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现在该去哪里呢……”
按理说和重要NPC和解之后,终极任务就是要打败BOSS,迎来愉快的HE。但是“清酒”已经声名扫地了,还有组织这个不定时炸弹……
清之介很烦恼,恨不得马上杀到主编的床边,趁他熟睡之际,把他做掉。
但是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规矩,对于侦探社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阴谋诡计曝光于世人眼前,那样他们才会相信,自己所坚信的东西不过是谣言罢了。不仅清之介能够恢复清白,还能彻底和过去决裂,安心从事写作。
“不能去米花。”吃零食的乱步补充道,“你想去找死也没有人拦着你啦。”
他一口咬掉饼干上的巧克力尖尖,把剩下的饼干扔进垃圾桶里,“你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吧?”
这位天才的表情有点为难。
“已经很笨了,还想不开去送死就没救啦。”
清之介:“……”
他忍气吞声。
他和这位“武装侦探社”之中真正的侦探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他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总是猫在位置上玩玩具或者吃零食,因为经常出外勤,更多的情况是他根本不在横滨。
能让太宰治尊敬的人,一定很可怕。
与谢野晶子给清之介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乱溅的鲜血和不断扭动的自己的肢体……要不是被进行手术的人是自己,看到的东西有限,清之介已经头吐白沫昏死过去。
清之介:“放心吧,不会的。”
清之介是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米花的了。想要偷袭主编也是个问题。他既然能悄无声息将刀疤弄死,指不定哪里就有他的耳目。
织田作之助:“有些东西……希望你先看一下。”
江户川乱步戴上眼镜,哼了一声:“终于到乱步大人的出场回合了!”
一开始他对这个名叫“清之介”的家伙不感兴趣。俗话说同类相斥,他一看到清之介就心生讨厌,认定这是一个很麻烦的人,事实果然如此。
清之介不仅以前是杀手,现在失忆后还顽强地带着一堆BUFF米花求生,危险度翻了不止一倍,强行插手只会给侦探社带来麻烦——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积极地寻找能够拯救清之介的可能性。
他们不是朋友,更谈不上过命的交情。江户川乱步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这个事实:他身边的都是一群热血笨蛋。
没办法,谁让乱步大人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呢。
有了乱步的梳理,事实很快就水落石出。
清之介将自己的记忆与他们收集到的证据拼凑。
“一开始来日本的时候。”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被派去了赌场。”
一身黑色西装的少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里的纸牌,随手扔出一张,“那种东西我可不想沾。”
站在少年身后的男人弓下脊背,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闻言,他挺直脊背,微笑:“这可由不得您,先生。我们走着瞧。”
这只不过是无数想要讨好少年之中平平无奇的一人罢了。
没想到只过了半年,他便成长为让清酒忌惮的犯罪团伙首脑。
这本来没什么,直到他发现清酒失忆,性格大变,甚至认不出曾经对他卑躬屈膝的自己。
清之介:“……”
这能怪他吗!?谁打牌的时候想这些啊!
不过真正导致主编将主意打在清之介身上的并不是曾经的屈辱,而是清之介身上携带着的东西。
那份文件。
“所以说,东西呢?”国木田独步问道。
眼镜之后的目光锐利无比,他严肃道:“你还是趁早交给警察比较好。”
组织需要的东西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被盗取的国家机密。要是流落到别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是说……日本的黎明,现在全部压在清之介的肩膀上?”中岛敦喃喃道。
清之介想了想:“这样说也没错。”
他露出自豪的表情:“所以我交给靠谱的人了。”
“谁?”
“秘密。”
“???他是警察吗?”
“不知道。”
“或者说……他是正义组织的成员,像复O者联盟之类的。”
“不知道。”
“呃,侦探?”
“不知道。”
所有人团团围住清之介:“你到底知道什么啊!”
就这样把日本的黎明简单交出去了!??要是国家被毁灭,他们第一个要灭的人就是清之介。
清之介被晃得晕头转向:“他做饭很好吃……?”
太宰治嘁了一声:“你就知道吃,除了吃饭你还知道什么?”
他边叹气边搓清之介的头:“哎呀,你以后该怎么办呢。万一被一颗猫粮就拐走了,成为坏人的奴隶就完蛋咯。”
清之介差点跟太宰撕起来。
两人没有攻击力的挥拳看得中岛敦欲言又止,他想要劝架,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宛如幼稚园小朋友的你追我赶……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这么做了。
乱步沉思,突然问出一句:“马赛克还在吧?”
太宰治放下手:“不愧是乱步先生。”
他露出轻松的微笑,“这样就好办很多了呢。”
清之介警觉抬头:“什么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你们想用我的黑历史勒索我吗?”
停了三秒,他开始炸毛:“你们果然背着我偷偷看了采访!”
消音的马赛克应该被立马消失!人道毁灭!彻底删除!
太宰治:“诶,大家都看了哦。我还存了好几份存档呢。”
争取以后放上大屏幕嘲笑清之介。
清之介单手捂脸,消沉地坐在了沙发上,“没脸见人了……”
太宰治充当解答者:“清之介没有被拍到过正脸。现在警方已经知道清之介和清酒是一个人,并且知道清之介的长相,但是——”
他刻意卖了个关子,“除了签售会到场的读者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清酒到底长什么样。”
任何人都可以冒充清之介踏入米花,代替清之介成为这个靶子。确认不是清之介本人后,代替清之介的人只是会受到严密监视,要么就是请去警局喝茶,只要咬死不承认,清之介本人就能安全隐藏起来,找到机会,一举击溃主编。
但这样是不够的。
他们需要的替身不止一个。
时间很紧迫,要完成这个方案,他们必须得抓住时机。
现在的问题是,谁去当这个替身。
太宰治一脸灿烂:“怎么看都应该是敦啊。”
中岛敦:“?诶?”
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个差事一看就不是什么轻松的!太宰先生又在使诈了!
被坑出经验的中岛敦连忙甩锅:“我不行!”
他扶住清之介的肩膀让他站起来:“你看!”
他和清之介相差了近半个头。尤其他还特意弯了半截膝盖,身高差更加显著了。
“替身又不看身高,敦君,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清之介无师自通,配合着太宰治的语气,双目含泪,柔弱却坚强地找了个墙角蹲下:“没关系的,敦君,我知道自己不该麻烦你们的。”他呜咽一声,“给你惹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只不过是会被杀掉而已,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善良的敦君立马受不了了。
“我去吧!”
国木田独步:“……”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他刚想出言制止,又听到清之介开口。
“没事,反正还有我的好朋友太宰治,你说对吧?太宰,你愿意帮助我的对吧?”
清之介走到太宰治身边,微笑着说道:“太宰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我们全都带有文科生那种朦胧的忧郁感,阿治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替身呢。”
谁跟你好朋友啊!
太宰治一把打掉清之介的手。
“我才不要!敦都答应了。”
清之介:“你这个厚脸皮怪怎么好意思让小孩去的!”
太宰治:“哈?谁的脸皮厚,你的脸皮都跟地板一样厚了。清之介,不如你先去照照镜子吧。”
清之介:“我懂了,你是在自卑不如于我的帅气。”
太宰治:“……有病就快点吃药哟。”
似乎陷入争吵漩涡的中岛敦忍不住道:“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替身不止一个的事情。”
为遮掩耳目,假扮成清之介的人要兵分三路,也就是要有三个人扮演清之介,在米花市中心闹出点动静,这样才能成功搅混水,让真正的清之介混入其中。
清之介抽回手,转而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故意说:“听到了吗——阿治——”
“烦死了,别这么叫我。”太宰治被恶心得不轻,连忙躲在国木田身后开始拍打被清之介碰过的地方。
江户川乱步敲了敲桌面,他的嘴角残留着饼干屑,眼神却锋利无比:“但首先,我要明确一件事。”
“清之介,你隐藏的那份机密,到底是什么东西?”
清之介找了个位置坐下:“那是只有我知道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了,微笑带了杀手的血腥味:“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小心引火上身哦。”
我的朋友,太宰治!(那种语气)
第72章
时隔半个多月,清之介重新踏足米花。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
不管以通缉犯的身份,还是诸多丑闻产生的小说家的名义,哪种都只能让他难堪。
也许一开始带着满心期待,以为自己能征服整个世界的少年会不顾所有的阻挠,站在最高处高调亮相。
他有无限的梦想,带着一颗飘飘悠悠不安定的雄心,坚信自己将克服一切困难。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行动不会阻挠他们的计划。
清之介必须是个干净的人。
哪怕他确实曾参与组织的行动,的的确确身处黑暗边缘,也不能承认自己曾做过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说,作为一名小说家,清之介必须爱惜自己的羽毛,沾染泥泞的羽翼必将成为沉重的累赘。
实现梦想的路径残酷而现实,他需要狠心割断一切才能获得起飞的力量。
朋友们——也许他可以这样称呼,一致认为要这样做。
清之介也明白,这是继续从事写作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他已经和组织决裂了,冒着生命危险脱离组织。
可他变强的经历是曾令他痛苦的一切,他那在别人眼里不堪回首的过去。
否认“清酒”,等于否认“清之介”。
清之介不愿意这样做。
有些回忆,宁可搁置在心里,也不愿意狠心按下删除键。
有些突如其来的冲动在脑海中蹦出。清之介强迫自己集中于眼前的风景,拉低帽檐。
《幻舞》的宣传已经全部撤了下来。就像签售会那天铺天盖地的gg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狂热的人群宛如浮动的泡沫,一瞬间消失不见。
所有的舞会终曲必将只剩下残羹冷炙,狼藉一片中,清之介恍然惊觉,所有的一切只是主编为他编制的一场美梦。
在肥皂泡漂浮到最高处时戳碎,他毫无防备地从高处坠落,手指依然徒然伸长,妄图抓住不属于他的一切。
成堆的书籍被扔在垃圾角处,等待有人将它们拉走,彻底变成一团废纸。以往这里是各种杂志和漫画书的集聚地,这几日彻底被《幻舞》屠版,成堆的没有撕开包装的精装书被随意丢弃。
清之介从地上捡起一本,珍惜摸着封面。
他垂下眼眸。
书本本身是没有错的。
他依旧坚信这这点。
令他感到愤怒的不是自己的心血被践踏,而是此后偏见将一直存在于人们的观念之中,毁掉他的人这么轻易就完成了一切,而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
可即使是这样。
清之介抚摸着书皮上粗糙不平的纹路。
现在他依旧不是一个人了。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教训。
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三个人就能做到了。
他开始讨厌单独相处,讨厌一个人阴暗的家中,没有安室透陪伴的空间只是单纯的牢房而已,他喜欢热闹的人群,喜欢有些尖锐的笑声,想要下一个圣诞节,能够和朋友们一起度过。
那样就够了。
他发誓。
指甲掐入掌心的疤痕。
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写作,但只要能拿起笔,他就一定要继续写下去。
他想要能够自由自在写作的世界。无论是否收到冷眼,他都将一直一直、将那个还没有讲完的故事传承下去。
他是太阳,他是猫。
他是清之介。
我是清之介。
他在心里默念道。
他放下了《幻舞》,态度称得上郑重,甚至恐慌手上的力度会压坏这本被扔掉的废书。
“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小学生好奇问道。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红扑扑的,和清之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什么。”清之介掩饰搬转身,“只不过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丢掉同一本书罢了。”
“你居然不知道清酒吗?”小学生好奇问道,“他可是最近很火的作家呢!”
“火?”清之介笑了笑,“倒不如说遭人厌烦到了一定境界。”
小学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再去看清之介了,她自顾自从一堆《幻舞》里面挑出几本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之中。
“不管你怎么说,他就是很火。”
清之介弯下腰:“你在收集这些废纸吗?他可是通缉犯哦?”
小姑娘背着沉重的书籍,半个腰身都被压弯,清之介都担心她会因为过于沉重的书包而长不高。
而且……小学生看得懂《幻舞》?清之介表示疑惑。
她气鼓鼓地说:“不可能!明明《名为猫》写得那么温柔!我才不相信那些谣言!”
温柔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她始终这样相信,甚至到了有些盲目的地步。
她曾经拥有过一只小猫。它渐渐长成了大猫,然后变老。猫的寿命只有人类的六分之一,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它已经先一步去了天堂。
清酒描绘的重逢画面太过美好,让当时在搜寻梦野老师的漫画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花掉了剩下的钱买下那本杂志。
她也曾给清酒写过信。
随信附赠了一张专属于清酒的猫猫画像。
随后不久,她惊喜地收到了回信,清酒写的并不多,相比于她写得满满当当的读后感,称得上是简练。
他说:感谢你的来信,我会努力的!猫猫也很可爱,我已经挂在墙上啦!
仅仅收到这封信,她就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动力。人生中第一次被重视的欣喜感涌上心头,让她雀跃无比。
此后,清酒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一举拿下幻梦赏。她将清酒视为自己的偶像,想要跟随他的脚步一起努力。
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是这种结局。
清之介愣了一下,想到了用来掩饰弹孔的那副装饰画。
他没想到自己与面前的孩子居然还有这种渊源。
那是他第一批收到的粉丝来信。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仔细一想,也才半年不到。
“?但是保护这些书没有任何用处哦。”他认真地说,“你也只能运回一部分而已。”
确实是这样,不然她也不会只是挑几本运回家了。
小姑娘烦恼地将书包用力甩了一下,把下滑的肩带甩上去。
“不用管我啦。”她沮丧说道:“明明……一开始大家都是充满欣赏之情才买下来的,现在为什么会想要扔掉它们呢?”
“因为人都是会变的。”清之介提着她的书包,伸出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立马警惕后退一步:“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好吧。”清之介摸着鼻子妥协。
他想到自己的通缉犯身份,好像确实不那么安全。
小姑娘立马从他放松下的手中抢回自己的书包,鼓足勇气说道:“世界上也会有不变的人的。我相信清酒没有改变,他不是坏人。”
“要是他确实很坏呢?所有的只是他的伪装。”
孩子的眼神清澈:“那就劝他,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样我就不会再喜欢他了。只要警察没有确认过他的罪行,我就还有支持他的理由。”
也许对于纯粹喜欢猫的人来说,她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但她感受到了清酒文中猫流浪时的孤寂感,那种很寂寞的感觉,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猫。
天堂是不是也是这样寂寞?她好想见到它,但课业太多,除非看照片,她已经有些记不起它的模样了。
记忆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然而文字能够让她重新回想起和猫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光凭这一点,她就足够感谢清酒。
“嗯。”清之介点头,“你说的对。”
他的支持者啊……
完全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呢。
他想象的是作为光鲜亮丽的高冷作家登场,身上闪耀的光芒是各种奖项,金钱的气息无孔不入,然而现在却是在阴暗的角落,身边包围的是被扔掉的他的书。
作为一名小说家来说足够狼狈。
但这样就够了。
清之介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孔染上几分暖意,他弯起眼眸道谢:“谢谢你。”
谢谢你依旧坚持在这里。
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小说家忽然有了一种想要写出温暖故事的动力。
无关于任何事物,没有任何绝望的因素,单纯是一个相遇在美好城市中的人们的故事。
这样就够了。
只要有人需要清酒,他就会一直存在。
活在这个世界比想象的困难很多。
但幸好他是被爱着的。
他是因为爱而诞生的清之介。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清之介站起身,将手插进自己的口袋。少年像是卸下了重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他唇角的微笑带着一股狡黠:“那么,祝你关注的作者早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他将手比成喇叭样子放在嘴边,一边后退一边喊道:“要是他轻易就被打倒的话,劝你还是换位作者粉吧。”
女孩尖叫:“才不会!!!”
清之介爆笑:“好吧!!!”
他大声地笑着,仿佛要将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是不会倒下的。
所有人都这样坚信着。
换装完毕的中岛敦扣上假发:“太宰先生——要出发咯!”
这章出场的读者指路24章(左右)
读者来信第二封
啊啊啊啊啊今天没赶上,暴哭!早知道就不玩朋友的玩具了(谁懂啊!华容道真的很好玩!)
烧烤好恰,恰了点小啤酒(然后就晚了qwq)
ps:说是收尾其实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章完结哈哈哈,一直都是三段论(开头过程结尾)来着
刀吗?(挠头)翻翻评论,好像最近写文的人叫薛定谔
第73章
警视厅。
佐藤美和子接到目击者情报,在米花大厦附近看到了清之介的身影。
她不由得心里一紧。
米花大厦正是当时爆炸案发生的地点。清之介想要去那里干什么?
没有犹豫,她如以往一样很快出动了。英姿飒爽的女警表情严肃,唇角紧绷着,红色的跑车在起步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这辆排量足足有五缸的猛兽咆哮着出击。
坐在副驾驶上的高木不由得往前倾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地打开手机,和后方的队员分享消息:“这里是高木……”
他们和清之介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
相比于其他的犯人,少年要更加特殊一些。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更因为他让人爱又让人恨的行为。就在他们忧虑清之介将走上不归路的时候,他似乎又逐渐明白了如何融入普通人之中,正常且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可就一切即将走上正轨之时,意外发生了。
匿名的报案来路不清,还没来得及仔细审查,一直有合作的米花日报突然大肆宣扬清之介的种种罪名,直接给他泼了一盆洗不干净的黑水。
佐藤既气恼又焦虑。这绝对是早有郁闷的陷害。
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按照指示追捕清之介。听到风声的少年绝对跑得比谁都快,大概现在已经不在米花了,搜寻也变得格外艰辛,对上跑路大师清之介,他们还一次都没有赢过。
这次的目击情报变得至关重要。
佐藤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逐渐紧握。
她希望清之介能够相信他们。
就如同现在她相信他一样。
警察是靠证据说话的,所以在有证据之前,她绝对不会听信外面大肆宣传的谣言半个字。
优秀的性能足以支撑着跑车在最短时间内到达米花大厦,她快步走进在大厦前的长廊上驻足的少年。
紫色的头发在人群中显眼无比,她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却被少年灵敏翻了一圈手腕躲过。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佐藤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候,少年抬起脸,样貌清秀,却带着十足的陌生。
并不是清之介。
他茫然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佐藤匆匆回应:“没什么。但是你……”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突然出现了跟清之介神似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中岛敦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横滨的警察存在感不强,平时也很少遇上,而米花的警官气场十足,一股浓浓的精英范,他不由得开始紧张,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他挺起单薄的胸膛,强装出清之介那种淡定中夹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屑人气场:“我、我怎么了!?”
佐藤:“清之介呢?”
“这是谁?”
“请配合我们。”高木出声道。
警官步步紧逼,中岛敦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他迅速转身开始跑路。
就在他起步的瞬间,佐藤和高木已经自发跑动起来,姿势熟练地让人心疼。他们牢牢跟在中岛敦身后,
每次中岛敦以为甩到了追兵,一回头,总能看到两张表情严肃的脸,吓得人都快没了。
这里的警官,怎么这么擅长跑步啊!
他还不知道,这都是清之介特训的结果。
双方的体力都在一点一点耗尽,中岛敦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然而对方并非只有两个人,佐藤和高木带了一队的精英,每当中岛敦想要停下脚步休息之时,总会有人替换上去继续追赶他。就算人虎的体能再好,也抵不住车轮战。
中岛敦泪流满面,他一手扣着快要掉下来的假发,一边在心里怒吼:太宰先生,他快要顶不住啦!
也不知道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那里是什么情况,总不会像他一样倒霉吧?
跑过一家咖啡店,日光在玻璃上反射,在白光之后,他清楚地看见了一缕紫色的头发。
披着清之介皮的太宰治端坐在位置上,身边有女人撩着头发过来搭讪。
中岛敦:?
中岛敦:???
说好的大家一起铆足了劲和警察玩赛跑游戏呢!到底是谁背叛了组织!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无法停留,只能继续喘着气跑动。
太宰治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来搭讪的女人笑着说:“你该不会是最近警察正在通缉的逃犯吧?看着有点像哦。”
他笑了两声:“怎么会呢。要是我是逃犯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吃东西了,应该被警察在街上撵才对。”
“也对呢。不过要是逃犯都长得像你一样,我也愿意和你一起亡命天涯。”她意有所指。
太宰治捧住她的手:“这位美丽的小姐——”
安室透板着脸走到这桌,敲了敲桌面,放松表情,露出一个闪亮的微笑:“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之前去横滨的时候,他是见过太宰治的。哪怕他对这张脸快要没什么印象了,清之介的发型还是认得出来的。
逃走的少年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但看到太宰治的时候,脑中紧绷着的弦突然一松。
清之介去横滨了。他没有出事。
清之介失踪前只留下了一块用来确定位置的手表,还有压在表下的文件。在诸伏景光拿着东西过来时,他甚至猜测清之介已经遭遇不幸。
好在那个命大的家伙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就足够了。
安室透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太宰治眨眼,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五分像清之介:“这取决你。”
“就连侦探社也没能查清楚你的来历。编辑先生,你不简单哦。”
安室透沉默。
太宰治:“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他弯起眼睛:“但我需要知道,清之介是否可以完全托付信任给你。”
相比起清之介一问三不知,太宰治关注的东西要多一些。也对,清之介是靠野生动物的直觉活到现在的,这个家伙根本不在乎身边的人是否在打别的主意,死心眼的很。问起来也说什么都不知道,少年把消息藏得死死的,他们只推断出了编辑是他非常信赖的人,并且身份不普通。
要是清之介出了什么事,找到安室透是最稳妥的。
安室透:“……”
他点了头。
太宰治:“这就足够了。”
“清之介需要你。”
他这样说。
太宰治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深色的漩涡中央出现了一个小点。他将勺子戳进去,漩涡便偏转在一旁。
国木田君,加油哦~
拳头贴上肉体,发出一声闷响,国木田独步抬手拭擦额角淌下的汗滴。
他们兵分三路,每一路都会引起追查清之介的人注意。顾及到中岛敦不擅长应对杀手和谈判画面,他们率先将他安排去米花大厦,用来吸引警方火力。太宰治负责去和清之介的同伴沟通。
那么他只能应付杀手了。
杀手不断被鱼线捆绑扔在一边。粗略数数,居然有八九个。
国木田的西装凌乱了,他嫌弃地将袖子卷起来。
希望清之介那边可以顺利进行。
清之介一路畅通无阻,他顺利进了米花日报的编辑部。作为米花本土最权威的报社,编辑部的处地极佳,和米花大厦只有几百米距离。
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清之介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根本不敢往外看。
米花大厦处于热闹的商圈,招牌灯光一应俱全,然而顶楼却被层层警戒线围着,焦黑的烧痕近得可怕,似乎伸手就能触及。
在爆炸发生之时,幕后凶手甚至可以欣赏这场盛大的绝望。
恨意在胸膛之中泛滥成灾。
他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到了恨不得他去死的程度。
清之介压低脚步声,脏兮兮的球鞋压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他推开那扇门。
主编正坐在椅子上检查手中的稿子,听到门开关的声音,他开口说:“交给你做的事情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他抬起眼,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自己的小助理,奇怪的咦了一声:“清之介,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表现太过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之前清之介每次过来,他都要问上一句:现在还不到交稿时间,清之介,你怎么在这里?
主编慢悠悠摘下眼镜:“你是来杀我的吗?”
清之介回神:“是,但也不是。”
少年的眼神冰冷而防备:“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有的是惩罚你的手段。”
主编:“哈。”
他被逗笑了:“你在开玩笑吗?”
在组织待过的人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被弄脏?
主编:“但要是你把藏起来的名单交给我,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清之介:“做梦。”
主编:“很遗憾,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他原来是不想动粗的,但是记忆恢复后,清之介的反应太过激烈,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摧毁他的一切,清之介都不肯低头。要是不能得到任何情报,不如直接杀了他。
清之介先一步掏出了木仓:“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
他才不会傻乎乎前来自投罗网。
上一次被太宰治救下已经足够狼狈了。信任只交付一次就好,碎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拼起来,倒不如直接扔掉。与其期望主编回心转意,不如现在只信任手中紧握的的东西。
“说出你所有的阴谋!你最好配合一点,不然我随时可能扣下扳/机!”
主编假意露出害怕的表情:“呀。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一天呢。”
他还以为清之介会被打击到再也握不了木仓了。
但有准备的不只是清之介。
“既然这样。”主编不怀好意地笑着:“我就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坏消息了。”
“什么?!”
“米花的摩天轮上,被我装了炸药。”主编气定神闲,“要是你不按照我说的做。”
“boom!”
“整个米花都会变成废墟。”
主编微笑,和蔼万分:“清之介,你还要这样做吗?”
中岛敦闯入办公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他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按照计划,清之介应该已经将坏人五花大绑,放下那只录音笔,让警察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主编而不是他。
计划出现了差错。
清之介和坏蛋都不见了。
警察的脚步声即将逼近。
中岛敦进退两难间,接通了太宰治的电话。
青年的嗓音听上去气定神闲:“现在,跟他们回去。”
“然后找到叫松田阵平的人。”
“告诉他:”
“英雄再次出场的时间到了。”
第74章
流着面条泪的少年被押送回警察局,他脸上窒息的表情太好笑以至于松田阵平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被一向严谨的佐藤警官板着脸抓过来。
当瞄到他名牌的那一瞬间,少年眼前一亮。他甩着手上的假发:“松田警官!有炸弹!”
他的声音过于响亮,害得正在警视厅办事的普通民众都被吓了一跳。
佐藤扶额:“我已经通知人去负责了……”
松田阵平今天休假,过来也是因为有别的事情,排爆组不是没有人,非得松田阵平才能处理。
可青年已经吊儿郎当将身上的西装一脱,挂在肩膀上,他勾起唇角:“也就是,只要我出面才能解决的难题吧。”
“在哪里?”
“……摩天轮。”
没等佐藤出言阻拦,他已经大跨步往外走去,只抬起手当做告别。
佐藤美和子:“……”
她不由得叹气:“还是老样子。”
松田阵平上车,一脚踩下油门。
七年前,也是摩天轮的顶端,他赶在倒计时之前拆除了炸弹,却没有想到这只是凶手设下的陷阱。好在同事及时制止了歹徒,否则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可贵性。那天眺望的风景依旧历历在目。摩天轮的顶端能够鸟瞰整个米花,人群宛如蝼蚁,似乎只要一颗火星砸下,尖叫和恐慌就会溃散开来,他也是这样的存在。在绝望和必将降临的死亡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也许他还是贪恋世上的美好,以至于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除了嘴里叼着的烟没了半截,他全头全尾地从摩天轮上下来了。那一次并不能算是他的胜利,以至于将摩天轮命名为他的名字,松田除了羞耻以外还有愧疚。
他喜欢拆除机械时成功过关的轻松畅快,也许七年前那场令他脚步虚浮的噩梦依旧执着地缠着他,直到现在他依旧有种不确定感。成功永远是未知数。每一次的出勤,他都是在和死亡打交道,但从来没有一次预感像是现在这样强烈。
可要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还会义无反顾走上来。
人类是渺小的,他从渺小中诞生,他所坚持的正义告诉他,无关渺小或是伟大,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解决所有遇到的困难。
松田阵平下车,出示自己的警官证,步入出事的摩天轮。
炸弹和电源线联系在一起,就算炸弹没有遥控器控制,也会在电源断掉的那一瞬间爆炸。 。要不是有人提供了情报,等到警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摩天轮升空,他又坐在了最高点处。
这一次的心情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着手准备事项。
摩天轮外,阴云密布。
像是要迎来一场暴雨。
清之介抬起手,想要抓住还未落下的水滴。
主编:“还不过来?”
清之介沉默,跟上他的脚步。
少年垂下的眼中藏着不耐。
主编复刻了七年前的惨案,用整个米花为人质威胁他交出文件。但正本并不在清之介手中。要是换做清酒,或许还能将里面的名字倒背如流,但经历四个多月的冒险,脑子里仅剩的那点存货也被当成水甩了出去。
他说了实话,主编却没有信他一个字,要挟他交出东西,否则引爆炸弹。最晚时限定在晚上八点,摩天轮断电之前。
清之介只好假意迎合。
少年眼中的愤恨主编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在意。
一旦拥有了感情,想要守护这个世界,清之介就有了弱点。在主编眼中,现在的清之介是个无能的废物。只要装装样子哄骗他一下,随便抓几个人当做人质,他就束手就擒了。
要是他没有失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清酒那样的角色,比清之介狠多了。
他感慨着,一边催促清之介快点跟上。
清之介带着主编去了他曾经藏起文件的那片海滩。礁石从斜坡上滚落,清之介踩着石头,双手插在兜中:“我将东西藏在这里,至于是哪块石头,我已经忘记了。”
主编:“我不信。”
他举起了木仓,扣下了之前没来得及扣下的扳机。
清之介面色苍白,子弹牢牢钉住了他的左腿,鲜血很快浸染了附近的布料,疼痛像是海啸一样冲垮了他。
他很怕痛,也很爱哭。现在却忍耐着没有爆发情绪,冷静地和主编周旋。
“你爱信不信。”清之介冷笑道:“要么干脆杀了我。”
只要能忍过这段时间,支援很快就到了。他相信太宰治,正如他相信自己一样。清之介第一次将自己的性命押注在别人身上。
清之介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除了生命。侦探社想要就拿走吧,当做酬金也好,做添头也罢,他想活着离开这里,能够忍耐的伤口也可以忽略不计。
他将重心换到另外一条腿上,摘下手上的绷带缠绕在大腿上方以免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
他必须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面前的一幕。
主编:“那么,你一定将文件交给了别人。让我猜猜……安室透?还是你之前提起过的收留你的男人?”
他了解清之介,正如了解自己的儿子一般。愚蠢的少年几乎将上面事情都与他分享。主编享受着将羔羊把玩在股掌之中的过程。他想,没想到清酒也只是一个小毛孩而已,之前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他几乎用了最大的力度防备这个少年,做好了恢复记忆之后要怎么应对他的报复,没想到,清酒先一步被组织除名,现在也不过只是被拔了爪子的宠物猫而已,在组织的追杀之下,主编打赌清之介活不过一个月。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必须要尽快拿到文件。剩下的细节也顾不上推敲,他逼迫清之介和他一起行动。
清之介手中的文件掌握了多位政要的秘密,要是用这份文件去威胁这些名流的话……一定比米花日报可捞的油水多。
清之介笑了一下,他抬起眼眸,第一次拿正眼看了眼前的男人。
在他的印象之中,主编总是穿着半旧不新的西装坐在办公室之中,他的头发永远是整齐的。而现在,他穿了身昂贵的西装,头发被海风吹乱,无端显得有几分可怜。
“我真为你感到悲哀。”清之介一字一句地说。
剥夺别人生命真的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并不是。
起码他很讨厌。
杀手收获的只是银行卡里一串串的数字,人命换成钱,也不过只是余额后缀着的0。他会逐渐麻痹自我,失去为人之心,永无止境的杀戮之中,阳光永远是冰冷的,他的世界再也没有色彩。
因为恐惧这样的生活,他才逃了出来。
清之介废了多少心思才换来四个月走在阳光下的人生,怎会甘愿这样轻易就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毁掉。
在主编举起木仓的那一刻,清之介已经将他从心里除名了。
抱歉,他是个自私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会从主编身上拿回来的。
他牢记太宰治的叮嘱:“你想要什么我都没办法给你。”
清之介什么都没剩下。
主编已经厌烦和清之介绕圈子了,他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点教训。
“你要想好,否则我按下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清之介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说的是实话。”
主编烦躁地拽了一下领带,按下了起爆按钮。
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高空之上,松田阵平放下手中的零件。
他点燃了一根烟。
怪不得这个炸弹非他不可。
这次的把戏和上次雷同。在脑海中演练了成千上万次的场景终于有了实战的空间,他很成功地拆掉了所有的炸弹,甚至连外壳都一起卸下来了。
收到指示,摩天轮缓缓下降,刚走出仓门,松田阵平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多说。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伸出一只手,接下了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冰凉的触感融化在手心。
“下雪了。”
清之介轻声说道。
主编的眼神惊疑不定。
怎么会……
清之介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不可能!他甚至检查过清之介身上的东西,确认他没有携带任何可以窃听的工具。
“并不是我。”清之介坦然道,“是太宰上次在你的办公室扔的窃听器。多亏你的威胁,我们提前知道了被安装的炸弹。”
“本来……应该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跟你坦白的。我存了一点私心,也许是死性难改,我请求太宰将地点换在了空旷的地方,这样,我就不用分心应付别人了。”
清之介缓缓抽出贴在腹部的木仓:“我很难受。”
“你懂那样的感情吗?我明明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甚至是家人,在米花时,你最先对我伸出手,欢迎我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假的,你在说谎。”
“心好像破了个洞一样。我的存在建立在谎言之上,你连万分之一的真心也吝啬给予。我真的很难过啊!外面贴着你故意放出的告示,你让警察来追我,想要让我崩溃!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故意装出亲和的样子接近我呢!?”
清之介厉声道:“你说啊!”
主编:“……”
直到这一刻,他脸上才露出费解的表情:“只是利用而已,你真的当真了吗?”
清之介闭上眼睛。
肺部烫得可怕,干燥的空气中杂了细小的晶体,呼出来的气仿佛都是冰块似的。
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
“没有。”
清之介轻声回应道。
“从来没有。”
他快速抽木仓,击中了主编握木仓的手。
你所说的命运,哪怕一次也好,我想要战胜它。
藻哥的话,感觉用在这里很合适
第75章
清之介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人类的感情。在组织生活了十年,双亲的鲜血把所有的温柔都冲淡了,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
策划一场出逃。
甚至连报仇都不需要。妄图杀掉他们一家的人早就被妈妈杀掉了,毁了他们一家的不是所谓的黑暗组织,而是源自于爱的憎恶。
他没有想过组建家庭。家里所有的成员只剩下他了,将破的伤横累累的拼图再次拼接有什么必要呢?
正因为所有的灾难都源自于爱,他决定逃离一切,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主编的手腕中流出了鲜血,白色的骨骼清晰可见。
木仓掉到了地上,主编不顾身上的血洞,蹲下身想要将其拾起。
清之介注视着一切。
手指一抬,对准了主编的头颅。
他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甚至想要杀掉他。只要扣下扳机,什么都结束了。
不管是别有用心的初始,还是毫不掩饰杀意的终端。只要扣下扳机,所有悲伤难堪的过去就都结束了。
能吗?
他能做到吗?
琴酒大概会嘲笑他吧。
主编再度握住了木仓。
清之介的犹豫给了他可乘之机。
可笑——在这个关头还在——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
手指像是软泥一样落下,血从根部中心的小孔渗透,刺痛从皮肤表面层层递增,他的双手全都废了。
清之介面无表情,手指依旧稳稳放在扳机上,然而他的面色惨白,倒像是被击中的那个。
主编吃痛叫出声,非人般的声音回荡在海面上。他尖叫着,双瞳血丝崩断,眼底一片赤红。
他终于崩溃了,预料之中的计划没有按时执行,给了清之介翻身的机会。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从来都是这样定义与清之介之间的关系。
无数次,他也曾感叹,为何他和清之介站在相反的立场之上。要是清之介是他手底下的人,他绝对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手把手地培养他。
可惜这张白纸上有被掩饰过的铅笔印。
他不得不放弃了他。
看着看上去傲气却十足好骗的少年,他升起了新的念头。一个踩着清之介的尸体上位的伟大计划。
?主编疯狂大笑起来:“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你的血性,我不想要一个凡人,我想要你,清酒,我想要你?的偏执,你的狡诈,然后为我效力。”
“这是你厌恶的东西,对吗?”
“但很可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阴影将跟随你一辈子!你永远只能活在地底,像老鼠一样摸爬滚打,你会被所有人厌弃!”
主编恶毒一笑,忽然放轻了声音:“你不相信?你是组织的人,就算你没有私吞那份文件又能怎样?他们会相信你吗?
“你的朋友全部都是建立在你只是清之介的基础上。”
“你是吗?”
“别开玩笑了,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走出过阴影。”
“恨我吗?想杀了我吗?责怪我把你已经愈合的伤疤再次揭开吗?那就开枪吧。”
“反正你从来都没有去处不是吗?”
清之介咬紧了牙关。
他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主编说过的话。
不是这样的!
他为自己解释。
他的朋友……他在米花所建立的羁绊……
他真的不可能收获所谓的幸福吗?
它近得像是水中的月影一样,却永远也无法触及。月亮是不会说谎的,它的倒影却是真真切切的谎言。
清之介产生了动摇。
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他的确无法洗脱黑暗的罪名。可就算这样……
眼中闪过了安室透的。他的编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自己会是清之介坚实的依靠,可这是欺骗,他只是执行任务想要套出文件。诸伏景光和他是一路人。在交出解密过的文件之后,他还能被温柔对待吗?
也许是存着这样的担忧,他并没有交出用来解锁文件的密码。这个世界上没有看过书的第二个人,只有他和爸爸知道该怎么解读这些荒诞的诗句。
他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有错吗!!!
清之介不再颤抖了。
伤口糊上了风吹过来的沙粒,有种火烧一样的疼。也许是太过气恼,他居然笑了起来,少年弯起的唇瓣带着十足的明媚,朝气蓬勃的。霜雪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为他送上祝福的小小樱花。
“你说的对。”他的嗓音依旧沙哑。许久的逃亡和劳累已经彻底压垮了他的身体。
心理上的疲劳更是一大需要克服的障碍。
清之介能走在这里,靠的是最后的勇气。
他想孤身前来赴约,就和第一次前来米花一样,一身干干净净,只有一颗不安的心,仅此而已。
但未来已经被毁了。
清之介不得不信服主编所说的每一个字。字字句句都敲在了他的心窝上,宛如一把尖利地刺刀狠狠捅向最软弱的地方。
就算脱离了组织,他也不得不离开米花了。警方一定不会放松对他的监控,他不是英雄,也不是逃犯,只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清之介眼中的空洞越扩越大,直至将所有的蓝色吞没的地步。
“我要杀了你。”
最后,他这样说。
主编的笑越发扩大,他看着清之介,甚至整理了一下领带。要是不能杀死清之介,不如就这样毁掉他。让他彻底坠入黑暗,然后在所有人的唾弃之中死去,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这是用他自己换来的谢幕,他是无法看到了。
“快点啊!”主编叫喊着:“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要不是我戳穿了你的身份,你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小说家。你还在等什么,快点开木仓啊!”
清之介的手指微微下压。
主编眼中的笑意越发扩大。
他的计谋要得逞了。
失去理智的清之介能干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堕落,一定能做出很多有趣的事情吧?
清之介彻底压下了扳机。
主编的双手疼痛不已,然而他的身心却都沉浸在无限的愉悦之中,快乐足以抵消所有的伤口。
可是,他并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疼痛。
清之介的木仓口依旧对准他,手指也的确压下去了。
主编:“什么……”
清之介低低笑了起来,他咳嗽了两声:“你在等谁呢?死神吗?”
“很可惜,今天你是不会等到了。那就祝你明天暴毙?不不不,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清之介将手里的木仓丢掉,捡起了主编掉落下来的。沾满沙粒的木仓在主编身上刮干净,清之介恶劣地用木仓口抵住主编的脸,直至将那张震惊的脸弄得变形。
“很好奇?”
他耸了耸肩膀,退开几步,对准斜上方开了几发空木仓,把剩余的所有子弹都耗尽了。
“没子弹了而已。不然你真的就危险了。啊——抱歉,这句话也是开玩笑的哦~”
“弄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还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可以麻烦你待在监狱里老死吗?”
清之介将木仓丢掉,表情傲慢:“这样,你就能看着我获奖的直播,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
“悔恨当初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些事。”
“我会活在灯光之下。而你,”清之介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唇角翘起:“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被无数人唾骂,永远活在见不得光的阴影之下。”
他没那么了不起。所有的定力都是太宰治一遍又一遍叮嘱的成果。
清之介恶狠狠道:“别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任何一句关于我的朋友们的话,我会觉得恶心。”
就算虚浮的幸福,那也是了不起的幸福,足够他回味一生。更何况,事实并非如此。
在他身后,听到木仓响声的警官迅速赶来。警笛的鸣声从远到近,佐藤美和子和高木冲了下来。
“警察,不许动!”
清之介很配合地举起双手,却见两人完全无视了他,直接将不能举起手的主编,即将逃跑的主编拖走。
他被分配了一块橙色的小毯子和一杯热茶,被人带去一边包扎腿上的伤口。
清之介:“……”
世界魔幻了。
面前停了一个人。
清之介抬头,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要说什么。
安室透熟稔地打招呼:“怎么又在这种地方看到你了。”
“不是告诉过你少给我惹麻烦吗?”
安室透将清之介肩膀上的毛毯摘掉:“出版商那边说重新上架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做不到……你哭什么?”
清之介:“你看错了,那是被茶的热气熏的。”
他飞快擦掉泪花。
可见到安室透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尽数涌上,终于爆发出来,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安室透叹气:“拿你没办法。这次伤到的是腿吧?”
“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家里写稿子吧。欠了多少了?需要我给你算算吗?”
清之介:“……”
安室透:“是十五篇。”
青年温热的掌心落在清之介的头发上,一点都不讲究地搓了下。他蹲下身,“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清之介低着头趴上去。
青年的肩膀宽阔无比,能够轻松撑起他的重量。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清之介抽噎着嚎叫:“怎么这么多啊!根本写不完!”
“所以,好好加油吧,区区十五篇而已。”
“写稿的人又不是你!”清之介哭着说道:“再说了,我现在都凉了,根本没有人看我的文,能别给我加作业了吗?”
“被你发现了。”安室透轻松道,一点也没有谎言被戳穿的不自然:“那么你还要写吗?”
“写!”
他会写一辈子!
哼哼哼
番外暂定清之喵和清之崽,想先看哪个!
应该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番外,到时候留心一下标题!
第76章
清之介被勒令待在家里休养。
期间警察上门了好几次,依旧是佐藤和高木这对情侣搭档,还有顺便路过的松田阵平等人。家里位置不够,能够坐下面对面交谈的只有清之介和佐藤。
“清之介,希望你能够把那份文件的密码告诉我们。”
清之介愣了一下:“诶。上次告诉过我家的地址,如果没有遭小偷的话,那本书应该还在那里才对。”
要想知道准确的,没有任何风险的密码,只有找到在故居之中,父亲亲手写下的正本。清之介害怕自己插手之后,这份文件会失去原本的价值,哪怕这是他亲自写下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严密的考证。
佐藤在短暂迟疑后,告诉了他真相:“已经被烧毁了。”
无论是那些书还是那栋存放了太多回忆的房子。他们的专员到达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
清之介很快释然:“是这样啊。”
琴酒一定去过了。组织有严格的规定,房子被烧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原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之时,他会感到难过,糟糕的情绪像小虫子一样在心脏爬动,但没想到,居然很轻松。
或许那才是最沉重的负担。他没有办法抛下自己的过去,也没有彻底从流淌到脚边的血河中爬上岸。而现在,过去的影子已经彻底离开了他。
清之介没有追究为什么一开始交给诸伏景光的文件最后到了警方手里。密码是故去的小说家设置的,没有第二份副本,清之介只能靠着记忆将密码复刻,这个过程花了不少功夫,所有人都耐心等待他完成。
清之介将密码本递出。
“需要我的话,直接给安室先生打电话就好,在事件结束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松田阵平打量着窄小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到清之介的家里来。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片称得上壮观的蘑菇林。闻言,他转过头,“离开?你要离开这里?”
清之介:“……”
他笑着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高木忍不住说道:“你在帮助逮捕犯人上也帮了不少忙,误会我们可以帮忙澄清,只要给我们一点时间。”
他们把清之介所说的“离开”看成了告别,因此而惊慌失措。清之介走到现在着实不易,想要离开也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就算他们尽量通融,清之介也免不了受到非法持枪的控诉。
半个月前盛大的场面就好像是一场梦。来到米花时很容易,想走却变得格外艰难,他们不想让彼此都落得这样难堪的场面。更何况,黯然退场并不像是清之介的风格。
萩原研二拍了拍清之介的肩膀:“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哦,没准到时候就改变主意了呢?”
餐桌已经盖上了白布,厨房很久没有用过了,种种迹象都表明,清之介即将离开这里。也许这场出行会持续很久很久,永无踏足这里的机会。他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
和朋友告别往往是很痛苦的。尤其是眼前的少年,在经历这么多伤痛之后,能独自完成旅程吗?
年长者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可清之介只会担心自己即将去往的城市会不会将成为下一个被他闹得鸡飞狗跳的破坏现场。
少年穿着白色的毛衣,模样慵懒,在他们说完后才出声:“嗯……”
他从桌肚里面掏了掏,掏出一本录取通知书。
清之介诚恳说道:“我确实要离开这里了。我哥把录取通知书一起寄过来了,很快就要去上学了。”
“间隔年快过了,总不能不去上学吧?”
清之介故意慢动作将信封打开,“哎呀,当初考完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原来是被这个学校录取了呢,哈哈,今天才知道耶。”
所有人:“……”
这个得意又贱贱的表情真让人来气!
到底是什么不长眼的学校会录取这个人啊!
一看,东京大学,没事了。
这种人居然能考上东大吗?
清之介:“别看我这样,学习还是很好的。”
他转着笔:“但是专业就另说吧,总之要在日本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后的计划很多,要上学,还要写书,出版后拿到出版费马上就可以买房子了,最好再养只猫……”
“那白布是……?”
清之介很快回答:“我要搬走了。”
“这里很不方便接待客人吧?所以啊,我要搬去和朋友们一起住了!”
少年弯起眼,语气轻快:“蘑菇也要一起搬走!”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微笑着回应:“太好了呢,清之介。”
清之介伸出拳头,和他撞了一下:“到时候邀请你去玩,感觉你们气质很像呢。”
松田阵平默默站在一边,没有开口。清之介所说的朋友,大概就是零那个家伙吧。看来,正式见面的日子也不远了,他不由得期待起来。
哈,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就这样相见,他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呢。”清之介顿了顿,“我确实很需要帮助。”
“快点帮我恢复名作家清酒的名望啦!再被骂下去真的要失去理智了!”清之介唰得一下站起来,表情痛苦,几乎快要落泪,“你能想象得出你的心爱孩子掉在地上被人一脚踩过去的感觉吗?我的心情比这个糟糕十倍啊!”
他都和上次遇到的捡垃圾的小学生组队了,每天都去杂志堆放处比赛谁捡走的《幻舞》多。被捡回来的《幻舞》快没有地方放置,连洗手间都堆满了,清之介不得不寻求安室透的帮助,忍痛决定搬出去住,把这个房间租着当仓库。
“想象不出。”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抱歉啊,我还没有小孩。”
清之介:“请闭嘴谢谢,少说一句是不会死的。”
他的腿上装了钢板,虽然也不影响平时的行动,活动起来还是有点拘束的,诸伏景光一脸忧心地给他送来了一辆轮椅。清之介刚收到的时候震惊了一下,这辆轮椅长得好生眼熟,一问居然是上次撞坏那辆电动轮椅。诸伏景光给他买回来了。
要不是房间里挤巴巴的,清之介高低开着电动轮椅飞过去创松田阵平一下,施展不开手脚的情况下,他也迈着跟僵尸没什么差别的步伐过去锤了他一拳头。
“你干嘛。”松田阵平一脸莫名。
清之介:“上次的事情,谢了。”
他展开拳头,里面是一根录音笔:“不得不交出去了,跟它道个别吧。”
松田阵平倒是没有想到很久之前帮清之介修复的小玩意儿居然还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可见清之介是真的很穷,根本买不起新的设备。他好笑地还了清之介一拳头:“不需要道别,直接给佐藤吧。”
清之介重心不稳,在松田阵平的力道下一不留神摔了下去,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萩原研二:“……小阵平!”
松田阵平:“我什么都没干。”
佐藤挥了挥手:“清之介,看得见吗?清之介?”
高木一脸完蛋的表情:“怎么办佐藤警官,他该不会是摔傻了吧?”
“需要先叫救护车吗?没准除了腿以外,头也撞出问题来了。”
“这是诅咒人的话吧?”
“哎呀,先打电话吧。”
清之介眨也不眨地盯着书房里唯一一扇窄小的窗户。
纯白的雪窸窸窣窣,在一片静谧中落在他的窗柩上。屋内着实吵闹,雪像是被惊吓了一般迅速融化,变成一颗小小的水滴。
到底是多高的温度才能让雪彻底融化?这温度甚至点燃了他的心口,烧得人发热。
清之介缓慢眨动眼睛。
他果然还是做出了人生中最棒的决定。他要享受这该死美好的人生,无关雪或者是雨,只要那股热流一直没有散去,他永远不会被打败。
曾经只会躲在书本之下的孩子长大了。他终于也能守护住一些东西了。像是要将曾经失去的一一补偿回来,等到终于将那些遗憾抓在手中,原以为的终点又重新变成了他的起点。
他将从这里出发,去做更了不起的事情。
未来的烦恼统统被冷风吹散,
他现在是一个可靠的大人了吗?
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感想。
清之介忽然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指,指着窗外:“看,下雪了。”
高木顺着他的手指往外看:“哎,确实下雪了。”
这是今年米花的第二场雪,在过年前准时降临。远比初雪更加盛大,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行人好奇伸出手试图接住落雪,车辆纷纷放缓速度,以免发生意外。
开着二手杂货铺的林原先生最近又进了一批不知从哪里淘来的暖桌,抱着热水袋惬意地等着人傻钱多的大鱼自己送上钩。然而,暖桌还没有被任何人预定,他已经插了电,煨着上面放着的一盘橘子,等着住在附近的小鬼下楼,再装作自己买多了的样子,不经意送出去。
雪的迫降是新一年的好预兆。
清之介和高中生们约定了新年的时候去一起参拜,佑介也发来短信询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画展,并且补上那顿没有还没有兑现的咖喱。清之介一一应下。
总觉得事情多得有点让人烦恼。
可这种满满当当的烦恼好像充实了心脏,他不再是随处漂流的浮萍。双脚切实站在土地上,不再会有任何不安了。
门锁转动。
一群人顺着声音的发出地看去。
清之介伸出手,懒洋洋招呼了一下:“哟,编辑大人。”
第77章
安室透:“……”
安室透:“…………”
怎么有这么多人!还有几个是他绝对不能碰面的!
他用公文包挡住脸,大跨步而上,一把冲进了洗手间。
松田阵平冷笑。
你降谷零别以为挡住脸就以为他没认出来!
就连萩原研二也迟疑道:“那个是……”
清之介看够了热闹,帮安室透遮掩:“那个是我的编辑。”
他想了想,帮其补充了设定:“他染了一头金毛,但只是看着凶一点而已。”
原来是这样。
萩原研二依旧感觉那个背影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一样。
清之介:“他大概吃坏肚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打招呼就不必了。他还要帮我搬东西,今天就不留你们了,改天再见吧。”
这是很明确的逐客令。松田等人也没有久留的必要,起身告辞。
等到所有人都撤退,清之介才敲洗手间的门。
门被缓缓推开,安室透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之介摸着鼻子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么巧。”
说不是故意的才怪。安室透懒得跟他计较,帮清之介扛起了打包好的箱子。
清之介要搬去他那边住几天,等到和新房东签订好协议之后,他们都会换到那边去住,包括现在不在日本的诸伏景光。后者正在处理其他的事件,顺便还回了趟组织把清之介的身份证拿了出来,成功换了套卡刷上了东大的入学手续。
清之介说是哥哥帮忙寄的也说得过去。
他甚至和安室透争论了一下辈分问题:“要住在一起,那我们就是家人了。哥哥是景光,那么你就只能——”
清之介严肃地说:“妈妈。”
安室透被气得够呛,报复性的给他多接了几个稿件。
回忆终止于此,最后安室透也没记起来提醒清之介,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合租的室友,而不是所谓的“家人”。
单身男人的住所空旷得可怕,和清之介呈现了两个极端。白色的小狗听到动静蹦跳着跑出来,对着清之介响亮地汪了一声。
清之介蹲下身,抬起手打招呼:“哟,哈罗,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是不是还要喊它一声前辈?
清之介很早之前就知道安室哈罗的存在了,也从安室透手机里看到过不少照片。但第一次见到本狗还是震惊了一下。
他伸出手,小狗自动凑到他的手掌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手下的柔软顺滑的皮毛让他忍不住摸了摸,再摸摸。
清之介的身体自发行动起来,熟练上手撸狗,他的表情带着十足的凝重,动作却越发娴熟。
尾巴!尾巴居然真的和螺旋桨一样!
清之介瞳孔地震。
好神奇!跟猫完全是两个品种!
安室透将东西放好,回头一看,一人一狗已经凑在一起,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了。
安室透:“……”
他觉得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
客房被收拾了出来,角落摆满了清之介回收的“废品”。
吃完晚饭后,他很早便躺在了床上,缩进被窝里,一双眼睛盛满了暗淡的月光,忧愁地看着堆在角落积灰的《幻舞》。
很多人都说想要帮助他,但是从何帮助呢?
突如其来的灾难完全将他曝光于世人面前,彻底中断了他的写作生涯。清酒被开盒,相当于清之介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他人的评估,他们的评价将会决定清之介的文是否值得一看,而现在,清之介臭名昭著,他的书也成了垃圾,还是用来烧火都会被嫌弃那种。
这一届的幻梦赏也已经抉择出夺冠者,上一届的获奖人已经彻底过气了。甚至还有人觉得他的奖杯拿的名不言顺,想要他归还荣誉。各界的讨伐简直要将清之介逼进死路。
他也无法彻底澄清清白。主编的残余势力过大,警方还在逐步推进围剿计划。他涉嫌贩卖管制药品,用其控制青少年,甚至走私到别的国家,一时间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按捺住急迫的心情,等待剩下的鱼撞上网,再一起处罚。
等到真相都水落石出……真的就能还他清白了吗?
好像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清之介胡思乱想着,最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昏睡过去。
在他熟睡的时刻,千万人使用的社交网站扑极增添了一位新的用户,在注册的下一秒,扑极弹出一条新的通知。
夏目漱石:清酒是我非常欣赏的年轻作家。
滑到这条的人忍不住出言嘲讽。
这,就这?别以为自己改了昵称叫夏目漱石就真的是夏目老师本人了。
结果下一秒,被他们嘲笑的用户火速通过了官方的认证。
躺在床上的人迅速弹起来。
“卧槽,真的是夏目漱石!”
这条推送被转了上万次,等到清之介打着哈欠起床,外界的舆论已经彻底翻转。清之介搅拌着麦片粥,有些怔忪,轻轻摇了摇头:“人还真是容易动摇呢。”
心里并没有多高兴。
大概是因为他发现,比起渴望得到某人的认可,不如专注于写出自己想写的作品。哪怕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确信罢了。写作的过程是很枯燥的,哪怕有人陪伴在身边也无法克制孤独感的蔓延,清之介习惯了单兵作战,现在居然也觉得无所谓。
清之介失笑。
算了。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
但夏目漱石还是帮了很多的忙。为此,他专门去拜访了他。
夏目老师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也许是提前知道了清之介要来横滨的消息,夏目漱石停在红房子旁边,专门等候着他。
身着和服的老者悠闲地望着蔚蓝的海面,海鸥在半空中盘旋,不时发出响亮的叫声。
清之介慢步走近:“夏目老师。”
他的态度很慎重。此前他并没有见过夏目漱石,他们唯一的交集只有清之介参加幻梦赏之时,夏目漱石为他写了评语。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这是在清之介并不清楚自己其实已经戳过变成猫的夏目漱石的屁股,屡次想带他去噶蛋的情况下。
夏目漱石倒是非常熟悉清之介的。不算他们之间无伤大雅的小纠葛。早在他诞生以前,好友曾无数次和他聊起这个孩子。
“麻烦精”、“破坏王”,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以及,
——“我最亲爱的宝贝”。
德裔小说家有无数的烦恼,他曾是一个容易感到忧伤的人,在结婚后,他一点点变得开朗,曾经沉郁的文笔也慢慢充满幻想的色彩。小说家想要为自己的孩子写一本童话书,可惜他死在了故事完成之前,从胸膛中流出的鲜血将一切丑陋的现实都暴露于他最想守护的人眼前。
然而,夏目漱石出手相助,并不是因为死去的好友,而是纯粹因为清之介本身。
他从清之介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未来。
要是能横冲直撞,将一切虚伪全部拉下,直白尖锐地点出问题的本身,文坛这片天地又会换一副样子吧。
清之介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
夏目漱石拿出手机,将扑极的界面在清之介眼前一晃而过:“手机确实很方便,老夫也心动了。”
再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清之介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您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会一直写下去的。”
夏目漱石:“孤身一人的勇气只能说是鲁莽。你要把想要接近你的人都推开吗?”
清之介:“不是的……我只是……”
他沮丧地看着海面:“我只是不想再受伤了而已。”
要是换做以前的清之介,大概在垃圾角的时候就已经自爆身份,和捡垃圾的小学生达成联盟,兴奋地给她签满名字的书,然后告诉她:“我就是清酒,感谢你的支持哦!”
可是,他吞下了所有语句,伪装成自己的支持者,在最信任自己的读者面前也不敢说出一句实话。
他只是害怕。
除了安室透等人以外,他害怕相信别人。
夏目漱石:“那就成长到无惧于任何人的目光。”
“支持你的人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里。你会强大到无惧于任何风雨。”
清之介:“像您一样吗?”
少年的眼中倒映着蔚蓝的海。初冬的海蓝得辽阔,点点雪白的泡沫被推上礁石,拍打出轻柔的波浪声。阳光是凉飕飕的,他忍不住在掌心哈了口气,搓手。
夏目漱石摇头,笑道:“这条路由你自己开辟,无人能成为你的榜样,包括老夫。”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老夫只不过比你稍微多走了一点点路。”
清之介似懂非懂。等到夏目漱石离去,他还在纠结老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他不要放弃获得人们的支持吗?还是让他不要灰心?
可恶!他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太宰治靠上长椅的背部:“你在思考什么?”
清之介挥手,凶巴巴说道:“别烦,我在想事情。”
太宰治顺着清之介的眼神看去:“难道是在想海鸥吗?”
“以海鸥的脑子能想什么?”清之介嗤笑。
太宰治:“有啊。”
青年弯起眼睛:“去码头捡薯条。”
他手指一松,手里不知从哪里来的薯条倒了清之介一身,盘旋在海面上方的白色傻鸟迅速如箭一般飞来,锐利的眼中充满着智慧,淡黄色的鸟嘴朝着清之介狠狠袭来!
清之介:“……”
清之介:“…………”
他迅速站起身朝着太宰治逃跑的方向追去:“太·宰·治!”
少年停止了思考,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管他要收获多少人的支持,得到多少人的喜爱,他和太宰治永远不共戴天!
清之介气愤地将掉在头发上的薯条塞进嘴里,骂骂咧咧道:“没了!真没了!”
可恶的傻鸟!
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好想吃薯条
第78章
清之介和太宰治一前一后回到了武装侦探社。
刚刚跨进大门,清之介生气地揪住太宰治的衣领,将他拖到国木田独步面前,开始告状:“他浪费粮食。”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哦。”
太宰治只是浪费粮食罢了,没有逼着别人浪费粮食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清之介和海鸥把剩下的薯条全部吃掉,垃圾也回到了垃圾桶中,实际上并没有产生浪费。
清之介一时语塞。
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给太宰治找了理由。
太宰治躲在国木身后,面无表情地对他吐了吐舌头,欠兮兮地小声说:“告状精!”
清之介:“……”
他大怒,捞起一边的猫对着太宰治进行猫波攻击。
三花猫的猫头懵逼地悬在半空中,清之介扶着它的身体,模仿抬木仓的姿势。
“你完了,太宰治!”
变成猫的夏目先生又被无辜牵连。而此时,身为猫的他只是发出了惊慌不安的咪咪声,清之介撸着猫,耐心解释:“乖啊,等我们把坏蛋打倒,我就给你开罐头。”
他冷酷无情再度端起猫:“突突突,我要突突你。”
国木田手里的笔掉了下来。太宰治和清之介的年龄加起来不会刚好三岁吧?如果他们是真正的幼儿还能理解,两个成年人在办公室里追逐打闹,还玩这样幼稚的游戏,实在难以接受。
清之介忽然顿住,对着国木田发射猫猫子弹。恰好这时候,猫猫自发开始吐毛球,扭曲的猫脸透露出一股微妙的不屑。太宰治走到清之介身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国木田也太可怜了,走远一点吧。”
清之介点头,眼神充满了怜悯:“你说得对。”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国木田一眼,然后捂住了三花猫的眼睛:“抱歉,我带它去别的地方。”
国木田独步好不容易夹住的笔再次滚落,他双手撑着桌子:“搞什么啊!”
这种莫名火大的感觉!他没做什么吧!?猫吐毛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侦探社还屯了不少化毛膏。
太宰治伸出手,一脸凝重地捂住了清之介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
清之介炸毛:“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啊!”
他低下头,一脸凝重地盯着猫:“小孩子不要听。”
他和清之介一人捂眼,一人捂耳,怀里的猫还在扑腾,两人的表情是那种“妈妈是为了你好”的慈祥和警惕,成功把国木田气得七窍生烟。
国木田的理智彻底崩断,他推了下眼镜,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
“不好!他要拿出真正的武器了!”
侦探社闹得鸡飞狗跳,剩下的人逃难一般坐在桌子上看热闹,也不试图阻拦,毕竟社内最冷静的人都已经加入战局,他们就只要观战就好了。
赌注是堆得高高的薯条,正是太宰治倒在清之介身上那个牌子。
江户川乱步往嘴里扔了一个:“不压,什么都不压。”
必输的赌局哪里还有要参与的必要。
他双臂一展,将薯条全都圈在自己怀里:“而且这些都是我的啦!乱步大人付了辛苦费的!”
谁知道太宰会拿那包薯条去招惹清之介。
而且,算算时间点,社长就要回来了。
银狼阁下一推开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根小小的薯条,他飞快闪躲,扇子一转,薯条碎成丝线掉在了地上。室内鸦雀无声。
他踱进门:“这是怎么回事?”
冷面社长看上去很不好相处。清之介甚少和他打交道,动物的天性告诉他一定要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他和太宰治对视一眼,一致往后退一步,指着身后还举着模型木仓的国木田:“是他干的!”
国木田:“……”
在所有人身后,三花猫又开始呕吐毛球。
福泽谕吉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事件的结果就是清之介和太宰治被勒令留下来打扫卫生。
书页散了满地。清之介一张一张捡起,叠好,还到桌上。
窗外是火烧一般的云彩。相比于米花,横滨总是能看到如此壮丽的云层,好像血水压迫着海面一般,浓艳中带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杀气。
太宰治将下巴撑在扫帚顶端:“真好呢,看起来明天又是个晴天。”
渔民的经验?
清之介转过身:“真好啊,晴天的话海鸥又会出来抢劫吧。”
他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最好今晚就把你劫掉”的怨念。
太宰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绝对称不上正派,带着一股让人难受的揶揄,“清之介君,和海鸥近距离接触的体验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哦。”
“谢谢你啊。”清之介翻了个白眼。
他把太宰治看得透透了。这人不看热闹就浑身难受!清之介完全忘记了自己甚至比太宰治还过分的事实。他不仅看热闹,还擅长把无辜群众牵连进来,闹得越大越好。国木田走的时候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没来得及找他们算账就被强行退场,别提多郁闷了。
历经三个小时的奋战,在夜幕即将到来前,清之介终于把侦探社还原完毕。
会客室的灯光亮起,织田作之助摇了摇手里的果汁:“哟西,来吃晚饭吧。”
“现在应该叫夜宵才对吧。”太宰治不客气地抢过果汁往身后一扔,“小孩子才喝果汁。”
他满意地从袋子里掏出一罐啤酒:“大人就要喝酒。”
清之介眼疾手快接住了果汁,不满地鼓起脸。
不喜欢喝酒有什么错啊!当了半辈子清酒,他已经对酒精过敏了。
清之介规规矩矩旋开瓶盖,把玻璃瓶放在一边,先捧起了盒饭:“我开动了。”
盒饭味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就是咖喱有点辣得离谱。清之介猛灌了好几口果汁才把那股能烧穿喉咙的刺激味道压下去。
他眼里渗出两滴泪花,颤巍巍地伸出手,声音嘶哑:“水……”
太宰治好心帮他把易拉罐打开,“给。”
清之介喝了一口,才发现他递过来的是酒。
清之介咳嗽着:“……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太宰治无辜道:“怎么会呢。”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等他们吵闹完。
“清之介,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多的要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想起还要搬一次家,他就开始头痛。好不容易把书清理干净,等到要搬走,他又要重新理一遍。蘑菇们的移植计划被不断搁置,到了新家以后一定要给它们换一个更宽阔的空间,现在也只是堆在安室透的车库之中发霉,长得倒比之前快了。
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
“难波文学赏,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清之介回神:“当然没有。”
说到这,少年沉默了一瞬,低声回应:“一定会参加的。”
他想赢。
想再次捧起奖杯。
只是,他真的做好再次面对大众的勇气了吗?
织田作之助捏着啤酒罐轻轻和他撞了一下:“到时候再见。”
难波文学赏的征集即将开始,在这之前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夺取这个奖项的困难程度起码比幻梦赏高了百倍,因为不限参与人员,很多从业多年的作者也会竭尽全力修改自己的稿件,以便提交最完美的作品。织田作之助也不例外,他已经想好要写什么东西了。
清之介喝了一口,气泡仿佛在舌尖跳动:“放心,我一定会打败所有人,拿下冠军的。”
“哈。”有人发出轻轻的嗤笑声,“就你吗?”
太宰治趴在桌面上,看上去有几分有气无力,“从你糟糕的脸色上,我看不到一点信心哦。”
清之介:“……”
“哎呀,被我说中了心事吗?”
“才没有。”清之介抱怨道。
他深深叹了口气,表情疲惫,“只是一时间找不到方向罢了。”
在经历那场磨难后,他转变了文风,可以说是和以前一点相似之处都无。痛苦地对着《诅咒之子》磨了两天后,他才找出来一点以前的手感,在安室透的鞭策中全力进行收尾。
然而,只要一写别的东西,文风就开始往另一个极端方面诡异扭转。
清之介羞耻地捂住脸:“但凡要是有一点以前的影子,我也不至于烦成这样。”
太宰治自发凑过来:“带稿子了吗?让我看看。”
清之介:“才不要,你走开啦!”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清之介尖叫:“停!”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好声没好气地贴在太宰治脸上:“拿去!”
织田作之助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把稿子随身携带的!
太宰居然知道这一点,也很了不起呢……
织田作之助老实地走了过去,借着昏黄的灯光阅读。
清之介的文风果然不一样了。若说之前是一阵带着森寒鬼气的风,现在更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阳光洒在海面,照拂在脸上的是和煦的暖阳带来的安心和温暖,海是一望无际开阔的蓝,眼前是一片更加开阔的风景。
织田作之助:“有种吃了辣咖喱之后的感觉。”
清之介回想了一下自己辣得眼泪都出来的狼狈场面。他摸了摸鼻子:“那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太宰治轻笑,“这不是很好吗。”
“虽然也不知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喂!”
“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哦。”
清之介安静下来,放好已经被折叠的稿纸。
薄薄的纸片沾上了胸膛的温度,年轻的心脏跳动使得纸张也感染了心房处的旋律。他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不带半点勉强的笑:“虽然你是个混蛋。”
“但还是谢谢。”
太宰治:“……前一句可以不用说!”
今天收到了很多祝福,翠翠能量满满
给你施一个变幸运的魔法~
晚安,祝你好梦。
第79章
警方将密码破解以后,迅速对名单中的人展开行动。按照清之介给出的提示,名单上的人非富即贵,然而他们都是组织的眼线,甚至和主编牵扯不小,放任他们只会为国家养出一批蛀虫。
随着窝点被逐个击破,组织的爪牙彻底在日本被斩断。
但一切都和清之介无关了。
在得知自己还有资格参加难波文学赏的评选,他松了一口气,而后几天,将自己彻底关入房中闭门不出,一心想要将心中所想的世界在纸上呈现出来。
他的心境变了。
少了偏激和锋芒,文字更加柔软,像是冷清却不失闪耀的月辉,光芒能带给人无限的期望,柔和得恰到好处。
为了成功而写,和为了想要成功而写,目的也是不一样的。尽管都是最高水准的写作,但这次,清之介所考虑的更多了一点。
夏目漱石的话给了他一点启发……也许只为自己而写是很偏狭的想法。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的文字,但可以尽可能地圆滑处理,使得其中的语句尽可能地感染更多的人。
他对这条路不复之前的信心满满,反而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看到了比之前更加宽阔的天空,他的梦想具有了更大的挑战性,越发让他入迷。
要是出生时被荷官抚养,清之介也许已经称霸拉斯维加斯,成为万众瞩目的赌王了。
命运却将他引入了一条与本性截然不同的道路。
少年耐心写出一行顺滑的笔记,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时不时会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揉着酸痛的手腕和手指,趁着短暂的休憩思考下一步的写法。
时至今日,腱鞘炎依旧在折磨清之介。哪怕掌心的伤已经变成一道深深的烙印,肩膀的木仓伤早已愈合,关节的疼痛发痒让他叫苦不迭。可是,清之介已经学会忍耐疼痛了,这一点小小的伤痛不足以打败他。
要是梦想一帆风顺,大概也不足以让人苦苦坚持了吧?
新房间的窗户很大,相比于阴暗的小出租屋,环境好了不止一点点。阳光很明亮地照进来,将他的头发染成浅浅的金色,洒在他的睫毛上,神圣亲吻他的指尖,无数的光点在他周围舞蹈,投下的影子里,排列整整齐齐的蘑菇均匀地呼吸着。
名为“安室一号”的蘑菇被种在了幻梦赏的奖杯之中。在经历逃亡之后,它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宿命,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家。
门板传来小声的刨动木板的声音。
清之介会心一笑,打开门,迅速蹲下身,将守在门前的小白狗捉进了怀里。
“噢噢噢!哈罗!”他感叹道,像是狮子王一样将小狗举了起来,“你今天也还是这么小!”
“小得我差点就看不到你了!”
安室哈罗不明所以地歪着头,但直觉感觉清之介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很凶的吠了一声。
“哇哦,好凶哦。”
清之介做了个鬼脸,气得哈罗越发狂躁,恨不得把他的鼻尖咬掉。
坏人!偷偷摸摸吃狗粮还嬉皮笑脸!
清之介将哈罗放下,晃到了厨房,熟练地捡起一颗处理完毕的核桃塞进嘴里。坚果有股苦涩的甜味,清之介皱起眉,不适应地将果仁嚼碎吞下:“为什么是核桃?”
“因为核桃补脑子。”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说法,据说吃核桃能补充流失的脑细胞。安室透原先不信这些偏方,现在也不得不去超市采购一些核桃用来反讽清之介进入他的住所后造成的骚乱。
起因是清之介盯上了哈罗的狗粮。
一开始只是试吃,慢慢演变成为掰碎狗粮给蘑菇当肥料的偏激做法,哪怕数量只有四五粒,也引起了原住民安室哈罗的强烈不满。一家之长安室透试图调节一人一狗之间的纷争,奈何哈罗始终对埋在蘑菇花盆里的狗粮耿耿于怀,清之介也不肯将狗粮拿出来扔掉,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安室透无奈地将哈罗抱起来:“都要过新年了,稍微和平一点吧。”
“好好相处?”
清之介乖乖伸出手,“我是想好好相处的。”
哈罗狐疑地盯着他,试探性将爪子放在了清之介的手心。
清之介满足地rua着小狗狗的爪子,“好舒服——”他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叠在了哈罗的爪爪上,用力摇了摇,“新年快乐哦!哈罗!”
新的一年,他绝对会种出狗粮味的蘑菇的!
晚上要守岁,安室家暂停一切不必要的活动,清之介将段落收尾,跑到客厅开始观看新一年的红白歌会。
放假对于小说家的体验感并不很强烈。毕竟这个职业一年四季都由自己自由安排工作时间,只要能按时交稿就万事大吉,尤其对于清之介这种物欲不强的人来说,稿费的多少并没有多少差别。卡里还有一点点钱,足够支撑他活过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也不是完全不干活,交掉房租戳戳有余。
唯一遗憾的是诸伏景光并不在此处。不知道现在他到了什么地方,无法联系到本人,就连说声新年快乐都赶不上时机。
清之介若有所思:“卧底的身份不要紧吗?”
波本好像是个很久远之前的代名词了。他很少将安室透代入这个身份之中。他总觉得提起“波本”,就会将不必要说出口的默契撕裂,危机感一步步逼近,在两人之间划出无底的深渊。
安室透:“没关系。”
他弯起眼睛,青年的神情是全然让人信服的可靠。
“放心,不会有事的。”
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因为文件的暴露,名单上的人不得不狼狈出逃。损失大半产业后,他们开始憎恨对他们见死不救的组织。本来也只是利益关系而绑定的伙伴,有人很爽快地出卖了有关于组织的情报,FBI和CIA迅速出手,直接袭击了组织的大本营。据说FBI那位早就死去的狙击手,在本次的任务中堂堂诈尸,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埋伏在组织中的卧底也纷纷亮出底牌,群魔乱舞中,这个盘踞漫长时光的巢穴被抽走了至关重要的一根树枝,剩下的残羽不成气候,在各路兵马的追捕下溃散。
卧底没有继续潜伏的必要。
安室透的调令即将下来,也许会在地上的公安拥有一间办公室,也许还是被分配去各地进行卧底任务,谁知道呢。
但这些没有必要告诉清之介了。
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之前,有人停在了房门口,敲门。
清之介打开门,门外是松田阵平等人。
他惊奇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顺便路过,不如让我们进去坐坐吧?”
“但是……”
清之介看到萩原研二歉意的笑,侧开了半边身子:“请吧。”
第三位走过来的是携带妻子和孩子的魁梧男士。
清之介咦了一声:“你是……”
娜塔莎温声问候:“好久不见。”
她的丈夫伊达航抱着孩子,爽朗笑道:“多谢你上次出手相助。”
“不是这样。”清之介摇头,“我应该感谢娜塔莎救了我才对。”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很快强打起精神,“快进来吧!外面风好大。”他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扒拉门口的哈罗:“你也是!快点给我进去!”
等到安室透将料理端出,窄小的客厅里已经多了一堆人。
被十几只眼睛盯住的安室透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是怎么……?
伊达航率先上前一步,用力拍打他的肩膀:“新年快乐。”
时隔多年见面,所包含的感情尽数在这四个字中间展现。
松田阵平松松搭着安室透的肩膀:“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哦,好好帮你隐瞒到了今天,是不是要请我吃顿好的?”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忍不住上前,狠狠用拳头锤了一记安室透的胸膛:“你这家伙……没事就好。”
这时候,诸伏景光踏着风雪进入房门,将伴手礼放在桌上,脱下风衣挂好,回头后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几个人,眼神逐渐从震惊到怀疑人生。
他后退半步,掐了自己一把:“我难道还在梦里吗?”
清之介把玩着从杂货店买来的相机:“别发呆啦,快点过去站好!”
虽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情况,但这时候什么都不用问出口。
清之介弯起嘴角:“我要拍照啦!”
“一起说——新年快乐!”
伴随着不算整齐的祝福声响起,快门也随之按下。
五人的笑容一样灿烂,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卒业礼上,五瓣樱花仿佛从未分开过。此后,他们也将在彼此的领域中闪耀,互相扶持,作为一生的挚友直至人生尽头。
清之介将相机交给他们处理。
娜塔莎微笑着看着他:“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说不清是什么发生了变化。少年的脸庞依旧稚嫩,气质上却多了属于青年的棱角。
“大概是因为——”清之介耸肩,“我长大了吧。”
感觉写文就是为了治愈我的ptsd……
第80章
新年第二天,送走客厅喝得东倒西歪的客人,清之介幸灾乐祸地将蜂蜜水给两个宿醉的成年人灌下。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清之介郑重其事道,“有些人只能躺在家里当尸体,有些人要去新年参拜了!”
安室透揉着酸痛的额角,强撑着坐起来端详清之介。
他有些诧异:“……新年参拜?”
他知道清之介是没有信仰的,少年对所谓的信仰不感兴趣,但现在,他相信自己手里的笔。如果这也能算信仰的话。所谓的神佛在他眼中只是供人寄托虚无缥缈祈愿的工具。乍一听清之介要去参拜,他有点被吓一跳。
清之介:“是的,我跟人约好了哦。”
他得意地摆了个pose,企图让安室透发现他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安室透只好抽空敷衍一下清之介。他心不在焉地揉着安室哈罗:“早点回来,别逗留太晚。”
清之介所谓的“黑粉”还在外活跃,他比较担心清之介带着满身的烂菜叶回家之时,又会是那种丧失灵魂的空洞表情。如果是和信得过的朋友一起出门的话,应该不会有事吧?
清之介不满鼓起腮帮子:“才不是这个!你就没有发现我今天格外的迷人吗!?”
安室透:“……”
谢谢,还真没发现。
但认真一看,清之介好像格外得……新?
为了此次的出行,清之介换掉了以前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没有起球的毛衣,洗得发白的运动裤和即将开胶的鞋,所谓人靠衣装,瞬间将清之介的气质从不修边幅的穷酸捡破烂拔高到了city boy。
清之介哼了一声:“我会记得早点回来的。蜂蜜水在水壶里,你们先凑合一下吧。回来的时候我看看路边有没有药店,顺路的话带点解酒药。”
果汁多好喝!怎么会有人想要喝酒!
安室透其实没喝多少,喝的最多的人是伊达航。送妻子回家后,他折返喝了不少,说说笑笑间眼泪就冒出来了。场面煽情得很,偏偏清之介抱着自己的果汁瓶子,非要给他们掺一点。
果汁饮料掺清酒,味道怪得人要吐出来,原本千杯不醉的人都要被这个味道熏吐了。
后来安室透半夜惊醒,一翻果汁瓶子。
标签显示果味酒精饮料,度数还不低。酒掺酒,怪不得会醉。
清之介毫无自知之明,依旧有理有据地教育安室透:“要乖乖等我回家,知道了吗?”
他好像因为在安室透面前摆谱而感到高兴,鼻子几乎要翘到天花板上。
安室透:“……”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
他将怀里的哈罗塞给清之介:“顺便把哈罗带去吧。记得带好牵引绳。”
清之介和哈罗大眼瞪小眼。前者又被凶了一声。
清之介扭头:“认真的吗?”
回应他的是安室透毫不留恋的关门声。
清之介认命从抽屉里拿出牵引绳给哈罗拴上。
“小狗狗参拜是有规定的。”他蹲下身,开始和哈罗讲道理:“要讲礼貌,不然卡密萨马是不会喜欢哈罗的。那样哈罗的愿望就不会实现了。”
小白狗的品种是很轴柴犬。
清之介在劝说无果后,只好开始了艰难困苦新手带狗的路程。好在哈罗已经被安室透训练得很乖了,在地铁上安静待在宠物包之中,没有出声,给清之介省了不少麻烦。
他和野崎一行人约在了距离浪漫学院最近的神社。
“为什么学校周围会有神社?”清之介吐槽道,“不觉得很诡异吗?”
“因为有八千万神明啊,神社多一点才装得下吧?”千代穿着和服,头发被盘起,扎成了花苞,她紧张地看向野崎的方向:“野崎君今天也……穿着常服!可恶!好像看古典风范的野崎君啊!”
清之介牵着哈罗:“……你把我当成女子会成员了吗?”
千代茫然转头:“啊,怎么会呢。清之介要比女子会成员可靠多了吧?”
不管他们说什么,清之介根本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告密。安全得像是茫然吃瓜吃到最后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任凭叔叔阿姨在他面前唾沫横飞也只知道把玩手里的玩具。
清之介:“谢谢——我已经是危险的成年人了!成年人!你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吗!”
不是什么女子会成员,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啊喂!
然而千代的一颗心已经飞到了野崎那里。别说搭理清之介,就连哈罗也顾不上撸,连忙飞到野崎身边。看着一米五的千代和一米九的野崎站在一起,巨大的海拔高度差将两人衬成了炫耀新羽的小鸡仔和鸡妈妈,尤其在千代闪着星星眼一口一个野崎君的情况下。
清之介:“……”
他微笑着叹了口气,决定放过将明恋处成暗恋的少女,“记得教教我参拜的流程哦?”
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过来,清之介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成了众人的焦点。
在除了清之介之外的人面前,哈罗表现出超乎一只小狗的智慧和机敏,活泼得完全不像只柴犬。看着排队撸狗的人,清之介表现出十足的眼酸。
怎么只针对他!太过分了!
明明是牵着狗绳的人,现在却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的手一降下来,哈罗就歪过头,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清之介:“……要做讲礼貌的狗!哈罗!”
在所有人得偿所愿后,他筋疲力尽带着狗进入神社。
清之介严重怀疑是哈罗在溜他。
但今天也是哈罗在安室家过的第一个新年。怎么办?只能原谅它了。
好在这里是可以带着宠物进入的,甚至专门设了个帮助宠物祈愿的专栏。清之介扔下五元硬币进入祈愿箱,双手合十随便许了个愿后,火速带着哈罗冲向卖宠物绘马的商店。
宠物的绘马比人类的便宜很多,也小很多。清之介买了一个,捏着哈罗的爪子沾了沾颜料:“好啦,今天很乖,奖励你一个吧。”
小狗能有什么愿望?大概是过上主人天天带它出门兜风,狗粮吃到饱的日子吧。清之介好像也差不多,只要不饿肚子,能够自由自在写作,已经足够了。他翘起嘴角,将哈罗的爪子按了上去。彩色的狗爪子像是一块甜豆棒冰,被挂在了祈愿树的枝头。
不管有没有神明,他希望哈罗的愿望能够实现。再小气的神明大人,也不至于连一只小狗的愿望都敷衍了事吧?
“清之介……?”佑介迟疑出声,他举着一张纸钞,手臂搭在收款处。
清之介意外地看着他:“佑介。”
佑介快速取过绘马:“好巧,在这里碰上了。”
清之介犹豫地看着他。和往常一样身着制服的少年并没有携带宠物。佑介看出了他的疑惑,将自己的食指沾满颜料后,郑重开口:“因为宠物的绘马更加便宜,如果买正常的绘马我就没钱吃饭了。”
“在愿望和金钱之间,我取了中间值。”
清之介瞬间升起同情。他明白这种不得不凑合一下的感觉,悻悻道:“说得对。”
佑介手指快如闪电,在绘马上勾勒出狐狸的形状。他松了口气,将绘马挂上了枝头。等擦干净手,他转身担忧问道:“前段时间……”
他明白那种感觉。仿佛被世界上所有人都厌弃,好像没有任何出路,只能苦苦挣扎,等待一线转机。敌人并不单单只有一个人,而是全人类,这样的感觉让人难受至极,一瞬间好像被所有人都抛弃了,而他什么错都没有犯。
清之介弯起眼睛:“已经没事了。”
佑介沉默:“……嗯。”
大概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艰辛。
佑介:“别被打倒啊,清之介。”
“我会的。”
有着白手套的黑猫走到佑介身边,喵喵地催促他,哈罗好奇地盯着它,下意识靠近嗅嗅,吓得黑猫马上跳进接下来走进来的人怀里。
清之介释然,“看来你的同伴已经来了,那我就告辞了。”
他跨出了门,和野崎梅太郎会和。
剩下的人都去祈求姻缘了,只剩野崎站在原地等候。
“你不过去吗?”
野崎:“因为看到你还没走出来。”
清之介:“老实说……”
少年的微微偏过头,青蓝色的眼眸盛着笑意:“我以为你们会撇清和我的关系。”
野崎否认道:“也不是没有过动摇。”
高中生接触的环境简单,清之介的通缉一出,简直成了他们世界里最为穷凶极恶的存在。毕竟那是警方的通缉,他们无法忽视。
“但还是决定相信你。”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保持沉默是对清之介最大的帮助。他们也不是没有试图抵制极端打击清之介的声音,但宛如螳臂当车,单凭几个人的力量完全压不住如波涛般绵绵不绝的反对声。甚至圣诞节那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为清之介准备了礼物,作为演出话剧的谢礼。但直到最后,清之介都没有出场。
野崎伸出手。
清之介下意识摊开掌心。
一颗红色的星星掉在了他的手心。
“新年快乐,清之介。”
野崎发自内心祝福。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说:“祝你像星星一样永远闪耀。”
“永远闪耀的是太阳才对吧?”
“太阳是会消失的,而星星不会。”就算是白天,也有星星藏在明亮的天空之中,等待夜晚的闪耀时刻。
“野崎君!”
佐仓千代的声音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高中生瞬间掏出了速写本,面色严肃向千代靠近,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取材。
清之介将星星放进了兜里,独自去了祈愿树。
就算不信神,他也许了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只有靠他才能实现。
——清之介,将你的梦想变为现实吧。
你要更加更加更加闪耀。
星中星中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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