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修对着少年涨红的脸淡淡道:“如果托尔少爷需要一位妻子,我会托人留意。”
言外之意便是,在座位的阮絮并不是给他预备的妻子,虽然伯纳修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他现在并不想让她嫁给他。
至于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这其中原因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样啊……”托尔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他看了一眼阮絮,然后收回目光又悄悄的朝着阮絮看了一眼。
他自认为看的很隐蔽,但事实上不仅阮絮知道,连伯纳修也看见了。
伯纳修端起面前的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而后润声道:“亲爱的少爷,如果你没事的话不如去地窖中看看新榨的玫瑰酒如何,前几日你父亲托我要了些酒,正好最近刚研究出新的口味,如果可以的话给你父亲带点回去。”
托尔闻言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但是对于这位大人的话他又不敢不听,所以在仆人前来领着他去的时候,他又看了阮絮几眼,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离开了。
阮絮有些莫名,但还是在等他离开以后询问道:“这是大人为我新准备的丈夫?”
伯纳修闻言放下茶杯敛眉看她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我把跟莱奥特的婚姻搞砸了。”
伯纳修嘴唇轻弯,他起身走到阮絮身后,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阮絮侧眼看去,对方食指上那颗耀眼的鸢尾花钻石戒指就映入了她的眼帘,正好跟那修长的手指相交辉映。
“那不是你的错,亲爱的,这只能说明他没有眼光。”
伯纳修摸了摸她的头发,柔软的触感像是顺滑的棉花一样从指尖流走,他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眸,随后轻声道:
“你不必再嫁给任何人。”
阮絮有些怔愣,她抬眼朝着伯纳修看去,本想问为什么却一眼看进了他泛着温柔波光的眼底,他的手轻轻顺着她的发,而他的声音也在她耳侧响起:“你现在任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尽快跟维柯莱奥特离婚。”
阮絮当然想要跟莱奥特离婚了,只不过是对方没签字而已,一想起这个事情阮絮就气愤。
“您放心大人,这婚我肯定会离的。”
伯纳修满意的弯了弯唇,随后收回手指道:“今晚新皇设宴,你同我去吧。”
“我的身份……不太合适吧。”阮絮有些犹豫的出声道。
她没有什么功勋名分,又刚跟莱奥特离婚,现在就是一个草根的身份,根本不配去宫殿里看新皇。
不过她的忧虑在伯纳修那里根本不算个问题。
“只要你愿意去,他们就会欢迎你。”
“那就多谢大人了。”
阮絮又没有什么需要拒绝的理由,既然上司都不嫌弃她丢人,她肯定没有意见。
见她答应的痛快,伯纳修也弯唇笑了,他的笑意并不明显,只是浅浅的勾在唇角,有些优雅又有些矜度。
“如果你现在不着急离开的话,可以让仆人领你去测量下身材,好让他们做出今晚需要穿的礼服。”
“顺便纠正一下你的仪姿。”
虽然伯纳修并不介意她在他面前是否端庄,但是他希望她光彩照人,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
阮絮对于领导的安排没什么异议,所以很快就被前来的仆人领去隔壁间量身材。
而她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去地窖看酒的托尔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步伐匆忙,视线先朝着少女原本坐着的位置看了过去,见她人不在,微微怔愣了一会,这才迈着步子朝着伯纳修走去。
“大人,我尝过了,玫瑰酒的味道很美味。”
“我的父亲应该会很喜欢。”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视线偶尔回头朝着那空着的位置看去,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从目光中依稀看得出他有些失落。
伯纳修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见他这副模样眸光有些压深,他出声道:“托尔少爷是不是该回去了。”
托尔愣了一会然后道:“是啊……该回去了。”
说着他就朝着门口走去,只是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问道:“刚才那位小姐……是谁?”
伯纳修笑容微浅,回道:“应该叫做夫人。”
这话一出托尔脸色煞白,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没想到刚刚萌动的春心就这么悄然逝去了。
她竟然嫁人了?
可是她看上去犹如少女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嫁了人的样子。
托尔黯淡着眸子,虽然有些心碎,但仍守着礼节告退了。
托尔走了以后伯纳修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手指轻轻摇晃着茶杯,俊美的面容平静且毫无波动。
“去城中放出消息,就说托尔少爷成年了,今晚就可以寻找结婚对象。”
他声音轻缓柔和,一旁的下属却不敢忽视,当即应声退下。
下属刚离开没几步正好就撞上了量完尺寸回来的阮絮,阮絮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收回视线提着裙角进了屋。
“大人,我回来了。”
听见她的声音伯纳修抬眼朝她看来,润声问道:“怎么样。”
“一切顺利。”
其实她们有问过阮絮想要什么款式的礼服,但是阮絮对这些都不是很懂,她只希望它能轻盈一点,不要勒的她喘不过气,也不要重的她走不动路,其他的都行。
阮絮将这些诉求都提出来了,本来她以为她们会很为难,结果没想到她们将她的要求全都记下来了,看着就很专业的样子。
因为在隔壁呆的有些口渴,阮絮落座以后下意识就拿起杯子想要喝水,只是她刚要端起杯子就发现杯中空空。
她抬头刚想要拿茶壶倒水,面前就出现一只拎着茶壶的修长手指。
伯纳修不紧不慢的给她倒水,顺滑的水流从银质壶嘴流出,袅袅雾气从中升腾,有种静谧安详的氛围感。
伯纳修虽然身为反派,但是阮絮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极强的赏心悦目感。
再配上那张干净优雅的面容,就像是在看一张氛围感极强的画一般。
等伯纳修将茶壶放回原处见她没动便抬头看她,就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
“您太好看了。”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有些冒犯,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阮絮真诚的夸赞道。
虽然有些拍马屁的嫌疑在。
伯纳修弯唇笑了,他轻轻扯了扯唇角,眼眸微微斜向了她道:“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说,但是茶还是要趁热喝,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阮絮闻言连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起来,她确实是渴了,一杯茶很快就下了肚子。
按理说她这种丝毫不淑女的豪放动作会引起伯纳修的反感才对。
但事实上他不仅没有,反而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相处越看她越觉得她实在是令人怜爱。
这个令人怜爱指的是各种方面,就连丝毫没有规矩可言的坐姿和豪放的喝茶动作在他眼里都没有令他有丝毫的厌烦。
只是他希望她能变得更好,起码要让那个曾经用报纸羞辱她最后离婚的人看看。
她离开他未必就不会大放异彩。
他要让她成为这座城市的珍珠,让所有人看她都要高高抬着头,用瞻仰的姿态仰望她。
“亲爱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你。”
伯纳修一边说一边又给阮絮倒水,他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只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帮我什么?”阮絮有些不明白上司的话,她朝他看去,就见他温和又优雅的笑了笑:“帮你成为珍珠。”
虽然在他心里,她现在就已经是颗珍珠了。
阮絮有些没懂,但她很快就懂了。
原来大佬是要纠正她的礼仪。
想想也能明白,毕竟她今日要跟大佬进宫,如果她就这副样子去了大佬可能觉得会给自己丢脸,所以才对她提了这么个要求。
所以阮絮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于是当天下午阮絮就没能回去,而是在这练习了一下午的仪态。
包括走路站姿坐下吃饭说话,与人打交道等等。
虽然这些姿势在伯纳修身上看起来确实很美,但是这种美感在她身上却体现不出半分。
并不是阮絮不会,而是阮絮的身体不会。
换句话来说,就是原身的身体不行。
有些条件反射性的习惯并不会根据内里的灵魂是谁就会有所改变,所以她还是需要练一练,尤其是这个随时都会塌腰的毛病。
阮絮刚想到这背后就被轻轻的拍了一下,随后伯纳修的声音就从一旁传来:“挺直。”
阮絮:……
她默默地重新又挺直了腰。
她明明记得有挺直,怎么身体自己老偷懒呢,这绝对不是她的错。
时间不知不觉又悄悄溜走了,天边的太阳也逐渐昏黄,透着些许暮色的微光。
而夕阳洒透的客厅内,舒缓的音乐缓缓响起,一对男女正随着音乐起舞,室内除了音乐声,还有说话声传来:
“手臂微微抬起来。”
“脚背绷直。”
“腰挺直。”
随着声音落下,女孩的身姿一次比一次优美,只用一个下午,她就完成了前半生都没有完成的蜕变。
阮絮手掌摊开微微朝前划开一个半圆,随后拢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
“感谢您的共舞。”
她说完就等着对面的回应,结果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刚想抬头看去,就感觉另只手被捉住,对方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
“拇指要扣进去。”
说着他就手动将阮絮露在外面的大拇指扣了塞了进去,温热触感从手心传来,随后手指划过掌心的酥痒就传进了神经。
虽然触感很快就离开了,但是那短暂的接触也残留在了掌心里。
阮絮有些痒的扣了扣手指,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想朝后退一步拉开点距离,却发现二人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近,几乎他低头就能埋进她脖子的距离那么近。
他轻缓薄淡的呼吸轻轻浮动在她脖颈细绒的发丝上,他身上那股浅淡的熏香也随着空气流动飘入她的鼻中,而他的视线也盯着她。
以一种温柔又含有暖意的微糖般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他并没有跟她有半点身体接触,但阮絮此刻却好像有种全身都被接触了的怪异感。
想着她开口道:“日头好像有些昏黄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只是这时身后的伯纳修道:“都这个时候了,如果你回去估计刚到家就要出发了,不如稍微坐在这等一会和我一起去。”
“如果你累了的话,可以上楼休息一会,等一会出发的时候我就让仆人去叫你。”
见她似乎还有些犹豫,伯纳修又说道:“正好一会也可以试试礼服。”
阮絮被说服了,同意留了下来。
只是她没有上楼,而是就这么维持着笔直又端正的坐姿坐在椅子上。
“如果很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会。”一旁的伯纳修说道。
阮絮摇了摇头,拒绝了:“我得提前适应一下,不然一会又该忘记了。”
晚上不能惊讶别人就算了,可不能给上司丢了脸。
阮絮想着就更加努力的挺直了腰身,其努力的样子让一旁的伯纳修看了都有些莞尔。
几乎经过这么一下午的相处,之前多少年的印象都在脑中被推翻了。
现在他觉得,她又努力又认真,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
或许这次让她来也是上帝的安排,让他遇见她,也让他能亲手将这颗蒙尘的珍珠打磨到发光发亮。
伯纳修正想着,脑海中忽的翻涌上来些许零碎的模糊的记忆。
那似乎是座山,山上被银霜覆盖,而在一片雪白中,有一个少女正手握长剑翩翩起舞,夜晚朦胧的月光将她的身影笼的雪白,她的身影那么深刻又清晰,只是他却看不清她的脸。
头部忽然袭来的疼痛令他敛眉,那阵阵的痛楚几乎要击碎他的脑袋,不过这种疼痛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正常。
“大人,您还好吗?”
他面前传来女孩有些担忧的声音。
他抬眼朝她看去,恍惚间她的脸和某张模糊又清晰脸重合,而她唇齿微张,开口叫他:
“师父……”
他眼眸一清,彻底恢复了清醒。
“您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需要叫治疗师过来看看吗?”
阮絮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阮絮本来以为他这么说只是在撑强,结果过了一会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好,不一会就恢复了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剩下的时间都在二人静默无言中悄然度过,而与他们这里和平宁静的氛围不同,莱奥特那里可是充满了惊险与刺激。
为了压制那些暴动,莱奥特不得不出动了圣殿的骑士军,废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才将那些暴动民抓了起来。
结局虽然是好的,不过在过程中他也不幸被人砍了一剑。
那伤口从他的胸口横下,不仅血淋淋的而且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黑气。
“他们用了黑暗咒语,可真是恶毒啊。”下属愤愤不平道。
附带了黑暗咒语的伤口会极其难以愈合,不过好就好在莱奥特的体质是罕见的光明圣体,这样咒语对他构造不了什么影响。
“虽然黑暗咒语对您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还是要请您多加小心。”治疗师一边给他治疗伤口一边说道。
莱奥特应下了,虽然他答应了,但是治疗师知道如果下次出现这种事,他一定还是会挺身而出的。
毕竟刚刚要是他不挺身而出,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命都会没了。
想着他谈了口气,然后说道:“光明神一定会更多祝福您的,毕竟您温柔又善良。”
莱奥特穿上衣服,带好自己的佩剑说道:“不用为我担心了,我没事。”
说着他伸手整理了下着装又擦拭了下肩膀上象征着荣耀的勋章就转身出门了。
门外等候他已久的温蒂丝见他出来抬头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看起来很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温蒂丝张了张嘴然后说道:“刚刚收到了新皇的邀请,他今晚要设宴请大家过去用餐,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想维柯家应该也会收到邀请函。”
“你这个样子,能去吗?”
如果莱奥特不去,新皇肯定会借此拿他的把柄,毕竟皇室和教派间的斗争也不是这几年了,莱奥特又是教派中最闪耀的星秀,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要拉他下水。
“有什么不能。”莱奥特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虽然他知道新皇忌惮他,但他此时还抱着想要拉拢他的心思。
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皮。
将□□的事情解决处理完了以后就快要黑了,临在天黑前他们也成功抵达到了宫中。
温蒂丝匆匆回家换了身礼服,因为比较匆忙所以并没有携带太多的配饰,不过一身淡蓝色大裙摆礼服依旧将她的气质形象拉到满分。
她就像是天生的公主一般,一出场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她确实漂亮,尤其是她身侧又站着穿着白色礼服高大俊美的莱奥特,更衬的他们般配的像是天生一对一般。
毕竟他们的外貌是如此的契合,不仅都是金发碧眼,而且气质和形象都出众到无可挑剔。
只是被众人围观艳羡的二人却都没有他们那份心思,温蒂丝虽然站在莱奥特身侧,但她的视线却没有在莱奥特身上,她视线到处打量,没有见到那个身影,她心里提的气刚松下来,就听后面响起不轻不缓的脚步声,随后众人的吸气声也随之响起。
她条件反射的朝后看去,就跟来人的视线对上了。
她心里当时一声要命,连忙就要往莱奥特身后躲,不过还没等她动作就听来人开口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温蒂丝。”
他声音浅润,说话的声音缓和又优雅。
温蒂丝身子一顿,随后像是蔫下来的茄子一样抬步走到男人身前低声叫道:“舅舅。”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
温蒂丝不敢说话,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正因为她紧张的缩小存在感的原因这才导致她没有看到站在伯纳修一旁身着黑色修身长裙的阮絮。
阮絮今天的装扮可是用了心思的,她几乎从头到脚都被仆人们下手改造了,她此时头戴着黑色小礼帽,脸上画着轻薄的淡妆,身上的礼服有垂感又蓬松,而且一点都不厚重。
跟在座各位那种蓬松到看起来就累人的裙子极其不同,她喜欢。
就是这腰勒的有点紧,她不得不停止了腰背保证自己不被勒的呼吸不顺畅。
也多亏了这样,她才能记得随时挺直腰板走路。
阮絮正想着,忽的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脸上,她抬眼看去,就见站在对面不远处的莱奥特正盯着她瞧着。
虽然阮絮知道他穿着礼服的样子会很帅气,不过真见到的时候确实比想象中的更帅一点,就像是童话故事中那种金发碧眼的白马王子一样
他碧蓝色的眼眸像是深蕴的大海,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走神,虽然不是很明显。
伯纳修缓慢的扫了一眼莱奥特,见他目光正凝聚在阮絮的脸上,他敛了敛眉道:“听说维柯少爷今天又成功抓获了暴民,恭喜。”
莱奥特收回视线,抬眼看向伯纳修道:“伯爵大人客气了。”
他的态度很自然,说恭敬也不是,但是说藐视倒也没有,就是那种很自然的让人舒适的态度。
但是就算这样伯纳修也不喜欢他。
跟阮絮没关系,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他,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总跟自己作对的人,而且自己的外甥女还总跟对方跑,虽然这外甥女从小就不亲。
想着他就瞥了紧张到差点扣手的温蒂丝一眼,不过因为眼下环境不合适的原因,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带着阮絮就进了会场。
等伯纳修的身影离开以后温蒂丝这才松下了紧绷的身子,她边泄气边道:“大概等我回去又要被父亲修理了。”
这个世界太悲惨了。
想着她抬头朝着莱奥特看去,却见他定眼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她转头跟着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妙曼纤细的背影。
这么一看她才想起来刚才舅舅身旁似乎站了个女人。
只是舅舅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那个女人是谁?我见过吗?”她有些好奇的问着身侧的莱奥特。
莱奥特闻言敛起长睫,转头一言不发的进入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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