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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都是她爱吃的, 就连味道的咸淡,也正合适。
不知不觉的,她就吃多了, 吃了满满一碗脆皮小馄饨, 还用了一笼包子, 至于?腌的又?脆又?爽口的菘菜和小萝卜就更不必说, 吃的她胃口大开。
一顿早膳她居然用出了饱腹感。
吃完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点红了,姜行不会?觉得她太能吃了吧, 会?觉得她吃的不雅吗?
偷偷瞥了一眼姜行,此人神色如?常, 还递给她一杯玫瑰蜜枣茶。
这是用来漱口的, 温婵有点懵, 下意识接过,漱完口才意识到,姜行在服侍她。
好在他好像并没有发觉,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我下午要去勤政殿见一见大臣。”
“哦。”
温婵木然, 然后呢?为什么姜行去什么地方还要跟她说一声?
姜行倒是没生气,只?是耐着性?子看着她:“晚膳若是我回来的晚了,可以不必等我吃。”
“你有什么想要的,吩咐服侍的人, 尽可以叫他们送来。”姜行嘱咐。
温婵欲言又?止, 战战兢兢的模样,叫姜行蹙眉。
“有话直说。”
温婵想了想:“我……妾可不可以见一见孩子。”
说完她垂下头去, 显然很是无措又?害怕。
姜行不太满意:“相见孩子, 可以。”
还没等她惊喜抬头,姜行语气淡淡:“你把我服侍好, 我开心了,你自然可以见他。”
这种?话等于?不让她见,等他开心,他什么时候能开心呢。
见她满心都是孩子,姜行有些不悦,站起身伸出手:“过来给我更衣。”
他玄色的寝衣虽然领口开的很深,但?里面并不是完全光裸的,还有一件白色的薄亵衣,见不到他的身子,让温婵明显松了一口气。
而宫女准备的常服龙袍已经叠好在托盘里,温婵并不是没伺候过夫君,至少新婚后她也是这般服侍过萧舜的,然而常年与?萧舜两地分居,王府里她就是最大的主子,这种?伺候人的活儿,难免有些手生。
给他穿上衣裳,寻到腰部的系带系紧,他们离得很近,近的可以呼吸交闻。
姜行垂头,便能看到她茸茸的发顶,低垂着眼睫,满脸认真给他绑腰带。
宛如?一个新婚的妻子,照顾她的夫君。
这个认知让他身上的气息温和了许多,靴子摆在床边,温婵请他坐下,正欲跪下给他穿靴。
姜行却忽然皱了眉:“我自己来。”
他到底没忍住:“你服侍萧舜,也跪下给他穿靴吗?”
温婵抬头,满脸不解,当然不是,她是王妃,纵然服侍夫君,也是亲昵的平等的。
只?有通房丫鬟才会?这般给主君穿靴。
可是在他面前,要哄他高兴,她又?能如?何做,不把姿态放的低一些,不把他服侍好,旭儿还被捏在他手里呢。
“你如?何对萧舜,便得如?何对我。”
姜行自己穿了靴子,一把将她拉到床榻旁,非要让她坐在他身边。
垂下头,他很想亲吻她。
然而一见温婵紧闭双目仿佛受刑的神色,顿时失去了兴趣:“这便是你对我的诚意?”
温婵茫然睁眼,一眼便看到他的不满和不耐,见他想要甩袖离去,怕的不行,急忙拽住他的袖子:“陛下要妾身如?何做,妾身都会?做的,请陛下不要生气。”
姜行其实没有想要走,他还没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怎么可能会?走。
微微往后依靠,抬起下巴:“吻我,主动一些。”
温婵面露难色,对于?她这种?自小接受西京贵女教育的人来说,着实有些难为她。
便是跟萧舜,都没有……
不,此时不能再去想萧舜。
她不敢叹气,更不敢不悦,凑过去,端详着姜行的眉眼,他说让她吻他,一定不是只?吻一下脸颊,若是他不高兴,前功尽弃气撒在旭儿身上,她如?何舍得让孩子受苦。
刚吃了大葱的包子,好在用玫瑰茶漱了口,还吃了香口丸,不然此时呼出的气都是大葱味儿的,定然尴尬。
温婵很害羞,她从没如?此主动过。
姜行的唇,很薄,一看便是生的一副薄情相,她给自己做了决定,深吸一口气,吻上了他的。
虽然是不情愿的吻,但?姜行的唇很软,温温的,还有一股微微的薄荷香,并不叫她觉得生理上讨厌。
她这副模样,就好像她是心甘情愿的献吻,与?他两情相悦,就如?当初那般。
姜行的目光变得迷蒙,想要揽住她的腰肢加深这个吻,然而就在他想要行动时,温婵退开了,小鹿一样湿乎乎的眸子,怯生生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叫他不由?得心一软。
罢了,虽然不甚满意,但?来日方长。
他留下温婵一人在骊山行宫,虽十分不舍温柔乡,但?到底还是出了骊山行宫的宫门,他本就是个自制力十分强大的男人。
“现?在的女子都喜欢用些什么胭脂?”
林启详愕然:“陛下问的是奴婢吗?”
姜行点头:“朕又?不知道女人用的那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儿。”
“这个,娘娘们入了西京后,用的都尚宫局呈上来的,听说是西京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花月阁的贡品,这东西在定京卖的很是价贵,奴婢听说后宫娘娘们,都很喜欢呢。”
姜行微微一叹:“可音音不大喜欢。”
音音是谁,许是哪位娘娘的乳名?或是与?陛下在房内的闺阁情趣之名?
林启详不敢深想,并强迫自己忘了。
联想这几?日发生的事?,他顿时明白,这位不喜欢花月阁之物的便是骊山行宫那位娘娘。
也许不是那位娘娘不喜欢,可能只?是因为紧张,束手束脚,不敢随意乱动?
“娘娘不喜欢花月阁的胭脂水粉,奴婢听说江南的揽星楼做的香粉和水胭脂,也是一绝,不若叫尚宫局准备一些?”
姜行很满意:“此事?交给你去办。”
林启详点点头。
“对了,那小崽子如?何了?”
林启详心知他问的是谁,自然是那位佳主的儿子。
明面上他是不敢置喙这位陛下的做法?,没看他的好师父做了叫陛下厌恶的事?,如?今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厌弃了呢,也不知以后是个什么结局。
他措辞一番:“小主子身边有那绿衣姑娘照看,情绪倒是还好,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哭闹着要娘亲,吃的不多。”
姜行抿唇:“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烦忧,叫人问问那个绿衣,他爱吃什么让膳房准备妥当。”
他顿了顿,又?道:“别院那几?个虽然是囚禁,但?告诉看守的人,不可虐待,把人照顾好。”
林启详点头,都记在心里。
别院的侍卫,都是陛下的亲卫私兵,是知道内情的,都明白里面被禁足的小主子,乃是行宫这位佳主的儿子,也不知这位佳主将来是如?何造化,谁敢苛责。
“还有,别让不长眼的闯了进?去,坏了朕的大事?。”
“奴婢晓得,会?吩咐下去的,看守别院的乃是玄甲军,自来只?听陛下调遣,旁的人不论什么身份,哪里指挥得动呢,陛下是多虑了。”
姜行点头,揉揉额角,显然深思。
他一沉默下来,就总显得有点可怕。
林启详瞥见,虽然陛下严肃着脸,但?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跟前些天风雨欲来阴晴不定的模样完全不同。
果然陛下待行宫那位娘娘是不同的。
乾元殿因为被哀帝放火烧了一半,目前还在修缮,姜行不上大朝,会?让他的核心层臣子在勤政店议政,这也被叫做小朝会?,能参与?小朝会?的,全部都是姜行最信任的臣子。
姜行进?入勤政殿时,众臣已经等候有一阵了。
姜行对臣子们不错,不会?大冬天的让他们都在外面天寒地冻的等着。
梁朝朝会?乃是早朝,不到五更就要上朝,皇帝不到,臣子们都得在外面广场上等,暑热与?冬寒,最是难熬,冬天最冷的时候甚至有个老侍郎被冻的晕过去,回家便一命呜呼了。
但?姜行会?让这些大臣们进?屋去等,为此还把勤政殿新搭了两个侧殿,就是供给臣子们歇息,并且有热茶茶点,要是议政时间长了,还提供一顿饭。
通常都是他吃什么,臣子们便吃什么。
攻下云州,占据洛京西京,直接将大半个大梁收入囊中,姜行不过二十六,便已是这个帝国的主人,谁能不赞一声年轻有为呢。
“现?在除了沿海越州福州两州,以及岭南和百越不曾归降,我大宣一统全境指日可待,目前朝鲜已经奉上归降书,愿奉我大宣为宗主国,陛下千秋万代之基业,堪比三皇五帝秦皇汉武!”
大家都面色不明,拍马屁的是金将军,就是率领厉城军叛出大梁,姜行后宅那位金夫人的爹。
金将军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厉城军名声不好,而且其为人实在爱投机倒把,而且特别爱拍马屁。
姜行显然知道金将军是什么性?格,也不太愿意回应他奉承的话。
“大家都知道陛下如?今已经占尽优势,梁朝余孽不过是苟延残喘,可萧舜是块难啃的骨头,不好打,而且岭南的叶长风,一直态度暧昧不明,不出兵阻拦也不投诚,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态度。”
“这两人……都与?温如?兴有关?系,一个是他的好女婿,一个是他的关?门弟子。”
大家都沉默下来。
姜行默然片刻:“温如?兴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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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不能出骊山行宫, 温婵并不受限制,毕竟不是禁足坐牢,而骊山行宫乃是哀帝为贾贵妃建造的最为奢华的行宫, 可以?说大?梁二十年?的民脂民膏, 都花在这?伤透了?, 比西京中心的建章禁宫, 都要大?上不少。
此处距离皇帝素来理政上朝的乾元殿和太极宫,都有一段距离,按说姜行住在建章宫内, 才是最便利的,他的后妃自然也住在那里。
然而他就非要一直住在骊山行宫, 宁愿把小朝会搬到?勤政殿, 早半个时辰去赶往太极宫上大?朝会, 却也不回建章宫住。
如果不在乎别的,不能与旭儿相见,不知道亲人的下落,不在乎世人眼光, 她倒真能算得上过得很好。
吃穿用?度比她在王府时,要好太多,行宫小厨房做的基本都是合她口味的菜,也不知是从哪知道的, 温婵暗地猜测, 可能是问?过茯苓,他们都还活着, 跟她一样, 除了?没有自由。
而这?些是问?过辛夷后,得到?的答案。
辛夷这?个人性格却也奇怪, 不能给答复的半个字都不会透露,能说的一定是真话。
那日?姜行走后,她便进了?内室,神色中带着一丝焦急,见她无碍,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服侍她更衣时见她并没有被临幸的痕迹,也是神色如常,还有种果然如此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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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辛夷好像很熟悉她,只要她一个眼神便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干什么。
温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好在骊山行宫很大?,她若是一日?游玩一院,也要几十日?才能玩遍。
因为有温泉的缘故,骊山行宫比起建章宫要暖和不少,供给宫中娘娘们的花房也建在此处。
辛夷不欲让她整日?闷在屋内愁眉苦脸,时常鼓动她去外头走走。
这?一日?外头下了?一点细雪,园中的红梅开的正好,辛夷给她披上厚实大?氅,拿着手炉,便陪着她去外面赏梅。
若要她高兴,不如叫她跟旭儿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但姜行没松口,辛夷怎敢随意承诺。
哪怕温婵一直没有被虐待,反而好吃好喝的被养着,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丰润了?些许,却依然闷闷不乐,脸上没有笑颜。
与其说是辛夷陪着她赏梅,不如说是带着她去。
她着实没什么兴致,而且这?出去一趟,行宫服侍她的宫女太监都要动起来,怪劳师动众的,温婵也不喜欢。
“不必带这?么多人去。”
这?些小宫女,有人手里?拿炉火,生炉火的东西,还有各色吃食,甚至还背了?两斤新鲜的鹿肉。
看这?架势,是要在外头围炉煮茶,顺便再烤肉吃了?。
“夫人不想在外头一边赏雪赏梅,一边煮茶烤肉?”
温婵摇摇头:“太折腾了?,况且这?院里?也不是不能烤,等?回来再说吧。”
见她神色倦怠,辛夷也就没有勉强。
果然外面细细的雪,已经将?红梅花瓣盖住,白与红相映成趣煞是好看。
温婵只是略看了?几眼,但实在没什么兴趣,这?景色美?,若是再按照辛夷说的,热上一壶酒,烤的热热的肉吃,又应景又有趣,她做姑娘在家时,没少干过这?种寻乐的事。
登上假山亭子歇息一会,辛夷给她在亭子上放了?软垫,不然穿的厚实,这?么坐着也会凉。
“你听?说了?没,建章宫那几位娘娘都已经封了?位了?。”
“哎,也不知咱们宫里?这?位娘娘,何时能出头啊?虽说陛下日?日?都来,可这?么不明不白的,也不带入宫里?,也不给个名分的,只在骊山别宫养着,跟外头那些有钱人养的外室有什么区别。”
“嘘,你小声一些,若是让人听?见了?,非治你个不敬之罪。”
“你倒是说我,可你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宫里?这?位娘娘听?着是得宠,却没名没分的,将?来有一日?失宠了?,她真不尴不尬的,还能算个主子吗?”
“听?说是因为这?位娘娘身份的问?题……她是嫁过人的,还跟她先头那丈夫有孩子呢。”
“嫁过人?天呀,那陛下还是不封的好,就算将?来有小皇子小公主的,抱入宫里?去养,随意寻个嫔妃养母,也比这?么不明不白,跟这?位夫人强。”
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传来。
“一开始瞧陛下这?么上心,还以?为这?位主子是有大?造化的呢,咱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谁知大?封后宫都结束了?,愣是没咱们这?位夫人的份儿,咱们还是得另寻出路才是。”
垂头望去,是两个奉了?辛夷命令的小宫女,一边采摘着梅花一边说着温婵的闲话。
温婵抿唇,低头不语,这?两个小宫女说的,如何不是事实。
姜行说要留她在身边侍奉他,却也没说要给她名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然而不给名分,对她来说反而庆幸,这?是好事,只要姜行有朝一日?厌了?她,也许她能求求他,放她和孩子出宫隐姓埋名的生活。
辛夷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她居然比她还生气?,温婵着实无法理解。
这?两个宫女说话虽然难听?,但说的便不是事实?她如今的处境,可不就是同那些被金屋藏娇,不被家里?和宗族承认的外室一模一样?
姜行大?封后宫,唯独漏了?她,在这?些小宫女眼里?,自然是没前途,想要另觅高枝能理解,宰相的看门狗都比平民百姓高一阶。
“你们两个,还在下面丢人现?眼?赶紧上来。”
辛夷从围栏伸出头,黑着脸怒斥。
不过是干着活说些闲话,居然被抓了?包,两个宫女吓得面无人色,他们背地里?如何说温婵,温婵便是再不能出骊山行宫,看着没名没分,可关起门来,凡事她能做得了?主。
就算温婵不愿管事,身边的辛夷姑姑却基本掌管半个骊山行宫,可不是吃素的,就算跟建章宫那些娘娘们没法比,治这?两个小宫女的罪,却是轻而易举。
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上来,噗通两声,跟下饺子一样跪下,也不管地面是不是冰凉,是不是坚硬。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们错了?,不该在做活儿的时候说闲话。”
辛夷冷笑:“看来你们两个小蹄子不是不知道规矩,骊山行宫是没那么多规矩,可就算是外头的普通富户,背着主子说主子的闲话,焉能轻易饶了?你们?”
这?两个宫女,稚气?未脱,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
温婵对着辛夷摇摇头。
辛夷气?的不行,就知道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到?了?温婵那里?,连高高举起都是不曾有的。
温婵声音温和:“不用?怕,你们同我说说,建章宫这?些娘娘们的事吧。”
这?是,不追究了??
两个宫女松了?一口气?,机灵些的那个立刻就回了?她的话。
“回娘娘的话。”
温婵想说,她并不是什么娘娘,然而一看到?这?两个孩子战战兢兢的害怕的模样,顿时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
“陛下身边那位金夫人,被封了?皇贵妃,手握凤印统领六宫。”
温婵微微一顿:“皇贵妃?”
这?是个什么位份?
另一个补充:“回娘娘的话,自陛下登基后,本朝后妃位份,便与前朝有所不同了?,这?后宫之首仍是皇后,陛下增添了?一个皇贵妃的位份,位在贵妃之上,皇后之下,而原本四?妃中贵妃之位则单独一级,贵妃之下便是妃位,妃位之下与前朝一样,仍是九嫔。”
“陛下身边有名分的夫人,不是好几个吗?”
温婵很是好奇。
“娘娘请听?奴婢说呢,陛下身边确实有三位夫人都有可能做皇后,不过陛下封赏六宫,除了?金夫人是皇贵妃,袁夫人封了?四?妃之一的恭妃,那位孙夫人最是叫人大?跌眼球,封了?昭容,原本听?建章宫那边的人说,孙夫人乃清流之后,又贤良淑德,孙家在前朝跟金家是平分秋色的,原本以?为是皇后的有力人选,没想到?竟只是封了?九嫔,别说比得上皇贵妃金娘娘了?,竟是连个妃位都没捞到?,除了?这?三位夫人,大?小李氏倒也奇怪,反而是小李夫人成了?九嫔的修仪,先嫁进来的大?李夫人,只封了?贵人,这?个贵人的位份也是新设的,在婕妤之下美?人之上。”
温婵只是当?个轶事听?,心中并无波澜,点了?点头。
“金娘娘居然不是皇后吗?”
宫女被抓到?背后说温婵的闲话,生怕被找麻烦小命保不住,此刻只想讨好温婵。
“是啊,奴婢在建章宫那边交好的小姐妹都说,谁能想到?呢,金夫人居然不是皇后,然而更叫人惊讶的,孙夫人居然只是昭容,那边都在说,孙夫人是失了?圣心了?,就算大?封后宫,陛下也没留宿,还是来行宫这?里?,奴婢瞧着,还是咱们娘娘最得盛宠呢,没准娘娘您能当?皇后呢。”
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却深谙生存之道,脸上这?种熟络的谄媚讨好,叫温婵看得不舒服。
“这?种话,不要随意乱传,我不是皇后,也不想当?……”
她只是个被囚在后宫中的可怜女人,她是大?梁的豫王妃,怎能做姜行的皇后?
而且姜行,并不是会被女色所迷,迷的没了?心智的昏庸皇帝,她的身份就是个大?问?题。
“这?是再说什么呢?”
话说到?一半,姜行却带着人忽然出现?,两个宫女吓得更加瑟瑟发?抖。
43
姜行今日看着像是有点高兴?至少没端着他那张冷脸, 也收敛了肃杀之气。
虽然他面对温婵,哪怕最生气最冷淡的时候,依然十分克制, 比起他往日对待大臣后妃, 都堪称如沐春风, 只是温婵总没见过他对别人是什么样子, 没有?比较,自然觉得,他脾气阴晴不定, 还很冷淡,而且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没说什么, 就是她们两个在采摘梅花, 妾瞧着有?趣, 便叫来问问。”
“采摘梅花?”
姜行难得好奇,看了一眼两?个宫女手边篮子中零星的红梅花瓣:“摘得这样零碎,还如何插屏?”
“不是用来插屏的,是用来做香膏胭脂, 女子用的东西。”
姜行了然:“你是爱自己做这些香粉之类的东西。”
怪不得瞧不上花月阁贡上来的?他怎么依稀记得,是因为温国公提倡节俭,她虽贵为国公嫡女,月钱却并没有?多少?能买得起花月阁动辄几十银子的胭脂面脂的。
是他记错了吗?
“冬日天冷, 出来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 手炉可?带了?”
他很自然的去握温婵的手,因为手炉的缘故, 她的手倒是不凉, 但?袖口的手腕处露出浅浅一截,却并没有?手炉捂着, 很是冰冷。
“这亭子内也不带着碳炉,你身边的人是怎么服侍的?”
他捉住温婵的手,便不在放开?,自然而然忽视她微微僵硬的神情。
温婵试图抽出,没能成功,而且挣扎的太厉害,姜行会不悦,便只能任由他握着了。
姜行的手,很大,但?保养的并不细腻,虎口有?练舞留下的硬茧,中指也有?,那是常年拿笔留下的硬茧,而最让温婵疑惑的是,除了这两?处,他手上有?大大小小伤口留下的疤和细小的看不到,可?一摸就?能摸出来的茧子,这些决计不是拿笔和习武练出来的,倒有?点像家里干粗活的下人手上常有?的茧子。
至于温婵为何会知道干粗活的下人的手是什么样,自然是因为白芷,这孩子跟着她娘一路流浪,为了有?一口吃的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小小年纪手便成了这副模样。
虽西京权贵总嘲讽姜行,说姜行的军队是叛军,鄙视姜行出身不好,说他是泥腿子,然而姜行并非全然的平民百姓,姜家在北地也是百年世家,只是西京权贵素来看不起北地的,因自沙漠草原被收入大梁领土,这么多年下来,北地贵族也会与蛮族通婚,多少?都有?点胡人血统,西京权贵便一口一个北地蛮子的叫。
姜行虽是姜氏旁支庶出子,也不知是怎么夺了本家的权,年约二十岁时,便率领一支三千人的精骑兵,大破庆历军十万大军,这是这一仗,把金老?将军的精气神和对大梁的忠心,都打?没了。
金老?将军权衡过后,竟带着剩下的庆历军投了姜行。
而姜行此人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仅允许金氏保持在厉城的地位,还给他银子招兵买马,重新?组建历城军,不仅如此,还取了他的女儿联姻,以表诚意?,金老?将军感激涕零,将庆历军之名改为厉城军,成了姜行的臣子。
从此,庆历军这支曾经战功赫赫的大梁军队,就?此永远消失。
温婵的思维一直在发散,她想了很多。
但?最后也只是在疑惑,姜行的手为什么会这样?他家虐待过他吗?
想到这,温婵自己都要笑出声,怎么可?能呢,姜行再是旁支庶子,也是小少?爷,小公子,哪有?让自家的公子做粗活儿,说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怎么在发呆?”
手被拽了拽,温婵觉得有?点微疼,嘶了一下,姜行却没用力,见她这般,急忙更放轻力道。
“啊,没想什么,辛夷本想叫宫人那炉子出来,围炉煮茶顺便中午便在园子里烤肉,只是我觉得太折腾了,左右回春和宫院子里也能烤,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出来散散步,走一走罢了。”
姜行接受了她的解释,倒是有?点兴致勃勃,拉着她要回宫去。
不过他冷淡惯了,脸上也一向是面无表情,所以兴致勃勃情况下与常人相?比,也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回宫时,辛夷还想为温婵披上大氅,被姜行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他拿起那件氅衣,亲自为她披上,摸着氅衣的厚实度,不慎满意?。
“怎么没有?穿那件紫貂毛的?”
那件更厚实,也更华丽保暖。
皮草之中也分等级,上等的四样乃是貂狐鼠貘,西京世家或是经商的巨富会冬日穿着,最上等的貂皮价格昂贵,其中也是分等级的,紫貂乃是最金贵的一种?,在大梁,只有?皇帝皇后,特别得宠的妃子,以及储君和得宠的皇子才能得到御赐。
萧舜立过战功,宫里是赏下来过紫貂大氅的,但?只是外?皮浅浅半层。
而姜行叫尚宫局准备的那一件,里外?全是紫貂毛,貂毛绵密厚实,泛着一层淡淡的紫棕色暗芒。
她在王府,是因为时常补贴军中粮草,过得不富裕,但?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这种?品级的紫貂,她原本只在梁哀帝和那位贾贵妃身上见到过。
她又是什么身份,穿成这个样子出去招摇,索性?便说自己不喜欢紫貂。
包括那花月阁的胭脂眉黛,也是如此。
但?姜行问了,温婵也不能真的把实话?说出来,不然这人又要生气,如今旭儿还没见到,她总得忍耐。
“那件太厚实,妾又带着手炉,还觉得有?些热,索性?就?先?只穿这件薄一些的。”
姜行微眯着眼盯着她,眼中有?一股暗芒闪动,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真心话?。
然而温婵微微低着头,恭敬、乖顺,看不到一点不甘愿。
“就?当是这样吧。”
给她带好兜帽,握着她的手慢慢回宫,一路无言。
那两?个杂役宫女逃过一劫,唏嘘不已,没想到温婵的性?子竟然这般好,她们分明在背后说了主子的闲话?,就?算不直接打?死一顿狠罚也是少?不了的。
一个微瘦弱些的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今日居然遇见了陛下,陛下英俊无比,温娘娘貌若天仙,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是一对神仙璧人,太相?配了。
“今日的事,得亏是温娘娘性?子和软,你我才保住一命,以后万万不能再犯这种?错,前些日子清凉殿里恭妃打?死了一个伺候的宫女,死的无声无息的。”
另一个鹅蛋脸,生的微微丰润些的,满脸恍惚,好似没听见好友的话?。
“云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怎么在发呆,这是吓坏了?我看温娘娘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子,以后咱们可?不能……”
丰润些的宫女抬起头,面色懵然,喃喃自语:“陛下生的,好英俊啊。”
她们是杂役宫女,便是在骊山行宫,也是近不到温婵身边服侍的,别说距离的这么近看到陛下了。
瘦弱些的宫女惊呆:“云儿,你在想什么呢。”
“陛下待娘娘,好温柔啊……真羡慕……咱们在宫里看到的那些侍卫,一个也比不上陛下。”她一边说一边脸都红了。
“云儿,你不会是……”
“要是能服侍陛下,就?好了。”
瘦弱宫女吓了一跳:“云儿,你醒醒,那可?是大宣之主,万人之上的陛下,可?不是咱们这种?杂役宫女能肖想的。”
鹅蛋脸努努嘴,有?些不服气:“青青姐姐,我知道我们的身份,不用你提醒我。”
她压低了声音:“可?温娘娘那等身份,都是嫁过人的,陛下不也……这么看来,陛下是不看出身的。”
被称呼青青姐姐的宫女十分无语:“我看你真是昏了头,满宫的人都说陛下严肃不好伺候,你可?不要一时昏了头,就?做傻事,咱们出身微贱,是主子们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跟那些有?倚仗的娘娘们比不了的。”
温娘娘确实身份不明,嫁过人,可?能还有?孩子,可?温娘娘生成那个样子,说是冰肌玉骨天人之姿也不为过,有?几个女人能长成那样,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
而且今天要不是云儿非要聊这个事,也不会引来这么一场无妄之灾,令人不欢而散,青青自己走了。
云儿越想越是无趣,走到水潭边,看着水中少?女还算清秀的脸蛋,努嘴不乐,她是身份低微,可?长得也不丑啊。
春和宫的院子里,小太监小宫女们已经生好了炉子,正在串着肉,还没开?始烤,满院便已经都是孜然的香气,这种?原本西域现在的回部,传来的香料,价格昂贵,却有?种?及其特殊的香气,用来烧烤最好不过。
“陛下,娘娘,让他们先?烤着吧,尚宫局又送来一批东西,都是陛下精心挑选的,娘娘可?要看看,是否合心意??”
姜行淡淡瞥了林启详一眼,只是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阻止他在温婵面前,给姜行卖好。
温婵看了一眼姜行,点点头。
屋内桌案上,地上,堆了好些东西,琳琅满目。
“娘娘您瞧,这是南边来的揽星阁的胭脂水粉,还有?他们特别有?名的青螺黛,这种?黛用来画眉浓淡适中,是眉黛中最好的那种?,这几匹料子是宋锦,这是刚织好的缂丝缎,还有?这几匹乃是霞影纱,现在是冬日您若是不愿做衣裳,用来蒙窗纱,也是十分合适的。”
姜行坐在座位那里慢慢喝着茶,看似在品茶,实际依然在关注温婵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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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详献宝一样, 亲自打开那盒眉黛,里面的颜色果然不同于寻常青黛铜黛偏绿的颜色,调的棕黑色, 贴近她发丝的颜色, 十分自然?, 香味也不是那种浓烈的脂粉香, 香气淡淡,还有一点隐隐的药香。
“这胭脂,您瞧瞧, 有四样颜色,根据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做的四样, 还有十二种香粉, 乃是根据十二花神以鲜花做引珍珠磨制成的粉混合而成?, 听说江南的那些贵女,最?是爱揽星阁的胭脂水粉。”
温婵也不是没听说过,看?着这些东西愣住:“这么多,用的过来吗?”
林启详瞧瞧看?一眼姜行, 笑嘻嘻道:“您就安心用吧,奴婢听那些嬷嬷们说,香粉不仅能?敷脸还能?敷身子,娘娘睡前抹一抹, 保准香喷喷的还能养护皮肤, 还有这些缎子,您想做什?么样的衣裳都成?, 陛下特意从尚衣局给您调拨了最?好的绣娘, 专供您使唤,您便是一天制几件衣裳也制的出, 这些都是陛下爱重您的一片心意啊。”
“嗨。”
姜行清了清嗓子,林启详立刻收住了声,不再叭叭叭的说。
“真是多嘴的奴才。”
林启详只是笑,不说话,陛下根本没生?气,相反还有点满意他?的表现,要是真的生?气了,可?不是这样。
姜行静静看?着她,目光幽深:“喜欢吗?”
温婵不敢看?他?灼灼目光,心在颤抖,姜行对?她不错,给?她准备的都是最?好的,便是萧舜,也不会对?她用的胭脂水粉上心,然?而这样就可?以吗?她就会动摇吗?
他?们从身份上就是天壤之别,不是阶层的不同?,是敌对?,他?是大宣的皇帝,而她是大梁豫王妃,已婚之妇!
“喜欢的。”
她露出一个微笑,无可?挑剔的表达自己对?赏赐的喜爱。
“多谢陛下的赏赐,妾心中感激的很。”
她与姜行之间的身高?差,差的有点多,她只到他?胸口处,若要对?视,她要微微仰头,他?却得垂头。
姜行的表情却从刚才的温和,慢慢变得有些冷。
他?几不可?见的下弯了唇角,袖口中的手,攥成?拳头。
重又坐到座位上,姜行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想给?你个位份,你意下如何?”
温婵还没从纷乱心绪中逃脱出来,立刻就被他?说的话震惊,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位……位份?”
他?凝视着她,神色叫她慌乱,而此时林启详已经非常有眼色的把内室的宫女太监们带出去。
“名分,你不想要吗?”
他?并不是没听见她跟那两个宫女的问话,他?说的有点艰难,也有点窘迫,反正就是非常不自在,就好像从没跟人解释过什?么似的。
“金氏很有手腕,我将后宫交给?她打理,她是能?做好的,她之于我,就如金将军之于我。”
他?说的含含糊糊,温婵也没怎么听明白,她更乱了,可?手里却没帕子能?给?她搅,勾着手指,动作幅度很小的揉弄。
这个动作表示,她很慌,很乱,而且很不情愿。
姜行抿紧唇,不出声,等着她来回答。
“陛下听见妾与那两个小宫女的谈话?“
温婵有点急,是着急跟他?解释,“妾,妾只是一时好奇,便问了一嘴,绝不是对?建章宫娘娘们有什?么想法,妾得蒙圣恩,陛下愿意庇佑妾身,庇佑妾身之子,妾已经十分感激,绝不敢跟陛下讨要名分。”
“妾的身份是这般,如何放的到台面上呢,妾绝不想给?陛下找麻烦,请陛下明鉴。”
然?而好似她越解释,姜行周身的寒气就越明显。
温婵十分忐忑,此人脾气阴晴不定,难道是怪她说了他?后妃们的闲话?还是在怪她觊觎后妃之位?
姜行牙咬着牙,强忍怒气:“你不必慌,我允许你想,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给?你,但现在我刚坐稳这个帝位,各方都要权衡,把你安在那个位子上,还不合适。”
做妾妃,委屈她了,但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瞧着这个饵,现在将她推出去做靶子,是害了她。
虽然?他?有把握保全她,但像贾贵妃那般,让她背负骂名,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温婵完全没察觉到他?话中的解释,只觉得恐惧,拼命摇头:“不,不,妾……妾绝无觊觎后位的想法,给?妾名分,会污了陛下的清誉,陛下如今刚登基四方不稳,妾如何能?给?陛下添乱,妾的身份妾自己知道,妾只要呆在这里,等陛下厌弃了,就让妾出宫去……”
姜行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暗沉的没有光亮的眼睛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你的身份?你还觉得你是豫王妃?还是说你想逃跑,在我身边就让你这样难受?”
萧舜有什?么好的,在贾贵妃为难她,贾家欺负她的时候,可?曾给?她有过片刻分担?
他?都已经放弃她,不要她了,她还对?萧舜念念不忘?
她竟然?痴情如斯?坚定如斯?可?此时他?却开始痛恨她的忠贞。
这人怎么又开始无缘无故的发疯?她不也是为他?考虑吗?
温婵吓得两股战战,浑身都在发抖,她不怕自己会遭遇什?么,只怕他?把气发在旭儿身上。
“陛……陛下,妾绝无此意,妾,妾是为您考虑,妾毕竟嫁过人,还是前朝王妃,这个身份怎么配的上做陛下后宫的娘娘!”
不配?她真是会说,她心里当?真是这么想吗?
姜行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撕咬成?碎片,再一片一片的吃进腹中去。
“骗子!”
他?的眼神在凌迟她,此人气势十足,与她相处时都算是最?温和的样子,现在哪怕努力压抑着气场,冰冷的气息也让温婵快要哭出来了。
“你以为说这种软话,我就会信你?”
“陛……陛下……”
林启详战战兢兢在门口小声叫了一声。
“什?么事?”姜行皱着眉,很是不耐。
“陛下,方总管在门口跪求,想要面圣。”
姜行似乎回过神来,面前的温婵,身子瑟瑟,眼中含泪,眼珠像陷在水泡中的黑葡萄,委屈又可?怜,拿开手指,她下巴处已经捏出两个殷红的指印。
姜行沉默了,他?其实没用力,可?她太纤弱,也太娇嫩,一不小心就伤了她。
“你别……算了……”
温婵茫然?,你别什?么?什?么意思?他?为什?么总是这样,莫名的就开始生?气,就为难她?
“叫他?滚进来。”
姜行已经松开了她,却转而握住她的手,并不紧,不会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痕迹,却也不松,不是温婵挣扎便能?甩开的。
他?把她带到上座,中间隔着一个茶桌,他?却还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温婵只能?侧着坐,靠着一些桌子。
方总管连滚带爬的进来,宛如一只打着滚进来的癞皮狗。
昔日他?是多么的威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袁恭妃都要谄媚给?他?好脸色,孙昭容也要讨好他?,对?他?占自己宫女的便宜视而不见,就连那位金皇贵妃,想要打听揣摩陛下的心意,都得给?他?送好处。
自入西京,他?得了多少好处,那些定京新?贵送的,西京旧贵族送的,把他?一个原本的穷内侍,喂养肥硕,拥有的房子地契,几乎可?比拟一个盘踞百年的小世家。
可?现在他?狼狈的像一只狗,还是一只憔悴疲惫的流浪狗。
她刚被姜行救下时,关在春和宫内,这位方内侍来传旨,眼睛都长到眉毛上去了。
“陛下,陛下,奴婢错了,奴婢真心知错了,求您饶恕奴婢吧,奴婢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奴婢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求陛下看?在我义父的份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姜行嗤了一声:“若你不是方忠义的义子,你早就不能?活了。”
他?如遭雷击,不错,就他?做的那些事,若不是因为有义父的情分,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何曾是眼里揉沙子的这种人呢。
他?痛哭流涕,只是拼命磕头,却不敢去抱姜行的大腿求饶。
不过半月,陛下只是略施手段疏远了他?,他?在这宫里就成?了隐形人,罗织的那些关系,全都做了废,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出不得宫去,那些富贵是享不了的。
纵然?手里有银子,想使几个钱过得好一些,人家都不敢接,生?怕惹祸上身。
“娘娘,求求您劝劝陛下,饶恕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犯了,奴婢一定什?么都听陛下的,从前是奴婢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对?您……”
姜行不悦的清了清嗓子:“饶你可?以,让你回来伺候,也可?以。”
“以后奴婢一定不敢收受后宫主?子们的贿赂!”方内侍面色一喜,急忙表忠心。
姜行却慢悠悠的说:“不,朕要是继续收。”
温婵和这内侍皆是一呆。
“朕的消息有些你要放,有些不能?放,有些要放真的有些要放假的,她们这些人给?了你多少银子,多少田产铺子,你都要记录清楚。”
方内侍还有点懵,温婵却神色一凛。
姜行这是要查贪腐?后宫前朝乃是一脉相关,现在他?刚登基,位子做的都不够稳,就要查他?后宫那些女人的家族,这不是自掘坟墓?
不,他?不会如此不智,那就是,现在便开始手机罪证,早晚有一天会用的上了。
温婵不由得心惊胆战,低下头去,手心都已经冰凉。
“你的罪,死罪可?免活罪是难逃的,出去受罚,自己数着,熬过了便回来伺候。”
门外?传来行刑的声音,方内侍一开始还能?叫出声,可?后来便渐渐没了声息,气若游丝了。
而姜行的神色,竟是丝毫都不在意。
温婵心中害怕,垂头不语。
姜行却面色如常,忽然?开口:“你想见见你的家人吗?”
45
温婵实在没想到?, 居然在春和宫,还能与家中亲人团聚。
说团聚好似有点太喜庆了,见到?自?己的老?母亲童氏, 大姐小妹, 大嫂二嫂时?, 温婵差点晕厥过去, 眼前一阵发?黑。
“娘……”
她声音哽咽:“您不是带着嫂子小妹逃走了吗?还有大姐,大姐怎么也……“
她明明安排了马车和人手。
她与大姐可是联手做了局,安排温家大姐假死, 童氏痛哭流涕,还当真以为大女儿被秦家磋磨死了, 谁知一家子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这不是说明, 温家的人, 她的亲人,一个也没能逃走吗,全都被困在了西京。
姜行到?底做了什么!
短短两月不见,童氏原本保养得宜的黑色头发?全部变成了白发?, 越发?显得苍老?无?比,头发?还是其次,她阿娘眼角眉梢全是疲惫,还有肉眼可见的衰老?, 若说从前还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 现在便真的成了一个老?妪。
温婵眼泪簌簌落下。
童氏也是满面泪痕,小妹嘤嘤哭泣, 竟是没一人跟她说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嫂长叹一声:“二妹不知,城破的第?一时?间, 我们就已?经出了城,原本已?经行至安平县境内,可姜……陛下的玄甲卫忽然包围了整个民房,我们被指认出来……”
“你们没*七*七*整*理有乔装打扮吗?难不成逃难还打着温家的家徽旗子?”
“哪能呢。”大嫂满脸苦涩:“我们都穿了平民百姓的衣裳,可混在逃难的难民里,依然显眼,咱们都没做过粗活,跟那些劳作妇女如何能一样,而且那玄甲军的统领,一来便说要找温国公家的女眷,难民里头也不是没有其他?西京富贵人家,他?们困着不给?粮食,咱们自?带的干粮吃了四五天,便有人出卖了我们,把我们供了出去。”
大嫂咬牙切齿,落下泪来:“咱们家的男人,为了保卫大梁,拼死跟宣国军作战,大郎他?们,至今下落不明,这些西京的贵族,毫不犹豫出卖了我们,就为了能换出县的机会,公公和大郎二郎,为了这样的人丢掉性命,是值得的吗?”
如何能不叫人心寒齿冷。
温家儿郎,至死都不曾背叛大梁,保卫大梁守卫西京,哪怕换得片刻喘息,这些尸位素餐的权贵人家便能多一日的醉生梦死,临到?此时?,居然无?一人愿意站出来保她们。
以往大嫂若是这样说话,一定会得到?童氏训斥,可现在,童氏目光悲痛,却不曾说她有一点说的不对。
“你们……你们被抓之?后……”
二嫂接过话头:“被抓之?后,我们没被投入大牢,也没能回原本咱们家,那些黑甲兵寻了个普通的民宅关着我们,只是不能出去,一日三餐倒也不曾苛待,不过是普通的粗茶淡饭,肯定是不如在家里吃得好的。只是人在屋檐下,大家都胆战心惊以为会被下大狱,若当真受那种没入教坊的磋磨,倒真不如死了……今日我们也是头一回能出来,没想到?,二妹,你竟然,竟然被……”
她们不曾见过新?登基的这位大宣皇帝,但?那个太监的来意,大家心里都清楚,听完后全都沉默下来。
这一回不仅是皇帝开恩,让他?们一家能团聚,更是透露,要她们同温婵好好说一说,接受陛下的册封。
二妹居然被这位新?皇看上了?
二妹是什么身份,前朝豫王妃,还生了孩子,可不是未嫁的少女,而最关键的是,萧舜还没死呢,他?虽率兵去了越州,但?是,但?是二妹不曾与他?和离,不曾被休妻啊。
要她们如何开口?
现在终于团聚,见到?了温婵,发?现她也没吃什么苦,甚至比起独自?支撑王府时?,纤弱的仿佛被一阵风刮走,如今倒丰润了些许,总是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一些血色,只是神色略有些郁郁。
“二妹,你……你知不知道?,那位陛下的目的?”
大家都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大嫂犹豫再三问了出来。
温婵觉得困窘,姜行的目的大家都看出来了,故意擒住她的阿娘,她的嫂嫂姐妹,将她如金丝雀一般囚禁在春和宫,好吃好喝的养着,故意让她们来劝她,让她们团聚,不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诉温婵,他?手里,有人质吗?
而且他?没有对温家人做什么,甚至林启详也透露,他?一直在派人找她爹爹和两个哥哥。
温婵垂下头去,见她这般,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
温婵大姐忽然开口:“能有什么目的,瞧我们婵儿生的好看,看上她了,想纳入后宫,见色起意呗。今儿能放咱们出来,那个林太监不就是暗示咱们,让咱们好好劝劝二妹,安心跟着那位陛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你闭嘴吧,你身为温家长女,还有没有点廉耻,你自?己做出来的事,都让温家蒙羞!”
童氏气的拍了桌子。
温家大姐冷哼:“给?家族蒙羞?把我嫁给?秦家便不是给?家族蒙羞了吗?阿娘口口声声指责我,当初爹明明知道?秦家五郎病入膏肓,根本就治不好,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还逼着我履行婚约,让我一辈子守活寡便是不给?家族蒙羞?”
她说话毫不客气,反正也撕破脸了,过去那些年对爹娘的怨念,全都化?为锐利的刀锋刺向自?己的亲人。
“我这个国公嫡长女,过得还不如一个御史家的庶出女儿,她有丈夫疼爱可怜,我有什么?一座贞节牌坊?婆母的苛责?一个只活了半年就死了的丈夫?一辈子那么长,那么遥远,要我在秦家那座坟墓里,守一辈子吗?”
她说着便哭泣起来:“秦家五郎根本就不能人道?……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姑娘,连个孩子都没给?我留下,我怎么守着过下去,怎么活下去啊?还有我那婆母,明明要冲喜,可她儿子本就该死了,哪里是我冲喜就能救得了人的,她儿子死了她却恨我,磋磨我,日夜给?我立规矩,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回家跟你们哭求,爹爹却根本就不管我,认为我出嫁了,就是秦家的人,不是温家的人,不管我的死活,你们也是为人父母吗?”
童氏脸色越来越愧疚,女儿说的事,确实戳中?了她心里的伤疤。
“当初把你嫁给?秦家……娘,娘是不同意的,可是你爹……”
童氏也是泪流不止,温姝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之?后很长时?间她都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过,怎能不疼爱自?己的女儿。
温姝嘲讽苦笑:“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爹只想要自?己的脸面,根本就不顾我活的幸不幸福,是不是掉进了火坑,你拗不过爹,便眼睁睁的看着我嫁,对我不管不顾。他?这个做爹的,可曾尽到?过半点责任?对我是如此,对二妹也是如此,明知二妹另有心上人,可宫里赐婚他?一个屁都不敢放,强压着二妹上了花轿。”
童氏无?奈:“你爹是古板执拗了些,可他?是忠臣,对大梁忠心耿耿,此一生他?没有对不起大梁。”
温姝更是火大:“他?是没有对不起大梁,可是他?对得起咱们家哪一个孩子?还是对得起你?大哥二哥跟着他?一起兵败,到?现在下落不明,弟妹才多大便成了寡妇,大梁已?是日薄西山,还要把婵儿嫁入皇室,叫温家跟萧氏皇族再也脱不开关系,如今大梁成了前朝,咱们一家子为大梁尽忠,得了什么好处?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出了事,没一个愿意为我们奔走营救的,爹到?底是为了大梁的百姓,还是只是想成全自?己的忠义,自?我满足?”
“你……你不能这么说你爹,那是你爹!”
童氏气急了:“就算爹娘做错了,你身为女儿,指责爹娘乃是不孝,还有你红杏出墙败坏门风,你那情郎,便是个好的?自?你回来,他?可有为你奔走,可有出现?不过是瞧你生的好,想要勾搭你,败坏我们温家女眷的清誉罢了,你还要假死私奔,做出这等?丑事来。你的好妹妹,也由着你,帮着你,真是都疯了!”
温婵低下头,心中?明白,童氏是已?经知道?她跟大姐一起做的事了。
温姝被戳中?心中?痛处,更加跳脚:“您倒是处置处置我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啊,温家现在都没了,我们是什么?阶下囚!都不知性命能不能保住,娘还要摆国公夫人的谱吗?娘跟弟妹,小侄子,还有我,我们现在能活着,能一日三餐的吃饱饭,没有像郑家王家一样下大狱,女眷没入教坊司,还不是托了二妹的福?娘一直说我辱没门风,好啊,我的情郎是靠不住的,可二妹被大宣皇帝瞧上了,现在要怎么办?你要二妹也为萧舜那个缩头乌龟守贞,咱们一家子没了性命,这就是爹推崇的门风清正,一家老?小以身殉城,便如了他?的意了!”
童氏被气的直哆嗦,指着温姝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温婵上前一步,给?童氏顺着后背。
大姐因为多年守寡,被婆母磋磨,成了一个混不吝,却也把事挑明摆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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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些女眷没被羞辱, 留得性?命,保全了一家,都是因为温婵。
因为温婵被新朝皇帝瞧上了, 多么的可笑, 温家如此忠良, 最后还要靠美貌女儿的裙带关系, 才能保住一家子女眷孩子,童氏想笑笑不出,想哭却更加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左右她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死?了还是活着,没什么意义, 可孩子们还年轻呢啊, 她还有个小孙子, 年不过五岁。
如今话被温姝挑明,童氏唉声叹气的样子,让温婵觉得更加难堪,眼泪早就?挂不住了, 泫然欲泣。
大嫂欲言又止,二?嫂垂头不发一言,小妹担心的握住了温婵的手。
只有温姝还在喋喋不休:“怎么,现在不想承认了?要我说有什么可坚持的, 现在咱们一家子都被人家捏在手里, 是人质,人质懂吗?二?妹不从了皇帝, 别说二?妹和小世子, 咱们一家子能有什么好?结果?”
童氏气的发抖:“你?……你?住嘴吧,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啊, 你?做下败坏门风的事不说,如今还要鼓动?你?妹妹给那新朝皇帝做妾不成??咱们温家的女儿,哪里有给人做妾的?”
温姝冷笑,句句说话戳人心窝:“做妾怎么了?那是皇妾,正经有诰命的内命妇,一品的外命妇都要给宫里五品才人行礼问安呢,我倒是做了秦家五郎的正妻,可惜是守活寡,就?过得很好?吗?娘一口一个温家,一口一个温家的。”
她冷硬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温家!已经没了,你?们清醒清醒吧。”
满室寂静,无一人敢出声。
良久,大嫂斟酌着,开口:“二?妹,咱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毕竟豫王还没死?……可是咱们,咱们,也是真的走?投无路。”
话一开口,好?似也没想的那么艰难,大嫂难过落泪:“你?便从了那位新帝,为了保全咱们一家子,只能委屈你?,你?侄儿,你?侄儿才五岁啊,他是温家唯一的血脉了,嫂嫂真的没别的办法,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忍心他年纪那么小就?去死?呢。”
温婵脸色木然。
二?嫂哼了一声:“大嫂,你?就?这么贪生怕死??豫王还没死?呢,就?逼着二?妹委身新帝,是保全了咱们,可二?妹的名声可就?毁了,咱们温家以后便成?了见风使舵的小人,哪里还会有忠臣清誉?公?爹和夫君既已为国尽忠,我等身为女眷,便是贪生怕死?之人?咱们这样逼二?妹,有想过二?妹这辈子怎么办嘛?”
“你?不怕死?,那你?去死?,刀给你?,你?自己殉了二?弟去吧。”温姝冷笑。
大嫂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跟着大郎一起去死?,我是愿意的,可是铭儿怎么办?二?妹,你?也是有孩子的,难道你?能忍心带着小世子一起去死?吗?”
温妍细声细气说了一句:“要是爹爹在,定然宁愿叫我们去死?。”
大家皆是一默。
童氏语气中满是疲惫:“莫要说父母的不是,那是你?爹爹。”
温姝道:“现在西?京那些老世家,不论是容氏还是明氏,都已经归顺了新朝,就?连萧舜的母家王氏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都在夹着尾巴做人,四皇子,不,萧予更是接受了新朝册封,成?了承恩侯了,连萧家嫡系皇族都已经认了命,咱们温家还有什么不认命的,温家死?战不退,如今爹爹还有两个弟弟都下落不明,咱们对得起大梁,若是因为二?妹做了新朝皇帝的后妃而说温家,他们良心何在呢?”
她苦笑:“我倒是忘了,这些人,本就?是没良心的。”
温姝脸色越发冷漠:“若是二?妹宁死?不从,大概咱们这些人中,只有三妹能活命吧。二?妹,你?可知道,杨家派人来愿意疏通关系,把三妹接出去。”
“杨家?不是小妹那个先前?的未婚夫家?”
温姝冷笑:“他们家投机倒把,在大梁没倒之前?就?投靠了大宣,惯会钻营如今又搭上了新帝的那位皇贵妃家,他们家嫡女嫁给了金家的庶子了。杨家倒是还愿意认这门亲,只是却点明了,没法叫三妹做正妻,只能给个妾的名分,这个妾的名分还得三妹自己去挣!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来,三妹,你?自己跟婵儿说。”
温妍抿唇,虽羞赧难过,却还是学了话。
“杨家派的人说,可以把我接出去,另换个身份,从此便不能再姓温,先以丫鬟的身份跟在杨家少公?子身边,等以后有个一儿半女,再抬成?妾……”
三妹实在说不下去,垂下头,满面?难堪。
温婵气的头晕:“杨家派人?你?们被看?守着,杨家怎么能派人进去?孔家呢?我之前?不是已经定了你?跟孔家公?子的婚事?纵然没办婚礼,你?也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二?妹,你?还没看?出来吗?不是孔家失信不愿娶三妹,而是孔家的人根本就?无法派人进来,孔家千方百计用尽了法子,也只是叫一个送饭的小卒子带了个口信,他们家已经三番五次上书过陛下,承述婚约之事,但陛下留中不发,根本就?没允过。”二?嫂神色深沉。
温婵一愣,随即明白,杨家和孔家,在姜行眼中,地位是不同,或许不是在姜行眼中,而是在宣朝朝臣眼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孔家糟哀帝迫害,他家大爷虽然不得已去了定京,却久久不愿出仕,而杨家却是投靠了宣朝朝廷的马前?卒,如今又搭上了皇贵妃,自然能说得上话。
这便是为何杨家信心满满。
“杨家派来的人说,除了他们家,谁都救不了三妹出去,说了许多……许多叫人生气,羞辱人的话。”大嫂脸色很是难看?:“如今我们娘家也是壁我们不及,纵然愿意救,却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新朝朝臣自来便看?不惯西?京权贵,如今更是……”
“我宁愿死?!”
温妍抬起头,流泪流的泪光满面?,却神色坚定:“倘若姐姐嫂嫂们都不在了,我便隐姓埋名,做杨家公?子身边,一个没名没分的妾?我是温家女儿,我会怕死?吗?我宁愿死?!”
“行了,什么死?不死?的,演这出贞洁烈妇的给谁看?呢,要死?咱们早死?了,婵儿,你?现在也都知道了,你?怎么说?”
温婵面?色惨白,默然片刻:“旭儿也被抓了起来……如今我与旭儿一直都没能见面?。”
“还有萧舜……他可能,真的要放弃我跟旭儿了,当日局势,他虽被挫,但手中还有兵,且就?在徐县附,却转道去了越州,不是来救我和旭儿,徐县距离西?京不过百里,去越州却有近五百里之遥。”
童氏脸色剧变:“你?怎么会知道他行军的路线的?”
温婵惨然一笑:“我一直再给他筹集军粮,如何能不知他的情况?他从不给我写家信,可战报的飞鸽传书,我一直能收到,留在王府的谍报暗卫对我并不避讳,而萧舜,一直都没回来,直到厉城军攻入西?京前?半个月,飞鸽传书,也停了。”
“那萧舜不就?是不要你?了吗?这还有什么可顾忌他的?”温姝拍着桌子,气势汹汹。
温婵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此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我会保护好?阿娘,还有嫂嫂和姐妹们的,我想这回见面?过后,你?们还会被囚禁,容我一些时日,我……”
她的笑,简直比哭还苦。
“不必勉强自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全家,共赴黄泉罢了。”
童氏神色凄楚,却十分坚定:“音音,我们不能为了苟活,而叫你?委身一个强迫你?的男人。”
大嫂欲言又止,面?色骤变,却始终没能说出来什么。
温婵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娘,我没事的,我也不委屈,宣朝皇帝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嗜杀成?性?是个吃人魔鬼,反而是个十分英俊相貌堂堂的男人,对我……对我也挺好?的,你?们看?,这春和宫里的东西?,都是他叫人送来,几乎是最好?的了,我想,他对我是有几分喜欢的。”
“娘娘,时间到了。”
外头内侍小声提醒,温婵已经重归平静,她点点头,虽有不舍,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娘不必担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依依不舍的送走?一家子,眼见她们在侍卫名为护送,实为押送下出了春和宫,直到不见人影,辛夷进了来,给她布置下午用的糕点。
一碟海棠酥,一碟桂花流心糕,一碟栗子糕,一些玫瑰绿豆饼,配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花生酪,海棠酥做的十分精美,花瓣一瓣一瓣,做的像真的似的,屋内充满糕饼的香甜气息。
然而这样的美味,她想让大嫂带一些走?,至少给铭哥儿拿一些吃,那看?守的内侍都是满脸为难,是不让的。
“陛下现在在何处,可还会来春和宫?”
辛夷面?上带笑:“娘娘头一回问陛下的行踪,此时陛下应在勤政殿。”
“他……他今日还会来吗?”
温婵咬了咬下唇有些踌躇:“这,我若是想邀他来,该做些什么呢?”
她神色十分羞赧,也十分为难,这是后妃邀宠的样子,对她来说,是有些难为了。
47
辛夷笑道:“夫人可以做点陛下爱吃的, 叫人送过去,算是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爱吃的东西,温婵神色有些迷茫, 姜行与她相处一月有余, 倒也?时常陪她吃饭, 但做的基本都是她爱吃的, 姜行倒不是很?挑,却也?看不出他爱吃什么。
“陛下他,爱吃什么呢。”
“夫人可会做芋头蒸饼?将芋头细细的碾成泥, 加上红薯粉团成饼子,里头放上肉馅, 不过咱们陛下不喜欢吃放了太多肉馅的, 只要放一层细碎的馅便可。”
温婵愣住:“我倒是会做这道菜, 只是……”
“只是?”辛夷不解:“夫人不必担心,咱们春和宫自给自足,与?建章宫那边的尚宫局不是一个脉路,夫人需要什么奴婢都能寻来。”
她摇摇头:“不, 我只是有点惊讶,芋头蒸饼子,这是下头一些没钱的平民百姓长吃的吃食,没想到陛下看着出身大族, 竟也?爱吃这个, 而且口?味与?我认识的一位朋友,竟无比相似, 都不爱加太多的肉馅呢。”
辛夷皱眉, 试探的问:“夫人的哪位朋友呢?”
温婵的笑容淡了下来:“一位旧相识罢了。”
是叶长风,他最是爱吃这个, 只是记忆中,她没怎么给他做过这道菜,他也?没要求过。
芋头本是南边的平民百姓爱食的,价格便宜低廉,原本芋头运到北方价格还很?贵,但先?帝时,掌管农工的刘大人把秧苗带到了西京,没想到西京的土壤竟然很?适合芋头的生长,这东西便在?西京扎了根。
只是西京权贵向来自视甚高,以食碧粳米胭脂米为尊贵,认为红薯芋头,乃是低贱的贫民百姓之吃食,自来对这玩意不屑。
姜行居然爱吃这个,她倒是颇为意外。
说是亲自做,其实也?不必温婵完全自己动手?,自有宫女将芋头洗了干净,碾压成泥,她就是指挥着做便是了。
放入食盒中,温婵现在?倒是还不方便出现在?勤政殿,那里容易遇到外臣。
不必别人说,她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宜在?人前出现。
然而还没等吩咐辛夷着人送去,姜行便自己出现在?了春和宫中。
“什么味道这么香?做了芋头蒸饼?”
辛夷笑道:“是呢,是娘娘亲手?做的,陛下快尝尝。”
姜行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他似是心情不错,端了一碗,尝了一口?,目露怀念模样?:“没想到你竟还记得……”
他的话声音太小,温婵没听得清楚,只是手?脚无措,小心翼翼看他,见他好似爱吃,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陛下竟爱吃这道芋头蒸饼,好在?妾是会做的,若是别的菜,妾的手?艺,就不太行了。”
姜行微微一顿:“哦,是辛夷跟你说的?”
温婵点头。
姜行扯扯嘴角,似是在?笑,然而并不轻松,更像是自嘲。
他似乎很?珍惜那道芋头蒸饼,一口?一口?吃的极为细致,然而温婵观察着,却只是好似很?久没吃到而太过怀念,从而细细品尝的样?子。
不过是一道芋头蒸饼罢了,姜行已经是皇帝,富有四海,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呢,这道菜大街上寻常一个小摊子食肆都会做,更不用说御膳房改良后,在?肉馅里做文章,摒弃传统的猪肉,又?发明了海八珍、山八珍的馅料。
辛夷说,姜行就爱吃寻常的做法,连富裕些的家庭多放点馅都是不要的。
就算他爱吃,也?没必要,这么一口?一口?的细细品尝吧,温婵实在?不解。
“今日见到你娘了?”
姜行面前,倒是没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么一边吃着一边聊天,并不少?见。
温婵难免有些局促,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她可劝了你没?还是执意要追随老国公而去?”
一碗芋头蒸饼吃完,他居然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底都不剩,对此温婵已经习以为常,平日便是如此,春和宫给她供给的膳食花样?虽多,分量却不多,她胃口?小吃的少?,有时姜行与?她同桌吃饭,都是吃的干净绝不剩饭。
可这芋头蒸饼到底是粗制的吃食。
“老国公现在?虽下落不明,可也?并不是就死?了,我的人已经在?漯河发现了温家兵将的踪迹……”
温婵眼?睛一亮,抬起头:“当真?”
姜行也?没瞒她,点点头:“不过看他们锅灶里的吃食,都是树皮草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粮草伤药,你爹再这么执拗下去,也?是个死?,你早做心理准备。”
温婵抿唇,他说生死?,说的这样?淡,上惯了战场的人才会如此,可温婵怎能接受。
“陛下让妾做心理准备,是不准备给我爹爹哥哥们一条活路吗?”
姜行蹙眉:“一直都是温如兴在?逼迫我,与?梁军对峙到现在?,我都是想招安,只要温如兴归顺,条件随意他提,梁国给他封的不过是个国公,我却能给他一个异姓王的封号,甚至……”
甚至他还承诺,可允他温家女儿为后。
“可你爹屡次三番将我的使者赶出兖城,最后一次,还杀了游说的使者。”
姜行目光平静:“忠心之人,无论是何种立场,哪怕是敌人,也?会有三分敬意,我敬重老国公的品行,更不愿你两个哥哥就此人才埋没,跟着梁哀帝明珠暗投,可你爹爹并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已礼遇至此,却也?不能每每交战便让我朝兵将不战而败吧,老国公这种人,不能为我所用只能斩杀之,留在?敌人手?里,终究是心腹大患。”
温婵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你……你不能给他一条生路?”
姜行看着她:“你对我提这种要求,是以什么身份提的呢?”
温婵脸一白,垂下头去,搅着手?里的帕子,不敢吱声。
姜行心头一软:“我的确吩咐了,尽可能活捉,若老国公带兵来投,也?会礼遇。”
他刚刚还说,像她爹爹那样?的人,若不能为他所用,会后患无穷不如斩杀呢,现在?又?说,会尽量活捉。
“是因为我吗?”
姜行不由得嗤笑一声:“你觉得你有这么重要?”
温婵面色一变,姜行顿时心中便有些懊悔,不该拿话塞她:“你觉得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温如兴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他虽有才,不仅不能为大宣效力,反而处处作对,他的兵将早就是强弩之末,我叫人尽量活捉,也?是为了他好,是要保他一命。”
温婵抬头,不解的望着他。
她这么专注的看着谁的时候,是很?能吸引别人的目光的,更何况是姜行。
“我说过,他没粮草没伤药,如今云州渤海凉州燕云,北到白哈儿湖,西到天山喀尔喀,江南除了岭南和越州,如今已尽数归入大宣囊中,到处都是大宣士兵,你爹便是进入布袋的老鼠,是逃不掉的,他再拖下去,不必我出手?,自己便会自取灭亡。”
温婵心中咯噔一声,垂下眼?睫:“可他的性子,绝不会投诚……”
姜行低声一叹:“所以才叫你有个心理准备,左右现在?你娘她们不是还活着。”
“是你叫人把她们捉住的。”
姜行没否认:“不被?我捉住,被?别人捉住,少?不得受一番苦楚。”
温婵越发难过:“你今日让我们亲人相见,是什么意思。”
姜行盯着她,语气淡淡:“你说是什么意思?你这样?聪慧,会不懂?”
温婵默然片刻,却躲不过他灼热的视线:“你手?里有人质,我便是不愿也?得从……”
姜行并没说别的,只是握住她的手?:“我待你不好吗?”
温婵咬住下唇:“我是嫁过人的。”
“那又?如何。”姜行的神色淡漠的像是带着一副假面具:“萧舜早晚都会死?,死?在?我手?上。”
跟他相处以后,温婵并不觉得姜行是西京那些人谣传的,弑杀好杀之人,但他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纵然没见过他如何对待他的敌人,可只是对下人,他也?有种淡漠感,就是不把人命当命。
他是说到做到的,温婵并不怀疑。
“我……我若是愿意,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的家人,还有……还有旭儿。”
此时温婵状似战战兢兢,然而说话间?早就从陛下妾身,变成了你我,姜行却也?并不觉得不妥,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很?认真的听着她说。
“你会怎么对待,我的旭儿?”
“那要看你是怎么待我的。”
他总是这样?,说话含含糊糊叫人不清楚。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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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拉着她的手, 凝视着她,目光灼灼。
温婵慌了神:“你就一定要我?我是?嫁过人?的?……你是?天子,要什么女人?, 是?得不到的?呢?何必非要强求一个已婚妇人?。”
姜行嗤笑:“既我是?天子, 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
见她垂头?不语, 姜行拇指摩挲着她的手指,从手指一直到手腕,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既然你不愿, 那我纳了?你妹妹可好?给她封个什么呢?才人??位子有点过高了?,我又?不喜欢她, 便封个最低品的?宝林如何?让她入宫, 日日服侍皇贵妃等女人?。”
温婵面色一变, 忽然抬头?:“我小妹,已经?与孔家三郎定亲了?,总不能,不能因为改朝换代, 他们的?婚事就不作数了?吧,孔家大夫人?已经?允了?我。”
姜行笑的?漫不经?心:“是?啊,孔家的?确想救他出来成婚,杨家也想让她做妾。”
他笑的?很是?讽刺:“温家一朝失势, 连她从前?的?未婚夫家, 都敢让你妹妹做个没?名分的?妾了?,你不愿进宫, 叫我心中不舒坦, 我好歹还给你妹妹一个宝林的?位子呢。”
温婵摇摇头?:“姜……陛下,你压着不让小妹跟孔家成婚, 也没?允了?杨家所?请,陛下并不是?看上了?小妹。”
“我看上的?是?你,可你又?不愿意?留在这。”
他说话实在不避讳。
温婵叹了?一口气:“我不相信,外面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执意?娶前?朝皇族妻,您那些朝臣,便能允您这般做?”
姜行挑眉:“我这个皇帝,若是?娶什么女子都要受朝臣钳制,这皇帝做的?可就没?意?思透了?。”
温婵默然,他说的?云淡风轻,她却不信没?有御史参他。
惨然一笑,若是?他这个皇帝做到可以随心所?欲,为何还要后宫制衡呢,还是?说那些女子,他都是?有感情的?。
温婵不能深想,想了?便会更?加难受。
“娘娘,您请更?衣吧,别误了?吉时。”
尚宫局的?几个宫女,将那件册封用的?吉服装拉开,用衣架撑起,红玄相间?的?礼服衣领处,还有很是?正式的?霞帔,边缘均用小指大的?珍珠点缀,上用着金线盘成的?九只凤凰,凤凰的?眼?睛都是?用的?宝石,极是?富丽奢华。
与梁朝尚明黄不同,宣朝尚玄,姜行身为皇帝,哪怕有时休息着的?寝衣,都是?玄色。
眼?前?这件大拖尾的?袍子,基本七成乃是?玄色,三成红色,衣服上的?盘凤花纹金灿灿的?。
温婵神色晦暗不明,她并不太明白宣朝后妃礼服是?怎样的?规制,但玄色这么多的?礼服倒也罢了?,可盘九条凤凰,在大梁乃是?皇后才能有,便是?贾贵妃那般宠冠后宫,几乎是?独宠,也是?穿不了?九凤的?礼服,所?谓九五之尊便是?这个意?思,九乃数中最大,普天之下也唯有皇帝皇*七*七*整*理后能用这个数字。
她顺水推舟的?答应,姜行当时显得很高兴,但她并没?问他要封她个什么。
反正,不论封什么,就算只是?个美人?才人?,她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已心如止水,不论是?什么结果,她都受着便是?。
她没?问,姜行也就没?说。
然而看这件礼服,她却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姜行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后的?。
“陛下他,他要封我做什么,这件衣裳……”
辛夷笑道:“陛下的?心思,奴婢怎会知晓呢,娘娘快更?衣梳妆吧,别误了?吉时。”
见她犹豫,辛夷又?劝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您还在犹豫什么呢,左右陛下不会害您的?。”
是?啊,都到了?这地步,她还想什么有的?没?的?,此时再拒绝,便是?公然打姜行的?脸了?,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拒绝的?机会。
木然的?穿上那件礼服,被?辛夷按在梳妆镜前?盘发,戴上了?一顶繁复又?沉重的?凤冠。
“娘娘请起身吧,礼部的?官员们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这凤冠前?,居然还有重重珠帘,她看不太清外头?的?样子,外面的?人?也看不太清她的?脸。
辛夷扶着她出去,另一个宫女在她右边,并非她要摆什么娘娘的?谱,这凤冠的?珠帘,实在叫她看不清路。
春和宫的?院子里头?,已经?摆上了?香案,辛夷扶着她跪到软垫上,然后春和宫的?这些宫女太监们,便也都跪下了?。
她看到一双灰色袍子,好几双皂靴,应该,是?礼部的?人??
姜行的?臣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心里乱糟糟的?,连宣旨的?人?读了?什么,念了?什么,都根本没?听清,她好似在做梦一般,迷迷糊糊的?,木然听着这好长?一串的?旨意?。
“娘娘。”
辛夷拉了?拉她的?衣角:“您快接旨吧。”
她微微仰头?,隔着珠帘,看不清那宣旨大人?的?脸,却也能知道他满脸堆笑的?样子:“恭喜贵妃娘娘,请您接旨吧。”
茫然的?接过那一卷明黄诏书?,身后的?宫女则恭敬接过你的?册书?和贵妃宝印。
贵妃?这就成了?贵妃?
礼部的?官员引领你在小院里进行祭拜,乃礼成,温婵在这过程中,一直都很茫然,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就成了?贵妃?
一只大手伸到她的?面前?,这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心布满厚茧,宽大而厚实。
她很熟悉这只手,这是?姜行的?手。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刚才根本就没?看见他。
一个小小贵妃的?册封礼,也值得陛下亲临?
在大梁,贵妃虽然是?第二等嫔妃位次,仅次于皇后,却也只是?四夫人?之首,而大宣更?是?将后妃等级大概,搞了?个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贵妃成了?第三等嫔妃,册封都不必祭告天地和姜氏祖先。
姜行来,是?为了?什么?
她伸手放了?上去,被?姜行亲自拉起,然后被?他牵着,走出春和宫,这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温婵也不爱说话,其余服侍的?宫人?更?是?不敢出声。
他带着她上了?撵,一路行到一处陌生的?宫殿,这一路上,温婵乖觉得一言不发。
车停了?下来,姜行本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对?着她伸出手,将她拉下马车。
这是?一处陌生的?宫殿,进了?门?便是?亭台楼阁,乃是?石板围栏的?桥,下面波光粼粼的?湖中,游动着几尾肥硕漂亮的?锦鲤,居然比春和宫还要大一些。
穿过前?院的?水榭,进了?宫殿正门?,一进去,她脸上的?珠帘便被?姜行摘了?下来,虽只是?一颗颗小米珠,却珠圆润泽宛如一粒粒小小的?明珠般,越是?小的?珍珠能够珠圆润泽便越是?珍贵,如此珍贵的?遮面珠帘,便被?他随手扔一旁的?方桌上。
“娘娘,这是?昭阳殿,陛下叫人?重新修葺一新,将原本附近的?宁阳殿和正阳殿都规到这一宫,扩建了?不少,就是?为了?给您住呢。”
这回跟在姜行身边的?不是?林启详了?,而是?那个姓方的?,看来上回他挺过五十大板的?惩罚,姜行倒也说话算数,又?让他回来服侍了?。
“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吩咐他们去便是?了?。”
姜行随意?的?坐在美人?榻上,往后一躺。
“昭阳殿,不是?在建章宫内?”
算是?宠妃居所?。
“妾以后就住在昭阳殿了?吗?”
姜行见她神色,并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她很难取悦,封贵妃也不见喜色,他将昭阳殿与宁阳殿和正阳殿合成一宫,这座宫殿,比金皇贵妃的?玉堂殿要更?大,更?加富丽堂皇,却也不见她开心。
大概只有放了?她,让她跟她夫君孩子团聚,才能真正的?取悦她吧。
“你现在已成我的?贵妃,自然要在建章内有个地方住,骊山乃是?行宫别院,住在那里长?久下去到底不合适。”
有哪里不合适呢,她在骊山行宫,虽然像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但是?她轻松自在,哪怕只是?被?困在那里不能外出,但至少不必面对?姜行的?妻妾后妃,而进了?建章,这种事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温婵的?沉默,让姜行以为她并不满意?。
微微皱眉,也不知是?在给自己解释还是?在给她解释:“凤仪宫的?椒房殿乃是?皇后居所?,毕竟你现在还是?贵妃,让你住那太显眼?了?,不合适。”
“此处我叫人?合了?三座宫殿,不比凤仪宫小,而且离乾元殿也很近。”
难不成,他以为她想去住凤仪宫?她算什么身份,生怕他以为她觊觎皇后之位,温婵忙道:“不是?的?,昭阳殿很好,只是?……”
“只是??”
温婵轻轻一叹:“只是?到了?建章,难免就要与陛下的?几位娘娘们打交道,妾实在不擅长?这个。”
温如兴也有两个妾,一个是?早年童氏一直无子,为了?让国?公府有个传承,童氏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开了?脸,后来子嗣事解决,童氏觉得自己与周姨娘年老,好歹温如兴一品国?公,只有一妻一妾有些没?面子,便做主又?纳了?兰姨娘。
她年幼时,童氏在温家说一不二,两个姨娘温顺的?像是?鹌鹑,后来嫁给萧舜,萧舜洁身自好王府并没?有别的?女人?侍妾,她做当家主母五年,却并不知该怎么做姜行的?妾妃。
姜行还以为她在这里黯然神伤是?在纠结什么,原来不是?觉得封贵妃觉得难堪,也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难过,他松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你不想见她们便不见,这是?什么大事吗?”
49
想不理就可以不理?姜行为什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你带着这个冠, 不觉得累吗?”
这个冠就是他叫尚宫局按照皇后冠打制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比起贵妃冠, 华贵太?多, 只是为了搪塞礼部和御史?台的那群言官, 只有皇后能用的云珠被换成了合浦珠, 这冠上也没镶嵌红宝石。
姜行是已经很退让了。
这话若是叫御史?台和礼部那群老古董听见,一定会气吐血。
姜行搞的这些小?动作,明明白白就是在敷衍他?们, 这顶冠除了没有用?皇后专用?的红宝石,顶上那颗大珠, 说是合浦南珠, 没有用?规制里的云州珠, 可这颗合浦南珠,可是比后冠上的顶珠都大了不止一圈了,而且一顶贵妃冠,居然用?九凤, 不是明晃晃的逾制是什么。
要知道,现在掌管后宫的金皇贵妃,还位同副后,代掌凤印呢, 册封时因为宣朝接管的乃是前朝大梁的尚宫局, 皇贵妃的新?冠根本就没来得及做,用?的是前朝梁明帝孙贤妃的一顶冠改的。
然而姜行的脾性, 谁都不敢当面死谏, 这些当官的,谁敢说自己完全?大公无私, 贪腐公权私用?一件错事都没做过呢,触了姜行的逆鳞,叫鉴查司的人把你纳了几个妾,安排了几个小?舅子的事在朝堂上捅出来,自己的仕途完了事小?,一家子都跟着丢人,事就大了。
反正姜行虽然敷衍,明面上也算是避讳一些,臣子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比皇贵妃的冠还要华贵,是完全?比照皇后的冠制的,自然奢华无比,也沉重无比。
冠的前檐,都把温婵的额头压出了一道红印子。
他?伸手,将那沉重的冠从她头上摘下?来,随手扔到一边:“饿了吗?”
他?居然问她饿不饿,温婵有点懵,早膳不是他?跟她一起吃的吗?她吃了多少他?会不知道,还是说在他?眼?里,她就是个饭桶?
“辛夷去上些茶点吧。”
温婵册封,辛夷竟比她这个正主还要高兴,喜色在眼?角眉梢显现,听见姜行吩咐,她笑道:“正好昭阳殿是有小?厨房的,不如?奴婢亲自下?厨,做些栗子酥和奶油牛乳卷,配着陛下?新?赏下?来的松露白茶,可是正好呢。”
姜行很随意,靠在美人榻上,显得很闲适。
温婵很想问他?不用?去上朝吗?就算没有大朝会,今日这个时辰也是有他?的议政小?朝会的。
姜行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周身冷厉的气息比起平日要弱了不少,眉眼?间也十分柔和。
“你这身衣服也换一件,在家里穿成这样,束缚着难受。”
他?一开口,辛夷好似就等着这句话呢,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捧着的盘子上,全?是尚宫局新?做的衣服,木箱里还有好些珠宝香料。
“陛下?早就吩咐尚宫局给您做新?衣裳,现下?可算是都制好,娘娘瞧瞧喜不喜欢,这用?的可都是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都是陛下?对?您的一片心意呢。”
方太?监在一旁适时解释凑趣。
姜行瞥了他?一眼?,斥了一声多嘴,只是这脸色,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真的嫌弃他?多嘴多舌的解释。
“别误会,你现在已是贵妃,既有名分我苛刻你的份例作甚,都是你作为贵妃该得的。”
姜行说完后,叫宫女沏茶准备材料的辛夷,刚要迈出殿门,便停滞了身形,满脸的不可思议,望向?姜行,对?上他?不自在的眼?神。
辛夷不敢置信,他?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碍于局势只能封温婵为贵妃,可这是权宜之计,终于把她留在身边还是正大光明,他?分明高兴死了,这册封礼从温婵带的冠到身上穿的礼服,他?事无巨细的过问,简直比朝政还要上心,全?是逾制的!
此?人分明简朴,不喜过于繁复的礼制,后宫哪个女人的册封礼,是他?亲自过问的?
不管是首饰还是这些衣裳,全?是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已足见他?的上心。
可他?为何说,只是按照贵妃的份例准备?这早就超过了一般贵妃能得到的宠爱了。
辛夷实在不解,又看?向?温婵,果然她面色镇定,非常恭谨拘束。
“是,妾身知道,妾身会谨守妾妃之德,侍奉好陛下?,与后宫姐妹和谐相处。”
辛夷简直要掩面,不敢看?姜行的面色了,姜行的喜悦在听到她的话后,收敛了些许。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不悦,这种话难道不是他?自己说的?明明给了别的女人都没有的待遇,却非要嘴上说没有,若她是自家娘娘,听了这话,肯定以为陛下?让自己不要妄想了。
她急忙去打圆场:“娘娘,您瞧瞧这些新?首饰,都很漂亮,您的一应旧物?奴婢也给您拿到这边来了。”
温婵眼?睛亮了一瞬:“我的旧物??”
“正是呢,不仅是您随身带着的,还有王府的那些旧物?,娘娘可要去看?看??”
温婵瞥了一眼?姜行:“我也没什么旧物?,晚上再看?也来得及。”
辛夷松了一口气:“那,让小?丫鬟们服侍您更?新?,奴婢去做些茶点。”
她真是操碎了心,就怕自己走?了,姜行好好的一张嘴不会说话,两人又开始闹脾气,她家小?姐如?今因为形势比人强,不会明面上跟陛下?对?着干,但若遇上陛下?冷脸,少不得暗地里会心伤难受,怕陛下?的雷霆之怒发到她的孩子身上,又要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黯然神伤。
姜行已经不在说话,
辛夷是温婵身边宫女的领班头子,在宫里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姑姑的。
她走?了,虽然姜行还在,但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喝茶,温婵一向?又是好脾性,这些宫女是不怕温婵的,便开始小?声的叽叽喳喳,给她挑选衣服起来。
“娘娘穿这件如?何,云锦缎月白色的,上头还绣着成片的莲花纹,若隐若现的,好看?极了。”
“诶呀,今儿是娘娘的大喜日子,怎么能穿这么素的颜色呢,娘娘穿这件海棠银红,保管把娘娘衬得面若桃花,肌肤更?加白皙。”
“咱们娘娘肌肤本来就白,哪里还用?衬?”
“穿这件……”
一只大手从旁伸出,选了一件正红的襦裙,是姜行。
温婵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
她素日不大爱如?此?鲜妍的颜色,她也不知为何姜行会让尚衣局给她准备这种颜色的衣裳,她也没给谁当过妾妃,也不知这后宫的规矩跟寻常后宅是否一样。
她虽是贵妃,乃是内命妇正一品,可毕竟不是正妻,宣朝虽然尚玄,礼服上玄色越多则越尊贵,但大红也是正妻才能穿的颜色。
姜行虽姓姜,但传言他?曾多年?流落在外,是个占山为王的草莽,大概是没接触过这些规矩,所以不怎么在意这些?
“怎么,你不喜欢这颜色?”
他?记得,她不是最爱穿红衣?他?不可能记错。
温婵摇摇头:“年?幼的时候曾经喜欢过,觉得这种鲜亮眼?色明丽好看?。”
姜行抿唇:“现在不喜欢了吗?”
温婵笑了笑:“妾的娘亲说,妾年?幼时,性子是有些张扬的,那时自持是国公之女,容貌又生的不丑,因着这张扬性子,得罪了一些人,后来吃了大亏,才长了记性,衣裳也不再穿这些过于明艳的颜色。”
姜行凝视着她,黑漆漆的眼?中,满是她不懂的情绪。
忽然轻声嗤了一声:“如?今你不是在温家了,不用?在乎那么多,想穿什么颜色就可以穿什么颜色,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温婵笑了笑:“那妾穿那件缈碧色的如?何?”
姜行皱了皱眉,将那件衣裳仍在托盘中:“随你吧。”
他?是有点不高兴的,像是有点赌气,也有点不悦,但温婵总觉得,他?并不是在跟她生气,这人脾气阴晴不定,温婵这些日子都有些习惯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去了内间更?衣。
出来时,已经脱下?那件玄金相间的贵妃册封礼服,换上了寻常宫装,头上首饰也换了寻常金钗,额心挂着碎金链,一枚细小?的水滴形红宝石垂在眉心,鬓边别了一朵盛放的正鲜妍的牡丹花。
她穿淡色衣裙时,便有种纤柔出尘的气质,而换上这一身明丽装扮,微微淡化了她的楚楚可怜,却更?显天姿国色,宛如?神仙妃子。
姜行眼?睛一亮:“你不是不爱这件?”
她并没有穿那边缈碧的衣裳,穿的是他?选的那件正红。
温婵不至于这点眼?色都没有,现在都已经要在姜行手下?讨生活,这点要求还非要跟他?对?着干?
“陛下?喜欢妾穿什么,妾便穿什么。”
她脸上淡淡的笑,是顺从的,就像他?后宫每一个想要讨好他?的女人一样,她们之间并无差别。
不,可能是有差别的。
别的女人想要他?的爱,要他?的宠爱给家族和自己带来的好处,而她是委曲求全?,身不由己。
姜行默然,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我已经将你娘她们,放出来了。”
温婵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
姜行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你不问我,把她们安置在了什么地方吗?”
50
“娘娘, 皇贵妃派的人来了。”
应付完姜行,温婵是有些倦意的,好在姜行没说要住在昭阳殿,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有了名分, 若是姜行要求她侍寝, 她也?不能拒绝,但姜行没那么做。
他的确忙碌,上午抽出时间亲临她的册封礼, 下午还要议政,毕竟大?宣虽然立国, 但萧舜仍旧占据越州和附近沿海, 而岭南和百越态度很暧昧, 一直没有明确表示归顺,不能收复大?梁全境,让大梁藩属臣服大宣,又怎能算是一统。
姜行要打压旧世家, 调和自己提拔的新世家和来投奔的老世家的矛盾,还要拔出梁国在各处的暗探钉子,他是真的很忙,自打下了西京, 就没有进过建章宫, 一直呆在骊山行宫一边看着她一边处理政事。
若非是温婵这回搬到了建章宫昭阳殿,他还没时间过来呢。
姜行前脚刚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皇贵妃就派人来了。
温婵轻轻叹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辛夷满脸不悦:“真是鼻子尖, 嗅着味儿?就过来了,娘娘不愿见,奴婢去回了她们?得了。”
这姑娘怎么跟姜行一个样子,都挺嚣张。
温婵心中思?虑的更多一些:“我刚入宫来,就驳了皇贵妃娘娘的面子,难免会让人觉得我恃宠而骄,皇贵妃乃是后宫之主,我便先与她结仇,以后还怎么在后宫立足呢。”
辛夷不赞同?:“娘娘跟后宫那些女人怎么可能一样,陛下不是说了,娘娘想不见就不见,不必在乎她们?。”
“怎么能这么说……”
温婵吞吞吐吐,虽不知姜行对她的执著来源于何处,但依靠男人的宠爱在后宫立足,她也?是知道的,如走钢丝一样危险,若有一天姜行对她莫名的执著消失,她有是前朝王妃的身份,岂不是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了。
“叫他们?进来吧。”
领头的是个女官,看着已是不惑之年,这个岁数在宫里,都不能叫姑姑,得叫一声嬷嬷了。
她倒是和蔼,脸上带笑?,只是那种试探打量的眼神,让温婵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舒服,总感觉她想探究出什么来似的。
“给贵妃娘娘见礼,奴婢玎玳,是皇贵妃身边服侍的女官,奉皇贵妃娘娘的命,来给贵妃娘娘送东西。”
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捧托盘的捧托盘,抬箱子的抬箱子,倒也?跟了不少人。
温婵面色温和:“辛苦嬷嬷了。”
“这宫里的娘娘们?一直听说您,就是不曾得见,如今贵妃娘娘终于进了这建章宫来,也?算是能时常见到,皇贵妃娘娘欢喜不已,说都是服侍陛下的姐妹,怎的就贵妃娘娘被?安置在外?头,着实不合礼数,如今进了宫有了名分,我们?娘娘也?为您松了一口气呢。”
这话?说的乍一听是为温婵着想似的。
然而一句安置在外?头,终于有了名分,不合礼数,挺诛心的,句句都是在说温婵之前没名分,是姜行安置在外?头的外?室。
温婵垂眸,不想说话?。
当了贵妃就会这样,她早就想到这一点。
辛夷面色一变,刚要反驳,就见这个玎玳继续道:“请娘娘跪下接赏吧。”
这回,温婵终于有点绷不住:“跪下……接赏?”
玎玳笑?容可掬,开始露出一点奇怪的神色:“对呀,这些都是皇贵妃娘娘赏您的,您虽是贵妃,却也?是妾妃,自然要跪下接赏的,啊,奴婢倒是忘了,您不是我们?定京人,可能不大?懂我们?那边的规矩。在定京,只有陛下和我们?娘娘是主子,其余后妃,都是奴才,主子有赏,作为奴才怎能不跪下接赏呢?”
温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辛夷冷笑?出声:“这是哪里来的规矩,我跟着陛下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听说过,只有陛下和你们?娘娘是主子,其余后妃都是奴才?你可敢到袁恭妃和孙昭仪面前这么说?还是故意欺负我们?娘娘?”
“这……奴婢怎敢呢。”玎玳连忙告罪,口口声声说不敢,然而却依然给温婵软钉子吃。
“奴婢是什么身份,怎敢欺负贵妃娘娘,只是这宫里都是这个规矩,皇贵妃娘娘乃是主子,赏赐后妃,后妃自然要恭敬跪下接赏,也?不是只对贵妃娘娘您这般啊。”她说话?口吻极是无辜。
辛夷气都要气笑?了:“哦,同?样身为奴婢,我这个奴婢却只听过,要谢皇后娘娘赏的。”
“我家娘娘虽还不是皇后,确是皇贵妃,位同?副后,手中有凤印,代?掌宫闱,将来只消生下小?皇子,便是皇后,如今贵妃娘娘不过是提前拜一拜,跪一跪,也?是守了这宫里的规矩了,奴婢好意提醒而已,并非不敬贵妃娘娘您。”
这不是跟她示好,是来给她下马威来了。
温婵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辛夷。
辛夷一点都不怕:“哦,那就等你家皇贵妃娘娘,真的成?了皇后,再?过来耀武扬威吧。”
玎玳脸色一变:“贵妃娘娘,难不成?这是要公然视陛下的旨意为无物?我们?娘娘可是陛下亲自吩咐代?管凤印的……”
“好了,你不要一直说皇贵妃管理后宫代?掌凤印,是未来的皇后什么的,她还不是皇后呢,代?掌凤印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我家娘娘也?得了陛下的旨意,可以不跪不拜,不必拘于宫里的礼数,玎玳嬷嬷回去吧,这些所谓的赏赐,我家娘娘也?不稀罕要,毕竟没有陛下送来的好。”
“你……贵妃娘娘如此纵着这刁奴,就不怕奴婢回禀皇贵妃,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玎玳是没想到,她不过是给这位贵妃一个下马威,试探她一番,是否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贵妃瞧着温顺好拿捏,她身边这个辛夷却句句呛声,傲气的很。
温婵确实有些犹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虽是贵妃,头上还有个皇贵妃,说她对姜行有什么真心实意,是真心想要做这个贵妃,其实也?不是。
乖顺一些,恭敬一些,也?许才能好好让旭儿?过得更好一些。
姜行虽然看着对她有些纵容,但也?不知她若真的惹事生非,会不会引发他的嫌恶,最后让她在这宫里自生自灭。
还是那句话?,她若是独身一人,无论什么折磨,哪怕是死,她也?是不会怕的,然而她有软肋。
不过是要她跪谢皇贵妃的恩赏,她跪便是了。
温婵想拉住辛夷,心中犹豫,让她别再?跟这个嬷嬷较真,然而辛夷的底气却比她足多了。
“你若不服,叫皇贵妃娘娘亲自来,或是去跟陛下诉苦试试,看看陛下是向着谁呢,我们?昭阳殿是不怕的。”
“你……你……”
玎玳灰溜溜的走了,那些所谓赏赐的东西倒是留下了。
温婵看着烦心,辛夷倒是挨个都检查了一遍,倒都是好东西,里面有茶叶瓷器,还有胭脂首饰布料等等,然而那茶叶是去年的明前茶,辛夷冷笑?一声,她们?昭阳殿喝的,今年的明前茶都要成?陈茶了,如今琼州等地?还四?季如春,只是路途遥远,进贡的茶叶稀少,却是紧着他们?娘娘喝。
皇贵妃所谓宠冠后宫,就这?拿去年的茶叶赏人?
辛夷是看惯了好东西,然而姜行本?身节俭,对吃食不甚讲究,除了待温婵上心些,对其余后宫女子,都是尚宫局有什么便提供什么,若是嫌宫里的不好,想喝好茶吃更好的山珍海味,就得自己花钱采买。
不过后妃们?自己花钱也?是得当心的,花的钱超过宫中给拨的份例太多,难免会被?反贪腐的姜行盯上。
如今年关刚过,所谓去年的明前茶,不过才放了半年,已经很新了,也?就是辛夷瞧不上眼罢了。
略略看过一遍,就叫人挪入库房放了起来。
玎玳好歹也?算是皇贵妃身边的红人,被?新封的贵妃这般下了面子,回了承明殿,便添油加醋的跟金南烛哭诉。
“娘娘,那个贵妃确实美貌,却自持宠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奴婢身份卑微,可就算打狗也?得看主人呢,奴婢可是代?表您去赏东西的,她教训奴婢就是在下您的面子啊,奴婢自到了娘娘身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那个贵妃忒恃宠而骄了,奴婢受委屈不打紧,可娘娘还要掌管宫务,若任由?贵妃下您的脸子,以后娘娘怎么管理后宫呢。”
她哭哭啼啼,金氏也?是十分气愤:“你说那个贵妃当真如此跋扈?”
“正?是,她丝毫不把娘娘放在眼里,说娘娘只是皇贵妃,还不是皇后呢,摆什么皇后主子的谱……”
金氏眉头皱的深:“本?宫知晓了,贵妃此举实在不智,你的委屈本?宫会为你讨回来,你先下去休息休息,找瑁玳拿两吊银钱,便算是今日辛苦你走这一趟,今日便不用你伺候了。”
眼见皇贵妃似是动了真怒,玎玳脸带喜色退了下去。
待她退下,金氏却平静了下来。
“娘娘,贵妃这样下您的脸,您不处罚一二,以后您在这后宫说话?,可就不管用了。”
金氏一笑?:“你也?信那老货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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