一把抓起垫在魔法棒下方的彩色童书。
然后秦非也不见了。
布朗：“？？？？？”
布朗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小孩：“卧槽？你是怪谈？？？”
小女孩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细密的、尖尖的，像锥子一样的牙齿。
第187章 淘气的薇薇安01
餐厅中人潮涌动。
玩家和NPC们怀揣着相同的目的, 紧密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却始终无人发现，在餐厅一角, 有三道身影骤然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只残留下幼童尖锐的笑声。
“咯咯，咯咯咯……”
……
“恭喜玩家触发怪谈：淘气的薇薇安！”
忽强忽弱的机械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秦非感觉到，自己正面朝下趴在地板上。
身下触感冰凉，尘土和霉斑的气味顺着鼻腔钻入肺部。
阵阵压抑的疼痛涌向四肢，秦非试图睁开眼睛，但失败了, 手脚无力得就像四根面条, 软塌塌瘫在一旁。
“属性面板。”
青年张口，无声地说道。
即使睁不开眼，依旧不影响属性面板的出现。
荧光色的荧幕显现在黑暗中, 最下方的【进行中副本】一栏内多出了大段新的文字。
【怪谈名称：淘气的薇薇安】
【状态：进行中】
【怪谈描述：
淘气的薇薇安在餐厅中胡乱走动, 当她回过神来时，妈妈早已不见了身影！
为了安抚愤怒的薇薇安, 请你拿好她的童话书，按照书中剧情，演绎一场完美的童话舞台剧吧！】
【怪谈提示：
临海的国度爆发了百年难遇的暴风雨，几位美丽的公主冒雨敲响了王宫的大门；
一艘游轮倾覆在了茫茫大海上；
高贵的蓝胡子公爵携带他美丽的妻子, 登上了雨中疾驰的马车，他们将会在三日后的皇宫舞会准时出场。
——薇薇安的童话书简介】
【通关要求：存活, 并补全童话书的内容。】
身体上重如巨石般的压制感缓慢散去, 秦非动了动手指。
睫毛颤动, 终于看清了他此刻身处的场景。
这是一间灰扑扑的半圆形小房间, 有着十分符合童话世界风格的夸张尖顶和石砌的壁炉，壁炉中, 熊熊火光正旺盛地燃烧着。
地面是石板铺就的，打磨得很是光滑，小房间四周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多是些打扫用品，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箱子堆砌在一起。
杂物间？
但谁会在杂物间里装壁炉，还把火烧得这么旺。
秦非的视线扫过铺在角落地面上的一摊稻草，稻草上盖着一层颜色难看的薄毯，心中顿时了然。
这是个休息室。
专门给下人用的那种。
秦非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装扮，不由得嘴角微抽。
套在玩家身上的，竟然是一条黑白相间的女仆裙，裙子已经很旧了，宽大的裙摆沾满灰尘，本该洁净无瑕的领口因为经年累月的搓洗泛着些微米黄色。
玩家的脸色微妙起来，打开弹幕面板，果不其然，直播间里的观众正在卖力欢呼。
“老婆！！这次真的变成老婆了哈哈哈哈！”
“我只能说～系统是知道我们爱看什么的～”
“老婆穿裙子好美，么么么嘴一个～”
“可惜发型还是原来的，要是能配一个长辫子就完美了。”
……
身体还在痛。
头也很痛。
秦非皮笑肉不笑地将弹幕面板关掉。
脑袋嗡嗡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过似的，他抬手想要摸摸后脑勺，却发现手中正攥着一个纸团。
大概是之前昏迷的时间太久，压麻了手臂，秦非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东西。
青年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的草垛边，展开了手中的纸。
“达莉亚！达莉亚！”
视线才刚触及到纸面，一道粗粝难听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秦非以快到惊人的速度将手中纸条收至随身空间。
紧闭的木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闯入房内。
“达莉亚！”
来人穿着和秦非一样的女仆装，她挥舞着一根极粗长的拖把杆，朝秦非所在的方向走来，“外面下大雨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衣服收了！”
秦非沉默地垂着眸。
草垛旁，身姿纤瘦单薄的短发女仆低着头，刘海和睫毛将他的表情眼神尽数遮掩。
室内昏黄的灯火忽明忽灭，在他身上投落下一片阴影。
“达莉亚，你怎么不回答我！”NPC一步步逼近。
秦非始终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像是坐着睡着了。
NPC来到秦非跟前。
她高高地站在那里，像座山一样遮住了光，她望着面前之人过分精致的面容，脸上滑过一丝扭曲之色，铁锤般的双手紧握着拖把杆高高举起——
砰！！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天动地，几乎震得地板都在发颤。
但却并非拖把杆敲在秦非头上的声音。
NPC看着插入胸腔的短匕首，眼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嘴唇颤抖着，鲜血从胸口和嘴角不断涌出。
片刻后，躺倒在地的NPC头一歪，彻底失去生息。
“？？？？？？？”
弹幕里刷过一连排问号。
直播间里的灵体观众们都被秦非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呆了。
“挖槽，啥情况，主播怎么突然把NPC杀了啊？？？”
虽然这NPC看起来，也的确是有点图谋不轨的样子。
但是！
一出手就把人恁死，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秦非刚杀了个人，却似乎并未被影响到心情，唇边甚至衔着一分漫不经心的笑。
青年缓慢地走到死去的NPC身前，抽出那把插在对方心口的商城匕首，用NPC的衣摆，将上面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仰起脸。
那张漂亮的、如盛放的玫瑰花瓣一般柔美的脸庞上，满带着无辜的叹息之色。
“我也不想这么暴力的。”
一身乖巧女仆裙的青年轻蹙着眉。
“但是……”
他用两根手指捏这一张纸，举到身前。
是那个刚才他掌心里的纸团，纸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规则。
而其中第一条，便是。
【城堡里有且只能有一个女仆】
“豌豆国城堡日常守则。”秦非唇齿轻启，读出纸面上的文字。
1.城堡里有且只能有一个女仆。
【请务必记住这一点！多个女仆相遇会导致很不好的事情发生，望知悉！】
2.城堡是热情好客的。城堡欢迎一切来客。
3.城堡不欢迎虚假的贵族。
4.下雨时不会有客人前来拜访。
5.每周一、周五，城堡里必须喝豌豆粥。
6.请保持城堡地面的整洁，尤其是在客人面前。
豌豆。
规则中数次提到了豌豆。
和豌豆有关的童话故事，秦非只能想起一个，那便是《豌豆公主》。
但起码到目前为止，这个怪谈的情节发展，又和正统的豌豆公主故事走向不太一样。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
规则提到过，玩家想要通关，需要补全童话书的内容，倘若怪谈和童话广为流传的版本一模一样，那对玩家来说未免也太过简单。
女仆NPC冲进房间里来时，秦非才刚看了规则纸最上面那一条，对于规则的真实性，他其实也曾抱有过怀疑。
但后脑勺上的镇痛难以忽略，而迎面走来的NPC手中的拖把杆顶端，似乎还沾着点血。
在不起眼的位置，NPC的裙摆上、手指甲缝里、鞋底的侧边角落。
全都沾着血。
秦非不得不防。
从NPC倒地后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两分钟之久，地面上的尸体却已在不知何时莫名地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光幕那端的观众，还是房间里的秦非，都没有留意到尸体是如何不翼而飞的。
尸体不见了，但尸体流出的那一大滩血却仍淌在原地。
秦非想到第六条规则，虽然如今客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但他还是从旁边的工具堆里找出拖把和抹布，认认真真擦起地板上的污渍来。
就在秦非擦地的同时，他偷偷将鬼婴放了出来，鬼婴一接触到空气就欢快地摇头晃脑，速度飞快地冲向杂物间外。
和上次在地下研究所中寸步难行的状况不同，鬼婴在这个怪谈城堡里可谓畅通无阻。
他很快在城堡各个角落都转了一圈，然后回到杂物间，爬回秦非的肩膀上。
鬼婴为秦非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座城堡面积不大，除了秦非以外空无一人。
秦非抿了抿唇。
地板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他将商城匕首紧握在手中，用长长的衣袖遮挡，缓步向外走去。
在传统版本的豌豆公主故事中，这座城堡属于某个小国的王子，他一心想和一位真正的公主结婚，寻找到的对象却始未能令他满意。
直到某一天，在一个暴雨如注的晚上，一位浑身湿透的少女敲开了城堡的门。
……
城堡中灯光昏暗，秦非不得已取出了一根灵烛点燃，他沿着墙根一路向前走去。
正如鬼婴所带来的消息，作为一座城堡，这个建筑的面积实在小得可怜。
虽然有着高高的尖顶，但内里竟然只有一层。
一个大厅，几间卧室，再加上居所内必备的厨房、餐厅、浴室、杂物间，就已经全部空间占满。
秦非花了不到10分钟，将整个城堡完整地参观了一遍。
在参观的过程中，他在某间客卧门外也看见了一滩血。
新鲜的，还没有凝固，但并不见尸体。
或许是有人受伤躲起来了。
但更大的可能则是，还有另一个女仆被杀死，尸体则像那个被秦非干掉的女仆一样，被城堡刷新掉了。
“刚才在杂物间里，草垛床边，我一共看到三套悬挂在墙壁上的女仆装。”
大小都不一样，按照正常人“一套穿，一套换洗晾晒”的思路，城堡里大概是有三个女仆。
一个是秦非。
另外两个都歇菜了。
“第一条规则暂时失去了威胁性。”秦非眯了眯眼，“但这并不代表彻底安全。”
这个怪谈的背景是童话世界，在童话里，什么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既然尸体可以像网络游戏一样被副本刷新，那说不定死人也能像网游角色一样复活。
秦非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来自NPC的反扑。
秦非擦掉客卧门口的血，站在紧闭的窗边，他举起手中的蜡烛，静静望向窗外。
在刚刚的第一次排查中，他未能从城堡中寻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文字，可疑物，通通没有。
城堡里只有他自己，故事该怎样继续下去呢？
窗外是一团毫无轮廓的黑暗，不见树影，不见道路。
秦非试着推了推窗，却无法推动。
这不是简单的关了窗户，或者锁了，而是完全把整扇窗户焊死。
除非敲掉玻璃，再将钢筋砍断，否则这窗户根本不可能打开。
什么样的城堡需要建造得如此坚不可摧？简直就像一座军事堡垒。
稀里哗啦的雨声充斥在耳畔，一道闪电划破云霄，照亮夜空。
轰隆！！
雷鸣声如炮弹炸响。
雷声实在太近，震得秦非的鼓膜都跟着通通直跳，外头的暴雨狂风仿佛穿过了城堡外墙的大块砖石缝隙，吹得秦非手中的烛光都跟着摇曳起来。
虽然没有王子，但公主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原著故事中，那位皮肤娇嫩的在几十层床垫之上都能感知到豌豆存在的真正的公主，就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夜来到了城堡里。
秦非想到这里，左右闲着没事干，干脆来到客卧中。
他从壁橱里抱出一床又一床床垫，像叠叠乐一样铺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后，玩家来到厨房，这里不愧是豌豆城堡的厨房，厨房里别的食材不多，豌豆却足足有两大麻袋。
秦非从中捡了颗最滚圆漂亮的，塞到了客卧的床垫最底下。
“……”
秦非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地上。
进入怪谈后，就连公会的公屏聊天也变成了灰色。
秦非还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副本，除了开头刷出来一个怪，后面连一点危险也没有，没线索，秦非只能硬等。
过了好几个小时，久到天边暮色都散去了几分，“笃笃笃笃”，城堡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险些睡着了的玩家蓦地抬头，眼底放光，三两步冲到外面的大门边。
与此同时，有节奏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秦非一把拉开城堡大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着桃粉色蓬蓬礼裙的少女，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少女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显得十分狼狈。
不过这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貌。
她抬眸，用含着盈盈眼波的视线望向秦非，在看清面前之人模样的瞬间愣了一下。
“……”她很快调整好神态，“您好，很抱歉在深夜打扰，雨势太大——
——路上到处都是积水，请问能让我进去暂住一夜吗？
话才说了个开头。
灯火温暖的城堡门口，那位姿容绝色的短发小女仆，脸上忽然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热情得简直像个人贩子。
“您请进！豌豆城堡随时欢迎客人入住！”
秦非的目光仿似不经意般扫过NPC头顶。
【穿粉裙子的邻国公主：好感度1%】
公主！
一个公主！
剧情人物终于出现，秦非恨不得现在就扛着公主，把她丢到客卧床上去。
粉裙子的邻国公主傻傻地站在门口，秦非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惊吓到了她，她迟疑片刻，正欲开口。
“那可太好了，姐姐，我们现在立刻就进去吧！”
一道声音从粉裙子NPC背后传出，一个和粉裙子长得一模一样，但穿着黄裙子的少女从马背后冒出了头。
【穿黄裙子的邻国公主：好感度1%】
秦非：“？”
两个公主？
“对呀对呀！”
又一道声音响起。
“还等什么呢！”
【穿绿裙子的邻国公主：好感度1%】
秦非：“……”？？？
第188章 淘气的薇薇安02
剧情走向有点崩坏, 但秦非反而隐约从中摸到了一点门道。
这三个公主不太可能都是真的公主，他需要使用一点手段，从中找到真正的那个。
而现在, 不管出现了几个公主，秦非都必须将她们迎进门来。
豌豆城堡日常守则第二条，城堡欢迎一切来客。
虽然第四条规则写到，下雨时不会有客人拜访，但雨已经停了。
秦非将公主们领到大厅里落座，在昏暗的室内烛光下, 他近距离地观察起NPC们的面貌来。
三名公主端坐在垫着柔软红丝绒坐垫的高背椅中, 手中捧着漂亮小女仆送上来的热红茶。
作为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她们身着的礼裙全都用上等材质制作，散落在肩头的金色发丝像是美丽的绸缎, 眼睛如蓝宝石般深邃。
她们彼此之间的面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 娇艳俏丽，所有细节全然一致, 就像三个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的玩具娃娃。
不知是不是冒着暴风雨赶了太久路，秦非总觉得，三位公主的脸色都不太好。
她们的皮肤细腻如瓷，却显得过于苍白, 嘴唇却红得宛若抹过鲜血。
公主们抬起手臂抿了一口红茶，就连低头时脖颈处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秦非轻咳一声：“公主？”
三个公主一起抬头看他。
面带微笑, 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
在某个瞬间, 秦非似乎看到, 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牙齿都变得尖锐无比。
但当他再次定睛细看时, 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
很难看出到底谁是真公主。
三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美丽的小女仆露出羞涩的笑：“时间不早了，请问公主们需要用餐吗？”
“不必。”粉裙子公主瞥了秦非一眼。
黄裙子和绿裙子躲在暗处, 在秦非说出“用餐”二字时，用略显贪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东西了。”粉裙子就像三人之中的发言大使，“女仆小姐，请问我们今晚该在哪里过夜？”
秦非角色扮演得尽职尽责，屈身鞠了一躬：“请跟我来。”
在刚才泡茶的时候，秦非就已经新铺好了另外两间客卧的床，三位公主被依次带到三间卧室内，女仆小姐则回到自己铺满稻草的休息室里。
早前停下的暴风雨又开始肆虐，北风在紧闭的窗外呼啸。
秦非仰面朝天躺在稻草床铺上，没有丝毫睡意。
到目前为止，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女仆，豌豆城堡中还没出现任何其他危险。
但这并不能使人精神放松，反而令人愈发紧绷，假如清楚危机的源头就能够提前有所准备，但当人对一切一无所知时，就只剩下茫然。
未知的，有时比已知更可怕。
“哒。”
一道声音自房间外响起。
从房间门缝处，秦非可以看见，走廊上的灯光似乎黯了一下。
玩家身体肌肉紧绷，屏住了呼吸。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一只手从外面按在了门把上，却没能将门打开。
咔哒、咔哒。
外面的来人一次次尝试按压把手，频率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带动得整扇房间的门都开始晃动起来，门旁的砖石缝隙中有簌簌落灰跟着掉下。
“嘶——”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紧张兮兮地紧盯光幕。
“外面什么东西？”
是怪物吗？
还是刷新出来的其他女仆？
阴影顺着门缝流入房间内，带来似有若无的腥臭气息，门外那东西大概有着庞大的身躯，将光线全数遮掩。
“砰！”
“砰！！”
“砰！！！”
最后一声巨响过后。
门被打开。
在无数观众瞪大双眼的注视下，秦非站在门的这一边，和门外之人静静地四目相望。
门是秦非打开的。
在被人踹开的前一秒。
站在门外的是粉裙公主，她还维系着抬脚踹门的姿势，最后一脚没有落在实处，她差点一个狗吃屎扑进门内来，在栽倒之前扶住门框，将将稳住了身形。
“……女仆小姐。”公主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尴尬。
“公主殿下。”女仆小姐的表情管理一如既往地到位，面带微笑地开口，“请问您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饿了，还是我为您准备的床铺不够舒适？”
根据原版故事，真正的公主，此刻应该正在为二十条床垫和二十层鸭绒被之下的那粒小小豌豆辗转难眠。
粉裙子公主是为了这件事特意找来的吗？
她会是真正的公主吗？那颗混藏在鱼目中的珍珠？
秦非面前，粉裙公主眨了眨眼她有着洋娃娃一样卷翘睫毛的眼睛。
她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方，又恢复了矜持高雅的体态。
“都不是。”NPC羞涩地开口道，“女仆小姐，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外面的雨太大了，雷声也太响，我可以请求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吗？”粉裙子公主眼巴巴地望着玩家。
秦非：“？”
虽然但是。
这不太好吧。
秦非有点想拒绝。
但当他张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当然没问题，公主殿下。”
“……”秦非诧异地挑起眉梢。
这并不是他为了更进一步探索副本剧情，或者多刷NPC好感度而做出的决定。
当秦非刚才张嘴，还没举止好措辞的时候，同意的答案已经自动自觉地从他口中跑了出来。
玩家敛眸，心下了然。
豌豆城堡规则第二条。
城堡是热情好客的。
热情好客。
或许，隐藏在这条规则背后的含义便是。
女仆无法拒绝来自客人的任何要求。
片刻过后。
女仆小姐提着他的裙摆，面无表情地跟在公主身后，一路来到客房。
隔壁的黄裙子和绿裙子的房间都已门扇紧闭，秦非被粉裙子公主推进屋内。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粉裙子公主望着秦非，表情万分诚挚：“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今晚该怎么过！”
“轰——”
巨大的雷声几乎将世界劈成碎片，闪电从客房窗外划过，粉裙子公主吹熄房间的蜡烛，心满意足地躺下。
菲：“？”
秦非躺在NPC身旁，黑暗如潮水般在身旁涌动着，或许因为外面的雨势太大，城堡内的空气也变得黏腻潮湿起来。
鼻腔中嗅到简单的腐朽味道，秦非垂在身侧的指尖触到一丝凉意，被子似乎被某种东西打湿了，但当他仔细再触摸上去时，又什么也没有。
秦非皱眉。
故事的剧情正在发展，玩家却并没有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浓重的困意袭来，身下的床铺变得如同泛着波浪的海面，轻轻的、轻轻的摇晃着，呢喃般的呓语在秦非耳畔响起，那是一首旋律古老的催眠曲。
“睡吧，睡吧。”
“紧紧闭上眼睛，亲爱的请别哭泣。”
“花园多么静谧。”
“叮咚，叮咚。”
“不要大声呼救，你已经暴露了自己。”
“没有人能够救你。”
柔和的吟唱声，搭配着诡异怪诞的歌词，窗外巨大的雨声丝毫没有打乱催眠曲的节奏。
菲：“……”
很难评，听这种破歌，谁能睡着啊？？
其实这不能怪催眠曲。
古怪的催眠曲拥有着神秘的力量，能够影响人的神智，任何听到歌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可惜这回，催眠曲遇到了对手。
秦非不是一般的玩家，而是一个精神免疫值顶格、san值永远不会下降，这辈子都与污染绝缘的特殊存在。
秦非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既然有东西想让他睡着，那他就装作睡着的模样，看看它之后还想做什么。
玩家平躺在床上，肢体舒展，呼吸均匀。
仿佛没有听见歌曲，又仿佛真的已被歌曲裹挟着，陷入了漆黑沉寂的梦境。
过了大约10分钟左右，催眠曲的声音越来越弱，秦非感到身旁的粉裙子公主动了一下，她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
均匀的呼吸喷洒在秦非脸上，NPC正在近距离观察着他，检查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她伸出手，用冰凉如死人般的手指磨蹭着他的脸。
秦非纹丝不动。
“很好。”粉裙子公主喃喃自语。
然后，她的手顺着秦非的脸一路向下，直到他的领口。
她开始解女仆裙胸前的扣子。
秦非：“？？？？？”
这个副本到底怎么回事，别太荒谬！
房间内太过昏暗，直播大厅里的观众们此刻只能看到两个人物的轮廓，粉裙公主此举一出，灵体们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哇？？？？”
“焯，我没看错吧？”
“难道这个怪谈走的是□□路线？？”
“哈哈哈哈，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咱就是说，系统终于了解了一次用户需求，知道大家想看什么了！”
秦非抑制住抽搐的眼皮和嘴角，如同一具陷入沉睡的尸体，在床上一动不动。
粉裙子一边解着秦非的衣扣，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豌豆城堡的女仆，长得倒是很漂亮，就是身材怎么这么……”
一言难尽。
用一马平川来形容都是抬举她了。
她显然很怕会将床上的人弄醒，动作小心翼翼，花了好几分钟才将女仆小姐的衣扣从胸口解到了腰际。
然后她开始脱秦非的衣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非像一块钢板一样，死死将自己焊在床上，女仆裙的后背被他压得紧紧的，任凭NPC如何努力，都不能撼动分毫。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再耽误下去，可能就来不及了。
粉裙子咬了咬嘴唇，她不敢动作太大，只得放弃。
“嚯！！！”
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粉裙子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去尝试脱秦非的衣服，而是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正穿着的礼裙扒了下来，整整齐齐平铺在了秦非身上。
在没有开灯的漆黑房间内，柔软的粉色绸缎在窗外偶尔的闪电光下反着光，格外显眼。
NPC深深看了秦非一眼，拎着衬裙的裙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秦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放出鬼婴，无声地命令道：“去，跟上她。”
看看她打算去哪儿。
而他本人则始终未动。
秦非起初以为，粉裙子将他骗进客房，是想半夜偷偷对他做点什么。
或许她是个怪物，想趁夜色吃了他。
但现在看来，似乎又并不是这样。
倒更像是——
粉裙子知道，今晚客房中会发生一些事。
而她想规避开。
于是她将城堡中的女仆骗来，催眠她，又将自己身上最具标志性的粉裙子脱给女仆换上。
所以，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鬼婴为秦非带来消息，粉裙子公主偷偷溜回了女仆的休息室，躺在壁炉旁，秦非先前睡觉的那个草垛上，已经睡熟了。
秦非仍旧躺在床上，他扭过头，看着窗外暴雨如注。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只是不知道，转折究竟会在哪一刻发生。
……
天光乍破。
有人曾经说过，在晨昏交界时分，就是一天之内，人的精神最放松的时刻。
吱呀一声。
粉裙子公主的客房门，被人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渐渐的，那道缝越来越大。
直到大到能容纳一个人跻身进入以后，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房中。
她的步子很轻，踮着脚尖，目标十分明确地朝客房正中，那张垂着帘子的床铺走去。
床上鼓起一个人形，被床帘遮掩着，看不太分明。
来人舔了舔嘴唇，她已经走到了床边，看清了床上的情形。
熟睡的人将自己整个身体塞进了被窝里，但有一角裙摆从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是粉色的裙摆。
来人深吸一口气。
从她进入房间开始，双手就一直背在背后，如今她终于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把砍柴用的斧头！
她把斧头高高举过头顶，金属锐利的边缘闪过一丝寒光。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斧头，再上好的盾牌对它来说都只会不堪一击，更不用说柔软的鸭绒被，以及，鸭绒被底下的，纤细的脖颈。
穿着绿裙子的不速之客咬紧牙关，面容异常狠厉地，不假思索地挥动斧头，重重劈向了床上之人！！
第189章 淘气的薇薇安03
“砰！！”
一声巨响！
斧头的刀锋刺破被面, 掀起一片纷飞的鹅毛，斧头柄碰触到木质床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合着屋外劈过的一道闪电，毫无痕迹的融入了倾盆暴雨中。
绿裙子公主双眼猩红，手持斧柄嗬嗬喘着气。
被褥下方的粉色裙摆毫无生命力地垂落在床角，就像一块被撕碎的破布。
但是。
床单上没有血。
本该顺着破损的鸭绒被缝隙汩汩涌出的鲜血不见踪影，绿裙子公主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没有痛呼和尖叫, 没有刀锋磨碎肉和骨头的声音, 也没有临死前支离破碎的苟延残喘。
没有。
什么也没有——！！
绿裙子双手僵硬地松开了斧头，扬手一把掀起被褥。
在NPC瞪大的双眼中，她赫然看到, 床上空空如也！
那道鼓起的人形, 只是一团卷起的被面，粉色公主裙被摊开来, 整整齐齐地压在被子卷下面。
被、被骗了！！
绿裙子无声地站在床边，晨昏相交时微弱的光线顺着窗户淌入室内，将绿裙子公主的表情映照得纤毫毕现。
她显然已是怒极，嘴角和眼角不正常地抽动着, 脸部神态扭曲。
一股浓郁到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她身上逸散出来，带着厚重的腥臭味。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可她在进入城堡前, 那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物似乎直到现在都还未干透。
嘀嗒、嘀嗒。
颜色浑浊的液体滴滴坠落至地面。
“竟敢欺骗公主。”
绿裙子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咬出这句话。
“找死！！！！”
原本莹润匀净的双手不知何时变得形如枯骨, 尖锐的长指甲比斧头刃还要锋利, 柔软黏腻的奇怪肢体从蓬蓬裙底部钻出来。
NPC的五官正在融化，就像被揉成一团的粘土。
她重新抓住了斧头把手, 寒光闪闪的利刃又一次悬浮在了空气中。
然而，就在下一瞬，NPC的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出现在她背后，一只黑色衣袖的手绕过NPC的脖颈，以一种近乎亲昵的姿势环住了她的身躯。
那只突然冒出的手白皙修长，指缝间夹着一片轻薄如蝉翼的刀片，氤氲着漂亮粉色的指节用力，刀片狠狠向下划去，NPC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噗滋——”
皮肤，筋肉，气管，血管。
在同一时刻被尽数斩断。
喷薄的鲜血如喷泉般向前方飙出，在几米开外的墙面上画出片片斑驳。
“……”
NPC无助地大张着嘴。
密闭的房间内没有风，她却觉得一股一股凉意顺着喉管，直往身体里钻。
绿裙子用尽身体最后一点力量，伸手想要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却不小心将伤口撕裂得更大。
…
一小时前。
秦非确认，粉裙子公主已经在杂物间内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布置好一切，然后跻身躲进了床底。
粉裙公主将秦非骗来的目的很明确，她想浑水摸鱼，将秦非当成自己的替身，去替她承受某个糟糕的后果。
而秦非的思路也很清晰，既然粉裙公主可以这样做，他当然也一样，可以将“寻找替罪羊”的活动继续下去。
对于来人会是另两位公主中的一个，秦非同样也早有预料。
三位NPC初来乍到，对城堡并不了解，粉裙子公主如此殚精竭虑地提前准备，所防备的，只能是她自己的同伴。
事实证明秦非没有猜错，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料当中的轨迹发展着，他躺在床下舒舒服服休息了一个钟头，就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房间门果然被NPC推开了。
“老婆好机智！！”
由于一切都已被事先安排好，本该令观众们高度紧张的环节反倒变得异常轻松。
灵体们在直播大厅中欢呼雀跃，金币打赏所转换得来的积分提示不断在秦非耳旁响起。
“按照这个进度，主播估计很快就能通关怪谈了吧？”
“反正老婆比一起进副本的另外那个进度快。”
“哈哈哈，笑死，我也刚从另一个那边过来，混得好惨啊他，在cos小美人鱼。”
“当时和菲菲还有路诚一起在餐厅的，是不是还有一个NPC？那他对应的应该就是蓝胡子了吧？”
“好可惜呀，NPC视角没有直播，我还挺想看蓝胡子的，一定很刺激！”
“想看+1。”
“想看。”
“……”
“你们快别想看这看那了！”
光幕前面，有个观众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人之景，忽然原地跳了起来。
他伸出手，愕然地指向光幕。
直播正进行到绿裙子挥动斧头劈向床铺的那一幕，在绿裙子没有看到的角落，灵体观众们却能清晰地看见，床底下，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正低头弯腰，缓慢向外爬动着。
“主播出来干什么？？”
“应该是想去偷袭NPC吧。”
观众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一部分观众双眼放光，津津有味地期待着后续的剧情，还有些观众则眉心紧锁。
“主播这一趴未免太冒险了吧……”
“刚才他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不是还说过吗？这三个NPC公主，对他好像能起到压制效果。”
这种情况下还敢摸出去攻击。
怕不是不要命了？
万一规则生效，女仆无法袭击公主，秦非就会成为绿裙子砧板上的一块肉。
粉丝们提心吊胆地盯着画面，半透明的脸上满是紧张。
对于秦非的这次贸然行动，大多数观众都持以不看好的态度。
即使有少数灵体对秦非盲目信任，也不敢多嘴说什么，只得站在原地咬着手指。
直到玩家动作干脆利落地出手，解决掉了NPC。
直播大厅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随后欢呼声如雷鸣般炸响！
“卧槽！！吓死我了！”
“刚才我都做好主播歇菜的心理准备了。”
“我老婆果然还是牛逼，出手绝不走空。”
绿裙子公主的身体轰然倒地，直到死时，她的双眼依旧圆睁，从始至终未曾弄清发生过什么事。
“我懂了！”
方才还忧心忡忡的NPC猛地一拍大腿！
“我知道主播为什么要躲起来，一直到最后的时候才动手了！”
观众们所担忧的规则限制，主播有什么理由会想不到呢？那可是和他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的要紧事！
“我们全都关注错了重点！”
所有人都紧盯着已经生效的第二条规则。
却忘了城堡守则中的第三条。
【城堡不欢迎虚假的贵族。】
虚假的贵族！
三名公主来到城堡中，玩家无从分辨她们的真假。
但，无论如何。
一位真正的公主、纯正的贵族，都不可能因为杀人未遂就恼羞成怒，直接从人变成一个流淌着粘液的怪物。
绿裙子公主是虚假的贵族，制约着女仆的规则自然会在她身上失效，秦非迅速调整了战略，潜伏至NPC身后，成功一击毙命！
窗外暴雨仍旧未停，天亮了，雾却极重，世界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清远处。
秦非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室血腥当中。
片刻过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
作为一名女仆，每天的工作都是很忙碌的。
天色既然已经亮起，秦非自然也没时间继续睡觉了。
杂物间兼休息室被粉裙子公主占据，秦非不打算过去打扰她，转而走进了厨房内。
厨房的一角同样堆积着许多清扫工具，秦非拿着水桶和抹布回到客房。
规则第六条。
请保持城堡地面的整洁，尤其是在客人面前。
秦非不清楚黄裙子和粉裙子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但他必须在他们醒来之前，把绿裙子的死亡现场处理好。
血迹擦拭起来并不麻烦，床铺也很好收拾，只需要将表层的几床卷起来，更换成干净的被褥就可以。
麻烦的是绿裙子的尸体。
在她死前生出的那些触手，已经收回了她的身体内，绿裙子瞪着眼睛，苍白地躺在地上。
……该怎么办才好呢。
秦非难得有些迟疑。
将尸体藏在城堡中并不保险，万一被另外两名公主发现，很有可能会诱发无法控制的后果，秦非思忖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藏尸点。
马厩。
马厩在城堡大门外，里面只栓了NPC们骑来的那一匹马，地面上铺满厚厚的草料，足以掩藏住绿裙子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柔弱的女仆小姐在此刻展示了出了她不符合人设的巨力，细受不堪的手臂抓住绿裙子的尸体，往肩膀上狠狠一甩，像拖着一个旧麻袋一样将他拖往城堡外。
马厩内。
马匹闭目养神，女仆拖着生死不知的主人来到身边，它却视而不见。
时间紧迫，秦非找了个距离枣红色马匹最远的位置，将稻草拨开。
绿裙子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像个直挺挺的蜡像，容貌娇艳的女仆小姐不为所动，很快将尸体掩埋在草下。
正当秦非拨弄完最后一层表面的稻草，准备起身离开时。
一股古怪的凉意忽然从面前升起。
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隐藏在厚重的干草底下
死死盯着秦非。
青年手中动作微顿。
他伸手，用力下压，尸体仍在原地不曾动弹。
绿裙子没有复活。
那是谁在看他？
仔细感受，那道异常阴冷的视线所传来的方向，似乎比他掩埋绿裙子的位置更加偏了一点点。
秦非若有所思地盯着马厩右侧的墙面。
那里也堆积着几捆干草，有近半人高，将墙根处遮掩的严严实实。
玩家三两下将草垛推至一旁，一扇低矮的木门呈现在他眼前。
果然。
门里藏着什么？
木门的直径很小，乍看去向是特意为猫狗设置的，但若是身材瘦弱些的人类，似乎也能爬入其中。
门旁贴着一张纸。
【■■用餐时间表】
月曜日必须吃豌豆粥！
金曜日必须吃豌豆粥！！！
月曜日，和，金曜日。
假如秦非没有记错，对应的正是周一和周五。
所以，城堡里那条食用豌豆粥的规则，是为了这扇门里的东西设置的？
用餐时间表前的那两个字被用黑色的油性笔涂抹得彻底，完全看不出被隐藏的字迹是什么，秦非将耳朵伏在门板上，听见里面传来了某种生物爬动的声音，隐约还有锁链声响。
有个活物被锁在了里面。
木门打不开，和城堡的窗户一样，被焊死在了门框上，但门上有个小口，不过三根手指宽，应该是往里面送饭用的。
城堡的大厅内有挂钟，可以看时间，今天恰好是周五。
秦非站起身来。
现在他的手中没有豌豆粥，并不准备贸然将隔板掀开。
可玩家不掀开隔板，并不代表着门内的东西不想出来。
或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窄门背后突然传出犹如兽类般的嘶吼，有个东西重重撞在了门上。
木质隔板受到撞击，前后摇晃着，从隔板底端的缝隙中，秦非似乎看见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晃而过。
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玩家神色平静，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改变原本计划，他把草垛一垛垛堆回到原位，缓步离开马厩，重新回到城堡中。
秦非回去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进了厨房。
厨房的灶台底下放着两个竹筐，里面满是新鲜的豌豆。
秦非抓了一把豌豆，又抓了一把米，放在锅中，准备熬豌豆粥。
作为一个童话怪谈世界，城堡里的厨房既没有电磁炉也没有天然气，要想烧火，必须使用木柴。
秦非半个身子都钻入灶洞中，将半边身子弄得漆黑，才终于引燃了火。
温暖的火光在灶洞内燃起，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秦非正欲退出去，眼角余光却忽地瞥见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黑色封皮，是一个笔记本。
只差一秒，木柴就要连同那本子一起点燃，女仆小姐眼疾手快，一把将笔记本抽至灶洞外！
他掸去封皮上的落灰，翻开封面。
跃入眼帘的是一行字。
【豌豆城堡待客记录】
“女仆小姐！女仆小姐？”
细声细气的呼唤从厨房外传来，似乎是黄裙子的声音。
秦非眉目微垂，来不及细看，他只草草翻阅了几下笔记本中的内容，厚厚的笔记本里写得满满当当，秦非脑海中蓦地涌起一个疑惑。
这个豌豆城堡。
怎么待了那么多的客？
第190章 淘气的薇薇安04
厨房的门被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低着头，从门的缝隙中一闪而出。
“我在这里，尊敬的公主殿下。”秦非面带微笑, 拦住了正欲往厨房去的黄裙子和粉裙子公主。
粉裙子的眼睛倏地瞪大了，莹润的嘴唇微启，又赶忙闭上，将差点露出嘴边的话憋回了嗓子里。
秦非微笑的弧度分毫不变，仿佛已然将今天凌晨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黄裙子面带狐疑地看了看秦非，又看看粉裙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粉裙子差点蹦起来, 连连摇头, “你不是要来问早餐准备好了没有吗？”
秦非眨了眨眼：“准备好了，今天喝豌豆粥。”
…
冒着热气的豌豆粥被端上了餐桌。
秦非煮粥的手艺算不上好，但童话故事里, 无论多么简单的食材都能创造出惊人的美味。
米香和豆子的清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黄裙子用勺子舀粥的动作优雅，吃粥的速度却飞快, 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还需要再为您添一碗吗？”女仆秦非问道。
女仆小姐没有和公主们一起用餐，垂着双手站在桌边服侍。
“哦，不用了。”黄裙子意犹未尽地望了一眼粥碗，遗憾道, “一位真正的公主，一顿是不能吃两碗饭的。”
秦非笑意加深：“好的, 公主殿下, 请问您昨晚休息得如何？不知我为你们特意准备的床铺, 是否足够柔软。”
“很好, 都很好。”
黄裙子连连点头，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光可鉴人的碗底上, 全然没有注意到女仆探究的眼神。
没能从黄裙子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秦非也并不显得失望，转而望向一旁的粉裙子公主。
“您呢，公主殿下？”
与轻松自若的黄裙子截然不同，粉裙子公主则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紧张，其实豌豆粥早就不烫了，但她还是舀起一勺吹着热气，始终没有往嘴里送，反倒不停地偷瞄餐桌旁的女仆。
此刻突然被秦非提及，粉裙子蓦地打了个寒颤：“我我我…我很好！”
她别开眼不敢和秦非对视。
两个公主，都没有提到豌豆。
秦非垂眸，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女仆小姐。”粉裙子公主酝酿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询问，“你、你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女仆小姐温顺地回应，“谢谢您昨晚让我来客房过夜，客房的被褥很温暖，比杂物间的稻草垛舒服多了。”
粉裙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没有想过秦非能有命活到第二天，还顺便把她昨晚做的手脚全部抖了出来。
黄裙子听了秦非的话，眼睛倏地瞪大。
粉裙子感受到来自身旁灼热的视线，起初还心虚地低着头，可渐渐的，她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关键，忽然猛地抬头看向黄裙子。
“说起来，小绿还没有起床吗？”粉裙子的语气咄咄逼人。
黄裙子：“？我怎么知道？”
女仆冷眼旁观着两个人的争执，暗戳戳火上浇油：“今天早上就没有看见那位公主，她的房间里没有人，是先行离去了吗？”
听了秦非的话，粉裙子的眸色越来越暗，她看向黄裙子，眼神仿佛含了刀片般锐利。
在粉裙子公主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黄裙子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光幕那头，观众们瞠目结舌。
“卧槽，等一下！粉裙子这是几个意思？？”
“她是不是自己脑补出了什么错误的剧情啊……”
“我知道了！她肯定觉得，是黄裙子把绿裙子杀了，所以主播才能逃过一劫！！”
“好家伙，老婆这一招属于是祸水东引？犯罪完毕以后，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让另外两个狗咬狗。”
“好、好、好缺德啊……不过我喜欢！”
两名NPC在餐桌旁用眼神交锋，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四溢，女仆小姐旁若无人地收拾完早餐餐桌，带着餐具回到厨房里。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秦非新盛了一碗粥，用托盘端着，朝城堡外的马厩走去。
马厩里很安静，铺满草料的地面依旧平整，墙角的草垛摆得整整齐齐。
秦非上前，将草垛搬开。
这次他端来了豌豆粥，可以试着投喂一下小房间里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了。
玩家掀开门上的隔板，里面那生物似乎也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一双粗粝干枯、如同野兽般的大手从狭小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秦非将装满食物的碗递上，很快，门内传来唏哩呼噜的进食声。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无事发生。
……就这样？
秦非诧异挑眉。
他原以为，投喂豌豆粥以后能够触发新的剧情。
女仆小姐没有立即转身离开，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从随身空间里取出那本从厨房灶洞中寻找到的日记。
《豌豆城堡待客记录》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仔细看一看其中的内容。
【X年X月日曜日】
接待两位公主。
【X年X月月曜日】
送走一位公主。
豌豆粥真好吃。
【X年X月木曜日】
接待一位公主。
【X年X月金曜日】
豌豆粥真好吃。
……
待客记录的内容十分雷同，语言简练，翻来覆去都只有这么几句话。
秦非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继续向后翻看着。
记录很长，从时间上看，起码横跨了几个年头，前部分内容一成不变，直到最近一年，才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同。
【X年X月日曜日】
接待两位公主。
【X年X月月曜日】
送走两位公主。
豌豆粥真好吃，可是需要补货了，还剩最后一块腿肉。
最近的假货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被骗了。
一定要注意分辨真假，王子可不喜欢吃假的豌豆粥。
【X年X月木曜日】
免费接待公主的告示已经发放出去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公主来借宿，如果再不补充货源，就不够熬豌豆粥了。
最后一次木曜日的记录，正是昨天。
记录看到这里，真相已十分明显。
早些年间，城堡每次接待的公主，在隔天送走时都会少一位。
所谓的豌豆粥，所指代的，绝对不是厨房里那几筐绿色的豆子。
而是人肉。
公主的肉。
豌豆公主故事原作中，那位梦想着找到一位真正公主作为妻子的王子。
在薇薇安的童话书里，化身成了一个爱吃人肉的可怕怪物。
随着时间推移，真正的公主越来越难找，负责熬制豌豆中的女仆，也因此备受困扰起来。
秦非嘴角抽搐。
童话世界的公主，该不会都被这个王子给吃绝种了吧？
彭！！
激烈的撞击声从门背后响起，随即是一声哐当脆响。
有东西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愤怒的嘶吼传来：“这不是豌豆粥！！！快给我豌豆粥！！！”
叮咚——
系统提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传到秦非，也传到直播间内每一位观众的耳中。
【恭喜玩家触发最终任务：为王子带来一碗真正的豌豆粥！】
【任务时限：10min】
（ps.王子并不在意豌豆有没有被煮熟，只要是豌豆就可以了。）
硕大的倒计时悬挂在虚空中，秒数每跳动一下就会传来一声轻响，听得人提心吊胆。
观众们站在直播大厅内窃窃私语。
“好家伙，这小孩看的什么□□，真够变态的。”
“所以，老婆现在的任务就是从剩下两位公主中找出真正的那一个，然后弄死了煮粥？”
“有什么线索吗？”
“如果真要选的话，我觉得应该是黄裙子吧？粉裙子昨天晚上不还想用主播当替罪羊吗，真正的公主会这么黑心？”
“可是黄裙子也不太对吧。”
“是啊，主播早上问黄裙子，她还说昨晚睡得很好，公主不是应该被床垫底下的豆子硌得辗转反侧吗。”
……
观众们讨论的津津有味，秦非则快步离开了马厩。
10分钟时间少得可怜，他必须加快速度。
“话说，这个任务也太难做了吧。”
观众们很是为女仆小姐捏了一把冷汗。
“就是，要先分辨出真假，再把NPC解决掉，还要剁下肉来煮粥。”
就算任务提示了不需要弄熟，但光是前面这些步骤，就够人忙活的。
偌大的直播幕布中，女仆已经走到了城堡大门前。
细白如瓷的手掌按在漆黑的大门上，掌心用力，门扇缓缓向内打开。
可是紧接着出现的画面，却惊呆了直播间里所有灵体。
不久前还整洁干净的城堡大厅，在短短10余分钟内已然变得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翻倒在地，墙上，地面上，甚至高耸的天花板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
遍地血污中，两具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血泊里。
粉裙子和黄裙子死了。
在秦非离开前往马厩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两名NPC因为早餐桌上埋下的隐患发生了争执，严重到直接挥刀相残，夺去了彼此的性命。
大厅里的灵体们哑然失声。
良久，才有灵体哆嗦着嗓音出声：“这他大爷的……真艹啊……”
剧情反转实在亮瞎了狗眼，让观众们措手不及。
不过。
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主播不用亲自动手了，不是吗？”
省下了干掉NPC的时间，秦非只需要从两具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尸体中，寻找到适合做食材的那一具就可以了。
然而，秦非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女仆小姐面色如常，他躺着满地流淌的血，继续朝城堡深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其实，这两个都不是真正的公主。”
待客记录中说了，近一年来真公主的数量日渐减少，浑水摸鱼的反而层出不穷，这次也是一样。
这个怪谈中，真正的那位公主既不是黄裙子，也不是粉裙子，更不是马厩草皮底下的绿裙子。
“真正的公主是达莉亚。”
秦非顿了顿，语气有一点微妙：“也就是，我。”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秦非一时兴起想到的。
昨晚，在粉裙公主的客房中过夜时，秦非便已觉察到了真相。
因为他刚一躺上床就立即感受到，隔着厚厚的、柔软的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鸭绒被，有一颗拇指大小的豌豆正藏在床板底下，硌得他辗转难眠。
城堡里自相残杀的两名NPC，只是怪谈设置给玩家的陷阱。
假如玩家真的被绕了进去，在两具尸体中选择出熬煮豌豆粥的食材，一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因为待客记录中已经给过提示。
要注意分辨真假。
王子，可不喜欢吃假的豌豆粥。
头顶的倒计时仍在继续跳动，秦非速度飞快地回到厨房，直播间的弹幕界面已经被刷疯了，所有观众都在不停地扣“？”和“卧槽”。
“不是，我特么人傻了啊，主播才是真正的公主？？”
“可是……”
“可是，公主的肉不是要用来煮粥吗？”
虽然煮给王子一人份的粥，大概也用不了多少肉，但是难道要让主播从自己身上活剐？？
“焯，我可怜的老婆，抽到这么个破本！！”
“怜爱了。”
秦非并不需要观众的怜爱。
他的确是目前城堡中唯一的真正的公主没错，但他并没有打算用自己来煮粥。
待客记录里不仅揭露了豌豆城堡诱骗公主借宿并屠杀的真相，还透露了另一个信息点。
【还剩最后一块腿肉。】
只要能找到这块剩余的腿肉，秦非就能顺利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那块腿肉是食材，大半可能性藏在厨房里。
倒计时还剩6分钟，足够了。
秦非一头扎进厨房，如同一阵旋风般翻找起来。
他昨天搜寻线索时已将厨房各个角落的布局全都摸清了，今日找起东西来得心应手，很快，他便将有可能是目标物的四五块肉一一找出，平铺在地上。
“是——”
玩家的视线自不同肉块上扫过，几乎不假思索地锁定了目标。
“这块。”
倒计时还剩最后三分钟。
女仆小姐将肉块剔骨切碎，均匀地搅拌在灶上粥锅里剩余的最后一点粥底中。
时间太过紧迫，他连装碗的空闲都没有，直接端着锅一路飞奔，冲回马厩中。
马厩内，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明显。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秦非一把掀开隔板，将整锅肉粥劈头盖脸洒进了暗室内！
倒计时停在了最后一秒。
怪物的吼叫声同样也停了下来。
暗室内传来进食声，系统提示如期而至。
【恭喜玩家成功补齐薇薇安的童话故事书（之一）——血腥豌豆城堡的秘密！】
整个马厩，连带着后面的城堡，就像片片被打散的拼图，从空中坠落，在触及地面的一刹那消失无踪。
雨停了，包围着城堡的灰色雾气也随之散去，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秦非面前，道路两旁是青翠欲滴的草地，秦非站在路上，昨夜载着三名来到豌豆城堡的那匹马站在秦非身边。
柔和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拂过秦非的侧脸，就像有一只柔软的掌心轻触他的面颊。
一道温柔的呓语声随着风而来，又随着风远去，
“出发吧，亲爱的孩子！终有一日你将从故事中明悟，你所能感知到的恐惧与欢愉，不过是无垠宇宙渺远空旷的虚无一角。”
出发。
去哪里？
秦非低头，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地图，地图中还夹着张邀请函。
邀请函上写着字。
【诚邀您随时前来蓝湖子的乡间别墅做客。
——蓝胡子的妻子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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