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柔在宫里飘了三天,把偌大的皇宫转了两圈,依然没有下去。


    系统忍不住问道:“你还去不去?”


    循柔坐在屋不定早就坏掉了。”


    “没坏,还能用。”


    “我花了那么多积分把人换回来,全打水漂了?”她的发质也太好了吧,没有分叉诶。


    系统道:“没有外力介入,灵魂和躯体不匹配,会发生排斥。”她那时的感觉没错,正是因为她的身体和灵魂匹配才不会产生排斥感,而她用积分把人换回来,等任务结束后,世界意志会进行自动矫正,自然会被排斥出去。


    循柔拨开头发,抬了抬头,“你们都是从哪儿找的人?”孤魂野鬼?


    “检测到有强烈意愿的会优先入选。”毕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她又生得花容月貌,当然会有人挤破脑袋想变成她。


    循柔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一了百了,彻底消散,省得以后再有人打着我的名头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做人就得看得开,走到如今,算起来她也不亏。


    她站起身来,“现在就可以走了。”


    系统:“你不下去了?”


    “我又不是菩萨,需要遍洒甘霖吗?”循柔往下一指,“而且你没看到他很忙?”


    忙着召见臣工,忙着批阅奏折,天下的百姓都等着他救苦救难,是一等一的大忙人,往小情小爱里瞎掺和什么。


    她曾经在他身边飘了七年,钝刀子割肉,他这是想把她凌迟,其心可诛!烦的时候,她都想飘上龙床掐死他算了,但在她不那么烦躁的时候,也肯承认他这皇帝做得不错,除了那点迷信方士的荒唐事,也能勉勉强强地称得上一句英明神武。


    如今人家痛改前非,忙于政务,连那点荒唐事也没有了,专心致志地搞事业。


    他以前就对黎民百姓有怜悯之心,又胸有丘壑,无处施展,这下好了,让他发光发热的机会来了。


    辛苦?古往今来,哪个流芳百世的君主不辛苦,要做明君还谈什么辛不辛苦,在这方面她绝对支持他,蜡炬成灰泪始干,咱就得这样熬着,废寝忘食算得了什么,将来青史留名,让别人羡慕仰望去吧。


    他去构建他的盛世宏图,成就他的家国天下,她又不拦着,循柔起身就要飘走。


    “陛下!”


    循柔不该好奇地回头去看,也不该见他晕倒就去凑热闹,更不该趁他发着高烧还恶毒地扭了他一把。


    没等蹂.躏够他,一只手倏地攥住她的手腕,滚烫的体温让她的魂魄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


    帐子里漆黑一片,适应了片刻,视线渐渐清晰。


    循柔抿着朱唇,瞅着这顶眼熟的葛布帐子,身下的木板床铺了两层被子也硬得硌人,睡惯了高床软枕,因此睡这种小破床的经历可谓是记忆犹新。


    床上摆了两个枕头,她睡在里面,旁边的位置上没有人,静了几息,她抬手撩开了面前的帐子。


    屋内桌椅板凳还算齐全,最大的优点是干净整洁,规整有序,可再整洁也掩盖不了这就是个小破屋的事实!


    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是窗边那个做工精细的梳妆台,上面摆着妆奁脂粉等物,顺着看过去,旁边还有衣架,上面搭着她换下来的衣裙。


    循柔收回视线,瞟到床边搁着的那把蒲扇,她放下帐子,缓缓躺了回去,十分确定这是新川,在林思惟临时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不知道怎么会回到了这里。


    循柔摸着身边空着的位置,心里有了数,他有段时间是挺忙碌,偶尔会在半夜离开一段时间,后来她琢磨着,他应该就是这时关押了那个什么公公,去深夜问话了。


    刚这般想着,耳边忽然听到屋门响起细微响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思惟走到床边,往帐子里看了一眼,抬手去解外袍。


    循柔睁开眼睛,“你做什么去了?”


    他搭好袍子,躺到床上,平静地道:“去冲凉。”


    帐内安静了一会儿。


    循柔朝他靠近,素手攀上他的肩膀,抬起头,柔软的唇瓣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耳朵,“林思惟。”


    他望着帐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嗯。”


    “我们和离吧。”不耽搁他的大好前程。


    他侧头看向她,看不清神色,语气却分外平淡,“没太听清。”


    什么时候耳朵不好使了,循柔往他耳边凑了凑,“我说……”


    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他就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后面的话全成了嗯嗯唔唔。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脱水的鱼,红唇微张地喘息着,早就忘了她要说什么了。


    稍稍回神后,循柔使劲儿踢了他一脚,“热!”


    他自然而然地探过手,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清风迎面,循柔尤不解气,对着他捶捶打打了一通,“我要和离!”


    扇子顿了一下,又不紧不慢地扇了起来,“理由。”


    循柔睨着他,“你养不起我。”


    他在黑暗中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算是个理由。”


    “你同意了?”


    他转身背对着她,闭着眼睛道:“不离。”


    扇子一停,闷热席卷而来,循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背,离不离的事可以暂且不谈,但他怎么能停扇子!


    不稀罕用他,循柔拿过扇子自个儿扇了片刻,小气到侧过身子,不让他沾到一丝凉风。


    摇到手累了,就往后踹踹他,然后接着扇,两次三番后,她再踹过去的时候忽然踹了个空。


    林思惟起身下床,拿过衣袍,“你自己睡。”


    循柔一下坐起身,捞起他的枕头朝他扔去,自己睡就自己睡,她在床上能打滚!


    林思惟接住她扔来的枕头,侧头看了看她,放轻脚步,缓缓地走了出去,贴心地给她关好屋门。


    贴心个屁!循柔顿时抿住唇,摇了几下扇子,清风拂面,端出了几分心平气和的娴雅姿态。


    任凭狂风恶浪,他自岿然不动,好一座巍峨高山,劲柏寒松。


    跟那什么公公一起睡去吧!看他能不能光辉普照,度人成佛。


    循柔懒得理他,但要自己扇着扇子睡觉也够烦人的,她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到了林思惟身上。


    翌日,玉芝来伺候循柔。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一碟丰糖糕,两个细馅包子,一碗丁香小馄饨。


    循柔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玉芝能做出来的早饭,她顶多就会馒头配粥。


    “他人呢?”


    “大人去四宜园了。”


    尝了一口细馅包子,循柔细细品着,面皮有点发过,少了点劲道。


    此前有她在旁督促,他的手艺堪比名厨,火候滋味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她若有所思地想着,如今倒是手生了。


    手生归手生,味道还不错。


    循柔细嚼慢咽地吃完早饭。


    玉芝收拾碗筷,“夫人今日的胃口很好。”比平时多吃了一个包子。


    循柔用帕子擦擦嘴,都要准备绝食了,不多吃点怎么行。


    “好了,你去告诉他吧,我绝食了。”


    玉芝看了看空出大半的碗碟,“夫人不是刚吃饱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绝食。”


    循柔推开窗子,望了眼白晃晃的日光,何必再走到那种地步,难得她大发善心,助他幡然悔悟,早脱苦海。


    ……


    “林大人,林大人?”


    身旁跟随的工部官员叫了两声。


    林思惟迅速收敛心神,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何事?”一顿不吃饿不死她。


    “工匠们已经拿好了绳尺图纸,可要现在就去勘测地形?”


    阳光灼热,草木葱郁。


    林思惟拿过图纸看了几眼,语气沉稳地与官吏商议施工进程与细节,跟随的官吏和工匠无不细心听取。


    低沉清朗的声音如一股清泉缓缓流淌,冲散了夏日闷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侧耳倾听。


    “若从此地开凿湖泊,费时费力,事倍功半,不仅会拖慢进度,还……”饿一顿是饿不死,但她要找死呢?


    突然没了声,工匠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林思惟继续道:“还应再做思量。”


    ……


    快够到了,循柔伸着胳膊努力地伸手去够,指尖勾住藤蔓,用力地往下扯了扯,眼看着甜瓜就要到手,院门突然响起一声吱呀。


    她扭头看了一眼。


    林思惟迈过门,敏锐地朝西墙看去,只见她脚踩水缸,脖缠藤蔓,一副一蹬脚就要驾鹤西去的架势。


    他的青筋直跳,“你给我下来!”


    循柔为了摘这个小甜瓜,把玉芝支了出去,就是想留出空间做点不太优雅的事,结果被他给撞见了。


    回来得这么快?


    她踢了踢水缸,“下不去。”


    林思惟走过去,朝她伸出手。


    循柔蹲下身,搂住他的脖子,让他把她抱了下去,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扫了眼墙头的甜瓜。


    林思惟把她扯下来的藤蔓拢了拢,去了一趟搁置杂物的房间,拿出了一把镰刀,冷肃着脸,把那些垂下来的藤蔓挨着清理干净。


    循柔姿态端雅地坐在一旁的小推车上看着他干活,“你想得怎么样了?”一晚上够他深思熟虑了。


    林思惟神色平淡,“什么事?”


    “当然是啊呀——”


    循柔登时跳了起来,疼得她眼泪汪汪。


    林思惟赶紧放下镰刀,大步上前,打量着她道:“怎么了?哪里疼?”


    循柔捂了一下臀又迅速放下手,咬着唇不吭声,疼得要命。


    他快速扫了眼她身后的推车,上面不太平整,有凸起的木刺,林思惟拉过她,“给我看看。”


    “你看什么?!”循柔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扭着身子不给他看,她何时这样狼狈过。


    她再扭也来不及了,林思惟已经看到了,不知是她皮娇肉嫩还是木刺格外尖利,裙子上竟然洇出了一点血红。


    他直接把她抱起,朝着屋里走去,咬牙道:“你可真行!”好好坐着都能弄出这事儿。


    “用不着你说。”循柔撇开头,讨厌,不体面。


    林思惟把她抱到床上,让她趴着,自己去找药。


    他拿着药瓶走到床边,看到她趴在床上朝他看来,还是当年的那个人,还是矜持又娇贵的国公府大小姐,不是躺在冰棺里永远不会睁开眼睛的冰冷躯体。


    林思惟半蹲下身子,把药放在床头,直直地看着她,“李循柔。”


    她眼眸微眯,仰起头,“干什么直呼其名?”


    “你不是也这样叫我?”


    她侧着身子坐起来,凑近他道:“我可以,你不可以。”


    是她的作风,林思惟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事……”


    循柔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不同意。”


    循柔翻了个白眼,侧躺到床上,咬着指骨瞅他。


    “把药上了,再把衣服换下来。”


    她拉着他的衣襟,忽然道:“林思惟,你不恨我吗?”


    他沉默了片刻,“我没时间恨你。”


    她不在的时候只觉得空寂得可怕,心都掏空了,谈不上恨不恨,而此刻的时光,又是他苦苦求来的,也不舍得去恨她。


    循柔把他拉到身前,“给我上药。”不离就不离,凑合着过吧。


    ……


    那点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刺破点皮而已,但足够她矫情得不让他多碰。


    林思惟拉过被子,把那条乱动的美人蛇遮了个严实,他攥了攥汗湿的手,就不该给她上药。


    循柔踢开被子,“这么热的天,你给我盖被子!”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都不会伺候人了。


    话音未落,林思惟连帐子也给她放下了,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饮下,身体紧绷,喉结滚动,额头滑落一滴汗珠。


    循柔撩开帐子,却看到他大步流星地迈出了门。


    她幽幽地瞟过去,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不想过就早说!


    循柔用蒲扇挥散帐子里的闷热,在床上小憩了片刻,鼻间嗅到了一股甜香,还有清凉的水汽。


    她睁开眼睛,林思惟将在井水里湃过的甜瓜递了过来。


    他带着一身水汽清新,眉眼清隽,似山川秀朗,“不是想吃?”


    循柔张嘴咬住,还算他能体察上意。


    吃了一小半她就不吃了,就是尝个滋味,剩下的他都解决了。


    循柔托着腮看他,他这个人吧,有文人的雅致和风骨,却没有那股子酸腐,身如雪松,沉稳不迫。


    她见过他中年以后的样子,很有帝王威仪,循柔戳戳他的手臂,“今晚还给我打扇吗?”自觉点好不好。


    “嗯。”林思惟闻弦歌而知雅意,拿起蒲扇给她扇风,听话听音,她虽说得委婉,但分明是要现在、立刻、马上。


    循柔即将入睡的时候,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东西在她脸上贴了贴,眼皮太沉也就没有睁眼去看。


    ……


    后来他带她去过一次弘法寺,一千零八十阶台阶,看得人眼晕,这次没让他磕得头破血流,但也累得他不轻。


    谁让他娶了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受不得半点累,林思惟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有他替她虔诚,但愿这份虔诚能分给她。


    循柔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山间云雾缥缈,她才是那个没有来世的人,不必替她积攒福泽,若有福报就给他好了。


    ……


    她将归于虚无,千千万万年后,会有一个全新的自由的灵魂游弋而出。


    或许,也用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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