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按理来说外官都要离京, 但因为逸南王使了手段,他自然是不用和他们一样离京,只是如此一来, 除去圣上,他便是这京城里一人之下的存在了。
也因此, 逸南王府门庭若市, 一时间少不了人去卖好, 反倒是给谢潇澜添了不少麻烦, 因为有些原先曾明着对他示好的官员, 有不少都转投到了逸南王名下, 无疑是为夜霆渊添了助益。
“如此看来, 逸南王心思倒是昭然若揭了。”夜楚渊表情有些冷,微垂眼睑时遮挡住了眼底的阴狠。
太子稍稍有些惊讶, 哄道:“你也莫急,这都是急不来的,何况那个位置轮也是轮不到他的。”
何意眉心微动,往往这种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感慨果然人都是各式各样的。
他不会看相, 但只是从行事说话作风来看,夜楚渊果然是最适合登上那个位置的人,狠戾和勇谋加身, 还能礼贤下士,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差。
反观太子,大概只适合做一位闲云野鹤, 自得其乐的王爷。
想来夜辛也是早就看明白了。
他们说话向来不会背着何意, 这让他感觉到尊重的同时, 偶尔也会帮他们想些谋策, 但这次并不好解决。
因为逸南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王爷,不是那些小计谋就能扳倒的,总归会有些情分在。
“此事先静观其变,若他真要发疯,本王倒也是要瞧瞧他会如何疯。”夜楚渊哼笑一声,原本对那位置只是探囊取物,如今却突然有了拦路虎,他自是难以接受。
谢潇澜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无妨,只要圣上闭眼之前他离京就可,圣上这般在意长生之事,想来也十分信任钦天监。”
闻言,在座之人皆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与逸南王的争斗是持久战,他们只会认真思考对策,却不会话费过多的心思在这件事上,毕竟人只要得意,自己便会路出马脚。
何意提出想去看看苏绫栀,太子自然不会拒绝,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也是想让你去瞧瞧的,只是绫栀总说怕打扰你,不许我提此事。”
“无妨。”何意笑笑。
说这些话时,夜楚渊一直白着表情看他们,显然不理解这些话题有什么可聊,在他看来权势才是第一要紧事。
太子扭头时,无意间瞧见他的表情,便忍不住打趣:“今夏你便也要成亲了,若是还这般不知趣,怕是要被夏家小姐嫌弃了。”
“她敢?”夜楚渊微微瞪大眼睛,他本是不想去那泼辣姑娘的,但思来想去,夏香馥是权衡利弊后对他最有益的,便也只能娶。
若是他自己选……可能谁都不会选!
“夏小姐很好,敢爱敢恨的性子,便是放在武将家怕都养不出这样好性子的姑娘。”何意微笑着,但音色却是固有的寡淡。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他在对夜楚渊甩脸子。
夜楚渊装模作样的摇了摇折扇,哼了一声:“本王看中的,自然不能差。”
傲娇的厉害。
何意便懒得理他这副口不应心的死样子了。
与何意约定好拜访的时辰,太子便带着夜楚渊离开谢府了。
说来也是古怪,这俩权贵向来不喜在他们各自的府上探讨要事,每每都得来谢府谈论,害得隔壁的肖国公府的肖世子进出都得躲着,生怕太子为了苏绫栀找他麻烦。
却不想,像他这般小心眼的,满京城都得掰着手指头数。
待他们离开,何意看向谢潇澜,斟酌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他不太想让谢潇澜自己面对那些,尽管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不希望对方觉得是一个人。
“不——好好,若是有机会,注意着圣上的脉象就好。”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何意故作难过的表情给打消了,忙许他帮忙,“如果夜逸未离京圣上便不省人事,后果都不是咱们能承担的。”
何意闻言粲然一笑:“我懂。”
他心情大好的去摸茶杯,借着喝茶的举动掩去眼底的疯狂,夜辛可以死,但他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谢潇澜并未多想,陪他静坐着吃茶,时不时再聊上几句,时辰过去的倒也快。
傍晚。
谢潇潇照旧乘坐齐家马车回府,齐随将他送至门口便不再进去了,谢潇潇侧头看他:“用过晚膳再回吧。”
“于礼不合,我看你进去再离开。”齐随时刻谨记着礼仪,将自己所有的形象都束在礼仪的规格中,不许自己逾矩半分。
“这有何?你我已经定下婚事,便是不曾下帖也能随时来,总不能日后你来谢府娶我,还要提前递名帖给我哥哥不成?”谢潇潇不懂他在克制什么,见他依旧冷冰冰的站在原地,干脆拽着他手掌将他带进了府。
出乎意料地,齐随被他一带就走,小两岁的人到底还天真,以为是自己力气大所致,却不知他这一举动刚符合齐随的心思。
见到他也来了,何意并未多说什么,只让下人多备了副碗筷,倒是谢潇澜气的不轻,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他还能看不出这小子的心思?
“院试准备的如何了?”谢潇澜沉声问道。
齐随立即放下筷子,微微点头,恭敬道:“回大哥,二月便能下场,有些把握。”
谢潇澜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了,齐随出身太傅府,对考试之事自然得心应手,他这般问,也只是想告诉对方,他可是一直盯着呢。
若是连院试都无法取得好成绩,那还哪来的脸娶谢潇潇?
齐随便又继续抱着碗筷用食,如今虽说已经正月里,但天照旧黑的快,他用过晚食便提出告别,匆匆离开了。
“潇潇今日回的晚,明日休假跟我去太子府,还是去齐府?”何意问正在哄孩子睡觉的谢潇潇。
谢潇潇想也不想道:“跟着嫂嫂!”
他日日都在书院见齐随,也不差休息时这一两日,有这时间他自然是选择跟着嫂嫂,齐随当然要往后排了。
何意也跟着笑:“那明日咱们带着卿卿去太子府,太子妃有喜了,咱们去瞧瞧她。”
“好!”谢潇潇轻声应着,把谢卿卿哄睡着便交给乳母离开了。
翌日。
登门做客总是要早去些,但考虑到苏绫栀的身体多休息为好,何意并没和太子约过早的时辰,因此去的也比较晚,但精神头很足。
将谢卿卿包裹的严严实实,他们这才乘坐马车离开。
苏绫栀知道他们要来,早就让下人们备好了茶水点心,连谢卿卿那一份的小玩意儿都准备好了。
何意笑弯眼睛:“分明是我来看你,反倒是要你为我准备这好些东西。”
“应该的,我也许久未出门了,前朝后宫都盯着我的肚子,着实有些紧张,也是赶巧,昨日香馥她们也递了话来,说今日过来呢。”苏绫栀依旧是那性子。
但何意能察觉到有些不同,比起那些未出闺阁的女子,她还多了一份淡淡的娴静,刚好中和了她平时过于冷傲的性子。
不算温婉,但已然温和很多。
何意已经将带来的东西交给下人们收着,但更重要的自然要当面交给正主,他从袖口处掏出一张纸,温声道:“这是我自制的药膳方子,都是些温补气血的,自然我不知你平日里有没有吃着其他药,若是怕相冲可找太医一同瞧瞧。”
伴君如伴虎,是何意即便不曾来这里就明白的道理。
太子是与谢潇澜交好,也全然信任着他,但后嗣不同,如果苏绫栀吃了他的药方出了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绫栀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她轻笑,语气却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明白你的意思,但听进耳朵里总归不太舒服,不过为了你我都安心,便找其他太医来瞧瞧吧。”
她自是全心信任何意的,但她也怕会有人利用这一点离间太子府和谢家,若真是这样,便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自从她有孕,皇后便特意调了两名太医过来守着她,得到指示后便认真严谨的瞧着药膳方子。
其中一名太医看过笑道:“太子妃可放心食用,里面所有的药材剂量都不重,和食材中和后反而更加滋补,对身体极有好处。”
“辛苦,你们暂且退下吧。”苏绫栀温声说着。
待他们一走便又换了副模样,她瞬间软了身体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道:“自从有孕,嘴里都淡出味了,你家卿卿倒是长的不错,我若真怀儿子,让他娶你家卿哥儿!”
“不要。”谢潇潇鼓鼓脸,将怀里的小崽儿抱紧了些,“太子妃,他还小不懂这些,若是长大不满意怎么办?得让他自己选如意郎君才行。”
苏绫栀显然被他的话惊到,毕竟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好些的也只不过是像她这样有一点选择的余地,却全然忘了谢家是如何与众不同。
谢家似乎一直在做出格的事,但每一件事都在圣上的容忍程度内,而且背地里骂得狠的,不知道要多羡慕。
尤其是齐谢两家的婚事,高官互亲,换做他人便是朝堂勾结,但换做是谢家,那就是真情至上了。
不怪旁人都恨的咬牙切齿。
她失笑:“是我考虑不周,若你这小侄儿长大愿意嫁来,你这做小叔叔的可同意?”
“……那便同意吧。”谢潇潇还是有些不高兴,但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两人被他逗笑,连谢卿卿也傻乎乎跟着笑了起来。
片刻后,夏香馥急匆匆登门,进屋先干了两杯茶,她气道:“这该死的肖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了是吧?我不信!小心我虐给你们看!(小声威胁)
第162章
“发生何事了?白薇呢?”
听到苏绫栀提起这个名字, 夏香馥眼睛里的嘲讽都要化为实质了,她冷笑:“病了,你敢信?肖国公府突然要求娶白薇, 江伯父只能让她装病,正好我去府上寻她, 给她打了掩护才来。”
“那肖褀是找不到能和他成亲的了?怎的回回都盯着世家女子?也不瞧瞧肖国公府如今是何等地位, 更是不瞧瞧他自己是什么狗屁模样!”夏香馥气得口不择言,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满京城望去又不是没有别家姑娘了, 怎么回回都逮着她身边这几个嚯嚯?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娃娃的哭声, 夏香馥一惊:“你刚怀就生了?”
苏绫栀深吸一口气:“你说话太快, 忘记提醒你了, 卿哥儿也在,估计是你声音太大把他吓到了。”
夏香馥连忙扭头去找, 果然瞧见谢潇潇抱着一个小襁褓,还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活像是怕她张口骂人似的。
她就说她最不喜欢小孩儿了!
“抱歉,我会注意的。”夏香馥笑笑,然后慢步走到他身边, 盯着襁褓中不再哭泣的奶娃娃道歉,“吓到你了,抱歉。”
何意觉得好笑:“哪就那么娇气了, 话说回来,这肖国公府怎的又要说亲了?”
虽然他们如今就住肖国公府邻侧,但也不是时时都能听到其府上的动静, 何况心中有思绪也不会为外人知。
但上次谢府出事, 还是肖国公府的帮忙通报, 何意不愿把人想的太坏, 但也会保留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否则怎会说这肖国公府瞒的紧,连江家都是今早才知道,眼下白薇‘病了’,不知他们会不会强娶。”夏香馥只觉得无语。
肖褀此人,倒也不是说多差,但归根到底不是她们这些女子心中所想的夫婿,任谁想到他先前为了纳妾给未婚妻脸色瞧,都怕自己日后是“未婚妻”本人。
谁还敢上赶着往肖国公府嫁?
再说,肖国公府如今也只是担着这样的虚名,真和江家结亲,那都是高攀了。
“看这模样,肖国公府怕是真的要不行了,整个国公府都是靠老国公支撑着,想来那位也撑不了几时了。”苏绫栀蹙着眉,“若真是如此,想来肖家怕是要使尽法子了。”
夏香馥转了转眼珠,复露出浅笑:“说不准也没那么严重,江家不可能同意。”
何意抱着谢卿卿逗弄,一副对肖世子娶谁都不太在意的样子,但耳朵却高高竖着,一个字也没落下。
他比这几位姑娘大上几岁,和她们的共同话题本也不多,再加上夫君们都是相识,所以才走得近些,但归根结底,何意还是认为自己和她们是不同的。
因此扯着话题说了些其他的便离开了。
谢潇潇没明白大老远走这一遭,却只坐着说了几句话的意义在哪,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那话题也不是多活络。
坐上马车,他便一直不停瞥何意,想问,但又怕那些事不是他该问的。
何意轻啧一声,抬手捏住他脸蛋:“看我一眼便要叹息一声,我有这般让你觉得衰气吗?”
“不是……”谢潇潇脸色纠结,到底年岁还小,脸上是藏不住事情的。
“知道你想问什么,也许从前我与她们是有几分交情,但成家后没个人身后站着的都是两方家庭,说话做事自然也不能全无顾忌,她们都为着各自的夫君,我则是为自保。”何意轻声说着。
他知道,即便还能和那几位姑娘走近,却也无法交心成为真正的朋友了。
谢潇潇闻言有些失落,他低声询问:“朋友原来这般脆弱吗?”
若真是如此,以后他和书蓝还有云琮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与她们是半路朋友,不比你和自己的小伙伴是自幼的交情,自然时间长短也不是检验真朋友的唯一方式。”何意摸摸他小脑瓜,“唯有真心对真心,任何感情才能长久。”
谢潇潇再次不解:“可若是真心没有换来真心呢?就如先前在临洋县,我亦是想真心待他们,可他们却要推我进水里。”
“那他们自然就不是你的真朋友,你可以用任何让自己觉得痛快的方式报复回去,前提是你会真的快乐。”
谢潇潇心性纯良,他敏感却不怯懦,是比谢潇澜还要会交朋友的,但他也不希望这种纯善会被利用,他只能试着去教对方不要成为极善或是极恶之人。
而且,最要紧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谢潇潇还是不懂,但没关系,他只需要听嫂嫂的话就好!
谢卿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转着滴流圆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股子机灵劲儿。
回到谢府,谢潇澜还没回来,何意闲来无事便继续研究药草了,他有阵子不倒弄这些,都怕自己要生疏了。
“之前孔师父教你的经络可都记着了?”何意问谢潇潇。
谢潇潇像是被夫子点到名字一般,立刻应:“都记着呢。”
“从十二经脉一一背来我听听。”何意随意说着,理药草的手却并未停顿。
“是。”谢潇潇张口就来,“十二经脉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浮络是位于皮部的脉络。”
何意听他背的还算顺口,虽说有几个打了磕绊,但到底不是真学这个,没必要那般严苛,何况也没背错,便由着他去了。
“背时可有一一对应穴位?”
“有的,穴位分类可要背?”谢潇潇迫不及待地想向他展示自己的才能,很想炫耀自己不仅学业的功课做得好,这些也没有落下。
何意听出点意思,知道他能背顺,反而不让他背了,惹得谢潇潇气了半天。
谢潇潇熟知草药,见何意放了些古怪药进去,他不由问道:“嫂嫂这药……”
“圣上近来有些虚不受补,我给他研制些好消化的药,你若是无事便去带卿卿玩,这会子他该喂奶了。”何意随口说道。
谢潇潇立刻忘记自己原本要问的,忙起身离开了。
何意默不作声将手头的药草全都制好放进药盒里,也不去管谢潇潇之后反应过来会是何想法,这是他为对方切身上的第一堂课。
傍晚,谢潇澜比平时回来的早,但神情却疲惫的厉害,何意蹙眉:“可是逸南王又刁难你了?”
“他一日不走,便日日都要刁难我,但他也不敢过分给我难堪,否则圣上也不会不顾情面。”谢潇澜安抚他,“你莫要太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什么狗屁长生,当所有人都一样没脑子吗?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何意脸色不好,语气也咸的够呛。
谢潇澜一日的疲惫都被他这句话给骂没了,他乐不可支道:“你这话说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么漂亮的脑袋,被砍了可就不好了。”
“别说这些油嘴话,都起鸡皮疙瘩了。”何意挑眉,“那位最近身体如何?”
“你的药无色无味,便是连太医都查不出,自然十分有效果,他最近服用丹药的次数少了。”谢潇澜毫不客气地夸赞着。
目光落在何意身上时还带着淡淡的遗憾,这般好医术,倒是不知,这人在他原来的地方又会是如何风光,偏还有那些人不知满足,欺辱于他。
何意当即笑了:“谁让我师承左神医呢?”
陪着谢潇澜用过晚食,又被对方拽着学了几个画本上的新姿势,何意便爬在床榻上懒得动了,由着谢潇澜给他擦拭身子。
圆润如玉的肩头上还遍布着红痕和齿印,谢潇澜笑着摸了摸,十分满足地帮他套好里衣,跟着躺在他身侧。
一时静谧无言,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
就在何意睡意朦胧之际,他突然想到件事,抬脚拱了拱谢潇澜:“避暑山庄那边如何了?金大夫好像一直没传话回来,也不知他和蔺小姐如何了。”
“万事都有天注定,该是他们的,便跑不了。”谢潇澜将他往怀里拢了拢,下巴抵着他头顶的发旋儿说着,“避暑山庄本也无大碍,想来过几日灵微他们便会传信回京,介时定会说这些,你且安心睡吧。”
何意闷声应着,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谢潇澜低低叹息,金四江的身份暂时不便暴露,蔺灼华便不能离开避暑山庄,何况他们也不知圣上将其养在山庄的真真意思,只能等他死了再说。
只希望来日新圣能放她离京。
谢潇澜如今一想到要上朝就有些头疼,因着丹药之事,圣上对逸南王很是信任,怕是今年科考之事都要交给他负责,若是由此让他壮大势力,便更不好控制了。
他还没有找到逸南王暗害王家的证据,只能再等等了。
翌日下朝,谢潇澜步伐匆匆往朝房去,冷不丁就被一小太监给拦住了,他神情骤冷:“何人派你拦本官?”
“禀大人,这是我们娘娘给您的书信,说里面记着您最想知道的事。”小太监瑟瑟缩缩地说着,将新信递给他便跑了。
谢潇澜瞬间皱眉,这登不得台面的举动,当真是吴妃派来的?
他刚拆开书信,还不等他看清楚里面所写内容,就骤然被前堂的侍卫给围住了,这番场景立刻惊了所有官员。
御前侍卫,可是隶属于圣上的人……
起初谢潇澜还疑惑,但当他看到与圣上站到一起的逸南王,便瞬间不惊讶了,他挑眉:“不知王爷又给本官下了什么套?”
“督察御史谢潇澜与后妃私通往来,立即收监,等候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大人:“有没有搞错,是不是忘记这是什么文了?”
第163章
谢潇澜神情浅淡, 目光却只落在逸南王身侧的夜辛身上,他淡淡道:“这番罪名微臣愧不敢受,不知逸南王有何证据?”
“你手中书信便是证据!”逸南王眯了眯眼, 阴柔的脸庞带着得意的阴笑,“本王可是顾及你的颜面, 才不曾将这些书信公之于众, 谢大人可莫要自取其辱。”
谢潇澜垂眸轻笑, 顾及他的颜面, 所以在散朝时人最多的时候扣下他, 还大声宣扬他被扣缘由, 这可不是顾及他的颜面, 是想逼死他。
可观圣上神情,对方分明是知晓这荒唐事的, 却依旧纵着逸南王对他做出此事,想来是这逸南王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让他信了。
谢潇澜收敛情绪,拱手弯腰,掷地有声道:“微臣愿自请下狱,请圣上还微臣清白。”
“既如此, 便带下去吧!”夜辛淡淡说着,好似全然不在意。
这大概是御前侍卫收押最快的一次,犯人不曾求饶挣扎, 挺胸抬头跟着他们进了牢狱。
狱卒们见他气势汹汹进来,还以为他要提审什么罪犯,却听御前侍卫们说将其收押, 眼睛都瞪大了, 这可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毕竟先前谢家也曾被下过大狱。
谢潇澜被安排进了牢房, 到底还有官职在身,狱卒们不敢动用私刑,言语上也不敢苛责他,三十年河东河西,保不齐对方哪日就又出去了。
他端坐在草席上,只希望谢家得知此事能不要太着急。
原本已经散朝退去的官员们再次聚回到议事殿,连同太子和王爷在内,议事殿内站满了人。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蹊跷,谢左副鲜少与后妃来往,怎会突然被卷进此事中,还请父皇明查!”
“谢左副与其夫郎琴瑟和鸣,京城谁人不知,若是只因一封书信便要定其罪责,传出去于父皇名声有碍,此事定要明察秋毫!”
夜辛并不说话,他瞧着这满议事殿的官员,只觉得恍惚,他从未想到仅凭一个谢潇澜,居然能让他大渊数十位官员为其说尽好话,其中还包括他的两位皇子。
再看殿内所站之人,每一位出去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竟不知谢潇澜如此深得人心!
他冷声道:“书信在手已是人赃并获!朕会命慎刑拷问吴妃,若她用尽刑罚依旧不承认,朕自会还她和谢潇澜清白,至于你们,难不成要为其公然与朕作对吗?”
“臣等不敢,只是陛下为何连书信都不曾看,便听信逸南王片面之词,认定里面是靡靡之词?”齐太傅言辞凿凿,“若此事是有人存心陷害,陛下又该如何处置?此事尚未查明便将人收押看管,传出去岂非要说陛下被奸人蒙蔽,伤害忠臣?!”
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但这番话也只能由齐太傅来说,他看向夜辛的神情包含失望,他自然不敢对天纵英明的圣上失望,他失望的是自己拼尽一身学问,都不曾教他做个好人。
“太傅!”夜辛落在齐太傅身上的目光有一瞬的阴寒,他转而笑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需要查明真相,若事实并非如此,朕自会还谢爱卿清白!”
这便是无人能改了。
“怎么还?一道圣旨直接将人关进牢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哪里是要还他清白,这是明摆着要把他往耻辱柱上钉!”何意气急败坏,连敬语也懒得说。
若他此时还能心情气和,那才是真有问题。
从宫中传出旨意时,何意是一百个不信,谢潇澜是何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不是事实,那就是实打实的诬陷。
且事发突然不说,手段更是拙劣,任谁都能瞧出问题,偏偏夜辛就是要这样做,摆明了要打压谢家。
太子叹息一声,更是不解:“此事说来奇怪,还是等慎刑司拷问吴妃,大理寺受理后自然能还他清白。”
“严刑拷问,即便还人清白又有何用?”何意深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些,他起身对太子和夜楚渊行礼,“微臣失言,此事还请殿下和王爷多多帮扶。”
夜楚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保证道:“你且放心,狱中不敢对他用刑,我们会尽快查明逸南王的心思,你莫要动气,谢伯母那里还需你照顾。”
“微臣明白。”何意扯着嘴角笑了笑。
太子和五王爷此次过来本就是想着安抚谢家,见何意能控制情绪,便起身离开去做事了,他们自然是要帮谢潇澜洗刷冤屈,毕竟是他们最强有力的后盾。
何意在屋内坐了半晌,他得想些能帮到谢潇澜的法子,逸南王心思昭然若揭,此时和他对着干显然不吃力,他能用那种手段扣下谢潇澜,就能用更恶劣的法子对谢家。
他倒是没什么,可谢卿卿和谢潇潇还笑。
这般想着,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就听得外面传来动静,整颗心瞬间吊起,就在他以为是逸南王派人闹事时,印商陆和褚决明他们来了。
印商陆进门就着急忙慌的安抚他:“你还好吗?我已经让我父亲兄长递折子进宫了,你别着急,此时纰漏百出,我看他们就是存心要闹谢家,你要是害怕,我在这里陪你,再不济他们也不敢随便对我动手!”
“多谢。”何意温声说着,心里确实被他们安慰到了,至少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是一个人在支撑着。
印商陆见他脸色不好,当下就有些心疼:“我们来的不凑巧,你先歇着吧,有事随时让人找我,咱们之间不讲究那些,你千万别不好意思。”
“是啊嫂子,任谁都瞧得出这粗劣手段连城中百姓都不信,老谢过几日定会出来!”
何意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印商陆,眼神恳切:“我确实想到,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印商陆瞬间精神了:“你说!”
第二日。
京城最大的医馆善仁堂竟开了义诊,且义诊暂时不限天数,只需在规定的时辰来,便会有大夫为他们诊治。
起初还有人疑惑,待不少百姓去瞧过后才知道此时不假,且这义诊坐堂的居然是何大夫。
何大夫可是进过宫为圣上看过病的,医术有多高明自是不用他们多提,百姓们紧赶着便去善仁堂看病去了,不用花银子便能看病,便是没病的都要去诊诊脉让自己安心些。
一时间,城中其他医馆都受到不少冲击,偏偏还不敢与其争辩,便只能忍着。
“嫂嫂该用午食了。”
何意利索写好药方,借着间隙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午食是不接诊的,百姓们自然也都知晓,见他要吃饭,没排上的便也都离开了。
何意这几日虽说顿顿不落,但到底还是没吃进心里,人也瞧着瘦了不少,谢母心疼的厉害,便日日都让谢潇潇给他送饭来。
“今日怎的要陪我吃了?”何意笑着将多出来的碗筷递给他,“你在这里怕是要打扰我做事。”
谢潇潇故作傲娇,抬着下巴哼笑:“我才不会,我决定每日都来陪你出诊,把脉可是你教的,我学的很好。”
何意抿了抿唇,看着他拒绝道:“你该去学院学习,哪能日日都来陪我问诊,何况这几日怕是就不用再做了,你不许来捣乱。”
谢潇潇知道他突然义诊一定是救哥哥出来的一环,所以他也想帮忙,但听他这样说,心中稍稍惊讶:“是哥哥那有着落了?”
“估计就在这几日了。”何意稍稍算过时日,如果宫中那位够配合的话。
“好吧,可我还是要等哥哥出来再去书院,我不想听他们红口白牙的往哥哥身上泼脏水,等查明真相,他们自然会知道哥哥是清白的。”
何意看他一脸天真的样子,想着不愧是孩子。
“不,你要去。”何意摸摸他脑袋,决定再教他一些东西,“永远不要陷入自证清白的陷阱里,想想之前在临洋县发生的那件事,他们越是疑心就越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谢潇潇颤了一下,瞬间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没缘由的,他居然觉得嫂嫂说的是对的,他哥哥什么都没做,是那些人在污蔑他,该拿出证据的是那些诬陷之人!
何意见他明白了,便笑了:“吃饭。”
结束一日的义诊回府,何意已然累得抬不起手臂,任由红叶和柳梢给他捏肩捶腿,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也觉得有些孤寂。
瞧着屋内的闪晃的烛火,莫名就红了眼眶,他低声道:“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主子晚食用的少,奴婢再去备些点心来,否则若是老爷回来,瞧见您这般憔悴,怕也是要心疼的。”红叶说着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差点和宋元撞上,“先生,可是有要紧事?”
宋元眉目都有些笑意,点头就往里面冲,看到何意立刻沉声说道:“主子,宫中传信了。”
“放出消息,就说母亲身子不适,我义诊多日也心力交瘁,府上一应要紧事都由潇潇处理,谁来府上都不见。”何意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瞬间便恢复了平时清冷的嗓音。
宋元立刻明白其意思,当晚就热闹起来,大夫一个个的都被请到谢府里,看完谢家主母看谢家正君,留两个小儿如何能处理家事?
这一夜,满京城的人百姓都在指责圣上不仁不义,谢家如何忠心他们可都是瞧在眼里的,偏偏要被这样欺辱,简直不给一家老小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4章
“贵妃娘娘发动了, 请何大夫去看一眼吧!”
深夜,周福着急忙慌的赶来,消息传的没有那么快, 因此当他赶到时,看到的谢家也是兵荒马乱, 一时间他差点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但他深知自己此次是带着任务来, 就必须得将事情办成, 就算办不成, 也不能是他的原因。
宋元听到他这番话都惊了, 他扭头:“公公, 实在不是我们正君不去, 如今谢府乱作一团,哪还有能用的人能去给宫里的娘娘看诊?”
而且宫里御医无数, 为何偏偏要何意去看诊,再者、明知道何意用处颇多,还非要这样想方设法的弄谢家,这是在给谁找麻烦?
谢府确实没人能顾得上周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夫们去了谢家主母屋里再去给何意看病, 而谢家最小的孩子偏偏在谢潇潇的看顾下依旧在大哭大闹。
任谁看着这场景都有些于心不忍。
周福就这样无功而返了,回禀圣上时,破天荒的对他生出了些微弱的不满, 他难以想象圣上能如此逼迫忠臣。
“不能来?”夜辛冷呵,“谢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你连个人都带不来!”
周福只能把他在谢家看到的一切悉数告知, 他感慨道:“圣上, 谢家此次真是无妄之灾啊!”
耳畔是慧贵妃的哭喊, 还有周福为谢家开脱。
他当然知道此事不怪谢家, 但他更想要长生的丹药,可他膝下子嗣稀少,如果慧贵妃这一胎因为他的私心而保不住,他怕也是要后悔。
“圣上!”慧贵妃身边的宫女冲出来,跪地哭泣,“圣上我们娘娘说了,若是有任何意外,定要舍母保子!”
夜辛一听这种话就脑仁疼,他就算再无能,也断不会拿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当踏板,什么舍母保子,竟然说这么荒谬的话!
“周福!”夜辛咬牙,“去将谢爱卿请出来,并将此消息告知谢家,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请到何意!”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夜辛有些失力般坐在椅子上,长生不老果真是人人都无法触及的美梦,他不是看不出谢家在刻意躲避他,否则何意怎会突然累倒?
他闭了闭眼,罢了。
周福亲自去将谢潇澜请了出来,他语气有些急:“大人安好,您快些回府上看看,贵妃娘娘还等着救命呢。”
“多谢公公。”谢潇澜并未接他的话,只对他此次的迎接表示感谢。
周福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备好马车将他送出府了。
他虽人在牢狱,但对于外面的一切并非全然不知,因此当他回到府上时,着实没想到何意是真的病了。
“大人回来了!”
“快告诉老夫人和正君!”
人人奔走相告,离谢府最近的肖国公府自然是没得睡,何止是他们,怕是那些受何意义诊恩惠的百姓也都没睡好。
谢潇澜匆匆进屋,就见何意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表情亦是从未有过的疲累,他立刻上前:“夫郎……”
听到他的声音,何意先是一愣,而后瞬间抬头弯起眉眼,语气有些轻:“回来啦。”
“嗯,回来的有些晚,让你担心了。”谢潇澜眨眨眼坐在他身侧,他突然想到自己这数日都不曾沐浴,刚要起身,肩膀便被对方轻轻枕住了。
何意闭着眼睛,感慨着:“我累的厉害,但是心中却松快不少,他既然放你出来了,我们就不要再轻易将许多事揭过了。”
毕竟许多人都是没有心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好。”谢潇澜低应了一声,“喝药了吗?”
何意摇头:“那药喝了难受,那位还指着我进宫呢,我若是就睡下,他才是真的要发作了。”
谢潇澜眼底一片痛色,如果他地位超然,断然不会让何意陷入两难的境地,总有人要想方设法的逼迫他们。
他此刻是无能为力,却不代表永远都无法动手。
“怪我,还是怪我。”谢潇澜难以自持般道歉。
却忘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意哼哼一笑:“无事,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然发生到这般田地,就不要再轻易放过了。”
“好。”谢潇澜微微侧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他自然不会再放过那些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会。
两人相拥,片刻后何意提出离开,按照圣上所想,他已经将谢潇澜无恙放出,那何意无论如何都得进宫为贵妃诊治。
这是交易,不得不交易的交易。
何意带着数人进了宫,谢潇澜一时等不到他,沐浴后便直接去书房了,他提笔写了书信,让宋元连夜送去了逸南王府。
何意撑着病弱之躯进了贵妃宫苑,出乎意料的是圣上居然还守在那里,可见他对此胎当真是看重,就是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的看重。
“来了,进去瞧瞧吧。”不等何意对他行礼,他便直接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
贵妃想来是不好的厉害,现下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喊大叫了,嗓子也沙哑的过分。
何意也没同他多客气,抬脚便带着人进去了,见到他来,里面的太医们都松了口气,鲍太医更是直接将病症告诉他:“不曾见红,只是胎象虚浮无力,且腹痛不止,我怀疑是有人下毒。”
“我去看看。”何意侧头闷咳一声,抬脚便往里面去了。
向来端庄高贵的贵妃娘娘此刻病弱虚浮地躺在床榻上,表情痛苦难忍,活像是承受着滔天痛意。
何意倾身在她耳畔低喃几句,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药喂给她,不过片刻疼痛便消失不见了。
“辛苦娘娘了,多谢。”何意低声说道。
“若能以此换你谢家对我儿忠心耿耿,便不亏了。”慧贵妃也没同他虚与委蛇,直接将诉求告知。
何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谢潇澜看似狂妄,实则有勇有谋,若他真对那位置感兴趣,给他五年十年,真能想法子夺了那位置也未可知。
但何意不喜,他自然不会做。
算是彻底达成共识,慧贵妃折腾了一夜,用过药便昏睡过去了。
何意到外面复命:“贵妃娘娘已然无恙。”
“……你可愿留在太医院?”圣上说这话时难得觉得有些羞耻,但他是圣上,即便做错事也是对的。
“为圣上做事是微臣荣幸,只是不知圣上要微臣以何身份入太医院?”何意哑声问道,间或咳嗽几声。
圣上看了他片刻,最终淡淡道:“若是许你副院使,你可愿意?”
“多谢圣上。”何意拱手行礼,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起身后那股凌厉转而消失不见。
翌日,圣旨便下到谢府并告知满宫了。
谢潇澜被诬陷一事自然被重提,太子和五王爷及时拿出书信作证,证实了那信中字迹非吴妃所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还了谢潇澜清白,并将吴妃也放出了慎刑司,为安抚她还为她晋了位份。
而因为不曾查证就将谢潇澜抓起来的逸南王却遭到了斥责,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便就此揭过了。
此事再无人敢提及。
夜霆渊咽不下这口气,下朝便找到了逸南王,他又急又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好端端又把他给放出来了?”
“多亏了谢潇澜的正君,你可知谢潇澜被关进去他就一直在城中义诊?”逸南王勾着唇角,“一举得了民心,若是皇兄迟迟不放,他甚至能鼓动百姓来逼迫,偏此事贵妃出事,更是给了皇兄将谢潇澜放出的借口,这般好台阶,他自然要跟着下。”
夜霆渊极其败坏,他深吸一口气愤恨道:“好不容易将他弄进去!却又被他躲过一劫!亏他娶的好夫郎!”
逸南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嫌弃,早知道这是个扶不上墙的,也不想想当时本就是稀里糊涂将人关进去的,能关上几天都是谢潇澜给面子,他倒还不知足起来,真以为那破牢能关他一辈子?
没脑子的东西。
原本他还准备和对方说自己的打算,如今却只字不提了,他着实怕这蠢货害了他。
“如今谢潇澜并非最要紧,他只是朝廷官员,若你真想惩治他,待日后荣登大宝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得想法子得你父皇喜爱!”逸南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太子之位并不牢固,你若有本事,便将他比下去,难不成还等着来□□宫吗?!”
“……倒、倒也不是。”夜霆渊像是突然想通一般,匆匆离开了,“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逸南王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昨夜收到的书信,他不免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肯帮他这一件事,来日便方长了。
何意要进宫做太医院副院使,自然每日都要和谢潇澜一同进宫,两人相处的时间反倒多了些。
“在宫中万事小心。”谢潇澜将他送到太医院门口,“若有急事便让阿魏和预知去找我。”
何意却是笑了:“如今哪里还有别人害咱们的份?自是要反过来了,你且放心。”
他做事向来稳妥,连用药都极其小心,谢潇澜自然放心,如今他暂时和逸南王达成协议,想来对方短期内也不会威胁何意。
看着他进了太医院谢潇澜才转身去自己的朝房。
何意进院便发现太医们都等着他,何意立刻扬起笑:“是我来晚了,倒是让诸位好等。”
“何太医客气了,已经为您准备好房间和药室,可要一观?”院使笑问,全然不似先前堵着太医院的门不许何意进的时候了。
何意如玉的脸庞笑意更甚:“那便有劳院使大人了。”
这里往后就是他的战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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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何意虽说是以太医的身份进了太医院, 但也不是宫中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他去诊脉的,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日后是要专门为圣上诊治的, 不敢随意使唤。
因此他在太医院无非就是每日给圣上和皇后贵妃请脉,再根据他们的脉象熬煮补药, 偶尔吴贵妃也会把他叫去把脉, 想来是知道君恩如流水, 有了这般地位, 她也不再全然奢求圣上的宠爱了。
这日, 吴贵妃再次把何意叫去, 如今能指使何意亲自给他诊脉, 也算是能彰显她的地位了。
“如今虽才三月底,但天气已然开始炎热, 娘娘心烦气躁睡不着,微臣会开些温和的方子。”何意为她把过脉,淡声说着。
之前吴贵妃也找他诊过脉,但气氛都不像今天这般诡异,往常对方都会与他说几句话, 然后再让宫女送他离开,今日倒是反常。
说话讲究一来一回,他这句说过便不作声了, 只等着对方说她该说的。
吴贵妃想来想去,还是把屋内的宫女全都屏退了,她低声道:“有些话本宫从未想过要告诉别人, 一来她有家世背景和皇子, 二来本宫那时位份不如她, 只能小心避着, 许多事本宫承认都做过,但那件事与段家脱不了关系。”
段家,是柔妃的母家。
何意自是不信吴贵妃会这样轻易把她保身的秘密说出来,总有所图才对。
他沉声问道:“娘娘说这些话,可是有什么想得的?”
“本宫是不如旁人聪慧,但在这宫中总要有些本事才能苟活,我感觉到了你们要做一些事,我只希望来日你们事成能放我出宫。”她连自称都不用了,可见是诚心诚意。
何意敛眉,轻声说道:“此事微臣难做决定。”
但这些都不是何意能做主的,何况介时能不能放她出宫也得是来日登基的圣上说了算,她这般说,反倒是认准了何意会帮她。
但来日谢家能在新圣面前占多高的位置,都尚不可知,又怎能做新圣的主?
吴贵妃却摇摇头道:“无须你费尽心思帮本宫,只像先前本宫帮你一般便可,几句话,事情能成便成。”
“娘娘可知,仅凭您这些话是无法为王家翻案的。”何意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已经暗示到这般,吴贵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决定性的证据她虽然没有,但她知道哪有,也可以帮忙去找。
两人达成协议,何意便再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数年前的事,要找证据何其艰难,但只要有人能帮,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何况,何意也不担心吴贵妃会出卖他们。
阿魏拎着他的药箱跟在他身后,刚坐下准备给吴贵妃配药,周福便来了,对方见到他立刻笑了:“何太医,圣上的药熬的如何了?圣上说身子有些疲乏,想喝您的药松快松快。”
何意的药是出了名的神奇,明明都是同样的配材,但他制出来的汤药不仅不苦,还带着些淡淡的甜味,其他太医也有学有样的在里面加了些糖,但都不是那个味。
而且在这些太医眼中,良药苦口利于病,那种甜汤似的东西不一定有用,但偏偏就还真管用。
这不,连圣上都喜欢喝。
“是药三分毒,哪能有喝药松快的道理。”何意微微蹙眉,明着是对周福摆脸色,实际上是对圣上甩脸子呢。
偏周福也不往心里去,他哎呦一声恳求道:“何太医就当是帮帮奴才了,圣上要得急呢。”
“那我便重新为圣上配份汤方,待我这边配制好直接送到御膳处,让他们直接给圣上熬煮送去。”何意说道,为了安周福的心,他还表示会让太医院其他的太医一同看过再送去。
周福就喜欢他这机灵劲儿,笑意满满的应承后便离开了。
圣上如今虽已年老,但到底还坐着那个位置,他身边的老太监都能对何意这样和颜悦色,可见都是因为圣上对其满意。
其他太医自然眼观鼻鼻观心,谁不羡慕能在圣上跟前得脸呢?
“何大夫,怎的你熬煮的药都和甜汤似的?”有太医问道,他们没尝过,但也多少闻到过一些,空气中飘着丝丝甜味儿。
何意哂笑一声:“可放些冰糖和不会消减药性的果蔬汁,都是自行想的小法子,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些老大夫骨子里都透着古板和沉稳,他们对药的看法便是——药就是药,不能有任何其他的物质影响,所以药就该是苦的。
骤然从何意这听说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都有点惊讶,但他们在医术上又接受良好,只要能治病救人,什么药都是好药,便也都试着去运用这种法子。
何意笑笑,便让预知按照他所说的写的方子,顺便还拿给其他的太医们传看,毕竟是要给圣上喝的东西,自然要谨慎再谨慎。
都未觉得有不妥,何意便让预知送去御膳处了,让他们尽快给圣上熬煮甜汤。
没人能看出何意在里面添减的东西,自然也无人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何意虽隶属于太医院,但他却是不用在太医院内当值的,每日到了时辰便可离宫,若是过时辰后还要寻他,只能到谢府去。
他在长街处等着谢潇澜,如今天气已然变暖,且又越来越热的趋势,连天都变长了,阿魏站在他身侧给他扇着风,生怕自己照顾不周。
“何大夫!您在就好了,慧贵妃娘娘发动了!您快去瞧瞧吧!”
传口信的太监何意认得,确实是慧贵妃身边的人,何意抿了抿唇,到底是他一直照顾的身子,该如何用药也唯有他清楚,何况就算和慧贵妃曾有过小摩擦也早已随着利益散去。
何意示意阿魏在这里等着谢潇澜,而他则带着预知匆匆赶去了慧贵妃的宫苑,里面已然传出比上次还要惨烈且熟悉的声音。
他曾生育过,自然明白对方正在经受痛苦和折磨。
“情况如何?”他匆忙进去,抓住稳婆便问。
稳婆双手都是血,唉声叹息着:“贵妃本就年岁大,已经不是适合生育的年岁,再加上此胎难产,怕是要不好了!”
蓦地,何意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他随意弄了弄衣服,便准备进里屋去给慧贵妃瞧瞧,可就在他继续走进时,却又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惊着了。
那股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还不等他做什么,便从外面冲进几位带刀侍卫,他们面露凶色,在看到何意后却温和了许多:“何大夫!圣上身子不适,请速速与我们走一趟!”
何意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摇摇头:“贵妃娘娘此处亦是抽不开身,待我帮娘娘——”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两名侍卫给钳制住了,其中一名轻啧一声:“好言相劝不听,非要哥几个动粗!其余人围住这里,这位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整个宫苑都战战兢兢,像是刻意为了不惊扰里面的女人生产,吩咐人把这里包围,带着何意便离开了。
事态变化太快,何意甚至还没有想明白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在他看来,不管是夜霆渊还是逸南王都不应该这么鲁莽,而且,更让他在意的是早就到了谢潇澜下朝的时辰,却久不见人影。
也许从那时,宫中就已经被这股陌生的势力给包围了。
让何意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确实把他带进了圣上的寝殿,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粗略看去只有夜霆渊和逸南王这两位主子,合着还真是这两个人谋划的这么……没脑子的逼宫。
夜霆渊还在极力劝说圣上:“儿臣到底哪里比不得太子?如今您就是不愿意,也得把储君的位子给我,否则儿臣便要大逆不道一次,杀了那还未出世的弟弟!”
“畜生!”夜辛爬在床上,呼吸间有些困难,呼哧呼哧地像是破旧的老风箱,听着就是一股苟延残喘的劲儿。
“孩儿是您的儿子,是天子之子,怎会是畜生?”夜霆渊眉宇间带着狠戾,“瞧您也没几日可活,便赶紧写圣旨将圣位传于我!”
夜霆渊并未发现他说这话时逸南王十分隐晦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依旧沉默不语,直到看到手下人把何意带来。
他笑道:“何太医来的正好,圣上失心疯了,死活不肯下旨意,该如何让他的手臂动起来?”
何意静静看着他:“微臣无能为力。”
逸南王瞧见侍卫还钳制着他的手臂,便立刻命令他们松开,否则若是被谢潇澜瞧见回头倒戈,那就得不偿失了。
逸南王笑道:“怎会?如今这皇宫已经被层层包围,你若是能做到,本王便放你和谢大人出宫。”
何意当然不会这么做,即便是他如今站在这,依旧不觉得这俩人有登基的可能,何况,只要谢潇澜没事,他就一定会及时来救自己,要他做这种事,无非是想把谋逆的罪名再次扣到谢家头上。
他没有那么蠢,却也不会和他们对着干。
“逸南王不要强人所难,微臣便是拼尽一身医术也无法强迫别人,若强迫有用,二位王爷也不会找到微臣了。”何意满脸镇定地看着他们,他们都做不到,自己又怎会做得到?
“言之有理。”逸南王轻笑一声,带着嘲讽和不屑,“老三,你也该去外面看看了,若是被你的好兄弟们杀进来,你可要功亏一篑了。”
夜霆渊一听心神一凛,立刻带着殿内所有人匆匆离开了。
何意像是没明白他为什么把夜霆渊支走,蹙眉道:“其他人在哪?”
他成日泡在太医院,根本不知道前朝发生了什么事,何况他最近一心都是倒弄那些药,连外界的事都鲜少关注……
逸南王哼笑:“那都不是你该担心的,本王答应你夫君的已然做到,接下来便要看他履行承诺了。”
“你什么意思?”谢潇澜怎么可能和他达成协议?
“你竟不知道?你那好夫君说了,只要本王在逼宫时留你性命,他便帮本王解决掉绊脚石,你说他到底怜你更多,还是迫不及待手刃仇敌更多?”逸南王说着竟是直接笑出声,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何意咬牙:“你卑鄙!”
“本王自然要卑鄙无耻!”逸南王说着一甩袖子背对他,他神情倨傲道,“本王也曾是先圣属意的王!却被自己的好哥哥发配到了那种地方!本王怎能咽下这口气!”
“可圣上是你亲兄弟,且他从未伤害过你。”何意故意挑起他情绪,手掌却慢慢从袖口中伸出来,做好了万全准备。
逸南王背对着他自然没有发现这些小把戏,他情绪激动,像是陷入过往的沉痛,狠厉道:“那时亡妻身怀六甲且缠绵病榻,欲留京治愈再离开,他却不愿,用强硬手段逼迫于我,导致我妻儿客死他乡,我怎能不恨!”
他说这话时,何意已然将银针抽出置于自己的指腹,却听得对方再次说道:“如果那年你是随行的医师便好了……”
话音刚落,何意立刻将银针扎于他裸露的后颈,只见逸南王连多余的音节都不曾发出,便重重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吐着污血。
何意垂眸,轻声道:“幸好遇到的不是我……”
他早就为了能活下去而泯灭良心了。
“夫郎!”谢潇澜持刀匆匆赶来,原本象征着权势官职的紫色朝服已经被染成深色。
何意眨着眼睛看他,语气有些哽咽:“逸南王死了,你还要做什么都可以推到他身上,你知道的,我是除我师父之外最好的大夫,我能做到。”
“去偏殿等我。”谢潇澜用力抱了抱他,在他额头亲吻片刻。
何意不敢打扰他,抹了把眼泪乖乖去了偏殿,此刻他整颗心都晃悠的厉害,一时惊慌,一时羞愧,一时自责……
他干脆蜷缩在角落里,用散落的帷幛包裹住自己,他知道谢潇澜要做什么,也不是从今日才知道的。
浓烈的恨意不是只有谢潇澜才有,他也有,只是没到那种程度罢了。
但王家满门和谢父,早已成为谢潇澜肩头的责任,尽管知道罪魁祸首还另有其人,但他依然要报复不肯查明真相的昏君!
这是谢潇澜和逸南王商量好的,只要让他手刃仇敌,他自会不去做他迈向圣位的绊脚石,因为他确信,逸南王不可能走到那个位置。
前殿。
夜辛闷咳着吐出乌黑的血,他闭眼轻笑:“你们夫夫二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心狠手辣,是我欠你们的,罢了罢了……”
他渐渐闭上眼睛,唇边是释然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开玩笑的,前面还有伏笔没圆回来呢)
但报仇雪恨会很快结束的!
前面的伏笔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第166章
“结束了吗?”
听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脚步声, 何意慢慢抬起头看向他,漂亮的眉眼此刻泛着红,眼底一片湿润不说, 就连睫毛都被泪水打湿小撮小撮的。
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潇澜却知道这副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多强大的内心,但依旧不能阻止他心疼眼前的人。
他蹲下将人揽在怀中安抚:“莫怕, 逸南王毒害圣上, 我已将其斩杀, 我们都安全了。”
“你怎会知道是今日?”何意额头抵着他肩膀, 想到逸南王的话有些低落, “你当真和他有交易?”
谢潇澜没瞒着他, 大方承认:“是, 我必须和他做这次交易,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并不要紧。”
何意明白谢潇澜的意思, 逸南王很明显是奔着圣位来的,谢家和他多有龃龉,如果来日他登基自然要拿谢家开刀,但他不愿背上反伤叛乱的罪名,便只能找别人替他背, 和圣上有“杀父之仇”的谢潇澜分明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谢潇澜摊上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从很大程度上也算是断了太子和夜楚渊最强有力的爪牙。
但逸南王在自己的封地待太久了, 再加上夜霆渊有意隐瞒,他对谢潇澜知之甚少,可以说全不了解, 便被哄骗了去。
竟不知该说他心思单纯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无妨, 我能理解。”何意拍拍他后背, 像哄奶娃娃似的哄着他, “我知道你肩上的重担,可……他们会信吗?”
外面躺着的尸体,都曾经过何意的手,那些污血就是最好的证据。
谢潇澜眼神微暗:“会信。”
他将何意扶起,外面好似还有厮杀的动静,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静等今日此刻,所以应对起来总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根本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
片刻后,宫殿被士兵层层围住,身着铠甲的太子和夜楚渊姗姗来迟,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被押的夜霆渊和他未来老丈人护军参领赵济桓。
夜楚渊像是早就料想到了,因此宫殿内的血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看向谢潇澜:“都解决了?”
“微臣来迟,逸南王谋害圣上被微臣一剑刺穿了。”谢潇澜拱手行礼,端的一副惭愧模样。
夜楚渊象征性地沉默片刻,最后一脸愤然地看向夜霆渊,长剑落在他肩膀上,怒道:“五哥,你怎的这般糊涂!逸南王对圣位虎视眈眈,你怎能和他同流合污犯上谋逆!这可是死罪!”
“呵!你又清高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借着旁人的手铲除异己,不愧是太子殿下能想出来的计策!”夜霆渊咬牙切齿,他甚至觉得自己虽败犹荣。
太子闻言却是突然笑了:“你可知你为何一直不得父皇重用?事到如今你都看不明白眼下的形势,父皇早知我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眷恋,小五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们连这都瞧不出,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
“胡说!你骗人!你是太子,是中宫嫡出,怎么可能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我本就无意圣位,你若真不是蠢笨至极,不妨回头好好想想吧。”
夜霆渊难以接受,他苦心孤诣多年,一直都想成为储君,来日好顺理成章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可到头来,居然告诉他,他心中所想都是错的?
可事到如今,他已然成为失败者,便再无话语权了。
是夜,圣上驾崩的消息传出。
犯上叛乱的逸南王已被诛杀,连其王府上下百余人皆被赐死,三王夜霆渊则是以同党的罪名被收监,得了个终身囚禁,赵家、段家和贾家等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史官寥寥数笔便将此次宫变带过,被带过的还有数百人的性命。
按照常理,圣上驾崩,合该由太子登基继位,但先圣早便写下圣旨,指名登基人选,再加上夜楚渊在宫变时卓越表现,便顺理成章的继位了,而夜辞渊自然是请辞太子之位,做他的闲散王爷。
此次事情涉及颇广,朝廷凡是与三王爷和逸南王有牵连的皆被审查,来往密切当即以同党处死,而胡乱站队则是直接被贬官外放。
夜楚渊是做上位者的好手,他以雷霆手段将与自己二心之人剔除,迅速让自己人填补空缺,一时间朝廷便成为了他的一言堂。
此事彻底结束,已然是暮夏时节了。
“今年夏天事务繁琐,倒是耽搁避暑了,一眨眼都将将入秋了。”夜楚渊也就是当今新圣端坐首位,半真不假的抱怨着,好似他还是从前的王爷。
但此时的抱怨话,却没人敢随便接了,谢潇澜也是如此。
上位者总是多疑多思,他是有从龙之功,但不代表新圣会毫无顾忌的重用他,若他行事不小心,怕是要重蹈覆辙,因此他只和其他人一般,笑而不语。
夜楚渊抿唇:“你们都退下吧,之……谢爱卿留下。”
谢潇澜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对他拱手行礼:“不知圣上有何事吩咐?”
“皇兄为避嫌如今不管朝中事,只顾着和她的妻子,那些新提拔的官员做事亦是中规中矩,朕瞧着,你也有意要和朕疏远了。”夜楚渊感慨着,“你怕朕兔死狗烹。”
“圣上言重,微臣不敢有这般想法,君臣有别,微臣时刻谨记在心。”谢潇澜垂眸说着,言辞恳切。
夜楚渊却不信,他自嘲道:“事情平息后,你以不敢身居高位为由拒绝朕为你封官加爵,甚至为你夫郎请辞太医院副院使一职,你将全家都退出朝廷,岂非也是要刻意和朕疏远?”
谢潇澜抿唇不语。
古往今来,没有哪位帝王不曾兔死狗烹,谢潇澜也只是做了最基本的打算,他官行至此,也已经为王谢两家报仇,早就没有什么夙愿了,如今也只希望新圣能看在他忠心一片的份上,来日不要苛待谢家。
至于成为新圣身侧的红人,他此时是不敢想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新圣是什么脾性,或者说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连他也琢磨不透对方,毕竟夜辛曾暗中培养他成为合格的圣人。
“圣上多虑了。”他只能干巴巴说这样一句话,甚至不为自己辩解。
夜楚渊看着他很是感慨:“我从未想过做那些暴虐之事,你是我最信任的好友和下属,没有你,我无法顺利坐到这个位置,之淮,我不求你为我肝脑涂地,只希望你能信我一次。”
他连自称都不曾用,甚至还叫着谢潇澜的字,恍惚间好似真的回到了数年前他们还是京城纨绔的时候。
谢潇澜低叹一声:“圣上不必如此,微臣从未想过辞官,且我夫郎无意牵扯到前朝,您知晓他是微臣软肋和逆鳞,就自然明白微臣对他是何等看重。”
“你既这般说,那朕就不逼迫你,只是太傅一职还需你来担,除了你,朕谁也不放心。”夜楚渊说道。
“微臣明白。”谢潇澜微微点头。
许多话点到为止,夜楚渊便没再多留他,示意他离开了。
这几个月朝中一直在为先圣的后事忙碌,夜楚渊连登基大典都不曾举行,但他成为圣人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尊称便也一直叫着。
谢潇澜依旧在自己的职位上,虽说加了一层太傅职,但他如今夜楚渊不曾娶妻,更别提教导子嗣,因此他也算得上清闲,告辞后就直接出宫回府了。
他刚走进院里,宋元便迎了来:“主子回来了,正君在后院亭子里和小少爷玩。”
“知道了。”谢潇澜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唇角上扬便朝后院走去了。
谢卿卿马上一周,已经会爬会站的,抱着何意的小腿吐字清晰的吱哇乱叫着,手里还拿着一小块甜瓜啃着,浅碧色的小薄衫上也湿湿的。
何意擦也擦不过来,所幸由着他去,等不吃了再直接给他洗澡就是了。
“爹…爹爹……”
小家伙伸着胳膊要何意抱他,何意一脸凝重:“宝贝你已经不是三个月的奶娃娃了,要学会独立,不能任何事都要爹爹抱呀。”
谢潇澜失笑,在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家伙还有半月就要生辰了,眉心一点红痣,更是衬的他白白嫩嫩,眼睛仁又大又黑,盯着人看时清澈又…愚蠢,十根小手指头像是剥了壳的花生,粉嫩又白胖,小肉坑深陷,可爱的不得了。
他还不能理解独立是什么,只知道何意不愿抱他,便一直举着胳膊往他身上扑,嘴里还甜甜叫着爹。
何意整颗心都化了,忙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还捏着小肉坑玩,软乎乎的。
“夫郎。”
“回来啦。”何意瞬间扬起笑,“你快来抱他,他现在越来越沉啦。”
谢潇澜三两步上前,就把越来越沉的儿子抱起来了,小家伙在他爹爹这里可从来享受不到举高高,欢天喜地的笑个不停。
“今日可好些?”
自从那日之后何意便大病了一场,也是因此,谢潇澜为他辞去副院使一职时才那般顺利,在其他人眼中,何意就是个有些本事且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乡下人,见到那种大场面,会病倒也是应该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精心养护了数月,他的咳疾才慢慢治好,上个月才愿意出来走动。
何意像之前那样弯起眉眼:“无事了,先前病着情绪便不高涨,如今已经全然无事了。”
“那就好。”谢潇澜沉吟片刻,将今日的事说给他听,“君臣本该如此。”
“我想…他应该很害怕。”何意轻声说道,“但你所做是对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也该小心些。”
谢潇澜点头岔开话题:“周岁礼合该好好办,也得让我瞧瞧,谁惦记咱们家卿卿呢。”
“那就好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第167章
谢卿卿是八月十二生的, 过不了两天便是大渊的中秋团圆节,按照常理来说为避免两个日子相冲,都会刻意将另一个日子薄弱化, 但谢家显然没有这种打算。
谢潇澜甚至亲手写了请柬,邀请朝中官员来参加他儿子的周岁礼, 这可不是一句“生辰”就能带过的小日子。
对谢家来说, 显然是孩子的生辰宴更加重要一些。
说起来也算是除去新圣继位之后, 第一件能让所有人暂且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出门的事, 可不是都要紧着来做客, 便是不曾邀请的, 也都抱着心思登门了。
小主人公则是被谢潇澜抱着, 睁着大眼睛瞧着来往的人群,他还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要和他说话, 但并不妨碍他仰着脑袋笑。
“令郎瞧着便聪慧可爱,倒是叫我们这些府上没有小哥儿艳羡不已了!”
“你回头纳一房妾,再给你生个不就好了?何苦惦记别人家的,快些让让,该我们瞧了!”
今日来的不论是何目的, 都捡着好听的话说,毕竟人人都知晓,谢潇澜即将担任新太傅一职, 先前齐太傅年事已高,自然无法再担此重任。
而且,他们心中都门清儿, 若是何意肚子不争气, 谢家这一脉也就这个哥儿了, 往后万贯家产不都是他的, 此时若能打好关系,来日再定下婚事,岂非攀龙附凤?
只是这些人却是错了主意,只要何意在一日,就断不会做出“包办婚姻”这种滑稽之事。
谢府宴请宾客向来看天气,今儿天气爽快,宴会便在后园的亭廊中,也没分高低贵贱,捡着位置坐便是了,这是谢府一贯的风格,凡是来过的都知晓。
稍偏些的位置,坐着一群不算大的少年人,从衣着来看倒像是哪家的书生郎。
“好歹咱们都是颇有名望的考生,竟是连像样的座位都不给准备,早就听闻这谢家正君是乡下人,连宴会都不会办?”
“你说这些做什么?那些有头有脸的不都是这般坐着,你若不喜欢坐这里便往前面去和齐兄同桌!”
“哎!我就随口一说,说来这谢家还真是好福气,谁不知今年秋若齐兄下场高中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倒是便宜这谢家小哥儿了!”
“是吗?”谢潇潇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侧,身后的婢女手中还端着要给他送的佳酿,他看向这几位书生,“许是这便宜被我占去,郎君有些不服气,不若报上家门我也听听是多了不得的门楣?”
那书生一听脸色瞬间一会红一会白的。
他一来不是皇亲国戚,二来不是高官厚禄,哪里能和谢家相比?
在谢家面前自报家门,岂非是自取其辱?
书生轻咳一声:“我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谢贵君莫要当真……”
“玩笑话便这般难听了,想必实话怕是要不堪入耳了。”谢潇潇垂眸看着他淡淡说着,示意身后的婢女为他们添上佳酿便欲离开。
齐随却在此时走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同窗的表情,再看向谢潇潇,不顾众人脸色去牵他:“只等你来与我同坐,和他们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占了你齐少爷的光罢了。”谢潇潇笑笑随着他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扭头看他们一眼。
待他们一走,几位书生便有些坐不住了,先前说让他和齐随一桌的书生轻哧一声:“瞧你们还害怕上了,早知道人家惹不起还何苦说那些挖苦的之言?人家不准备与咱们一般见识,好生吃酒吧!”
毕竟以谢家如今地位,若是还要和几位未入官场的小孩儿过不去,那才是真的丢脸了。
在何意的要求下并没有举行抓周礼,他始终认为这种含有祝福意义的举动只需要家里人见证即刻,若是被旁人观去,背后又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是懵懂稚子时就被人指指点点。
来热闹的人并不少,碍于身份,那些夫人和正君是谢母和何意在另一处亭廊招待的,至于其他朝中官员,则是谢潇澜和南灵微几人应对。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夜楚渊会来。
宋元刚见到人就立刻来禀报了,不等谢潇澜去迎接,这人便像从前那般径直进了后园,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来,见到他的官臣立刻起身行大礼。
谢潇澜走上前行礼:“倒是不知圣上要来,请圣上恕罪。”
“这鬼话留着骗他们去。”夜楚渊哼笑一声,便抬脚往里面走。
原本坐在谢潇澜最近位置的人立刻招呼人把东西撤掉,好把位置给谢潇澜让出来,毕竟他们可不认为这位手腕狠辣的新圣会坐在下位。
偏偏——他就这么坐了。
拾掇出来的位子夜楚渊坐的很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本就不是根据官职所设的散座,他可没脸挤主人家的位子。
何意得知他来,便带着谢卿卿过来了,他对夜楚渊微微点头:“请圣上安。”
“有段日子没见,给我瞧瞧。”他说着还伸出手了,出于连自己也不知的想法,何意就这样把孩子递过去了。
谢卿卿不认生,在谁怀里都能安安稳稳的坐着,他见这好看叔叔一直瞧着他,便把手里的饼干递去:“叔伯吃bo?”
“你儿子比你讨喜。”夜楚渊半真不假地笑骂谢潇澜一声,低头就哄小家伙,“叔伯不吃,你吃。”
这场景倒是要吓坏不少人,这里许多都是新被提拔来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得猜测圣上这副姿态到底是做给别人看,还是真看重谢家。
夜楚渊没在意别人的眼神,他亲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下挂在谢卿卿的小衣衫上,这枚玉佩瞬间就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比如,朕待谢家诚心诚意。
比如,朕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看重谢家。
…
因为夜楚渊的出现让本就有些拘谨的宴会变的更加古怪,再加上朝中事务繁忙,他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谢潇澜亲自将他送上马车,耳畔却一直萦绕着对方的话。
——从前你不会这样送我,往后也不用。
他忍不住低叹一声,身在这朝堂,他也是有诸多心不由己罢了。
“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何意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谢潇澜情绪过于低落,即使他不问,也能知道对方因为什么。
除去他帮夜楚渊谋圣位,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们认识已有四十年,且他们从未有过龃龉,这份情谊本就不是能轻易割舍的。
但如今夜楚渊身份不同,兔死狗烹是帝王惯用的招数,他可以在羽翼未丰时借助谢家之力,却无法确定他能不能接受谢家羽翼丰满,否则夜辞渊怎会就这样匆匆忙忙躲避了朝堂,无非是怕引来这位年轻的新圣怀疑。
那样的亲兄弟都尚且不敢全信,谢潇澜就更不敢了。
他握住何意手掌,稍微用力攥了攥:“怎么这样凉?先进去,他们也该离开了。”
果然。
再进去便有不少宾客提出离开,谢母到底是长辈,送客人这种事也无须她来做,谢潇澜便带着妻儿和弟弟一一将他们送走。
“齐兄,你不与我们同去吗?”先前说话有些不好听的书生问道,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潇澜,生怕他已经知道自己之前口出狂言。
齐随面容冷淡:“你们先去,这里还要帮忙。”
书生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忙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何意随口轻笑:“他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脸上都是“我做的事没有被发现吧”这种怯懦表情。
齐随是谢府的准女婿,在府上帮完忙再离开是应该的,谢潇潇将他送走便回去和谢卿卿玩了。
谢潇澜本就觉得夜楚渊来这一趟有些奇怪,在第二日便得到了验证,原是京外传来密报,说北域、西陵和南阙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尤其是北域。
“信件上的意思是,可能要换君主了。”夜楚渊说着让身侧的太监把密信给夜辞渊和谢潇澜看,“且此次脱颖而出之人,咱们曾见过。”
“雁北戎?”谢潇澜瞬间蹙起眉,他可还记得此人是如何觊觎他幼弟的。
夜楚渊点头:“是了,我想等尘埃落定,他们会再次使京,想来介时就不能再以皇子的身份接待他了。”
谢潇澜有些不安,如今已过去数年,他不确定雁北戎对潇潇的心思有没有淡下去,只是不管淡与不淡,对方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仅过两三年便掌握北域大权。
但无论如何,齐谢两家的婚事是先圣赐婚,且谢潇潇明年就要及笄,到时嫁进齐府,想来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闹事。
但他就是不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虎归山!
“之淮!”
“何事?”谢潇澜骤然回神。
夜楚渊微微蹙眉:“好端端和你说着话突然就没动静了,想什么呢?这北域太子与你有过节?”
谢潇澜看着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他点头将雁北戎之前的意思悉数告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谢潇潇出事,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在新圣面前站稳脚跟,那才是最有力的权势。
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夜楚渊不免有些反感:“此子心机颇深,不过北域如今还不稳固,即使他站在那个位置也定然不敢出格,否则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明白。”谢潇澜低应了一声。
这一应却激起了夜楚渊的情绪,他像是迫不及待为自己好友展示好玩意儿的孩童,当即表示道:“你且放心,和大渊明面对抗,北域还不敢。”
谢潇澜一时不知该不该笑,他利用了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个情节就差不多啦!
第168章
北域自是不敢正面和大渊对上, 如今他们内部纷乱不断,雁北戎扮猪吃虎好不容易才斩杀父兄成为新一任的王,自然不敢再和其他国对抗。
何况北域诸多部落对他不满, 偏他还不能将所有异心之人赶尽杀绝,只能想着法子去打压, 如果此时其他国家要对北域出手, 怕是要危险了。
此般情形下, 雁北戎只能和大渊寄去求和书。
“愿每年进贡马匹和牲畜……他们倒是知道咱们想要什么。”谢潇澜说这话时带着浓重的嘲讽, 这雁北戎来过大渊一次, 倒是探知了不少事。
夜楚渊也心存不满, 他冷声道:“若是对北域开战也并非不可, 只是难保其已经和西陵南阙达成共识,可若不开战, 只怕是要养虎为患了。”
“依臣所见,北域若非内忧过剩,断不会寻求大渊的庇护,且先前西陵和南阙也曾向大渊示好,此时不可能帮护北域。”谢潇澜沉声分析, “若出战此时便最佳,若不出战可再多要些供奉。”
北域畜牧强盛,马匹更是数不胜数, 大渊虽说财大气粗,可若真和马背上的打起来,怕也讨不到太多好处。
只是就这样放过北域谢潇澜显然不痛快, 便只能在供奉上多下些功夫了, 既然对方愿意给, 那怎能只少不多?
夜楚渊便听了他的, 命使臣送去书信,若是愿意那便按照书信所说供奉,若是不愿那就只能战场上拼个胜算了。
偏北域如今是哪家都惹不起,只能给。
夜楚渊的意思,既然知道是只猛虎,那得放到眼皮底下才可,书信上还特意说明请北域到大渊做客,自然,同样的书信也分别寄去西陵和南阙。
谢潇澜似是想到什么,问道:“礼部可将登基大典备好了?若以新圣身份接待,想来还能压他们一头。”
“礼部已然准备好,钦天监算好日子,就在九月初。”夜楚渊说道。
毕竟先前夜楚渊只是随行接待的闲散王爷,如今一声不响的成了圣上,从情势上都能震慑他们几分。
夜楚渊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如今对谢潇澜有些急迫,急着想证明自己和他全无隔阂,因此不管说话做事都有些看他脸色的意思,谢潇澜对此欣然接受却不会跋扈过头。
登基大典是整个大渊都翘首以盼之事,新圣不曾耗费兵卒就登上那个位置,也不曾让百姓难过,再加上先圣荒淫无道,不分青红皂白降罪王谢两家,如今换新圣,百姓们自然愿意。
九月初,登基大典,普天同庆。
新圣为表仁慈,特意将王谢两家旧案翻出还了公道,且因为当初诬陷之人已经在宫变时伏法,新圣便只能给些补偿。
但无论如何,说出去王谢两家也算是沉冤得雪。
九月九,谢家再次出城看了谢停云,将沉冤得雪之事告诉他,偶尔谢潇澜也会想,夜辛今生不曾将他们定为罪臣之后,想来也是记忆使然。
怪不得今生仕途顺当,就算不找曹家也依旧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潇潇明年及笄便会商定婚期,今年便在家准备婚事吧。”
回到府上,谢潇澜就直接将谢潇潇未来一年给安排好了。
如今其他几国要来大渊,介时北域也会来,保不齐就会再次被惦记上,何况……不是谢潇澜自夸,谢潇潇如今的模样在南京城都是顶尖儿的。
去皇家书院是谢潇澜的身份使然,不去也无妨,毕竟谢潇潇也用不着参加科举,何况若真想继续学,也可请了夫子上门教学。
谢潇潇到底知事了,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即便是和新圣关系有些古怪时他大哥都不曾说过不让他去书院,再加上齐随也在书院,他们总是同出同进还能有照应,根本不会有问题。
但现在他大哥却以婚事为由将他困在家中,可见是即将要发生一些连他也难以掌控的事,甚至……可能会波及到他。
何意撩起眼皮看了谢潇澜一眼,待他们各自离开后,出声问道:“圣上如何说?”
“圣上如何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北域送来的信件中特意提到了潇潇,倒是小瞧了那个雁北戎。”谢潇澜神情冷峻,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
何意蹙眉:“待他来大渊便会知晓潇潇已然有婚约,介时若他再蓄意惹事,想来圣上也不会放过北域,何况他此次进京可是求和的。”
他不禁想到谢潇澜曾经说过的话,明年潇潇就要及笄,只要能顺利熬过去,一定不会有问题。
“走一步算一步。”
登基大典过后,圣上为王谢两家翻牌,原王家子王锦然自然再次恢复了世子地位,虽然不复从前,但碍于和谢家关系匪浅,也有些人会赶着攀谈。
有从龙之功的,如谢潇澜之流便是跟着水高船涨,他本就是三品官员,更是直接一跃有了太傅职加身,其余人更是官居几品。
登基大典已然结束,再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空缺的后宫。
“圣上既已登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圣上准备选秀事宜!”
“后宫前朝本为一体,若后宫无主事者,怕前朝也难以安稳!”
…
夜楚渊先前还是王爷时便被言传身教,倒是也有伺候过他的婢女,但一夜风流后皆被赐死,加之他是圣上钦点的新圣,不管是正妻还是侧室都需得谨慎,他本也不好这些,便干脆都不要了。
可如今,却是不要不行。
看着台下纷纷劝说他立后的官员,夜楚渊淡淡道:“先圣还在时曾为朕订下婚约,先前因诸多事宜耽搁,夏家小姐便直接立为皇后,其余待孝期过后再选吧。”
国丧本就要守孝期三年,但夜霆渊如今是新圣,充盈后宫是势在必行,政策自然能对他放宽松,但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如今只要皇后,孝期结束再选秀。
三年时间已然足够中宫皇后诞育嫡子,介时不管新人如何得宠,都无法爬到皇后头上去,这便是明着为夏香馥做打算。
但肯将中宫定下已然是不易,三年也不短,保不齐圣上就有心思选秀了,官员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反正以后还有得劝。
朝堂之事无非就是那些,谢潇澜上完早朝就直接出宫了,刚进府,就见院子里放着几辆马车,他便知道那些小姐又来找何意说话了,便直接去了书房。
夏香馥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新圣一事已然尘埃落定,但和新圣有婚约的她却迟迟没有动静,她说不准夜楚渊是不愿和她成婚,还是不愿给她后位。
可不管如何,只要对方抛弃她,她就只有下嫁的份儿了。
“你也别担心,婚约是早就定好的,天子皆是一言九鼎,他若是不娶,岂非要不仁不义?”江白薇柔声安抚她,“何况你父亲在朝为官,那位若是不能给你个交代,也是说不过去的。”
夏香馥面露愁苦:“我本也不稀罕什么后位,谁又能想到这些?原我本意只是做他正妻罢了。”
可如今对方成了圣上,注定要拥有三千佳丽,不管是贵妃还是皇贵妃,说到底都妾,她出身不低,从没有想过做别人的妾,圣上也不行。
何意一直静静听她们说话,见夏香馥情绪不高,便安抚道:“便再等等吧,圣上刚登基不久,前朝之事怕是忙不过来,何况就算他不惦记,还有前朝的官员提醒呢。”
“道理都明白。”夏香馥轻叹一声,她又怎会不知呢?
江白薇下意识看了何意一眼,她心思更细腻些,立刻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些眉目,瞬间便不担心了。
何意微微点头,抿了口茶水。
他性格向来有些淡,就算平时笑着说话都带着一股淡淡的意味,她们已然都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香馥本来也只是来这里发发牢骚,苏绫栀还在月中不能轻易出门,她们也不好时常去打扰,小聚的地方便换成谢府了。
而且她也存着自己的心思,如今新圣重用谢家,如果得知夏家与谢家来往,不知会不会由此与她彻底定下婚事……
“出来许久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江白薇笑说,“意哥,我们先告辞了。”
何意微笑:“路上注意安全,我便不送了。”
“好。”
他性子随意,不愿动自然不送,扭头便投身到医书中了。
听着院儿里的动静,谢潇澜这才离开书房,他掸了掸身上的凉风,揶揄道:“你倒是每日都有话与她们说?”
“今日回的早。”何意一扫方才的冷淡,眉眼都带着笑,“不过就是陪两个小孩儿说说话,多数时候都是她们说我听着,中宫可定下了?”
谢潇澜坐到他身侧,红叶立即上前倒茶,他点头:“夏家,到底曾一路支持,不会过河拆桥。”
“她们这两日都是说这些,我便明白是想让你探探口风,方才便稍微透露了些。”他哪里看不明白那两个姑娘的想法?
谢潇澜挑眉笑笑没再多说,两人静坐着喝了会茶,旋即他突然说道:“月底便会放榜,齐随若争气便该知晓他是何地位才能护着潇潇。”
何意知道他还记着北域的事,笑道:“以他的本事在这些书生中脱颖而出不是难事,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将他没落。”
谢潇澜始终悬着一口气,母亲之前顺利渡过前世难关,他希望潇潇也能幸福,及笄之年就是个坎儿,一日不过,他就寝食难安。
同年九月底,皇家放榜齐随高中状元。
同年十月中旬,北域、西陵和天阙等国主事者抵达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第169章
使臣进京, 京中瞬间戒备森严,京兆尹每日都带着士兵军队进行严密巡逻,但那些被保护的人却浑然不觉, 甚至觉得此番模样有些小题大做。
以谢潇澜如今的官职自然不用陪他们逛京城,但碍于从前就相识以及他有心盯着雁北戎, 便吩咐柳如钰好生盯着, 而他自己则是在府上陪孩子玩。
屋内, 碳火烧的正旺。
谢潇澜拢着小小一只坐在腿上, 手里还拿着何意自制的画本给他看, 小家伙指着一张图说道:“葡萄……爹爹想吃萄萄呀!”
“是你想吃, 不是爹爹想吃。”谢潇澜哼笑一声, 捏了捏他脸蛋,让站着伺候的红叶去拿葡萄了。
本就不是应季果子, 但幸好之前层保存了一些放进地窖中,如今他吃,可不就有了?
画本上的东西都认的差不多了,何意有想过再重新印制一本大字书,但刚有了这种念头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孩子才一周岁,哪就急着该认字了?
他不欲把孩子培养成多了不起的人物,平安就好。
这时候的人都有独特的存放东西的法子, 即便是容易腐坏的水果,在地窖里放着都不曾有任何损坏,谢卿卿哪哪都小, 手里一颗葡萄粒都够他嗦好久的。
小家伙手里塞着两颗葡萄粒坐在地毯上玩, 谢潇澜就将剩下的所有葡萄都推到了何意面前。
“今年没有你作陪, 他们真能安安生生的在胪馆?”何意觉得奇怪, 那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如今倒是沉得住气,半点热闹都没出?
“那必不可能,但再如何闹也不会闹到咱们跟前,如今他们可不配我作陪,倒是要辛苦柳如钰了。”说这话时谢潇澜带着一贯的轻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刚过去片刻功夫,宋元便着急忙慌的进来通报:“主子,柳大人说雁北戎朝谢府来了!”
谢潇澜当即蹙眉:“你亲自去齐府让齐随立刻来接人。”
“我去和潇潇知会一声。”何意说。
谢潇潇原正坐在自己房里看书,嫁衣不需要他亲自准备,每日窝在府上,虽清闲些,但着实有些无趣,奈何他深知兄长这般做有他的道理,也不好多说什么。
听着外面有动静,当即让伺候的婢女去瞧,还不等对方有动作,何意就推门进来了。
见到是他,谢潇潇瞬间扬起笑:“嫂嫂找我?”
“齐府递了消息,说齐随一会来接你去庄子上玩几日,你不是一直想去冬钓,刚好可以跟着他一同去玩。”何意笑说,“你快些收拾几身衣裳,一会他就来。”
“我立刻准备!”
谢潇潇不疑有他,他近日着实有些无聊,本也想日日都去找齐随玩,奈何他还没成亲,如果每天都往齐府跑,怕是要被城里百姓们笑话,便只能忍着。
如今哥哥都说让他去玩,他才不会客气,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就只等着齐随来接了。
与此同时,两方马车从不同的方向街道赶至谢府,齐随虽不曾和北域有过接触,但也从谢潇澜讳莫如深的态度中瞧出点不对劲,毕竟他的大舅哥可不像是会怕的人,偏偏此次总躲着。
躲着便也罢了,平时大舅哥最烦他找潇潇,却突然来这么大方的一出,竟允准他带对方去庄子上玩,想玩多久玩多久,摆明了有些不对劲。
齐随越想越不对劲,当下就吩咐车夫再快些,等他赶到谢府时,就见自己的小正君已经站在府前等他了。
他立刻跳下马车,先是和何意打招呼,而后才柔声斥责他谢潇潇:“怎的不在屋内等,回头病着又要娇气。”
“得知你要来,我等不及呀!”谢潇潇立刻亲亲腻腻地抱住他胳膊,“咱们快走吧,我怕晚些时候哥哥再反悔!”
何意轻笑,不禁在心中感慨,你哥如今巴不得你快些被齐随带走。
他这般想着,就见不远处有几辆马车朝这边驶来,他立刻催促:“行了,你们快出发吧,冬钓的物件可都带上了?莫要掉进湖里去!”
“嫂嫂我得有些日子不能陪你玩,莫要叫卿卿忘了我!”谢潇潇被扶着上了马车,他撇撇嘴,有些可怜的看着他。
何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脑袋:“就你想的多,快些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嫂嫂我们便先告辞了。”
齐随将轿帘放下,一手握着谢潇潇的手暖着,一边吩咐车夫快些驾驶,只是在经过那几辆马车时,他下意识掀起轿帘看了一眼。
是北域皇子。
电光火石之间,齐随瞬间就想明白了许多事,他眸色微沉,情不自禁攥紧了谢潇潇的手。
这种自己人被惦记上的滋味可真够难受的。
“怎么了?”
随着一声轻问,一只略有些凉的手搭在他额前,谢潇潇摸摸他又摸摸自己,嘀咕着:“也没染风寒啊?你脸色怎这样不好?”
“你可认得那北域皇子?”齐随低声问道。
“先前想是见过,不过早已不记得模样了,而且北域皇子心机颇深,我最是瞧不上这种人。”
这话说的也没作假,他虽还记得这人用兔子做歉礼,但模样着实不记得,何况他也有听说北域内乱不断,可见是他无能。
齐随听着他的话有些出神,但却很快调整好状态,他笑道:“反正也不会与他有过多攀扯,且我瞧他突然登门拜访,也不知有没有提前告知,怕是要扰了大哥兴致。”
“那哥哥想来又要不高兴了,他每次不高兴,都要有人遭殃。”谢潇潇无奈叹息。
毕竟满京城都知道谢潇澜有多喜欢在家窝着,家中有妻儿,自然不愿上朝,也不愿出府去吃酒。
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在谢潇澜休息时登门叨扰,否则可是要倒大霉的,可这北域皇子非要往上撞,不倒霉也得脱层皮了。
见他对北域感官确实不好,齐随心情大好的翘了翘唇角,总得知道心上人的心思,才能有把握继续做事。
齐随摸摸他脑袋:“无妨,左右大哥不会吃亏就是。”
“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先前你从不曾和我说过庄子的事,若你早些找我,我也不会时常想着你了。”谢潇潇觉得自己这些天都白白相思了!
“是,怪我。”
另一边,谢府。
雁北戎从马车下来便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远去的马车,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临时兴起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以为所谓的定下婚事是骗他的。
可方才瞧着先前见过的端庄小哥儿,痴缠着抱着那书生郎的胳膊,便知道此事做不得假了。
他有想过谢潇澜会因为他而早早将谢潇潇的婚事定下,却没想到会这样早,看着样子明年及笄怕是就要成婚了。
“方才那是……”
柳如钰立刻扬起笑:“那是谢大人未来弟婿,明年便要成婚了。”
雁北戎一时有些不是滋味:“先前谢大人不是还说要等幼弟大些再说亲事?怎的这般早就定下了?”
“您有所不知,谢大人是阻拦过的,只是奈何小少爷着实喜欢齐少爷,齐老太傅求得先圣赐婚,此事便定下了。”柳如钰并未说假话,但一直关注着对方的表情,他继续说着,“想来是又要去庄子上玩数日,连包袱都带着了。”
雁北戎不解:“虽有婚约在前,可怎能独自相处这许久?”
大渊不是最重礼数?
若是传出去岂非要说谢潇潇不知检点?
“雁王说笑了,整个大渊都知道齐谢两家的婚事,那些闲言碎语自然说不到我们耳朵边儿。”何意站在府门前温声却有力量,“雁王既然来了,请进吧。”
对上何意温和的视线,雁北戎瞬间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比起大渊的朝臣、新圣以及谢潇澜,更让他有些害怕的反而是眼前这位瘦弱的哥儿。
他总觉得此人能在外人面前不显露山水,是十分不得了的本事,那双温和的眼睛,永远让人想不透里面藏着什么思绪。
且他有听闻大渊的逸南王曾口鼻冒污血,敢这样做的,整个大渊都找不出第二个。
因此听到他邀请,雁北戎想也不想的抬脚进去了,甚至不用柳如钰再请的。
“不知雁王要来,府上并没有准备筵席,先喝口茶暖暖吧。”何意神情浅淡,“我夫君马上便来。”
话音刚落,谢潇澜便出来了,只是臂弯里还坐着一个娃娃,谢卿卿穿着鹅黄色的衣衫,领子的毛色都是黄色的,活像一只胖嘟嘟的小肥鸡。
何意挑眉:“怎的将他抱来了?”
“吵着要吃饴糖,先前府上来客总有给他带饴糖的,知道有客人来非要跟着来瞧瞧。”谢潇澜虽语气无奈,却满脸春风得意,一眼便知有多疼爱这小哥儿。
“要饴糖还是要爹爹?”何意站在他面前问道。
小家伙立刻挥着胳膊腿要下地,然后紧紧拽着何意的衣裳,意思便是要爹爹。
何意没抬胳膊抱他,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衣裳把他领走了。
雁北戎看的稀奇欲说些什么,但出于男人间的好胜欲,他不愿先开口,但偏偏是他主动要求来的……
“方才见着了谢大人的弟婿,当真是模样俊朗年少有为。”他还是先开口了。
“还算不错。”谢潇澜挑眉,想来此时齐随已经知道他此番的意思了,所以勉强可以夸上一夸。
雁北戎见他气定神闲,当即说道:“此次若能与大渊成为同盟,待本王坐稳君位一定会答谢谢大人,本王会让你看到诚意!”
“雁王这话说的奇怪,既然与大渊交好,介时答谢大渊便是,与本官无关,雁王说这些,平白惹人嫌疑。”谢潇澜故作不知,将他拒绝了个彻底。
“可我当真心悦令弟,他虽有婚约却并未成婚!如若我以联姻为由求娶,想来大渊新圣也不会拒绝!”
谢潇澜撩起眼皮,神色浅淡的看着他,语气更是轻不可闻:“你且试试,你若提出此要求,还能否安然离开大渊。”
那浅淡的眼神中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惊的雁北戎不敢再接下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雁北戎再如何扮猪吃虎, 在活了两世的谢潇澜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谢潇澜将他的想法看的分明,不怪他不敢在夜楚渊登基后霸占高位,连雁北戎都觉得他会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所以总试探着和他说话。
也幸好,谢潇澜在夜楚渊最忐忑不安的时候和钻了空子, 如今哪怕他说要对北域出兵, 夜楚渊都不会多问一句话。
所以雁北戎所言, 对他来说就和笑话似的。
少年人都讲究脸面, 雁北戎虽扮猪多年, 但到底如今也成了北域的王, 在柳如钰这样的小官面前被落了面子, 心里难免记恨几分。
他咬牙道:“谢大人不肯转述本王情意,还处处刁难嫌弃, 岂非存心要挑起两国战争?”
“听雁王的意思,互市是不愿继续合作了?”谢潇澜突然笑了,得知雁北戎扮猪吃虎多年成为北域的新王,他还当对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互市本就是促进几国友好交易之事,如果因为北域一方而导致互市艰难, 只怕其他几国也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到底还年轻,说话做事只顾一时的痛快,也不想想, 他只身来到大渊,本就是来寻求庇护,反倒是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
这般都能打败兄弟成为北域新王, 那他其他的兄弟该有多废物?
雁北戎确实没想到这些, 几次三番被谢潇澜当做孩童逗弄, 他心中着实有些不痛快, 好歹他如今也是北域的新王,出使大渊便是客,哪曾想竟不被对方当回事……
“……本王并无此意!”雁北戎不得不承认,他在谢潇澜面前着实没有半点分量和心机,他不得不后退一步来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那便好,本官还以为雁王要冲冠一怒为红颜,连互市也不想合作、北域也不管了。”谢潇澜嘴角噙着笑,说的话却刚好戳中雁北戎的心思。
雁北戎有些气闷,少年人特有的高傲让他不愿在这里逗留,而且,方才远远惊鸿一瞥,让他对谢潇潇的心思更多了些,他不能在自己未站稳脚跟时惹出事端。
他不愿逗留,柳如钰便只能带着他离开,临走时接收到谢潇澜的视线,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谢潇澜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见他们要走立刻起身,就在雁北戎以为他要送自己时,他转身就往侧廊走去了,没几瞬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雁北戎此时才不得不承认,谢潇澜是真的不待见他。
柳如钰怕他心思阴暗背后搞事,忙解释道:“谢大人就是这种直性子,想必是已经去后院陪正君了,雁王莫要怪罪。”
“本王如今还能怪罪谁?”雁北戎冷笑。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否则谢潇澜但凡对他有一丝敬畏之心,都不会这样给他脸色看。
柳如钰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多说了,生怕自己的解释言辞反而让对方更记恨,他将雁北戎送回胪馆,又和其他国皇子王爷打过招呼才离开。
“送走了?”何意看着进来的人询问。
“我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这话带着浓烈的嘲讽,谢潇澜甚至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但他也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保不齐对方可能哪天就撒泼搞事了。
何意轻挑眉梢,带着冷色的面容瞬间鲜活起来,他失笑:“如今倒是真的没有能让我们谢大人放在眼里的人了。”
“胡说八道。”谢潇澜轻斥,“你不就在我眼中?”
有些腻人的话直戳何意笑点,他抿唇忍了半晌都无济于事,干脆扯着嘴角笑出声,谢潇澜这两年腻人的话说的越来越顺溜了。
谢潇澜笑着抱起谢卿卿放置在自己腿上,逗着小家伙吃葡萄,还不忘接方才的事说给他听。
何意也没想到雁北戎居然就那点本事,偏偏还能坐上那个位置,想想也是觉得可笑,但他和谢潇澜一样,不会轻视任何人。
他们两个,一个本身就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一个活了两辈子,总是比别人多一分警惕。
尽管夜楚渊也对雁北戎有所不满,但他到底是大渊的新圣,朝中稳固是他们多年努力的结果,却也不想节外生枝,因此在对待其他几国时态度依旧尊重。
衣食住行上都没有亏了他们,但他万万没想到雁北戎会主动提起和亲一事。
“大渊新圣,本王思来想去觉得若是只有协议在前未免有些单薄,若是能以和亲修两国交好,岂非省时省力?”雁北戎决定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
夜楚渊佯装不知,他乐的配合对方,笑问道:“北域有此心甚好,待朕回头便在世家中挑选些女子,再择个最佳的给雁王做王后。”
“不必如此麻烦。”雁北戎突然笑了起来,“本王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只是怕你们大渊不舍的给。”
夜楚渊眼神冷了几分,面上依旧笑着:“雁王说来听听。”
“谢太傅的弟弟本王瞧着就很好,颜色漂亮,身份也配得上本王。”
话音刚落,夜楚渊就知道这人怕是真的活腻歪了。
自打谢潇澜从南边回来,盯着谢潇潇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但没有哪个敢闹到他面前的,一来谢家地位如日中天没人敢轻易攀扯,二来谢潇澜本人疯的厉害,沾他就得掉层皮。
倒是没想到,如今来了个明明怕死还总是往要死的路上走的。
夜楚渊没说话,端起茶杯合着,他身侧伺候的太监立刻接话道:“雁王好眼光,只是您说的不凑巧,谢二少已经和齐府定亲了,明年便要成婚,如何能成为和亲对象?”
“为表两国交好,本王此次来京都还特意带了牲畜马匹,日后也会如数奉上,若能求娶谢二少供奉可翻倍!雁北戎铁了心思要谢潇潇,也不在意对方是否有婚配,依他对上位者的了解,无非都是利益至上罢了。
他坚信,只要他开的条件够诱人,大渊新圣一定会答应。
夜楚渊却是嗤笑一声:“雁王说笑了,朕虽是圣上,却也不好插手官员的家事,且婚事已定,再无转圜之地,你若诚心想和亲,朕便为你择妙龄女子,若不愿便作罢吧。”
他是瞧明白了,雁北戎不一定有多喜欢谢潇潇,但他是打定主意要恶心谢潇澜,所以想着法的要娶对方的弟弟。
明知有婚约还要上赶着,可见其做人一般。
雁北戎没想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娶个官员弟弟都被三推四阻,他没敢明着甩脸,表情也依旧不好看,干脆直接拂袖离开了。
这便实打实的碰了夜楚渊的脾气,转身就把他想强娶谢潇潇的事就捅出去了,谢潇澜都能为了让谢潇潇躲着他而去和齐随单独相处数日,可见是烦他烦的厉害,他自然也不用客气了。
大渊虽民风开放,但这样的事却是头次遇到,百姓们受何意义诊照拂,本就对谢府心存感激,眼下知道谢潇潇被人这样折辱,夜里就有些小乞丐砸了胪馆的门,第二日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新故事。
可谓是热闹至极了。
胪馆。
西陵太子西水烟坐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乱颤,嗓音柔媚道:“竟不知北域王还有强取豪夺的爱好,你也打眼瞧瞧,这大渊是没有其他人了么?”
“与你何干?”雁北戎厌烦他这副骚浪模样,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有些受不住想离开,却被对方给缠住了。
西水烟虽然是哥儿,但西陵多修魅惑之术,他更是炉火纯青,柔若无骨的身子慵懒地贴着雁北戎,酥手抚摸至他胸膛,轻声说道:“本贵君哪里比不得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若你我行鱼水之欢,来日我也帮你夺权……”
“滚!”雁北戎一把推开他,“就你这副贱样,给谢二少提鞋都不配!”
西水烟瘦弱,硬生生被他推了个踉跄,他垂眸愣了片刻,再抬头依旧是那副妖艳入骨的样子。
一旁的海清源忍不住嗤笑:“合着你们都心思各异?”
竟只有他自己是真想与大渊达成百年友好,不过瞧这西陵和北域的模样,说不定来日还能给大渊卖个好……
京城风言风语不少,齐家还特意登门拜访了一次,生怕两家的婚事会因为外面流言受到影响。
谢潇澜本就知晓流言的威力,齐府登门更是让他对北域厌恶至极,当天下午雁北戎就收到了互市上的北域人被抓起来的消息,他想也不想直接闯进了谢府。
“雁王?”谢潇澜嘴角噙着笑,“不知来我谢府有何事?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雁北戎恼怒:“是你干的吧?你竟私扣我北域的百姓?当初开通互市时曾有言在先,不得私自对他国百姓做出判决!你如今是要违抗友好协议么?”
“你可知我为何敢暴露自己的软肋?”他慢条斯理地笑着,眼底却带着清淡的狠戾。
雁北戎当然知道为什么,自然是有能护其周全的本事,他也知道谢潇澜有,但他不认为谢潇澜敢真的对他动手。
何意端着端着茶进屋,他将茶杯放至雁北戎面前,眼看着对方抿了一口茶,他突然笑了:“我下药了。”
“什、什么?”雁北戎大惊失色,立刻将茶杯打翻,还不忘用内力将咽下去的茶水吐出来,他咬牙切齿,“谋害君王,你是想死么?”
何意盯着他的表情却是笑了:“我没在茶水里下药,吐出来也没用。”
雁北戎闻言瞬间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了,他总觉得自己身体内各处都是疼的,偏偏嗓子宛如烧灼一般,疼的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瞪着眼前的人。
“我只是想提醒雁王,要有出使他国的自觉,而我身为医者更是可以杀人不见血。”
何意不想再忍这个看似毛头小子,做事却总让人膈应的小畜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第171章
雁北戎接连讨不到好处, 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但眼下受制于人,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服软, 他有些丧气道:“给本王解药!”
“你已经把解药吐了。”何意挑眉,用下巴点点地上的茶水, 他可是好心把解药放进了茶水里, “雁王对我们没有半分信任, 当真让人难过。”
雁北戎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憋屈在胸口发酵, 恨不得立刻冲破他的胸膛, 导致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嗬哧声不绝于耳。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在耍着他玩, 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曾给他留半分脸面!
雁北戎恨意满满, 激的眼睛都发红,他怒道:“很好,很好,本王记下了!你们大渊的待客之道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他说着直接拂袖离开了,走时雁北戎满心恨意, 还在想着绝对不会放过谢家,也不会让大渊好过!
和亲是行不通,那就只能采取最激烈的方式了!
看着他离开, 何意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他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脏:“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做的恶心事, 他还委屈上了?”
“不与这种没脑子的置气。”谢潇澜揽着他肩膀悉心哄着, “真给他下药了?”
何意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片刻后点点头, 模样十分骄矜:“下了,药性不强,但很阴损。”
他若是想下药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解药也确实在茶水里,所以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但被他玩弄过的雁北戎不会再和他要解药了,而是会用内力逼出药。
这恰恰是何意给他下的套子。
那药反而会随着他运用内力更加深入身体,这也是他连日翻看医书的成果。
如果让雁北戎在大渊过的太痛快,那他们可就不痛快了。
因为生母是卑贱之躯,导致雁北戎在北域并不受宠,他自小便学会扮蠢扮笨,甚至木讷寡言闭门不出,以此打消兄弟们对他的戒备。
才有了之前让他只身来到大渊交谈互市之事,因为路途遥远,他那些养尊处优的兄弟们都受不了这个苦,才轮到他来做这苦差事。
但也就是因为自小受到的白眼够多,让他没办法再容忍别人对他的不敬,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捍卫自己的威严,因此回到胪馆,他便让自己近身的臣子传信回了北域。
使臣带信离开时刚好撞上海清源,他轻笑:“怎的,你们雁王又在外面吃挂落了?好端端的总惦记别人媳妇做什么?怪不得你们北域孙子都能睡奶奶。”
使臣脸色一沉:“南阙二皇子慎言,你此言可是要插手我们北域的国事?”
对方话说的不留情面,使臣也觉得脸上无光,但那是他们北域的风俗,还轮不到他国皇室指指点点。
再者,也只有北域的皇室才会有新君继承老君妻子的事,在普通部族是没有这种事的,但他懒得和海清源多解释,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海清源没错过对方下意识的动作,眯了眯眼睛,如果不出意外,怕是要出意外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雁北戎竟真的安分了许多,没人知道他每日都承受着蚀骨之痛,他遍寻名医无果,也不愿对谢家低头认错,只能自己忍着,因此没有心思继续闹着求娶谢潇潇。
谢家难得安生了许多。
同月底,齐随带着谢潇潇送了回来,在庄子上不管世事玩了半月,再加上临近年关,谢潇潇便提议回来了。
何意见他脸上都是无法消散的笑,就知道他这段时间玩的很开心,或者说齐随有办法让他一直开心。
“在府上用过午食再回吧。”何意开口挽留他。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嫂嫂。”齐随对他微微点头,应了他的邀请。
何意带着他们进去,边走边问:“冬钓可有趣?”
“可好玩了!”谢潇潇立刻兴冲冲地回应,“我们刚将鱼饵放下,就有好多鱼群来吃,想来是冬日里没有觅得吃食,我和齐随把钓得的鱼全都吃啦!”
“玩得开心就好。”何意摸摸他脑袋,只要他开心,就不枉他们得罪北域这一遭,也好过他时时觊觎着。
齐随将这些暗流看的分明,他不禁暗自感叹,若是来日谢潇潇在他府上受了屈,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他也很庆幸,对方有这般疼爱他的家人。
早知道他们要回来,谢母特意在厨房盯着,如今事情繁多,她也懒得和那些夫人们去吃茶听曲儿,成日在府上操劳着,倒是给何意省事儿了。
“用过午食到我书房来。”谢潇澜将“大舅哥”的气势板的足足的,说完握握何意的手便率先去书房了。
齐随应了一声,虽不太清楚,但隐约也知道对方可能是想跟他说些朝堂上的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潇潇,将将移开目光,扭头就和何意对上视线了,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两口饭菜告辞去书房了。
齐随印象中的书房是刻板冷严谨的,但踏进谢潇澜的书房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不仅还有一张多出来的桌子,连桌面上都摆放着点心,各处角落都放着这个时节还有绿色的盆栽,处处都透着温馨的意味。
“大哥。”他恭敬叫了一声。
“嗯,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缘由。”谢潇澜抬手示意他坐下,他没端着什么“谢大人”的架子,平心静气地看着齐随。
齐随挺着腰板点头:“是,那日您让我带着潇潇离京便知晓了。”
“雁北戎此人无甚心机本事,能坐上那位置也只是运气使然,却也不能小瞧了他,他心思肮脏,你且防着他些。”谢潇澜没什么避忌的和他通着气,免得日后真在雁北戎手上吃亏。
“是,弟弟明白。”
谢潇澜撩起眼皮看他,尚未及冠的少年人身形高大挺拔,模样亦是俊朗无双,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此人才能性情,都让他十分满意。
更别提对方眼下这副谦卑模样,他不要求人人都与他一般疯,谢潇潇性子就跳脱,该有个稳重的人看顾着才行。
他不说话,齐随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声,只是他不免有些担忧,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这位大舅哥兼高官不悦……
谢潇澜挑眉:“差事做的如何?”
“翰林院事宜皆简单明了,做起来得心应手。”齐随是知道的,历来所有的状元郎都得在翰林院做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确实觉得差事简单了些。
“那便期待着你来日的表现了,去吧。”将他的心思看的分明,谢潇澜也无须出言打击,哪个不都是这般熬出来的?
何况,身为状元已经是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这小子倒是心高气傲,只等着来日和他比肩呢。
齐随起身拱手行礼,这才施施然离开。
他面色如常的与谢家众人告别,直到离开才谢府才彻底冷下脸。
自己有所猜测是一回事,可得知确切消息又是另一回事,北域此行径着实让他的怒火烧了起来。
谢潇澜如今官居一品,本就在朝堂有发言权的他如今是更上一层楼,他身为文官,反倒是让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其他文官吃了不少挂落。
使臣们进京,除了要招待好他们,还需要从他们身上不留余力的获得东西,有些官员得知北域愿意用一个哥儿交换翻倍的牲畜和马匹,当即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参奏谢潇澜。
“谢大人身居高位享受大渊给与的无上荣光,自然要适当做出牺牲和奉献!”
“这本就是利国利民之事,若是谢大人愿意,咱们大渊与北域也可达百年之好,往后更加亲近也未可知啊!”
“荒谬!且不说齐谢两家已有婚约,北域不过是边落小国,其如今尚未壮大便要什么就给,岂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口便要高官之子和亲,凭他们也配?”
“我大渊泱泱大国,兵马粮草充足,难不成还打不下个北域?依微臣看,他们要人是假,欲骑在我大渊脖子上撒野是真!”
“圣上万万不可同意!”
…
压根用不着齐谢两家张嘴,自然有人帮他们说话,谢潇澜和齐随反倒像不相干的人一般站在原地,只是齐随到底修炼不到家,还是能看出他沉了脸。
“也不是没有和亲的先例,如今难不成换做是谢太傅的弟弟便要作罢?那先圣们往日的儿女,岂非都白白牺牲?还是说因那谢家子已经和齐状元郎有夫妻之实,所以才屡次推辞?!”
这般掷地有声的言辞突然被丢到朝堂上,一时间竟无人敢言语,就连夜楚渊都突然瞪大了双眼。
谁都知道齐谢两家有婚约不假,但未嫁男女若是行那档子事,可都是毁名声的,任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泼这么一盆脏水。
就在众人还在为这胶着气氛难受时,有两道身影动了——谢潇澜和齐随同时朝那朝臣走去,紧接着就听到了圣上的大喊。
“快快!拦住他们!”夜楚渊急个半死,生怕他俩把人给打死,到时候捞都不好捞!
谢潇澜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加上他这几年也总会锻炼,时常让下属们教他些拳脚功夫,打起人来拳拳到肉。
他死命往那官员身上招呼,谁敢拦就敢捶谁,他和齐随配合的好,直将那官员揍的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后延残喘。
“谢潇澜!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滚回你府上闭门思过,不许人进出,否则格杀勿论!”夜楚渊在其他官员参奏他之前赶紧训斥了他。
谢潇澜咬牙,对躺着的官员狠狠补了一脚,他狠笑道:“敢故意坏我弟弟名声,行啊!行啊!”
一连两个“行”,将谢潇澜的怒意推至高峰,他看了一眼齐随,对夜楚渊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老子锤死你!”
第172章
谢潇澜被斥责禁足在家, 不许任何人进出,瞬间便冷清了不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保护了谢家。
一来防止别人进谢府找麻烦, 二来也是做给别人看,免得朝臣们说夜楚渊徇私枉法。
入朝为官到现在, 谢潇澜还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惩罚, 自然有不少官员等着看热闹, 但但凡有点心眼的都能看出来, 圣上并没有要严惩的打算。
毕竟那时动手的分明有两个人, 齐随却能置身事外, 可见是谢潇澜担了他一半的惩罚, 也就只是个禁足……罢了。
谢潇澜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连何意都被他请了出去, 可见是真的气坏了。
薛竹漪是知道谢潇澜有多在意何意的,这会竟连他都不被允许进书房,她怕何意不舒服,便哄道:“他就是仕途太顺了没遭过罪,别与他一般见识, 让他自己静静。”
“我知道。”何意牵着唇角笑笑,“我与他说说话,娘您帮我看着点卿卿。”
“说的什么话, 你站在这里陪他说话?”薛竹漪登时来了脾气,上前哐哐敲门,“谢之淮, 你出来陪意哥儿说说话, 哪有让他在外面站着的道理?”
何意眼睛都瞪大了, 他赶紧拦住谢母:“娘, 娘,我不和他说话了,咱们一起去看卿卿,潇潇可能已经知道此事了,也得与他说说话,我不理他就是了。”
谢潇澜这会正在气头上,趋避利害是所有人下意识的行为,他自然也不会仗着谢潇澜疼他就贸然去冲进对方的情绪里,而且此时安慰是无解的,得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才行。
那个官员,平时瞧着存在感不高,也从没有明确站队,端的一副只效忠大渊的模样,但内里是如何想的,无人能知。
当然,何意现在更倾向于对方可能真的持公立态度,但现在和北域应该有了说不清的关系。
何意搀扶着谢母离开了,回到屋内就见谢潇潇正红着眼等着他,他的心倏地就软了,他笑道:“都是能成婚的年纪了,还哭鼻子?”
“嫂嫂,为什么不告诉我……”谢潇潇抹了把眼泪,“明明就是因为我哥哥才会殿前失仪,被呵斥,被禁足,都是因为我!”
“嗯,你现在知道了,准备怎么办呢?”何意轻轻摸着他脑袋,语气温和。
谢潇潇咬牙:“当然是告诉那什么北域王,我对他没有半点心思,让他不要再有那种想法,我讨厌他!”
这纯纯就是孩子想法。
何意当然知道瞒着谢潇潇不好,可若是不瞒着,让他这样天真烂漫的性格也跟着苦闷,那才是他们做长辈的失职。
而且,这本就是他们该做的,北域这样闹事想娶谢潇潇,安能没有雁北戎记恨谢潇澜的缘故?
“你以为这就是重责了?”何意笑出声,“你可知今日动手的还有齐随?可他却无事,依旧在朝堂,说明圣上无心惩罚,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罢了,待到年关,便会找借口将他放出来,由此说明圣上不会由着北域胡作非为,你放心便是。”
谢潇潇听到还有齐随便更惊讶了,这下不用他问,也该知道那官员说的有多难听,才激的齐随那样的好脾气也跟着动了手。
也可见,北域的手伸的有多长。
“我知道了。”谢潇潇打起精神,对何意露出笑,“明年及笄我就嫁给齐随,不要再等着了!”
何意没问他为何这样喜欢齐随,毕竟爱恨嗔痴都有不同人进行书写,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自然也不同。
但他偶尔也总会想想,怪不得古代总有十几岁就能保家卫国的武将。
何意的柔声安慰着实让谢潇潇心情好了不少,只是他哭上脸,眉毛鼻子都是红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谢潇澜在书房内也没有闲着,他让苏合去查那名官员更深的底细,得知其家庭不睦,更是让他使阴损的法子离间他们夫妻,越损越好。
将事情都交代清楚,早就过了晚食时辰,谢潇澜推开书房门,就见何意坐在椅子上睡着,廊下还放着已经凉了的晚食。
谢潇澜当即来了火,但他没发作,抱着何意便进了暖洋洋的主屋,刚被抱起来何意就醒了,他双手攀着谢潇澜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别生气,让厨房把饭菜给你热热。”
“我一顿不吃还能饿死?用得着你在外面给我守灵?”谢潇澜语气带刺,表情倒是一贯的冷淡。
何意不愿让他不悦,便承了这话,他笑出声:“你要真出事,可不得我给你守灵,换了别人可没这资格。”
谢潇澜平时都好哄,但何意不拿身体当回事,他是真不能忍,将人放到床上,他立刻招呼外面守着的红叶:“悄悄去请大夫拿药。”
“是。”
“别!别去!”何意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红叶离开了,他顿时瞪向谢潇澜,“我没生病!”
谢潇澜眉目清冷:“家里任何事都能听你的,但这种事你就是把娘叫来评理,她也不会向着你,乖些。”
自己作死自己受,何意也做不来撒泼打滚的事,只能在喝药时和谢潇澜斗智斗勇。
谢家被禁足,雁北戎再没有登门,很难说他到底是想开了,还是在憋大招,但对谢潇澜来说却是少有的清净。
朝堂之上。
聪明人都看出圣上有意要庇护谢潇澜,自然没有人敢要求再严惩,且在谢潇澜的暗中示意中,朝堂也无人帮他说话,打定主意要冷处理。
但夜楚渊却不敢将谢潇澜拘太久,他太了解对方,这般安静,摆明了是要在暗中做什么。
“临近年关,且他国使臣也在,朕决定举行宫宴,介时都可参加。”夜楚渊说道,“宫宴之事便交给礼部准备,要办热闹些。”
礼部尚书立刻拱手应声:“是。”
众人便明白,这是找借口要把谢家人给放出来。
正说着,突然有一道身影倒在大殿上,顿时又惹起喧闹,定睛一瞧发现是之前挨打的年志远。
“怎么回事?不会是有隐疾吧?”
“看着像,但之前给他瞧病的太医不曾提及,谁知道他怎的突然倒了?”
“我看八成是做了亏心事……”
官员们垂手而立,看热闹的不少,但主动帮忙的却没几个,毕竟这年志远可是和谢潇澜对着干的,帮了他,岂非是告诉整个朝堂要和谢潇澜为敌?
还是圣上开口,他们才敢把人扶起来。
夜楚渊心烦的厉害,当即命人把他拖到偏殿去,命太医给他诊脉,鲍太医缓缓道:“年大人是气血攻心导致昏厥,想来是有些烦心事,养养便好了。”
“给他抬回府上去,烦心事都能让他昏倒竟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敢大闹朝廷!赶紧抬走!”夜楚渊彻底冷下脸。
从外面进来两个侍卫便把他给抬走了,全然不管他是否正昏迷不醒。
消息传出宫,苏合正欢天喜地的和他们讲着:“那老匹夫本就和妻儿关系不好,知道他总去青楼,我就把他儿子引到了他总点的妓子那,还让那老匹夫看到了!混乱中,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进去了!明儿这事就能传遍!”
“不用明天,他妻子本就饱受冷落,如果此时能有人对她关怀备至,想来会立刻背叛年志远。”谢潇澜淡淡说道。
“啧啧啧!还是您会!我这就去做!”苏合只觉得这几次做事都太好玩了,听了谢潇澜的话就往外跑。
何意也觉得谢潇澜算是将人伦纲常给玩明白了,不过谁让年志远先诋毁谢潇潇的声誉,他们如今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当天下午,年府就好好热闹了一番。
原是这年大人被抬回府上时,本就心神不宁,偏偏还意外撞破了他夫人和管家的奸情,再加上他儿子睡了他准备赎身的妓子……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当即就把管家给打死,连他夫人都不曾留情,哪知他夫人却在碰撞间小产了,这下更是闹破天了。
“圣上,臣有本启奏,年志远难断家事,行事作风令人不齿,家门不正如何能为圣上做事?臣恳请圣上严惩不贷!”
“圣上,经过微臣查探,年大人曾多次去胪馆,不知可是圣上允准?如果不是,那年大人又为和多次去胪馆?”
每句话都是把年志远往火坑里推,却无一人敢为他说话,桩桩件件都是实打实的,谁来都抵赖不掉的。
和胪馆走的近,就代表和其他几国走得近,这其中的潜藏的意思可多了去了。
夜楚渊当即震怒,直接将派御林军去年府搜查,并将年府所有人禁足,还有士兵严加看管,连只苍蝇都无法进出。
相比较起来,这可比谢家的惩罚重多了。
另一边谢家,年志远被关禁足,谢府的禁足就解开了,只关了三两天的禁足就这样结束了。
“那位这会做事倒是痛快很多。”何意轻笑,这会倒是明显向着谢家,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是如何。
谢潇澜轻笑:“总有不痛快的时候,自然要趁他还算痛快的时候好好提要求。”
“嫂嫂哥哥,我要出去玩啦!”谢潇潇提着衣裳朝他们快步走来,“我和书蓝要去书斋逛逛,不用等我用晚食。”
“外面冷,你和书蓝别乱跑。”何意又叮嘱了几句,让宋元给他取了银子,便让预知跟他出门了。
谢潇潇脸上带笑,欢天喜地出了谢府,刚上马车,他就想起什么,掀起轿帘说道:“预知哥,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些点心,说好帮书蓝带,但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你到时候直接去酒楼等我们。”
“是。”预知没多想,带着银子便匆匆离开了。
待他一走,谢潇潇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红包,多多评论呀~
第173章
被讨厌的人觊觎任谁都会觉得恶心, 何况他并不认为北域是因为想娶他而求娶,分明就是刻意要恶心大渊,恶心他们谢家。
谢潇潇有些讨厌这种感觉, 他按照约定去和莫书蓝见面,否则回头问起来他有些不好回答。
外面天寒地冻, 谢潇潇一下马车就直奔书斋里面。
莫书蓝早就在书斋等他, 看见他过来忙招呼他:“谢天谢地你可算来了, 我还以为你被管的严, 这时候都不能出门了。”
“怎会, 出门有些急, 忘记给你带糕点了, 我已经让预知去买,他会直接送去酒楼。”谢潇潇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 “最近在看什么话本?”
莫书蓝闻言脸颊微红:“在看这个!”
谢潇潇盯着他的脸,狐疑地看向递过来的话本,然后就被上面的书名给惊到了。
《风流将军俏贵君》
不知道为什么,他汗毛都炸起来了。
但旋即他就察觉到了点不对劲,他暧昧一笑:“哦~原来是思慕将军了?让我猜猜是哪家将军?”
“不猜不猜!”莫书蓝脸颊更红了, 他比谢潇潇要大几个月,但说起这些依旧是羞涩不已,毕竟还未定下亲事, 许多方面总归是不曾接触到。
谢潇潇便不再多问,反正总有知道的时候。
书斋内虽说有供人看书的桌椅,但都是给真正有需要人的, 他们两个只是买书说闲话, 不太方便坐在这里, 两人浅聊片刻, 各自买了需要的书便离开去酒楼了。
预知已经在他们常去的酒楼定好厢房,见到他们来立刻将人迎进厢房,并让店小二立刻准备吃食点心。
莫书蓝天生感性,明明是老土的话本子都看将他看哭,他边抹眼泪边问:“你怎的只买医书?还在同意哥哥学医术?”
“嗯,最近在学经脉,得多看些书才行。”谢潇潇不欲将话题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差开话题,“这点心你念叨着,这会送到眼前却不愿动了,吃呀。”
莫书蓝瞬间被他带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捻起一块糕点吃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真的很好吃,我父亲将我看的严,不许我多吃这些甜食,我也只能与你们外出时才能多吃点。”
“你爱闷痘,自然得少吃些甜腻的。”谢潇潇顺着他的话说,但实际上莫叔叔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在外面偷吃点心?
亦是心疼他口腹之欲无法得到满足,所以才总鼓舞他去外面玩,给他偶尔偷吃的机会罢了。
屋内炭盆烧的暖和,窗户开着一道细缝,为着通风,免得中毒气。
他借着缝隙往外面瞧了一眼,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想来是临近年关的缘故,外面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还有好些管家模样的人依旧在采买。
他不由得想到之前过年,府上让自己采买的事,他垂眸勾了勾唇。
“我突然想起来有几味药材得买,去的晚的可能要卖光,预知你在这里陪着书蓝少爷,我去去就回。”谢潇潇急匆匆起身,“不必送我下楼了。”
他算着时辰推开房门,刚好对上被店小二带上楼的北域王雁北戎,他淡淡瞥了一眼便快速下楼了。
雁北戎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扭头问预知:“你家少爷去哪?”
“回贵人,少爷说有几味药材急着买,现下赶去药铺了。”预知没见过雁北戎,但也能从他周身的气质模样看出身份不凡,他只当是认识谢府的,并没有多疑心,继续守在门外了。
雁北戎愣了愣立刻抬脚跟上去了。
谢潇潇赶去最近的药铺,虽然位置有些偏,但却是离酒楼最近的,而且因为是小药铺,鲜少有人去,他想要的药定然还留着没备卖出去。
只是他刚从药铺出来,就发现片刻的功夫外面就已经飘雪了,他搓了搓手准备躲躲,不消片刻预知就定会来接他。
“谢少爷,许久不见了。”雁北戎撑着伞走到他面前。
谢潇潇微微蹙眉:“您是刚才酒楼的客人,也要买药吗?”
“……你不记得我了?”对上那双澄净漂亮的眼睛,雁北戎没由来的心跳加速,迫不及待说出他们曾经唯一的接触,“在下雁北戎,两年前曾送与你一只兔子,也是冰天雪地的时节。”
“有些印象,只是那只兔子是猎户送我的,不是你送的。”谢潇潇板着脸,“我已然定亲,烦请不要说让人误会之言,白白污了各自清誉。”
亲耳听到当事人说这事,对雁北戎的冲击可想而知,他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一想到自己看中的人要嫁给别人,他就打心眼里不痛快。
他轻笑:“既然是旧相识,本王送贵君去酒楼如何?这雪瞧着一时也不会停,若你淋雪走怕是要湿了衣裳。”
“不用,我未婚夫婿会来接我。”他撒了谎,一个不用深究就知道是谎言的谎话。
雁北戎不由得失笑:“你这般防我作甚?朗朗乾坤,我还能欺负你不成?”
“阁下若真行正坐直,又何必总要与我这个有婚约的纠缠?”谢潇潇说话毫不客气,“且我分明明确拒绝你的好意,若是再继续纠缠不清岂非惹人生厌?雁王弄不清自己的身份无事,难不成看我流言缠身竟觉得畅快不已?”
雁北戎顿时瞠目:“本王不是此意……”
谢潇潇可不听他那些无谓的解释,他继续冷脸对待:“若不是此意,就莫要再做这些让旁人误会的举动,平白招惹是非麻烦。”
雁北戎有苦难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并非要伤害他,他也不知道谢潇潇这番话到底是知道了他的求娶之意,还是只是针对眼下的情况。
但不管是出于哪个,这般义正言辞的拒绝他,反倒让他觉得自己让对方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侮辱。
他只觉得自己方才见到他的欢喜,都随着这冰天雪地的落雪掉进泥土消散了。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他百口莫辩,只是道歉时觉得唇间苦涩,比先前遭受冷待和白眼还要难受。
谢潇潇骄矜颔首,那张明艳娇媚的脸上满是冷傲:“雁王真明白,本贵君也不好再多苛责了,雁王身为出使国,眼睛合该放在国事上。”
“是,本王多谢贵君——”雁北戎话未说完,就发现方才还对他冷眼的哥儿,面上突然露出欣喜和爱意,还不等他惊喜,身侧便落下一道人影。
一只伞打在谢潇潇头顶。
他立刻抬头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你来晚了呀。”
“来时瞧见街道有烤地瓜,想着给你尝尝。”齐随从披风下掏出油纸包,香气四溢,还能瞧见热气一直往外窜。
“我和书蓝从书斋过去没瞧见,我方才已经吃很多点心了。”谢潇潇有些不好意思,“一会我尝尝,其余的你吃。”
齐随瞬间笑了:“好。”
两人简单交谈完,齐随才像是刚看到雁北戎一般与他打招呼:“好巧,雁王也来这药铺,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一手撑伞,另一只手牵着谢潇潇踏进雪地里,渐行渐远。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雁北戎莫深觉无力,他还以为谢潇潇说假话,以为对方只是拒绝他的说辞,没想到都是真的。
更没想到一个人的前后差距竟那般大,大到他心里钝钝难受。
但他也由此知道,就算没有齐随,也不会有他。
“你生气了?”
雁北戎却不知,方才还言笑晏晏的状元郎刚走出没几步脸色就放下来了。
谢潇潇只觉得又好笑又心虚,他轻咳一声继续哄:“我又没被他讨到便宜,而且只是借机和他说清楚罢了,总不能连我和别人多说几句话你都要生气,哪有你这样做未婚夫婿的,尚未成婚就开始对我使脸色了?”
这话里不知道哪些词戳中了齐随,他的脸色缓和许多,但依旧板着脸:“我倒不知,你厉害的很,连我都能设计到。”
之前他还在想谢潇潇为什么要约他到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药铺里,可尚未走到药铺就见到了雁北戎,他还有什么不知道?
他这没及笄的小正君当真是得了他兄嫂们的真传,做事不露山水不说,连时辰都卡的死死的,当真是一刻都不差的,怪不得上来就要嗔怪他来的晚,怕是再晚一些,他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说辞拖延了。
谢潇潇乐不可支,抱着他手臂轻声顺毛:“夫君教得好……”
“不知羞。”齐随嘴上轻斥,唇边的笑意却未减分毫,却不知他这副模样落到谢潇潇眼里,更喜欢了些。
齐随将他送到酒楼便欲离开,毕竟谢潇潇今天对他的邀约是打着“利用”的旗帜,尽管他所有的时间都能为对方无限调整,但那绝不代表他允许谢潇潇有事瞒着他。
但,小夫郎认错认的快,可以原谅……
莫书蓝见他离开一趟再回来连齐随都带来了,当时就瞪大眼睛了:“你去买草药,把他买来了?”
“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谢潇潇嘻嘻一笑,旁若无人地牵着齐随手掌晃了晃,“我的救命稻草呀!”
莫书蓝:“……”拳头硬了。
齐随按了按唇角,宠溺的看着他作怪,慢条斯理的将红薯剥皮递到他嘴边,谢潇潇立刻嗷呜就是一大口。
莫书蓝咬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是彻底没话说了。
天黑的快,用过晚食便各回各家了,齐随任劳任怨地将未来夫郎送到家门口,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所以没有买药草?”
“买了,也已经用掉了。”谢潇潇朝他眨眨眼。
当晚,胪馆的使臣们就发起了高热。
作者有话要说:
潇潇(捂脸):“各位兄嫂,我真的没有那么蠢!”
你们肯定不知道药是什么时候下的!(挺胸抬头)
第174章
谢潇潇骨子里就透着疯, 他自小在杏桃村长大,那里的百姓们对他们总是不冷不淡,有些甚至还十分排斥他们, 尽管有谢家的疼爱,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讨厌一切让家人心烦的人或事, 讨厌那些不自量力没有分寸感的人。
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手解决一些麻烦。
“胪馆怎么会突发热病?”何意蹙眉, “你不是太医, 这会去了也帮不上忙, 为何要召你过去?”
谢潇澜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脸色不好:“他国使臣在大渊出了这样的事, 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瞧瞧, 你且在家中早些安置,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夜里卿卿找不到人怕是要哭闹, 你在家安生待着,乖些。”谢潇澜哪能让他跟着去,万一也跟着得了热病,他怕是才要操碎了心。
两人僵持不下时,谢潇潇穿着里衣披着披风敲门了, 发髻已经解开,发丝垂于脑后,为他明艳的容貌添了一丝娴静。
此刻他表情有些纠结, 他的本意只是解决麻烦,没想到却害得兄嫂跟着有了麻烦……
何意将门发打开一条缝隙,就见谢潇潇站在寒风里, 赶紧将他带了进来, 语气有些不好:“大半夜站在冷风口里做什么?也不怕冻坏?”
“……是我不好, 是我做的。”谢潇潇可怜巴巴地看着何意, 然后将他白天做的事悉数告知,末了还不忘总结,“我没想到整个胪馆都会……”
对付雁北戎的计策,是他在提出想出府玩之前想好的,因为他计算的时辰很好,所以每一环都扣上了。
就连在药铺前利用冷风和雪花给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都是找准时机计算好的。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热病居然会传染!
那时为了赶时辰,他利用药铺内的工具匆匆将药制成粉末,全然不记得里面是不是沾了其他的药渣。
谢潇澜听后反而冷静不少,他淡声分析:“雁北戎一路回胪馆定会经过不少地方,但那些人都不曾被传染热病,说明并非接触过就会传染,而胪馆的使臣能都发病,可见他们曾在一处太久。”
“这些人保不齐就在密谋什么……”何意听到他的话也瞬间明白了,如果不是有一定的长时间、近距离接触,热病不会传染的这么快。
“我去看看。”谢潇澜安抚道,随后又看向谢潇潇,“你也回房休息,多大的人竟只着里衣乱跑,回去。”
谢潇潇愣愣应了一声。
他还以为自己白日里的行径会遭到斥责,没想到就得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他傻乎乎的嘿笑两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回自己房间里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本就是普通的热病,唯一不同的则是会过人,但所幸发现的及时,圣上立刻派人将胪馆封锁起来,原本出使国准备在年前将全部事宜商量好便离京,却因为这次的热病导致他们年后一段时间都无法离开。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自由,被封禁在胪馆内。
夜楚渊突然觉得,整个大渊的空气都干净了许多。
他拍拍谢潇澜肩膀:“天佑我大渊!”
谢潇澜皮笑肉不笑,他觉得如果夜楚渊知道是谢潇潇用一包药粉就将整个胪馆的人给放倒了,脸上震惊的表情一定很不错。
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自然不敢随便说。
“微臣已经让太医院为使臣们进行诊治,只是此热病会过人,眼下又临近年关,太医们怕是忙不过来了。”谢潇澜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有心要在此时拿捏他们,那就无需累死累活的去全心救治,吊着即可。
“有道理,只是此病突然,还得太医院早些研制出治疗的药方,以备不时之需。”夜楚渊有些感慨地说着,突然看向他,“你夫郎若是忙的过来,让他受累研制解药。”
谢潇澜微笑:“微臣明白。”
夜楚渊很满意他们现在的亲近关系,当即龙心大悦:“行了,时辰不早了,胪馆处有太医们照料,你回府歇息吧,朕不送你了。”
“是。”
谢潇澜没和他拉扯不清,听了他的话便匆匆出宫了,这一来一回都临近子时了,他哪里还舍得再耽搁下去。
街道上无甚亮光,但因为有积雪的缘故倒是显得有几分明亮,马车行驶至谢府门前时还能瞧见灯笼亮着。
谢潇澜快速下马车进了府,往里面走才发现透过窗子依稀能瞧见屋内还亮着些微弱的光,他便知道是何意给他留了蜡烛。
何意蜷缩在被子里,睡梦中感觉到被具温热的身体包围着,他往其怀中瑟缩着,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
天气晴朗,院子内的积雪也跟着消退,下人们早早就将院内清扫干净,何意睁眼就发现怀里还塞着穿好衣裳的谢卿卿。
他抬手戳戳小家伙脸蛋,见他睡着都往自己怀里钻,不由得生出些歉意,从已经一岁了,还没有和他们同床睡过,也就偶尔趁他还未起床时偷偷钻进他怀里。
想到自己幼时曾被父母带到身边悉心照料教导,再看看这小家伙睡的翘着嘴角,后知后觉感觉自己有些不称职,尽管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养育。
“正君醒了,小少爷穿戴好就跑到您屋里了,是奴婢们没有看好!”有些眼生的婢女突然跪地说着,嗓音有些大,竟是将谢卿卿给惊醒了。
谢卿卿哼哼唧唧地揉着眼睛,用小奶音撒娇:“爹爹,睡觉觉呀?”
“好乖,卿卿继续睡,爹爹要处理事情。”何意捏着他脸蛋晃了晃,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孩子都早慧,他的孩子也已经十分懂事了。
但何意并不觉得高兴,甚至有些难过和无处发泄的怒火。
谢卿卿不知道他要处理什么事,但他很少有醒来还在爹爹怀里的时候,当即摇摇头也不睡了,伸出小细嫩的胳膊抱着他,小胖手像是剥了壳的花生胖子,瞧着可爱不已。
“那你在旁边坐着,等爹爹穿好衣裳带你去吃早饭。”何意轻轻点点他小鼻头,转身去拿安置在架子上的衣裳。
原本跪地的婢女见他这副模样,瞬间起身朝他走来,紧接着就要去碰何意的衣裳,这下他的脸上的表情便再控制不住了,但到底顾及着谢卿卿还在这里,何意不能发火,便不许这婢女帮忙宽衣。
何况,平日里有他穿衣,如果没有谢潇澜伺候,都是他自己亲自穿,连红叶都没有这样做过,倒是不知这面生的婢女哪来的胆子。
婢女见他不许自己伺候,便又立刻跪下等他差遣了。
谢潇澜今日给他挑选的是浅紫色的棉袄,将他肤色衬的更白了些,在他扣第一个扣子时,谢卿卿不高兴了:“爹爹,穿粉粉……”
“好,那就穿粉色。”何意失笑,从柜子里将唯一一件浅粉色的袄子拿出来,就在他疑惑小家伙为什么非要他穿粉色时,目光从对方身上的衣裳滑过。
小家伙穿着粉色的袄子,连领子和袖口都是浅粉色的兔毛,瞧着就暖和。
何意将衣裳换好,给谢卿卿穿好鞋,看向跪着的婢女:“红叶和柳梢呢?”
“两位姐姐被夫人叫去了,没有提前知会便将奴婢给叫来伺候了,有做不好的地方还请正君饶恕。”婢女边说边磕头,言辞戚戚,活像是面前坐着的是鬼不是人。
何意淡淡看了她一眼:“去把唐管家叫来。”
“是。”
谢府是有两名管家的,唐管家负责府上日常事宜,包括物品采办,婢女小厮的收用发卖也是归他管。
至于宋元,多是负责谢府和其他府上来往接触交谈,要做的事更细致麻烦些。
唐管家鲜少被何意亲自传唤,因此当即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赶来了,刚跟着进来就见那婢女又跪下了,他当时就冒了一脑门的汗。
“奴才来迟了,不知正君有何事吩咐?”唐管家低头哈腰的问着,但少不了就是和眼前的婢女有关系了。
“挑出她的身契,直接发卖出去,谢府不留这种不知身份、没有分寸的。”何意神情浅淡,手里却拿着一块糕点喂怀里的小崽子。
唐管家不敢说其他,只低声应了,然后拽着那婢女就要走,婢女却哭喊着求饶,吓的谢卿卿连糕点都不吃了,直往他怀里钻。
何意这下是真的怒了,他抿唇:“捂了她的嘴,扔到院子里,把下人都叫去。”
“是是!”
唐管家按照他的吩咐立刻把人带走了,何意压着自己的火气轻声哄着谢卿卿,直到小家伙不害怕后才带着他去外面。
谢府鲜少有将下人全都聚集起来的时候,薛竹漪知道后以为何意有要紧事叮嘱,便让红叶和柳梢也赶紧去了,她便也跟去,想着照看孩子。
哪只刚去就见何意抱着谢卿卿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婢女小厮,薛竹漪一愣赶紧上前:“意哥儿,怎的在冷风口里吹着?”
“娘来的正好,烦请您带卿卿下去,有些场面不适合他瞧着。”何意面色微冷,不似平常。
薛竹漪便立刻噤声,带着谢卿卿去屋里了。
何意扭头咳了几声,他瞧着满地的人淡淡道:“各位来谢府时间不短,我又是不爱管府上诸事的,倒是让有些人生了狂妄心思,今日我只说一件事,我儿谢轻寒是谢府嫡子,是主子,若有些人因他是哥儿便疏忽,别怪我在年节时给各位脸色看。”
他说完看了一眼唐管家,对方立刻会意,将那呜咽的婢女拽了出来,然后当着所有婢女小厮的面拽着她离开了。
其下场,不言而喻。
远在宫中的谢某听说夫郎破天荒发了大脾气,立刻急匆匆回府了,生怕这火烧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我怂了怕了往回赶了!”
第175章
“谁惹我夫郎生气了?”
谢潇澜刚一进府就立刻问迎上来的宋元, 对方哪敢藏着掖着,当即就告诉谢潇澜了,尽管早就猜想道这些下人会因为卿卿的身份轻看他几分, 却是没想会有人这般明目张胆。
但比起生气,谢潇澜更怀疑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否则这婢女早不惹晚不闹的, 非得这时候找死, 除了有人刻意指使搞鬼, 他想不到其他的。
当然并不能排除此人是想爬床, 不过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人已经打发了, 特意去查了她, 家底干净,想必是刻意趁您不在闹给正君看的。”宋元这话说的委婉, 但无一例外都在告诉谢潇澜,那婢女是想爬他床给他生儿子。
谢潇澜顿时打了个寒颤,他冷下脸:“怕这些人之前查的不干净,你再让苏合好好去查,有问题的直接解决掉, 别放在正君面前晃悠。”
宋元微微点头:“学生明白。”
谢潇澜大步流星走进屋内,照旧在门口位置缓了片刻,褪去一身的寒气才走进里屋, 就见何意抱着谢卿卿在教他认画本。
上面的图画都画的很大,还用漂亮的字迹标着是什么东西,连笔画顺序都写着, 还写着些奇怪的符号, 他之前听夫郎说那是“拼音”。
“父父~”谢卿卿看见他, 立刻伸着胳膊对他露出笑, 白白小小的门牙像只小仓鼠似的。
谢潇澜脸上不自觉带起笑,上前将他抱起来:“今日在家可有听爹爹的话?小肚子鼓鼓的,吃什么好吃的了?”
“听话,吃糕糕,吃果果呀!”谢卿卿捧着自己有些圆滚滚的小肚子,笑的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仓鼠。
何意唇边也带着笑意:“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宫宴可还办?我瞧着胪馆那一时片刻是出不来的。”
“今年宫宴办不成了,临近年下各处官员都在上递折子,圣上看的心烦,便总叫我去说话,等开春就赶紧把封后大典办了,省的他日日都要拽着我们说话。”谢潇澜提起来还有些烦,哪家好人成日拽着成家的官员吃酒?
何意听的好笑,胪馆那边是他们自作自受,谢潇潇无意间弄出的药倒是还了他们安生,却没想到反倒是让谢潇澜头疼了。
不过说起封后大典,又让何意想到先前肖国公府要求娶江白薇的事,虽说两家就隔着院墙,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此事也不好多问,省的被人怀疑他们谢府就等着看热闹似的。
“想什么呢?”谢潇澜曲起手指在他额前轻轻敲了下。
“我在想肖褀——”
他话未说完,下巴就被谢潇澜用力捏着抬起来了。
男人眸色深沉,有些危险的看着他:“我得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否则你一定会觉得我很不讲道理……”
“你现在的模样和讲道理也没半点关系。”何意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下巴已经被捏出两小片红晕,他抿抿唇,“我只是在想之前肖国公府说和江家结亲的事,你后来可有听说过?”
“不曾。”谢潇澜抬手轻轻揉捏着他的下巴,他并没有忏悔,他只是在想,这两片小红痕应该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绽放。
何意本也是想到了就随口问了,想来江家是断不会和肖国公府结亲,以江白薇如今的名声,进宫都绰绰有余,只是江家心疼女儿,并没有硬推着她去,却也绝轮不到肖国公府肖想。
屋内平静祥和,两人教谢卿卿识图画,前几日刚吃了葡萄,现下对其他的画也很感兴趣。
“瓜瓜!”谢卿卿激动的指着缀着黑点的西瓜说道,带着小肉坑的手指头戳在西瓜上。
他虽还不懂事,但他前几日学了葡萄就吃到葡萄了,自然也觉得今天能吃到这个红红的瓜瓜。
只是这下可为难何意了。
西瓜本就过季不候,哪怕是当日吃都不能久放,又怎能放到这时候,可孩子想吃……
他下意识求助谢潇澜,谢卿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说一不二的父亲大人,两张极为相似的脸齐刷刷盯着他看,谢大人满心欢喜的同时又涌出一股甜蜜的负担。
他保证道:“今日就让你吃上瓜瓜,明日想学哪个字?”
何意眼睛瞬间瞪的比谢卿卿还大,他这次让柳如钰制的画本都是水果,且不说其他,光是反季的就占了大半,这要是每天学一样,去哪弄水果?
小家伙不识字,只能根据图画选择,好在他痛快的选了一颗黄澄澄的橘子,两人瞬间松了口气。
谢潇澜将他还给何意,起身就准备离开,何意挑眉:“这会你去哪?”
“进宫一趟,不用等我用午食了。”谢潇澜捏捏他脸蛋,转身潇洒离开了。
何意顿悟,如果说大渊还有一个地方能吃上反季瓜果,那一定在豪华巍峨的宫里。
还有十天半个月就过年了,府上最近进进出出都是各处庄子铺子的老板,带着账簿去找谢母。
何意在门前远远看了一眼就赶紧躲屋里了,这种事情他是半分不想沾染,总觉得麻烦的很,而且家里有谢母就够了。
“红叶?”
“正君您叫我?”红叶立刻进屋伺候,“可是要抱小少爷去休息?”
何意摇头:“不用,你回头去卿卿屋里将他平时惯用的都拾掇来,我想着许是他自小就不跟我们睡的缘故,才使得有些人胡乱揣测。”
说来京城对哥儿并不严苛,只是有些人固有的想法觉得哥儿不如男子不如女子,所以才刻意轻贱,但这些对何意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如果有人因为胡乱揣测导致他儿子受委屈,那可不行。
红叶脚步微顿,神情有些尴尬:“正君,大人那如何交代啊?”
谁不知道他们谢府两位主子如胶似漆,寒冬腊月的天儿,厨房都被备着热水,好让他们夜里完事能沐浴。
可这突然就要带着小少爷一起睡,肯定会妨碍他们……
何意脸色一红:“没事,等他回来我来说。”
“好。”
片刻功夫,谢卿卿就瞧见自己平日里抱着睡觉的小枕头、盖着的粉色棉被、还有要放在枕头下面的小香包……
他不知道为什么都拿到这边了,但他看到就高兴,伸着胳膊就想去拿,但又不想脱离何意的怀抱,只能一只手死死揪着何意的衣裳,另一只手奋力朝小香包够。
何意忙招手让红叶将小香包拿来,他放到小崽崽的手里,失笑道:“还有药草香吗?回头再给你做个新的。”
“香香!”小家伙双手拿着香包,还十分讨喜的放在鼻子前闻闻,然后发出“哇”的感慨词。
何意被他的模样逗笑,想着要多弥补他才好,就算谢潇澜闹脾气都不好使。
小小的枕头放到两个大枕头中间,瞧着像是块小沙包。
在屋里坐的有些无聊,何意抱着他起身准备去谢母屋里坐会,毕竟对方为他承担了看账簿的重责,他也得适时送去关心。
抱着谢卿卿出了主屋,瞧见院里还有几个下人在忙碌,何意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觉得人数有些不对,他扭头问:“挑拣出来不少,发卖了?”
“……大人让苏公子带走了。”红叶低声说道。
“哦。”何意煞有介事点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如果是正常发卖,便会由唐管家直接带走,但经了苏合的手,是死是活都成未知数了,当然如果是从前何意可能还会怜悯他们几分,但经由此事,他才彻底明白人心究竟险恶到了什么地步。
才会对幼稚孩童冷眼相待。
薛竹漪正在自己屋外厅听那些掌柜们报账,突然听得外面传来谢卿卿的嘻笑声,她立刻说道:“今日便到这里,诸位明日再来,辛苦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小的们先告辞了。”
掌柜们说着便往外走,何意略等等刚好和他们碰上,几位掌柜见了他更是尊敬打招呼,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祖祖!”谢卿卿伸着胳膊要她抱。
“乖崽儿。”薛竹漪立刻笑着接过他,“和爹爹一起玩的开不开心?”
谢卿卿立刻操着一口小奶音欢天喜地的和她说:“开心,和爹爹睡,以后爹爹睡……”
薛竹漪一愣,看向何意:“不如我带着卿卿睡,之淮那……”
“没关系,等卿卿再大些让他自己睡也是一样的,左右我现在无事,多陪陪他也是应该的。”何意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
但更让他无奈的是,怎么人人知道他要带着孩子一起睡就要提一嘴谢潇澜?
怎么都操心别人被窝里那点事?!
何意忍着羞耻铁了心要把谢卿卿养在屋里,却没想到反而让谢潇澜解锁了新地点。
另一边。
谢大人在宫里磨叨半日才换了几串葡萄,夜楚渊看见他就头疼:“葡萄都给你了,怎么还不走?!”
“臣恳请圣上带微臣去瞧瞧冷窖!”谢大人不要脸了,他总觉得里面还会有更多好东西。
夜楚渊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攥紧拳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请我殡天!你还想要什么?滚滚滚自己去挑吧!”
谢大人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圣上。”
谢大人死不要脸,从冷窖里拿了许多反季水果,凡是图画上有的几乎都拿了,让宫人告诉夜楚渊一声,自己鸟悄儿地出宫了。
以至于后来夜楚渊想吃某样水果时,刚吃了几次就没了!
谢大人心满意足的回了谢府,进屋就瞧见自己床榻上放着许多谢卿卿的东西,再看着那只小小的枕头,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咬牙,他为儿子尽心尽力,儿子转身和他抢一亩三分地,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等你长大的!”
第176章
“他已经不是一两个月的孩子了, 不能与咱们同睡!”
“你清醒一点,他才一岁……”
“他在自己房内睡的好好的,为何非要把他带到咱们屋里, 晨起粘着你睡会就算了,怎的晚上也要粘着!”
就听着他越说越激动, 声音都快压不住, 连坐在屏风后面玩小老虎的谢卿卿都时不时要探头过来看他们。
何意当即蹙眉轻斥:“你别吓着卿卿,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明确告知你, 不想睡自己睡偏屋!”
谢潇澜瞬间噤声, 只是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 谢大人气的不轻, 委屈的不得了。
本来和夫郎单独相处的时辰就不多,连夜里的和谐时间都要被霸占, 他真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何意知道他如今气性大,忙照着他胸口拍了一巴掌,他放软声线:“你之前拽着我在耳房胡闹的时候也没嫌弃那不是主屋,做什么非要和孩子置气,我多配合你可好?”
“尚可……”谢潇澜轻咳一声, 唇边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了,他快步走到屏风后面抱起谢卿卿,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觉得儿子今日比以往更可爱了。
何意哼笑一声,懒得理他那些小心思。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九,虽说以出使国目前的病灶短期是不能出胪馆的, 但到底是其他国来朝拜的, 年节非同小可, 如果不给他们照顾好, 怕是来日真会被记恨上。
因此这日夜楚渊特命自己的肱股之臣谢潇澜带着东西去胪馆看他们,当然是不许他进去的,他只需将东西给胪馆门口的侍卫便可,但不管如何都是心意,还是要露脸的。
何意特意让他戴着挡风的面巾,生怕他会病气再过给府里。
谢潇澜坐在屋内,用屏风隔着的是雁北戎,他轻笑一声,嗓子嘶哑:“倒是难为谢大人要在此时看本王了。”
“您是北域的王,马上到年节,自然得为您送上祝福,太医们说此病灶反复无常,雁王要保重身子,否则大渊实在无法向北域交代。”谢潇澜这话说的挑不出错,但从他口中说出,就总觉得像是在嘲讽人。
雁北戎自然也听了一肚子火,他面露狰狞,狠笑道:“谢大人若真的担心无法交代,就让你夫郎少给本王下药!本王知道你夫郎的本事,能这样不动声色的将药下到胪馆,除了他没有别人!”
谢潇澜闻言挑起眉,他低叹一声:“雁王为何不信是自己病了,非要将错处都怪到我夫郎身上?病灶本就会藏于身体骨血,只等着爆发。”
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夫郎,就这样背了黑锅。
雁北戎对他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在他看来,谢潇澜就是“狡诈”的代名词,但他此时身体虚弱,身后还有大渊的官兵看着,他并不敢真和谢潇澜对着干,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他。
因此他只能将怒意和委屈咽回腹中,且等他回到北域,决计不会放过大渊。
“本王与谢大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雁北戎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谢潇澜唇边的笑意更深,却始终未达眼底,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怕是不日就要和大渊交战了。
说他自私也要,枉顾人命也罢。
只要能让雁北戎的视线从谢潇潇身上离开,哪怕是让他亲自带兵去攻打北域都可,只要能护对方安然无恙。
他从胪馆离开回宫复命,夜楚渊见他情绪外露明显,便问道:“可是北域又提了人性要求?”
“圣上可做好准备了?”谢潇澜并未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夜楚渊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微微坐直身子,一手搭在椅子上,神情颇有些倨傲:“北域不过边边小角,大渊能容忍至今已是宽宏大量,你是知晓我心性,大渊该开疆扩土了。”
身为君王,怎会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早在当初选择他时,谢潇澜就已然明白对方的志向,只是君臣有别,他自然不敢借着昔日情分去逼迫对方。
可现在是北域先不敬,大渊自然该做出应对。
“圣上准备用谁?”谢潇澜问道。
“此事还需商议,待回头再商议,你先回去过年吧。”夜楚渊说道,倒不是他不愿和谢潇澜多说,只是过节就该有过节的心态,这些说多,怕是连年都不能好好过了。
而且,眼下他确实没有中意的人选。
谢潇澜便不再多说,与他告辞后直接回府了。
如果真的要打北域,此时就是最佳时机,北域新王雁北戎被困大渊,北域自是无人看管,此时若动手,绝对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还有几日就要过年节,且不说武将愿不愿意离京,光是兴师动众的准备,就得过不了个好年,大渊将年节看的重,若动兵,定然要扰了百姓安逸。
但谢潇澜心中窝火,如果不能将大渊一击毙命,来日雁北戎定然会反扑,他必得做两手准备。
“宋元!”
“学生在。”宋元立刻推门进来,“您吩咐。”
谢潇澜敲敲桌面:“想办法将这封信送至靳蛇手上,他会知道怎么做。”
如今谢潇澜不得不承认将靳蛇放到军营是最明智的决定,此刻也只有他能掌握军营的动向。
何意得知谢潇澜回府就一直窝在书房,便端着厨房熬的参汤来找他,刚走进书房就见他捏着山根,浑身都透着疲态。
“胪馆那边不安分?”他轻声问道。
“年后怕是要对北域动兵,但以我看,若等年后各出使国打道回府,介时才真的难办,而且他们眼下被困胪馆,定是要早就达成某些共识了。”谢潇澜曲着手指敲着桌面,杂乱无章的敲击声和他的心一般无二。
何意将汤放到他面前:“你的意思是此时动兵?”
“只是想法,我已经给靳蛇送去书信,只是不管如何都必须拿下北域,否则倒霉的只会是咱们。”
雁北戎早就对谢家怀恨在心,这会不盯着谢潇潇了,自然全是恨意。
何意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谢府要比所有人都敏感,更是要打起精神,最好的法子依旧是在此时攻打,但做不到,太突然了。
眼下说这些都是无用,只能等年后。
谢潇澜将参汤一饮而尽,身体顿时更暖和了,他长叹一声:“不提也罢,免得你跟我一同着急,潇潇这几日在做什么?”
“安生了许多,前几日时常出去和书蓝吃茶,这几日倒是跟着娘在学看账本了,齐随这两年还算不错,日后也定能有番作为。”何意轻笑着。
“到底是长大了……”
谢潇澜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也意味着他在慢慢变老了。
何意垂眸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摸不住,抓不着,说不出为什么。
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按照正常年岁来算,他现在大概继续在教授的研究团队,也可能进了医院当首席医师……
谢潇澜走到他面前,有些担忧道:“夫郎,可是身体不适?叫你几声都不应。”
“……没有,怎么了?”何意牵着嘴角笑。
“从前不管是在杏桃村还是临洋县,都有时间陪你逛,到了京城官越做越高,权利越大,反而没时间了。”谢潇澜自嘲一笑,“今儿陪你逛逛可好?”
何意对此自然无不可,他展颜一笑:“好呀。”
两人就这样丢下谢府出门了,因着马上要过年,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摊贩货郎们大概也是想趁着这时日多赚些银子,因此依旧费力叫卖着。
何意不饿也不累,和谢潇澜并肩走在街道上,感受着这种年节气氛,两人只是静静走着,都能感觉到无边的舒适。
出使国前来并没有影响互市,当逛到互市时,有些商贩已经退位回家过年了,但人依旧很多,十八他们的套圈摊位好玩,总能吸引许多孩童,大人也跟着,人带人就多了。
但尽管有些摊位已经不开,依旧觉得互市这条街的位置有些窄。
“老板,给我们来几只圈。”走到套圈前,何意对十八说道。
十八年岁小,但眼神格外灵敏,亲自将圈递给他们,低声道:“主子来的正好,我和六哥有发现。”
“何事?”谢潇澜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想。
“北域来人不对。”十八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像个不善言辞的商贩在努力让顾客多买几只圈。
谢潇澜挑眉:“晚上回府说,再多来几只圈。”
世家公子可不是只有纨绔,当然,就算只有纨绔,那也是会投壶会吟诗作对的,谢潇澜年少成名,与他自身的学问本事可脱不了关系。
二十只圈,圈圈都套中何意想要的东西,他脸上不免露出笑意,尽管都是些逗孩子的玩意,他拿着也十分开心。
十八将他们送走,回身还特意瞧了一眼周围的摊位,那些北域来的除了几个摊位在好好卖东西,其他都四处张望着。
有个北域人扭头就和十八对上了视线,肉眼可见的愣了,十八神情淡淡点头,全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当晚,小六和十八就关了摊子和其他的兄弟们都回谢府了,这几日他们一直都有察觉到互市人数的不对。
但因为互市就是打着友好的名义来做,所以不会对其他国家的百姓过于严苛,才导致人数有些泛滥,偏偏那些官兵还没有发现。
“北域野心勃勃,绝不能等到他们病愈。”谢潇澜一手握着茶杯,烛光摇曳,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快完结了。
第177章
注定没有办法过个好年。
谢潇澜当晚就进了宫, 他们不能让出使国安然离京,尤其是北域,否则来日就一场硬仗。
当晚一道密旨从宫内传出, 紧接着朝中武将们便暗中奔赴前线,兵部和户部也都开始清点粮草兵马兵器, 只为了能成为前线战士们最强有力的后盾。
战场之事不会影响到文官, 但谢潇澜显然不同, 他甚至比那些武将都忙, 需要将消息严防死守, 可即便如此对北域出兵之事还是不胫而走。
第二日, 胪馆的出使国便要求求见大渊圣上, 提出了要离京的要求。
夜楚渊自然不愿他们现在离开,他面色凝重:“诸位身体尚未恢复, 况且此病灶还会过人,若是带回各位母地,岂非是横祸遍地?”
“此事无需大渊圣上操心,病死也好过被人暗中迫害!”雁北戎到底年少无法冷静,他看向夜楚渊的眼神都带着狠毒, “你们大渊手段阴狠毒辣,竟然暗中派兵攻打我们北域!这就是大渊所谓的交好?”
“雁王冷静点,朕只是见互市上北域百姓越来越多, 适当的表示关怀罢了,朕还怕你们北域水土不佳,才导致百姓外溢。”夜楚渊也懒得和他扯皮。
北域的野心大渊不是不知, 只是没想到北域如今内部动荡不安, 不顾着内部反而要对外招惹大国是非, 分明就是作死。
夜楚渊本不欲理会这些, 但眼看着北域愈加过分,是忍都不想再忍了。
明目张胆的让北域百姓往大渊来,摆明了就是要撕破脸和大渊开战,这会居然还有脸提交好不交好的问题?
“本王是来和大渊圣上辞行的,多有叨扰,日后再见怕是难了,愿大渊圣上能撑到本王的铁骑踏足大渊那一刻!”雁北戎冷声说着。
“朕,拭目以待。”夜楚渊也跟着冷笑。
他始终相信一步先,步步先。
就算这会他们赶回北域,也需要一月半月的功夫,有这时间大渊的兵马已经和北域开战了。
出使国急匆匆的离京,却不知前往北域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了。
谢府。
武将的事暂时碍不到文官,谢潇澜也用不着去沙场征战,便在府上安心准备过年,只是到底受了影响,没有像之前那样过度操办。
“大渊兵马财力充足,再加上有裴老将军坐镇,一定没有问题,不是说当初的交好条约都是他打下的吗?”何意声线平和浅淡,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安慰他。
“你说的有道理。”谢潇澜长舒一口气,似乎也是觉得自己这副杞人忧天的模样有些好笑,他哼小一声,“不过就是弹丸小国,也敢和大渊叫嚣……”
何意拍拍谢卿卿的小屁股,对方立刻会意,全不在意形象的往谢潇澜脚边爬去,他奶奶道:“父父,抱抱宝宝……”
小家伙总听双亲说“宝贝”,所以便总学他们说话,毕竟他也知道宝贝的意思,府上的库房就有很多珍贵的宝贝,他也是宝贝呢。
谢潇澜立刻俯身将他抱起,帮他擦了擦嘴角:“又偷偷吃什么了?”
“糕糕~”小家伙笑嘻嘻的往他怀里藏。
何意也跟着翘起唇角:“今年的糕点都还不错,我也吃了很多。”
“回头让下人再多买一些。”谢潇澜立刻说道。
“嗯,可有定下合适的日子?”何意更在意这件事,“尽快成婚比较好,否则多耽搁一日都是夜长梦多,而且如果来日战事不断,在那种危难时刻就更不适合成婚了。”
他们都知道婚事意味着什么,谢潇潇只要一日没有嫁到谢府,就可能存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谢潇澜点头:“娘这几日一直在选日子,想来这两日便会定下,介时再告知齐府就好,他们那边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就好。”
何意眼皮跳的有些心烦意乱,他最近情绪还算不错,但是一旦安静下来就总会发散思绪,往一些不太好的方面想。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自己倒是也能克服。
前线战事不断,京城的人便都过了低调的年节,生怕会遭人口舌。
谢潇潇的婚期定在三月十五,那天是个天气晴朗宜嫁娶的好日子,齐府早就准备好,婚期已定,请柬就开始往外发了。
也算是大渊目前唯一的喜事,谢家和齐家的脸面没人敢不给,接到请柬的都笑呵呵的送上祝福,没有接到的也不敢摆脸,甚至还想着主动去送贺礼。
但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前线的战事,今年的休假格外短,刚过完年节官员们就被召到宫中上朝,到底都是围着战事展开说法,文官们只能动动嘴皮,但真正的战况到底还是只有武将们知道。
连谢潇澜都一改之前的疯狂闭口不谈,省的惹事生非。
“前线战事吃紧,需要加购粮草运送前线,可有爱卿毛遂自荐?”夜楚渊淡淡问道。
像是随口一问,但越是这般漫不经心,给人的压迫感反而更强,官员们还不太了解新圣的脾气,只能下意识看向他的亲信,谢潇澜等人。
谢大人微微叹息:“依臣之见,裴小将军是不错人选。”
话音刚落,站在角落的“裴小将军”就立刻看向谢潇澜,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粮草押运一事非同小可,需得是裴老将军最信任之人才可,否则若是粮草在路上出了意外,谁也难辞其咎。”谢潇澜胡说八道着,反正他知道夜楚渊早就想让裴小将军去,随口说了理由就能给对方台阶。
果然。
夜楚渊沉默片刻听了他的:“那便让裴爱卿去,即刻封为粮草押运官,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是有人阻你押送粮草,就地处死!”
“微臣明白!”裴大人激动不已。
他父亲是征战的一把好手,曾为大渊立下汗马功劳,被远派战场也是应该,但有父亲年事已高,再如何战功赫赫也会疲倦,他早就担心的寝食难安,现在也算是有了光明正大去看的机会。
押运粮草他本就势在必行,但因为不知当今圣上脾性不敢贸然开口,幸好谢大人替他开口了。
下朝后,裴大人便脚步匆匆的找上谢潇澜,他拱手表示感谢:“多谢大人帮忙开口,下官实在担心父亲。”
“大人以为是本官的话起作用?”谢潇澜轻笑,“本官只是顺着圣上的心意罢了,大人可明白了?”
裴大人愣了片刻,直到谢潇澜走远他才露出恍然和难以置信,竟然真是圣上的意思?
他还以为圣上会防着裴家,所以不会让他也跟着去,但他没有时间多想,立刻去准备运送需要的事宜了。
谢潇澜在宫中略待了片刻,见圣上没有再传召他,便利利索索出宫回家了。
“大人可算回来了,靳蛇传信回来了。”宋元跟着他进了书房,将信递给他。
信封已经被拆,宋元提前看了里面的内容,这是他的特权,所以谢潇澜并没有多问,他本想让对方直接说给他听,但想想还是亲自拆开信了。
不怪宋元神情凝重,就是他看了这信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早在北域进京时他们的军队就已经跟着出发了,根本不用大渊的士兵往前突击,半路上就和大渊的军队碰上了,直接开打,杀了个措手不及。
可见北域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和大渊善了的心思。
“立刻将此信送至宫中,大渊此次怕是要吃亏了。”
不是他们小瞧了雁北戎,而是低估了对方的阴狠,否则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吃亏。
首战因为北域抢占先机而失败,京城也跟着人心惶惶,但裴老将军再次凭借自己出色的军事能力扳回一局,局势才不再一边倒。
谢潇潇的婚期也如约而至,京城一夜之间遍布红布,从齐府至谢府门前的大道上都铺着红布,光是这些就已然够寻常百姓三五年吃喝。
这也是齐家是态度。
天不亮,谢潇潇就被拽起来开始上妆,谢母忙前忙后的亲自为他忙碌着,眼眶通红,可见是哭了许久。
“二少爷真的很美,齐少爷有福气了。”为他梳头的嬷嬷笑着打趣,“您眉心的红痣又亮又红,定然能为齐家诞育子嗣。”
何意不爱听这种话,他温声打断:“嬷嬷梳头想必累着了,到一旁歇会喝口热茶吧。”
“哎好好。”嬷嬷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欢天喜地的拿着喜钱去吃茶了。
“嫂嫂。”谢潇潇含羞带怯,但面上的喜悦却是难以遮掩。
“不听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万事不要委屈自己,谁给你不痛快,对着他们发疯就是了,无人敢说你半句不是。”何意笑说,“过好你和齐随的日子,旁的都无关紧要。”
谢潇潇郑重点头:“我明白嫂嫂。”
盖头落下。
齐随上门来接人,谢潇澜一步一个脚印将他背到门口,片刻功夫就感觉身上人在颤抖,他眨眨眼,眼眶也跟着模糊了。
“娘,大哥,长嫂,我来接潇潇。”齐随对着他们拱手,随后牵着谢潇潇跪下一同对他们磕头,“潇潇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齐随立刻起身将身侧的谢潇潇抱起放到轿子里。
“齐随。”谢潇澜喊他,“你知道该怎么做。”
“弟弟明白。”
一百二十八抬的彩礼从齐府送到谢府,又被谢潇潇从谢府带至齐府,外加谢府随的嫁妆,整条街道都是一片红。
十里红妆,不外乎此。
轿子里谢潇潇泣不成声。
第178章
京城锣鼓喧天, 城外却已经是血流成河。
雁北戎虽然年纪尚小,但在行军打仗上却是一把好手,裴老将军也不遑多让, 两方在大渊和北域的边界城池处暂时休战。
裴老将军到底年事已高,许多事只能暂时交由自己的副将去做, 且在得知自己儿子即将运送粮草来, 他更是担心不已, 一来二去竟是直接病倒了。
信件传回京城立刻引起朝中文官们的不满。
“裴老将军年事已高, 已然不适合征战沙场, 请圣上速速将其召回!”
“朝中武将众多, 圣上大可再任命其他将领为挂帅将军, 裴老将军老矣,怎还能担此大任!”
“简直是胡言乱语!裴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 还曾平定北域战乱战功赫赫,即便其如今年岁渐高,也绝轮不到几位在此细数不是!”
“北域本就是弹丸小国,拿下对方简直轻而易举,却因为裴老将军的失误导致形势艰难, 请圣上将其传召回京!”
……
夜楚渊听的烦躁,这些文官只会动嘴,偏偏说的话还没有一句他爱听的, 若是斥责,反倒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可若是不加以制止, 怕是裴老将军会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看向谢潇澜, 仅一个视线的接触, 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谢潇澜冷笑一声:“几位大人说的轻巧, 既然这般义愤填膺,当初押运粮草怎的各个哑口无言,裴老将军是大渊的护国将军,你们不能感恩其为大渊带来的安静祥和,却只瞧见他一时失利,各位当初怎的不考武状元?也好过你们在此红口白牙的要给人治罪!”
朝臣没有不怕谢潇澜的,尽管他们不说,但也都明白谢潇澜就是圣上的亲信爪牙,是圣上的手和口,他说的话,就是圣上想听的。
因此他一出声,朝臣们顿时明白是圣上不悦了,哪儿还敢继续争吵。
夜楚渊满意点头:“各位商议不下,便罢了,若是还要刻意去让老将军寒心,那才是真让朕失望。”
“是。”
官员们齐声应答。
下朝后,谢潇澜及其他官员被叫进议事殿,夜楚渊不说话,他们自然也不会先扯出话头,免得惹对方不快。
而且,眼下这种时候需得思考出合适的对策,他们相信夜楚渊已然想好如何做,只等一道圣旨罢了。
“谢潇澜,朕命你即刻带五万人马奔赴前线,担军师一职前去帮助前线将士。”夜楚渊冷声说道,“朕会赐你兵符御剑,营长内只需与裴老将军商议战事,若有人阻你决定,即可斩杀!”
“微臣领旨。”谢潇澜拱手应声。
谢府。
圣上给的时间不多,谢潇澜出宫后立刻回府上打点事宜,谢府众人知道此事各个表情都有些难看。
但圣旨已下,任谁都没办法再扭转乾坤,何况于情于理谢潇澜都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才学颇高,为裴老将军出谋划策并不困难,而且夜楚渊对他深信不疑,这才是最重要的。
换做其他人,夜楚渊无法安心。
“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谢潇澜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日子有多来之不易,他断不会让自己失去这一切。
何意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烦躁:“说这些都是空话,我知道战场有多残酷,不用说这些安慰我,何时离京?”
“明日一早,圣上已经派人去点兵,介时我只需从城外率兵前行便可。”谢潇澜低声说着,他知道何意忧心,但此次是势在必行,推脱不得。
“刚好我前阵子做了些药粉,你等着我给你拿来。”
此次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顺利回京,何意静不下心时便会做些药粉药丸,如今倒是刚好便宜谢潇澜了。
他做的东西多且杂,但更多的是毒粉或解毒丸。
自从进京,他也算彻底明白了一身医术的重要性,他虽做过许多错事,但人不害他,他也不会主动去害人,也算能稍稍安抚自己一些。
“上面都贴着名称,你用时看准些。”何意状似随意般说着,但眼睛却始终盯着谢潇澜的脸,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潇澜本不准备做什么,毕竟何意每日都要带着卿卿玩闹,两岁多的孩子会跑会说,简直就是小狗儿,平时也知道他累,所以总不会折腾太狠。
但此刻,青天白日,他居然有些不想忍了。
他起身将屋外守着的人全都喝退,再将门从里面关好,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今天格外温顺。
不管是平静亦或是冲动,他都乖乖承受着。
平时惦记着他身子弱,谢潇澜总是无法完全痛快,但这次两人都不可抑制的有些疯。
直到日落西山,酣畅淋漓,谢潇澜打开窗子通风,地上铺着的薄毯有些地方都结了块,当时处于疯魔状态的人都没心思管。
结束后,何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多羞耻,他撑着疲惫酸软的身子指挥谢潇澜先将屋内简单拾掇一番,否则怕是要被下人们给笑话死。
谢大人痛快答应,反倒是将下人们吓的不轻。
晚饭是在卧房里用的,何意吃完才发觉屋内有些安静,平时谢卿卿早就操着一口小奶音喊爹喊父亲了,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晚饭前娘特意告诉他们,卿卿今晚和她睡……
“吃饱了?”谢潇澜见他停下筷子,便伸手去摸他的肚子,当即察觉到对方身子一颤,他轻笑,“夫郎我只是摸摸肚子,没做其他。”
何意抿紧红肿的唇瓣不与他说话,否则开口就是沙哑的声线。
用过晚饭,何意安静躺在床上,时不时就要打几个哈欠,但他却始终强撑着不肯睡,谢大人无奈,只好抱着他一同躺下。
“我只是去出谋划策,真上阵杀敌还用不到我,你别担心这些。”谢潇澜往他眉心落下一吻。
何意却突然推开他,翻身而上。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再次一触即发,直到深夜,谢潇澜给昏睡的人简单擦拭身体后便也跟着睡下了。
翌日。
天大亮,何意撑着身体坐起来,身侧的位置已然冰凉,显然是离开许久了,受累过度的地方异常难受,他干脆翻身趴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缓了片刻才起身穿衣。
红叶早就候在屋外,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端着水盆进去,伺候何意洗漱。
“早食还在厨房温着,奴婢现在去取。”红叶低声说道。
“少拿些。”何意嗓音嘶哑,说话都带着干疼。
若是换做平时,红叶一定会面红耳赤的打趣他,现在却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用过早食,何意懒懒地靠在椅榻上,医书看不下去,兴致也不高,坐着出神也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长叹一声,干脆起身去找谢母了。
“怎的这会过来了?该多休息会儿。”谢母到底是过来人,知道他们难舍难分的,眼下看何意情绪不好,不由得有些担心,“怎么了?”
何意扯着嘴角笑笑:“我闲来无事,想着跟您学学看家管账那点事儿,总得打发打发时间。”
“那感情好,之淮背地里买了许多铺子,先前潇潇出嫁给他添了不少,我还没理其他的,你来的整好,咱们一起。”谢母笑说。
“多谢娘。”
薛竹漪知道他眼下正心慌,迫切的需要将所有精神都放到其他事情上,当即将谢卿卿交给红叶她们照顾,她则是带着何意进了库房。
早在送谢潇潇出嫁那日,何意就发现谢府的名下的铺子酒楼不少,毕竟那日的嫁妆也算是他看着准备的,几张轻飘飘的纸都能够普通人家活一辈子,光是那样的纸,谢潇澜给他装了两个匣子。
但此刻,库房里的东西显然更多。
薛竹漪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却是笑了,她不无感慨的回忆着:“这些都不算什么,纵使之淮想办法买回了许多家业,但还有许多早就无用了,这些只不过是当年谢家的半数不到罢了。”
“……幸好,还有这些。”何意低声应着。
他早听印商陆等人说起过从前的谢家如何鼎盛,这会切身感受这些万金之数才有了真实感,怪不得旁人口中的谢潇澜总是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态。
这样的家底豪宅,换谁都会张扬。
“要将库房内的东西和单子比对,如果有对不上的要在另一张单子上查看有没有去处,隔段时间就要查一次。”谢母细声和他讲着,“里面的东西有些多,你先点着。”
何意点头:“好。”
他静下心在屋内点着名品瓷器和各种金银首饰,按照谢母所说一一对应着,然后他发现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精神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绷了。
何意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方法,哪怕是将库房的东西都清点完,却依旧每日都要进去数一数,否则他寝食难安。
薛竹漪察觉他情绪不对时已经过去好几日,她走进库房,就见何意盯着那些东西出神,她轻咳一声,笑道:“这些东西已经被你点过好几遍了,若是无聊可以去医馆坐坐,商陆昨儿还说想请你去玩。”
“医馆……”何意像是这时候才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身医术,他立刻起身要出门,“我现在就去,卿卿就麻烦您了。”
“去吧。”薛竹漪笑说。
医馆不论何时都是最忙的,何意一去就被拉了壮丁,忙的脚不沾地,什么担心忧虑,全都被他抛到后脑勺了。
另一边。
还在赶路的谢潇澜吃着干粮有些戚戚然,不知道夫郎有没有想他。
唉。
第179章
何意每日都在医馆忙碌, 自然没有心情再想其他,回到府上带着谢卿卿玩了会,一整份图画本已经要看完了, 上面的瓜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好在时节渐近, 集市上就有的卖。
将谢卿卿哄睡着, 何意本欲准备写封信送去, 可坐在书案边时又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都只会平添烦恼罢了, 他按了按眉心躺在谢卿卿身侧睡下了。
深夜。
谢府的院墙落下几道人影, 他们各个手持利刃, 在月色的映射下还闪着光,足以见那些弯刀有多锋利。
他们站在偌大的庭院里有些紧张, 但都记着自己身上的任务,为首的蒙面男对他们比了个手势,几道人影瞬间四散开,手持匕首准备见一个杀一个。
但他们不知,从他们进京城就已经被人盯上, 更别提现在迈进了谢府里。
下一秒,从房顶落下一群人,他们穿着颜色各一的衣裳, 看见那些黑衣人就直接提刀厮杀,两方拼着,院内传出兵刃相接的声音。
何意瞬间惊醒, 他将坐在外面的红叶喊醒, 低声道:“好好在这看着少爷, 我出去瞧瞧。”
“主子您——外面有刺客?!”红叶刚想问他去瞧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有刀刺穿皮肉的噗呲声。
她立刻快步走到床边守着谢卿卿,黑暗中她的眼睛因恐惧瞪的格外大,生怕人看不好就没了。
何意倒是猜想到外面有人在帮忙,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回南天他们。
自从新年开始,互市上就少了许多摊位,其中就有他们的套圈,还因此引起了不少百姓的不满。
但最近两国交战混乱不堪,百姓们都费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没去在意互市,自然也不知道互市早就经过大换血了。
他悄悄推开门,借着月光已经能瞧见院子内鲜红一片,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藏在廊柱后看回南天几人厮杀。
他们到底是江湖人士,招式狠辣犀利,和受过训练的截然不同,片刻功夫那些刺客便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已经被回南天他们给降服,只等着发落就好。
何意慢慢从廊柱后现身,他轻咳一声,轻声问道:“这些都是北域来的刺客?”
“是,已经被降服,正君不必惊慌。”回南天说道,“只是眼下我们要如何做?”
“我现在立刻进宫向圣上禀告此事,稍后我将药粉给你们,全都给他们喂下去,关进地窖,等候发落。”何意自知无法再独善其身,他不知道这些北域刺客为什么会闯进谢府,但一定和谢潇澜在前线的动作有关。
但这些刺客能不动声色地进京,甚至还能堂而皇之的踏进谢府,要么这些人一直潜伏在京城,要么就是里面有内应。
事实上,何意根本没有心思想太多,他安抚好谢母,便让宋元备马车,连夜进了宫。
宫内。
已经本来有些困倦的夜楚渊听了他的复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并不认为雁北戎能将这些极有北域特色的刺客留在京城,最有力的说法便是有人通敌。
但此时俨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立刻命令周满为他更衣,他要亲自审问那些刺客。
谢府灯火通明,谢家所有的下人都打起万分精神伺候着,而地窖里却是站着几道身影,还能听到里面的闷哼声。
“这些刺客不是死士,招了些东西就已经不省人事了。”宋元低声说道。
何意却撩起眼皮:“那就继续用刑,直到他们醒,务必要从他们口中得到北域的消息。”
他不信这些刺客进京就是刺杀他,比起刺杀他,进宫刺杀夜楚渊岂不是更痛快?
其中定然有问题。
“算了,我来吧。”宋元刚要去继续用刑,就听到了夜楚渊的声音,他没有用自称,但周身的气势依旧带着威严,和平时不同的是,此刻他更像反派。
何意示意宋元让开,便眼看着夜楚渊进了监牢。
夜楚渊拿起一把匕首,低声道:“之前做王爷时我就是刑讯逼供的好手,除了你夫君,没人能比我还阴狠,所以大理寺对我忠心耿耿,因为见过我的手段……”
他说着利索刺破刺客手腕的皮肉,然后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
刺客因为疼痛昏过去,却又因为疼痛醒来,他本想张开嘴大喊,却因为何意的药导致他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崩溃的承受着这些痛苦。
没人告诉他大渊的人都这么丧心病狂。
饶是宋元这些年见多识广,都不免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疯狂,他下意识扭头看向何意,就见对方面色如常,甚至在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夜楚渊。
颇像是要给他评个甲乙丙丁。
“你可想好要不要说,如果不说,就继续剥了。”夜楚渊抽空问了那领头刺客一句,像是沉醉其中,又像是巴不得对方摇头拒不承认。
但刺客已然不敢再闭口不谈,他长着嘴巴,表示自己无法开口。
何意却轻笑一声:“你想说,我们现在不想听了。”
刺客瞬间瞪大双眼,惊恐不定的看着何意,似乎是有些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深知如果他们不听自己说,就相当于要将他立刻处决。
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疯狂的挣扎着身体,此刻,是他哀求何意听他说。
何意微微挑眉,看向身侧的宋元,对方立刻会意,忙将解药喂给刺客,他吞下解药后,试着咳了几声,发现自己能说话后表情都有些狂喜。
他立刻说道:“王要我们抓谢府人回去,尤其是谢二少,求大人放了我们吧!我已经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们了!”
在听到“谢二少”这三个字时,夜楚渊闭了闭眼睛,见他还在为自己“将功折罪”,不由得对他升起一丝怜悯。
如果说在场谁能心软一些,也唯有宋元,当然还有不触及底线的何意。
但很不巧,谢潇潇也是他的底线。
果然。
话音一落,何意就拿起旁边的匕首刺了过去,他学医,深知哪些地方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不能立刻赴死。
雁北戎……
好啊!
夜楚渊对他不问自己意思就随意斩杀刺客之事没有半分不悦,相反,他很欣赏何意的秉性。
如果他不是谢潇澜的夫郎,如果自己对哥儿不是那么抵触,他会试着把这样一位夫郎养在宫里,有些遗憾,但不多。
“圣上准备如何?”何意沉声问道。
以大渊真正的实力,想要踏平北域简直易如反掌,根本无需这样胶着。
夜楚渊微微叹息:“朕自会命大渊铁骑踏平北域,给谢家和大渊的百姓一个交代,此事你无需多虑,朕该回宫了。”
“恭送圣上。”何意微微弯腰将他送走。
宋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他不由得看向何意:“正君,圣上这意思……”
“明日便知道了。”何意神情淡淡。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做出决定,且不说北域如何野心勃勃,光是谢潇澜还在前线手握重兵,夜楚渊就不会一意孤行,他比何意还清楚对方的实力。
即便只有五万兵马,也能将大渊搅个天翻地覆。
何况北域的刺客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谢府,也就能悄无声息地进宫刺杀圣上,这种事,没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果不其然。
第二日从宫中发出了另一道圣旨,圣上命令军营待命的将军们立刻带兵赶往前线,甚至还动用了国库的金矿,摆明了要给给将士们冲充足的粮草。
何意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金矿其实是逸南王的,只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他就没有听谢潇澜多说,反正金矿如今也有他们一份。
前线。
谢潇澜的出谋划策外加裴老将军的有勇有谋,两人硬是将之前被吃掉的洑水台给吐了出来,还将北域逼退了几里地。
谢潇澜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城墙下还有没有搬尽的尸体,士兵们正在奋力将他们搬到旁边的土坑里,然后准备火葬。
“谢大人。”
谢潇澜扭头:“裴老将军。”
“不必客气,如今越发热,得让士兵们抓紧时间把他们给送走,否则怕是要生疫病了。”裴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对这些都看的透彻,说起疫病,他又笑道,“老夫倒是忘了,你夫郎是个有本事的,能治疫病。”
提起何意,谢潇澜唇边的笑意更深:“夫郎博学多识,医术确实比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老将军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小子,当真有趣,怪不得城中都说你是个耙耳朵,怕夫郎的很!”
“夫夫之间没有怕与不怕。”谢潇澜轻笑一声。
两人正说着,靳蛇匆匆赶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而他身后还跟着宫里来传旨的太监,谢潇澜第一反应就是圣上要嘉奖他们,但紧接着察觉到一丝不对。
圣旨说要他们全力讨伐北域,直至大渊的铁骑踏进北域都城。
何意问传旨太监:“可是宫中出了事?”否则夜楚渊不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但他刚问完就想到了靳蛇给他的信,立刻匆匆打开,是何意的字迹,信上写着刺客一事……
大渊对北域多有包容,一来到底互市依旧存在,如果对北域赶尽杀绝,终究会让西陵和南阙心生不满,介时如果三国联合,大渊会腹背受敌。
如今,便是难以再忍了。
他咬紧牙关,既然北域能行事至此,那也没必要一再忍让了。
“靳蛇,今晚你带一队人马暗中突袭,粮草、水源……无需给他们留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番外的么,没有我到时候就乱发挥了哈哈哈哈哈
第180章
当晚, 北域的营地就被一支先锋小队给偷袭了。
此队伍不曾采取进攻,先是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和营地,而后在他们打好的水源里下了毒, 不是那种会腹泻的毒。
实打实的尸体陈列,各个都七窍流血, 看的雁北戎眼睛都瞪红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何意, 明明只是一个哥儿, 居然能这般阴狠!
北域畜牧发达, 就算粮草被烧也没有大碍, 他们还可以继续宰杀牛羊, 但水源不一样,他们装水的地方是特意开辟出来的, 只要沾了毒就不能用,里面泄出去的水也会让附近的河域有毒。
大渊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王,北域增派十万兵马赶来,我们该怎么办??”
部下有些着急,大渊地域辽阔, 人数更是北域的几百倍,十万兵马对大渊来说不算什么,但可以说是北域的全部了。
眼下情势确实有些一边倒, 而且刚才那场偷袭已经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兵马。
雁北戎脸色难看,他看向身侧的下属:“之前派去的人怎么还没有动静!”
下属表情有些难看:“联络不上了,很有可能是被发现了, 所以大渊才会这般疯狂的发动进攻……”
“废物!”雁北戎冷斥一声。
怪不得大渊突然变换了攻势, 谢潇澜定然是知道了他做的事, 所以才这么疯, 眼下哪怕他服软求和,恐怕大渊也不会同意,所以他现在只能奋力一搏!
“立刻休整兵马,拼死一搏。”
另一边。
谢潇澜也在休整兵马,他将雁北戎的心思看的透彻,今夜一定是不眠夜。
他站在屋内和裴老将军商量着对策,事实上他们已经不准备再弄什么计谋,再添十万兵马已经足够他们围死北域,但他并不准备那么做。
“今晚北域一定会猛烈攻击,粮草和水源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耗,今晚能得手,来日北域就会成为大渊的领土。”谢潇澜沉声说着。
他是有野心,但那仅限于在大渊内步步登高,但现在他对大渊开疆扩土也有了一丝兴趣,首先要吃下的就是北域。
裴老将军听到他的话顿时激起满腔热血,这么多年只顾着将敌人赶出大渊境内,却已然忘记可以向外开拓。
因为先圣荒唐懦弱,只会阻止他们,致使士兵总是遇事则退,根本不曾想过拼死征战。
裴老将军不无感慨道:“老夫果然年迈,竟是不如你看的透彻,戎马一生,倒是被自己给困住了。”
“老将军战功赫赫,不必为这等小事介怀,一切便只瞧今夜了。”谢潇澜朝他微微一笑,态度很是恭敬。
是夜,随着裴老将军的一声令下,副将们各自带领军队前往北域安营扎寨之地,谢潇澜则是在后方运筹帷幄,以如今的情势来看,北域已经是囊中之物。
他盯着虚空的月色感慨,只等战胜北域便立刻回京。
京城谢家。
“红叶姐姐正君怎的突然病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主子这段时间总是起早贪黑的,伺候时都警醒些,莫要扰着他。”红叶有些不耐,但也并非是对身边的丫鬟发脾气。
大人一走便是一个多月,期间竟是连封家书都不曾寄回,更奇怪的是,正君居然也没寄书信出去,他倒是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联系的。
且之前北域刺客偷袭,此事还是圣上传旨到前线,正君则日日都去善仁堂行医问诊,不知他们这些做主子都在想什么。
何意是大夫,他有没有生病,生的什么病,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天闹的有些疯,没想到会有一颗小种子已经悄然生根并且渐渐发芽,虽然谢潇澜不在身侧,但他并不觉得恐慌,总有一些路是要自己走的,况且对方又不是不回来了。
但这件事儿但谁也没告诉。
日子渐渐走到盛夏,六月份的天热的可怕,屋内到处都放着能供人纳凉的东西,红叶和柳梢更是轮换着给他扇风,小厮都快将风轮摇的冒火星子了,可何意依旧觉得热。
薛竹漪担心他食不下咽伤着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三天两头的就要研制些新花样给他,但何意还是没食欲。
“这可如何是好,你总得吃些东西……”薛竹漪急的嘴角都起泡了,连谢潇潇都带着齐府的厨子回来,变着花样给他做新吃食。
谢潇潇拧眉:“嫂嫂是没胃口,还是心情不佳不愿吃?”
“奴婢估摸着都有,那些吃食样样精致,断没有味道不佳的,奴婢想着,许是正君心情不痛快……”红叶轻声说着。
但他为什么不痛快,不用问都知道。
“夫人,二少爷,锦然少爷来了。”宋元面上带着笑,可见来人当真让他觉得高兴。
薛竹漪也扬唇:“快请进来。”
王锦然是和蔺灼华一同来的,大概是因为有王锦然的陪伴,她也从自己的魇症中走了出来,当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胡子花白的僧人和孔作。
“薛姨,意哥儿呢?”来谢府就和回家似的,王锦然也没说那些绕弯子的话,“我师傅有位朋友想见他。”
王锦然有一身医术,自然不会是眼前这位僧人教的,由此可见,他便是那位“朋友”。
薛竹漪轻叹一声:“他这段时间胃口不佳,在屋里休息,恐怕要劳烦师傅跟我一同进去了。”
“无妨,我与他是旧相识,说句话便走。”僧人微笑,对她微微鞠躬。
薛竹漪便将他带进了屋里,何意原本正坐在椅榻上出神,见到有僧人进来愣了片刻:“这位是?”
“一别数年,施主怕是不认得贫僧了。”僧人微笑,声音低沉和缓,听的何意心神稍安。
经过对方的提醒,他才想起来之前的确是在某处寺庙见过一位僧人,对方知晓他和谢潇澜的秘密,甚至还曾劝说过……
但他不明白对方此刻为何要来。
屋内其他人都被屏退,僧人看着他,轻声道:“故人似乎心思郁结,今日特来开解,只当报答你的恩情。”
……
“如何?”孔作扯着僧人袖子问道,“这可是我顶顶好的徒弟!”
僧人面露温和:“放心,他心思聪颖,若非业障缠身也断不会这般,你可是要留在京中?”
“过几日我去寻你。”意思便是不会在京城久留,僧人听罢便点头离开了。
薛竹漪虽不知他们与何意到底是何关系,但瞧他们都为着他的事忧心,不免心生感激,留着孔作在府上多住几日。
直到傍晚,何意从房间出来,脸上再无之前的阴云,情绪瞧着也缓和许多。
薛竹漪不由得红了眼眶:“可算是无事了。”
“让您担心了,孔大夫也来了?”何意问道。
“是呢,你师父在凉亭里和锦然吃酒,你与他们坐坐去,潇潇出来好几日,我已经让他回齐府了。”薛竹漪说道。
何意点点头,迈着步子去了后院的凉亭,起初他有些不明白“师父”的意思,但走至凉亭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以“左神医徒弟”的身份自居,却对左神医一无所知,但当他想到和孔作之前的相处,才觉得有问题。
如果他没有推测错,孔老头就是左神医……
“师父。”何意走进凉亭,突然喊道。
“你啊你!”孔作端着酒杯嗔怪一声,却是没否认这称呼,“借着我的名讳倒真是无人疑心你,还不快多送些酒来?”
何意扬起唇角,命红叶她们将地窖中藏着的酒拿来,他虽不能喝,但与之共享欢快还是可以的。
几人在凉亭内畅谈,到用晚食的时辰,又留王锦然他们在谢府用饭。
深夜,何意透过窗子看着被窗纸遮挡变的模糊的月亮,难得有些平静,他并不是因为谢潇澜久不来信而不高兴,因为不写家书是他们约定好的,他只是想放空一段时间,而已。
唉。
他扭头走回床边,谢卿卿已经睡的敞开了小肚皮,他扯过旁边的薄毯盖在他小肚子上,谢潇澜总说谢卿卿像他,眉眼精致,但细细一看,鼻子下巴却和谢潇澜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咚咚咚。
“谁?”
“正君怎么了?”守夜的是柳梢,她立刻起身,刚走两步就听屋外有动静,有之前北域刺客一事,她们都警惕了不少,“谁在外面?”
宋元急道:“正君,前线传来消息……”
他正想着里面怎么没有动静,紧接着门就打开了,何意神情很淡:“卿卿睡着了,去旁边说。”
“前线传来消息,成了!”宋元急的很,还未走到书房就将话全都说了,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消息已经递进宫了,大人不日便会回京!”
“哦。”何意低低应了一声,旋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抿起唇笑了。
宋元见他笑,自己也跟着裂开嘴角,可是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宋元口中的“不日”着实让人好等,何意怕错过对方回家,半个月来便再没有出府,城中百姓都知道打胜仗的事,也都跟他一样盼着将军们凯旋归来。
这日,何意不愿再等着了,谢母说卿卿已经快到启蒙的时候,给他看好了几名先生,何意想着左右无事,准备去见见,便欲带着谢卿卿出门。
刚走至府门,还未踏上马车,就听得一阵马蹄声踏着暑气而来,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去。
哦,他的意中人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就是模样有些狼狈……
“小郎君这是要去何处?”骑在马上的青年笑问。
何意抿唇:“先前要出门见客,现下不想去了。”
“为何?”
“你回来了。”
所以我就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孔作的身份本来也没准备细写,但一直都有埋伏笔……
多多评论,本章掉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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