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捉虫◎


    第51章


    名贵珠宝被一件一件呈上来, 得益于还不错的位置和视力,奚年勉强看折射出灯光的璀璨珠宝。


    这些珠宝里面以项链戒指居多,也不乏其余饰品, 其中就有一整套钻石的首饰。由于储量的缘故, 钻石在所有珠宝中其实不算名贵,但这个“不算名贵”也是相对而言,在同样重量中相对而言。


    当体积足够大, 数量足够多,不论价值如何,都足够夺目。


    发冠、项链、耳饰、手链、戒指,奚年几乎看不清模特的长相,一直兴致缺缺的东方简终于坐直了身体:“总算有件真的。”


    “什么?”


    奚年说完自己的也意识到了, 这样人多而杂的环境,不太可能展出真正的藏品,多半是仿制品,不过看东方的意思, 这件是真的。


    他没问东方简怎么隔那么远的距离看出来的,而是回忆了一下今晚展出的藏品目录,已经接近尾声了。


    然而他依旧没有看见傅绥。


    一直到最后一位展示珠宝的模特退场,奚年依旧没有看见傅绥,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确定傅绥回江城来了, 确定他今晚就在现场, 难道在观众席?


    作为合作明星, 傅绥如果在观众席他的位置一定足够显眼,轻而易举就能看见才对。


    奚年思索的同时, 现场的灯光骤然变得黑暗, 紧接着星星点点的光线在舞台的位置闪现, 这一点点的光亮加上那幽蓝深邃的背景,构成了一片星空。


    秀场是在室内,室内就意味着有屋顶,但这片深邃的星空却好像没有尽头,让人仿佛置身宇宙。


    一一声声惊叹后,奚年听见后面有人说:“可惜了,看起来好看,拍起来效果不太行。”


    这时,光线一点恢复,相应的,星星也渐渐消失不见。


    舞台上出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仿佛是从虚到实一点点凝聚出来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最后它其实也还是虚的,这是3d投影的效果。


    椅子完全呈现之后,上面渐渐勾勒出了一道身影,和刚才的椅子一样,也是从虚到实。


    傅绥。


    几乎是能看出身形的那一刻,奚年就认出了这是谁。他看见傅绥向后靠在椅背上,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继而离开了椅背,整个的人姿态从闲散到认真。


    他抬起戴着腕表的左手理了理衣襟,接着是整理袖口,做好这一切,他不急不缓地起身,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来。


    舞台上的灯光越来越暗,在他走到舞台最前方时,彻底熄灭,台下众人纷纷开始鼓掌。


    奚年终于知道傅绥早早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展览结束,东方简看了一眼手机,眉头拧得死紧,对奚年说:“我得回去一趟,你想去后台看看吗?”


    不等奚年回答,他继续说:“你可以去看看刚才展出的那些珠宝,虽然多半是假的,不过看的人应该不少。”


    奚年看他像是有急事,就点头同意。


    东方简找了个人来,简单为他们介绍:“这是杰森,这是奚年。”


    他只说了名字,没有说双方的身份,奚年看见了杰森的工作牌,应该是今晚大秀的负责人之一。


    东方简交代完杰森,自己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打电话,过了大约三秒电话被接通,他肉眼可见地心情十分不美妙:“东方昀,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奚年跟着杰森到了后台,但他不是来看藏品的,他是来找人的。杰森虽然金发碧眼,但中文说得还算不错,除了口音有点重,语法上倒没什么问题。


    “那边人太多,我带你去看我们真正的藏品。”


    奚年想了想,看看也花不了多少钱,人家那么热情他直接说他是来找人的似乎也不太好,于是点点头:“麻烦了。”


    杰森带着奚年七拐八弯又乘了电梯,离开了人群。走出电梯没走几步,他们就遇上了另一位工作人员,用奚年听不懂的法语交流了几句,他回过头对奚年说:“傅也在。”


    奚年一下子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他看见傅绥了。


    虽然他就是来找人的,也没想过会那么顺利。这样的情况下相遇,奚年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喊傅绥不行的,傅老师有点生疏,像从前一样?


    只是一个称呼,奚年正准备开口,傅绥先说:“怎么过来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熟稔与随意,杰森原本以为傅绥是在对他说,他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面前的人是傅绥,是工作时间绝对公事公办,非工作时间很难见到人的傅绥,才不会跟他闲话家常。


    他及时闭嘴,果然,奚年说:“你之前发过行程的,正好东方问我要不要来看看。”


    傅绥颔首,他本来也只是随意问问。他往这边走了几步,站在奚年身边,对那位负责人说:“有什么事吗?”


    “东方让我带他来的,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傅。”


    傅绥也看向奚年:“看收藏?他们刚走。”


    如果是看其他的珠宝,应该在一楼才对,这里只有手表,就在刚刚被人带走了。


    傅绥说说话的时候,略微抬了抬左手,手腕上是十分普通的腕表。


    奚年去看傅绥的手表,其实刚才傅绥已经尽可能展示了,整理袖口,整理衣襟,不过那时候奚年光顾着看人了,其实没仔细看这位传说中的钟表大师最后的作品。


    这确实是像传言中的那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没有什么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没有什么贵金属和宝石,看上去真的十分普通。


    不愧是被命名为“手表”的手表。


    奚年在衣帽间看到过傅绥不少的表,傅绥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张扬,那些手表看上去的大多很低调,但还是不能跟这个比,这看上去就不像“奢侈品”。


    奚年多看了一会儿,傅绥见状解下给他:“欠你的礼物。”


    奚年吓了一跳,就这么给他了?他迟疑着说:“给我看?”


    傅绥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杰森:“这款手表会在今年发行。”


    这样一说就能理解了,这手表看上去真的很简单,不论质量多好,设计师有多出名,他去价值摆在那,即便加上品牌的效应,也很难卖出高价。


    因此需要一点噱头,今晚的展出也是在造势,而傅绥手上这块,应该是品牌方赠送的。


    杰森其实有点尴尬,楼下的珠宝会展示很久,照理说这里的手表也是,他没想到已经走了。


    好在很快傅绥就说要走,杰森松了口气,送他们出去,并邀请奚年明天可以来看展览,至于傅绥,他知道傅绥很快就要回剧组,多半是没空的。


    林航和傅绥一起回来的,就在停车场等着,他显然没想到会奚年也在,他们上车之后,林航有点为难地问:“先送年年回去吗?”


    这声年年喊得有点底气不足,林航是傅绥的助理,但他跟奚年的关系不如小萌近,但是喊奚年又好像过于生疏,犹豫之下用了这么个称呼。


    奚年被人喊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他更在意林航的说话,看向傅绥:“你今晚就走?”


    “只有一天时间。”


    奚年也说不出叫他多留一天的话,或许不是不行,但之后一定会很累。他没有多想,对林航说:“去机场。”


    林航看了后视镜一眼,傅绥没有反对。


    “好的。”


    只是回来一天,傅绥没带什么行李,他又走vip,按照惯例林航是送他进机场就走的,傅绥是个很独立的人,林航又不像小萌事事操心,傅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很清晰的雇佣关系。


    而现在,既然奚年也来了,他等一下肯定是要送奚年回去的,奚年下车了,他在车上干等着不好,也跟着下车了。


    林航本来以为奚年是有话要和傅绥说,然而他们一路沉默。要说他只是单纯来送人吧,气氛又有点奇怪。


    傅绥进去的时候,奚年一点转身的意思都没有,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傅绥说:“回去吧。”


    奚年点点头,还是没有转身的意思,林航站在离奚年三步远的地方,不是他不想靠近,而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林航有点牙酸,他看奚年像是在看老板家里的小少爷,这小少爷虽然没什么架子,脾气也很好,但是实在很粘人。


    他虽然没有亲兄弟,堂表兄弟,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很是不少的,就没见过送机的时候那么黏糊的。


    一直到傅绥的身影消失不见,奚年才跟林航一起往外走,林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趁着系安全带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是傅绥发来的消息,交代他送奚年回去之后联系家政公司的人,找一个家庭厨师,还给他发了一份注意事项,要他转交给厨师。


    林航当下手机,发动了汽车,奚年这性子完全是傅绥养的,先不说奚年多大了,养儿子也没见过这么养的啊。


    ·🌸第 52 章


    ◎52◎


    第52章


    《我们旅行吧》第二季录制地点定在草原, 因为是第二次录制,没有像上次一样的直播,奚年只提前了一天到, 和上次不同, 这一次他跟夏柏阳坐的是同一架飞机,同行的还有东方昀。


    奚年之前从夏柏阳和东方简那对他有一个初步的了解,知道他今年十八, 父母老来得子,家世又好,人不算坏,就是爱折腾,尤其爱折腾东方简。


    因为不是拍戏, 整天都在摄像头下,奚年干脆没叫林琳跟着,他独自打车到机场,偏偏不凑巧, 路上遇到一起连环追尾的车祸,整条路都堵死了,不得不绕路而来,到了机场匆匆忙忙几乎是擦着点上飞机, 也就没有在候机大厅里见到夏柏阳。


    他们一起买的机票, 座位都出相邻的, 奚年入座前先左右看了看, 第一个看见的是个带着墨镜的棕发男生,坐着也能看出来个子很高, 旁边就是夏柏阳。


    夏柏阳也看见了奚年, 很开心地打了招呼:“年年!”


    就奚年知道的, 夏柏阳的粉丝有一大半都是喊他阳阳的,而奚年虽然一直被人喊年年,他自己却是喊不出叠词的,遂点头笑笑。


    这个时候夏柏阳边上那个戴着墨镜的男生把墨镜往额头上拨了一下,然后看过来,上下打量着奚年:“你是奚年?”


    奚年就知道这是谁了。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入座。


    东方昀小声念了一句什么,奚年没听清,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带上墨镜了,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要沟通的意思。


    夏柏阳和奚年没有挨着,这样说话也不好,也就各自坐好。


    飞行时间不到三个小时,奚年就没有睡,而是在看剧本,不是要接的电影,是从傅绥的书房里找来的他曾经拍的剧本。


    主要是看看剧本和最终呈现出来的电影区别。


    燕导和傅绥都说他的形象很贴合齐悦,加上又有傅绥带着,那一个多月的拍摄中,奚年说不上轻松,但也没有遇到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他既不知道自己好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傅绥不说,燕导在奚年离组之前又给他扎了两只小猫咪。


    看剧本是傅绥交代他的,除此之外,看傅绥的意思,他接下来的“授课”重点会放在台词上。


    空姐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奚年收起剧本,发现刚才还带着墨镜的东方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换成了VR眼镜。


    夏柏阳手搭在他肩上晃了晃,提醒他快下飞机了,大约过了三分钟,东方昀才把VR收起来。


    东方昀作为飞行嘉宾是不参与第一天的拍摄的,但他既然提前到了,节目组当然也要派车过来,一共派了两辆车,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没有房车,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轿车。


    他们三个人得分两辆车,夏柏阳当然是想跟奚年的一起,但是东方昀抢在他之前说:“我要跟我的导游一起坐。”


    夏柏阳说:“你本来就应该是明天来的,再说你不是带了vr吗,跟谁一起坐没区别,你可以自己玩。”


    “我刚才是在看电影,已经看完了。”


    “你可以再看一部。”


    “可我不想看了。”


    ……


    奚年第一次看见夏柏阳社交失败,最后夏柏阳一个人坐车去了,没一会儿,奚年看见他在群里向东方诉苦:你小叔叔好难缠啊,还跟我抢年年。


    奚年:……


    东方昀没有再戴墨镜,奚年发现他的发色是棕色,瞳孔却跟亚洲人没什么区别,奚年也不知道他的头饭是染的还是天生的,他的五官倒是跟东方简一样,十分深刻。


    光看身材容貌,奚年是看不出他的年纪的。


    上车没一会儿,他就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奚年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东方昀看着他,嘴角翘起:“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


    被聂康套话就算了,被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套话,奚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还承认还是该否认,对他来说,只要不牵扯到傅绥,性取向这种事倒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但是东方昀的态度有点奇怪,他承认了可能会有点麻烦。见他不说话,东方昀笑意更深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奚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是否认了,东方昀下一句会说,你看我怎么样?


    于是奚年直接说:“有。”


    东方昀有点遗憾的样子:“你们在一起了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


    “你认识东方简,应该知道我们家很有钱的。”


    奚年不知道他们交流怎么会到这一步的,这一刻或许是因为东方昀的态度过于自然,也或许是因为想要摆脱麻烦的心理给了他不少勇气,他深吸口气道:“我在准备告白。”


    东方昀像出一点都没听出他的拒绝:“那你要是失败了可以考虑我,或者你们要是在一起分手了你也可以考虑我,我愿意等你一年、”他伸出一根手指,又加了一根,“不、两年。”


    “不用。”


    尽管奚年说告白也只是临时起意,但听到他这样的话,本能地不太高兴,东方昀就又笑笑说:“好啦我不是故意的,祝你告白成功。”


    奚年看了他一眼,预感这一次的录制可能不会太顺利。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节目组提前给了他们一点提示,晚上就告诉了他们明天挣钱的方式,做点小生意。


    夏柏阳想都没想就说:“我要卖烤串。”


    蒲弘毅看看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启发,也说:“那我卖糖葫芦吧。”


    安若若也很快确定:“我插花。”


    最后他们都看向奚年,奚年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摆摊挣钱的才艺,夏柏阳兴冲冲地说:“火锅不太行,你可以卖麻辣烫,我们一起。”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适时提醒:“食材汤底调料都需要你们自己准备,我们只提供初始资金。”


    夏柏阳立刻改口:“那就关东煮。”


    奚年却想到一点别的:“我可以卖饮料吗?”


    他话音一落其余几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个结果,节目组似乎没有限定他们的生意里面必须加入“个人才艺”。


    “可以,但是不得高于市场价。”


    他们目前不知道本金有多少,肯定不会多于旅行必须的资金,不然什么都不做拿着初始资本就行,就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个盈利的问题,相对而言,饮料的利润并不高。


    “现在没定下也没不要紧,你们可以明天上午再做决定,这一次节目录制的时间主要是在晚上。”


    晚上……那应该是在夜市,奚年想了想,夜市中可以做的事,在糖葫芦摊子边上再支个棉花糖的摊子?


    奚年暗自摇头,都是甜的,主要客户都是小孩子,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


    他最终也没有确定,准备明天看一看再说,现在他们连夜市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一次的旅行地点会在草原,不知道明天的录制会在哪。


    安若若的丈夫姓章,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奚年第一眼看见觉得他有点像大学里的老师,不过他是做生意的。


    这边一散场,他就说要请大家吃饭。


    加上东方昀,这期节目八个嘉宾已经到了六个,六个认识但不是特别相熟的人,聚餐还是在酒店餐馆比较合适。


    但他们现在是在一家民宿,去大一些的餐馆酒店肯定是要开车的,安若若翻了个白眼:“章先生,章老板,出来旅游别搞那套。”


    章先生无奈地笑笑:“那你说怎么样好?”


    “在这吃点就行了,今天不算录制,我们的食宿节目组提供的。”


    章先生看了看其他人,妥协地说:“以后有机会请大家吃饭。”


    这里靠近草原,晚饭很有地方特色,许多菜奚年都是第一次吃,肉食比较多,奶茶味道有点奇怪。


    吃完饭他各自回房间休息,奚年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是去看通话记录,明明没有未接来电,他也说不清这样做的原因,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拇指会点在那个十分熟悉但是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号码。


    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奚年慌了一下,他其实没想打电话,下意识地挂了,这时候电话已经响了两声,不知道傅绥那边会不会有来电提示。


    奚年等了一会儿,手机没什么响动,傅绥应该是没有接到,他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他看看手机,不太确定地想,他的潜意识好像“故意”打了个电话。


    奚年挣兀自纠结,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傅绥的电话到了。


    “什么事?”


    什么事?奚年飞快地想了一下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的事,最后说:“台词……”


    “你今天练习了?”


    “嗯。”


    奚年确实是练了,不过远远不到他觉得可以让傅绥验收的地步,他今天基本都的路上了,傅绥又没有催过进度。


    但现在,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合适的借口了。


    “陆成蹊的词?”


    陆成蹊是当初让奚年因为颜值上热搜的角色,也是因为这个角色,他的演技受人诟病,奚年练习的确实是这个。


    “你……”他想问你怎么知道,又觉得傅绥知道也不奇怪,傅绥一向很了解奚年,于是他改口说:“是。”


    “开始吧。”


    奚年念了两句,忽然意识到,傅绥既然猜到了他会拿陆成蹊练习,那他应该也看过、了解过陆成蹊这个角色了。


    他有一种小学生写作文被家长检查的窘迫感,强忍着羞耻,他念完了那一整集的台词,确实只能称得上念。


    奚年觉得他已经把之前学的都还回去了。


    傅绥倒是没有说什么,对奚年,他总是格外宽容,但也没有评价,奚年不需要虚假的夸奖。


    他只是说:“记性不错。”


    这么多的台词,奚年往下说的时候几乎没有卡壳停顿,奚年不太好意思地说:“以前背过,现在……”


    他说话时听到了敲门声,这里的房间不大,奚年就在床上,离门也不远,电话那样一头的傅绥也听到了敲门声。


    “有人敲门。”奚年一边说一边起身。


    “夏柏阳?”


    “不知道。”奚年实话实说,他穿好拖鞋走过去开门,手机却没有放下。


    傅绥也没挂电话。


    奚年开了门,门口站着今年十八岁但是比他高的棕发男生。


    “有事吗?”


    东方昀理直气壮:“我睡不着来找你啊。”


    “谁?”傅绥在电话那头问。


    “一起录节目的嘉宾,是东方简的小叔叔。”


    “嗯。”傅绥应了一声,仍旧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东方昀转转眼睛:“你在给他打电话?”


    他,指的是奚年喜欢的人,奚年没有否认,东方昀看了他一眼,忽然改口说:“晚安。”


    “晚安。”


    奚年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睡不着,非要找个人说晚安?关上门,奚年回到床上,发现傅绥没有说话,他试探着“喂”了一声。


    才又听见傅绥的声音:“说完了?”


    “说完了。”


    沉默了大约有三十秒,傅绥又说:“他喜欢你。”


    他用的是陈述句,十分笃定的口吻。


    奚年不知道该怎么和傅绥去谈论这个话题,傅绥沉默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卢潇潇也喜欢你。”


    “你呢?年年,你喜欢谁?”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似乎也更轻,像是耳边的呢喃,似问似叹。


    奚年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傅绥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转而问他:“手表带了吗?”


    奚年不知道傅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奚年上学的时候用手表多过用手机,因此有戴表的习惯,傅绥是知道的,他还送过不少,奚年的表基本都是他送的。


    紧接着他想到,傅绥问的其实是他有没有戴前几天傅绥刚送他的,那名为“手表”的手表的复刻品,还没有正式上市的表。


    “带了。”


    “录制的时候记得戴。”


    ·🌸第 53 章


    ◎53◎


    第53章


    “你的手表和特别啊……”


    身子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奚年下意识回头看去,东方昀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


    “特别普通。”


    这些奢侈品品牌之间竞争协作关系不少,东方简对大部分品牌都很了解, 一样姓东方, 东方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这表还没正式上市,来源渠道就那么几个,戴在奚年手上一点都不难猜是哪来的。


    奚年原本是在的停他说话, 听完却没有回应他。


    东方昀这话也不像是等他回应的,奚年小心翼翼地用长柄的不锈钢大勺子舀了一杯绿豆粥,然后用塑封机封好。


    在经过精心考察之后,他最终决定卖冷饮,现在天色刚刚暗下来, 夜市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他们都在做准备工作。


    章先生在给他太太打下手,这没有人说什么,毕竟他来就是为了照看自家夫人的, 而且安若若选的是插花,章先生对此一窍不通,他参与也不影响什么公平。


    东方昀就不一样了,他没有特权, 不能给导游们帮忙。


    节目组没叫他参加录制, 但也没限制他的自由, 反正合同签的是一天, 给的也是一天的钱,他要在镜头前晃, 节目组也不会拦着他。


    于是东方昀就在夏柏阳和奚年身边闲晃, 一开始他看着夏柏阳调配酱汁腌制肉类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当夏柏阳试着烤了几串之后,他就提议要试吃。


    夏柏阳塞给他两把,并告诉他不辣的给奚年,他就过来了,正看见奚年在封冷饮。


    这里是允许自由摆摊的步行街,据说十几年前很热闹,三年前为了整顿市容市貌取缔了,现在又重新开放,不过管理上要严格许多,奚年操作的时候戴着帽子口罩手套。


    他封好了手上这一杯,觉得烤肉的香味好像离自己有点近,回头正看见东方昀在吃烤串。烤串刚出锅,有一点烫,他一边吸气一边吃,看上去有点好笑。


    见奚年回头,东方昀分出了不辣的那部分:“夏柏阳叫我给你的。”


    奚年原本想拒绝,想想还是拿了两串:“你吃吧。”


    东方昀耸耸肩:“不加辣没有灵魂。”


    他说着去找夏柏阳加辣了。


    奚年吃完了烤串继续封冷饮,绿豆粥,冰牛奶,银耳红枣汤各封了十杯之后,他坐在了可以无限重叠收纳的蓝色塑料凳子上。


    从他的角度看去,蒲弘毅正在做冰糖葫芦,照他的说法是:“冰糖葫芦大家都吃过,可以看着现场做的不多,讨个噱头。”


    夏柏阳已经迎来了第一波顾客,应该是没吃完饭直接过来吃串的,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点了不少。


    于是东方昀又到奚年这来了。


    “给我来杯冰牛奶。”


    奚年直接从封好的饮料中拿了一杯给他。


    “多少?”


    他刚刚还白吃了夏柏阳的烤串,奚年以为他只是来蹭喝的,没想到还要给钱。


    “不用。”


    “怎么不要啊,你的收入关系直接关系到明天的旅行质量。”


    “不差这一杯。”


    “这可是开张第一杯,不信你等着看,收了我的钱立刻财源广进。”


    奚年指了指二维码:“承惠两元。”


    东方昀扫了钱还没到账,夏柏阳就喊:“年年来两杯冰牛奶、一杯绿豆粥、一杯银耳汤。”


    夏柏阳把奚年的饮料也放到了菜单上,东方昀应该是早就看见了,刚才才会那么笃定。


    一般来说烧烤摊一定会配上饮料,但是夏柏阳没有那么多的本金,他跟隔着两个摊位买饮料的老板达成了一个合作,酒水饮料都用他的,夏柏阳拿提成,多了一个渠道,那老板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不过夏柏阳依旧优先推荐奚年的饮料,不光如此,他还弄了点满赠的活动,安若若那里的花,蒲弘毅的糖葫芦都在他的满赠清单上。


    不过满赠的门槛不低,大部分人都到不了,看见了有兴趣的,他也会直接推荐。


    过一阵就是中秋庙会,夜市上已经开始预热,卖糕点的铺子已经开始卖月饼,这夜市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开放宣传,和节目组合作也是因为这个。


    夜市里光线不能说差,但也说不上很好,他们又各自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围裙,和这条街上其他的人一样的装束,一开始倒是没有人认出他们来。


    但毕竟气质上有很大差异,等到街上人开始多起来,往他们这来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又有人眼尖看见了隐藏过的摄像机,往这边走来的人就更多了。


    奚年没想到第一个被人认出来的会是他。


    比起大众向的知名度他不如蒲弘毅和安若若,要说起当红,他自认也不如夏柏阳,以至于被人喊出名字的时候他毫无防备,下意识抬头看去。


    原本奚年是在低头装冷饮的,隔着一个冰箱站在对面的女孩,看着他,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奚年?”


    奚年一抬头,她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激动地问:“你在录节目吗?”她左右看看,“傅绥在吗?”


    她看出名字的时候,奚年在思考,她要是说合影或者签名该怎么应付,没想到她是傅绥的粉丝。


    那女孩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立刻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她支支吾吾地,最后说,“哎呀,就是我看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嘛?”


    她说这话的释藏,睁大眼看着奚年,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肯定,奚年没有直接回答,他当然可以说关系很好,但这话他来说不适合,有时候粉丝想法很简单,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会迫切地想要跟身边的小伙伴分享,而有些言论一旦发在公共平台,接下来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奚年亲口承认自己和傅绥关系十分不错”这样的话,客观上没有任何问题,却很容易落人话柄,说到底他和傅绥的差距太大了。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给人不必要的期待,奚年解释道:“他在拍戏。”


    奚年封好了饮料,递过去,那个女孩本来还想说话,看见有人过来了才不甘不愿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兴奋,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不能破坏节目的录制。


    不过她站在一边没有走,等奚年又卖出去四杯冷饮,小摊前短暂地空闲下来,她才又说:“可以再给我拿几杯吗?我带回去。”


    两块钱一杯的冷饮,她一口气买了五十杯,想要照顾生意的心思不要太明显,不过节目组也不会跳出来阻止,让明星来摆摊,这完全是可以预料的事情,只要秩序不失控,问题都不大。


    奚年原本想说五十杯很沉,但是那女孩抢在他前面说:“我朋友也喜欢你,让她们知道我在你这喝了冷饮却没带回去,我就完了。”


    因为量比较大,中间有顾客来了,那姑娘都是让别人插队的,她自己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


    等到奚年都打完了,她才依依不舍地说了再见。


    夏柏阳那比奚年热闹多了,大概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容易吸引什么样的粉丝,夏柏阳的粉丝有和他一样的好人缘,组团过来的,一共四个女生,看样子像是一个宿舍的出来玩,其中一个人认出夏柏阳之后,他就多了四个服务生。


    一个烧烤摊子上那么多女孩子传单送菜揽客,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不少人因此驻足,而人大抵都有从众心里,哪里人多久爱往哪凑,一下子这边小摊附近围满了人。


    夏柏阳因为资金有限,一开始准备的东西不多,中途收拢了一部分资金只有,他又进了一次货,是提前联系好叫人送过来的。


    奚年也补了一次。


    蒲弘毅那边不知道怎么操作的,一个晚上卖出去了将近两百串,而最便宜的山楂糖葫芦一串也要六块钱。


    至于安若若,奚年对花了解不多,只知道情人节的时候价格会涨,不知道原来成本几十的花一旦成了花束,身价能翻上好几倍。


    因为节目组规定就是“今天”的营业额,所以十二点之后的不计入,安若若不到十点就已经结束回去了,蒲弘毅也没到十一点,奚年和夏柏阳到食材差不多都用完,过了十二点才结束。


    他们大致算了算盈利,夏柏阳的营业额很高,不过他的设备租金、摊位租赁也是最贵的,成本一下子算不出来清楚,得等节目组去做结,奚年算了算自己的,应该也有将近一千。


    夏柏阳感慨:“原来夜市摆摊那么挣钱啊。”


    奚年点点头,他的消费观挺质朴的,如果只是他自己,这个收入完全足够他生活,夏柏阳好奇地问:“你一个月开支多少?”


    “上学的时候四千左右。”他出道以后虽然收入不多,但是比起大部分的同学还是很宽裕的。


    “那不是吃顿饭就没了?”


    东方昀不知道什么不见的,现在又出现了。


    “你上哪去了?”夏柏阳也觉得奚年很省,不过注意力被东方昀转开了,问他,“你上哪去了?”


    “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有很多游戏。”


    夜市当然不只是吃,还有很多玩的,奚年觉得他们要是摆个套圈摊子说不定也能挣点,不过套圈的摊子,摊主往往都是百发百中,他们没练过恐怕不行。


    回到了昨晚住过的民宿,节目组把手机送来了,上一期收手机主要是因为嘉宾比较特别,给他们一个惊喜,这次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今晚的内容比较特别,节目象征性地收了手机防止他们作弊。


    和上期一样,手机回到手中电是满的,节目组在这方面一向都很贴心,奚年想到昨天他惨不忍睹的台词练习,不知道今晚傅绥有没有给他打电话,不过傅绥应该知道他在录节目。


    奚年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奚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觉得“果然如此”,他昨晚提过一句,今天的录制时间应该是晚上,傅绥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没打电话来才是正常的。


    然而在习惯性清理红点的时候,奚年看到了几条信息。


    几点结束?


    结束了给我电话。


    奚年仔细核对了一遍号码,确实是傅绥,第一条的时间是下午,节目组已经收走手机,而他应该是忙着找冷饮供应商,第二条是晚上九点。


    奚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不确定还要不要打,万一傅绥已经睡了……那万一在等我呢?奚年拿捏不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拨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傅绥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困意。


    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这么晚了,肯定是不可能念台词的,奚年今天也没练习。他努力思索着还有什么话能说,终于憋出来一句:“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傅绥的作息相对而言比较规律,但现在他在剧组,说不定是在拍夜戏。


    果然,傅绥说:“刚从剧组回来。”


    奚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或许该说晚安了,沉默中奚年又思索起来怎么说晚安比较不突兀。


    这时他听见傅绥问:“手表,戴了吗?”


    “啊?”奚年很快反应过来,“戴了。”


    “嗯。”傅绥没有再说话。


    奚年听着他沉静地呼吸,忍不住想,大半夜地叫我打电话就为了问我这个?


    ·🌸第 54 章


    ◎捉虫◎


    第54章


    奚年将近两点才睡, 夏柏阳和东方昀估计也差不多,不过因为东方昀提前来了,奚年不用去机场接他。


    夏柏阳和蒲弘毅都是大早起来的。民宿的隔音算不是特别好, 他们起床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奚年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持续了至少十分钟,等他们的交流结束, 奚年反而睡不着了。


    他干脆也起床,视线落在那简简单单的手表上,他忽然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做过的题,就是那种很简单的帮爸爸妈妈做家务, 洗碗、拖地、煮水,至少需要花多少时间。


    头一次做到这样的题目时,奚年老老实实地把几项时间都加起来了,但其实有些事情是可以同时做的, 就像傅绥总是一起做两道甚至三道菜。


    奚年隐隐觉得傅绥在做什么事,从跟他一起录制节目、带着他一起拍戏,到现在要他戴着很容易猜出来历的手表,傅绥的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帮他发展事业。


    奚年不用去接他的游客, 但是节目组另外给了他一个任务:去喊其他的游客起床。


    一开始奚年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完成的事, 一直到他敲了整整两分钟的门,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奚年甚至东方昀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看身后的摄像头,犹豫着要不要叫老板过来开门看看, 又怕东方昀还睡着, 就那么带着摄像进去不太好。


    这次跟拍的导演是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男士,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直接把钥匙给奚年,并向他解释:“之前就沟通过的,如果提前来的话会多一个叫起床的环节。”


    奚年这才接过钥匙,打开了门,东方昀果然还睡着,不光如此,房间里多了三个人他也没有分毫察觉。


    平心而论,东方昀的睡相倒也不能说太差,头是头脚是脚的,就是侧着半抱着枕头,侧着脑袋,嘴角有可疑水光。


    奚年试着喊了一声:“东方昀?”


    东方昀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睡得很香,奚年站在床边,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叫人起床对他来说几乎是一件陌生的事,在家的时候傅绥不需要他喊,真要说起来还是傅绥喊他多一点。


    而傅绥喊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赖床,顶多闭上眼再休息五分钟,记忆之中,只有一次,晚上失眠第二天实在困得厉害,傅绥喊他之后他又睡着了。


    奚年本以为东方昀可能会醒来又闭眼,清醒不过来,没想到他直接就没醒。


    他回头去看正对上摄像头,而镜头之外的跟拍导演抱胸看着他,一点要提供帮助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好又回过头来,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东方昀。


    这一次东方昀呓语一声,奚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松开,然后再没有响动了。


    奚年奚年看看跟拍导演,见他没有要催促的意思,站在一旁拿出手机,在群里问怎么喊东方昀起床。


    没有人回复,估计需要等一会儿,奚年准备等两分钟看看,而然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收到了东方简的电话。


    手机就拿在手里,奚年接得很快,东方简说:“你把手机音量调最大,然后放他耳朵边。”


    奚年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觉得这多多少少有点不厚道,但转念一想,人家是自家人,没那么多顾虑。于是照着东方简说的,把音量调高然而放到了离东方昀的耳朵大约十公分的地方。


    正好东方昀是侧躺着,一边耳朵朝上,这样的动作十分方便。


    过了大概有十几秒,东方简说:“好了?”


    接着是一秒的沉默,随后奚年就听到了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东方昀起床!”


    奚年视线中,一直双手环胸围观的跟拍导演都震了一下,东方昀一下就睁开了眼,看上去有几分茫然。


    看见了房间内的三个人,依旧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奚年轻咳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起床了。”


    东方昀终于清醒过来,抓了一把头发,看着奚年不太确定地问:“刚刚……是你喊我?”


    东方简喊完就挂了电话,看样子是十分笃定自己的音量一声就能奏效,不等奚年回答,他又自我否定:“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他摇头连说了几声不对,然而肯定道:“是东方简对不对!”


    奚年没有否认,东方昀咬牙切齿地说:“我就知道!”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算那声音是东方简,也得有人在他耳边放才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奚年,似乎现在才真正认识他。


    跟拍导演终于出声:“我们今天要去草原,然后在那里露营,这一次的录制到明天早上结束。”他说着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出发,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也就是说你还有二十五分钟。”


    奚年不想面对东方昀的控诉的眼神,主动说:“早餐要吃什么?”


    东方昀奇怪地说:“早餐?随便吧。”


    奚年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平时大概是不吃早餐的,当代年轻人的普遍现状,晚睡晚起不吃早餐。


    他点点头出门去,作息饮食不规律的年轻人中肯定是不包括孕妇的。


    奚年出去的时候,安若若和章先生正从外面回来,章先生扶着她,看样子是出门散步去了。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奚年来到餐厅,餐厅不算很大,不过民宿本来也只提供早餐,而每个人的早餐时间不同,很容易就错开了。


    现在餐厅里就没什么人,可以容纳八人的长餐桌上放着可供挑选的早餐。


    餐厅边是开放式的西厨,另一头则是电视,现在正在播放电影,是傅绥的电影,奚年多看了几眼,不确定这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老板无意间选的。


    民宿的老板是一位眼角有细纹的女士,这个圈子里呆得久了,奚年对于判断女性的年龄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说这位女士看起来是四十岁上下,留着披肩的长发,穿着亚麻长裙。


    她看见奚年来了,就给他介绍了一下餐桌上的食物,又指了指厨房那边的微波炉:“做好有一会儿了,可能有点凉,可以去加热。”


    现在已经接近九点,又有几波早起的人,剩下可供挑选的东西不多,奚年给东方昀装了两只包子一杯豆浆,他自己也差不多,不过是芝麻流沙馅的包子,吃起来略微有一些甜,好在豆浆没有加糖。


    因为这次的目的地一样,又只有他们四个人,节目组准备的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汽车行驶了大约三个小时,中途在休息站用了午餐,十二点半,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奚年以前来过草原,不止一次,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度假,记忆鲜明又模糊,只记得当初是国庆假期来的,路上的人很多,草原上人应该也不少,但是草原足够大,即便人多,也不会显得拥挤。


    那一次奚年没有骑马,因为他水土不服很严重,前三天都在过敏发烧,他们是在医院度过的,等到他出院了,妈妈也不敢让他去玩,为了不让他眼馋,奚爸爸也被奚妈妈勒令不许去骑马。


    奚年后来在草原上骑马是跟傅绥一起,不过不是专程来度假的,傅绥是来拍戏的。那是夏季水草丰茂的时候,正好也是暑假,奚年就一起过来了。


    见过傅绥在马上的样子,奚年当然也想尝试,不过他没找傅绥,剧组里有专门请来教演员们骑马的人,他空闲的时候就会来指导奚年。


    那几天见缝插针地学,奚年也就是学会了上下马,骑马散步,不过回去之后,傅绥就偶尔会带他去马场玩,可惜傅绥时间有限,奚年又不爱一个人去,至今他的骑术也没得到很大的提升,只是比新手好上那么一点罢了。


    东方昀倒是像到了自家场子,一下车就伸了个懒腰,十分自信地问奚年:“你会骑马吗?需要我教你吗?”


    奚年摇摇头,不觉得今天骑马是必须体验的项目,别人不说,安若若肯定是不行的。


    加上上一期的结余,这一次四组旅行资金其实差别不大,只有夏柏阳组比较多。资金有限,可能也骑不了。


    他正想着就看见远处又驶来了几辆车。


    几辆商务车很快到了近前,夏柏阳和蒲弘毅各自带着他们的游客下车,奚年也终于见到剩下的两位嘉宾。


    蒲弘毅身边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两鬓斑白,不过头发很短,人也清瘦,看上去很精神,奚年没见过他,但是无数次听到过他的名字,他是一位编剧,笔名叫三木。


    夏柏阳招待的是他同公司刚出道的一个男孩,叫纪澜,和东方昀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和东方昀完全是两个性子,安安静静跟在夏柏阳身边。


    这男生是夏柏阳同公司的人,这种事其实很寻常,说白了就是资源置换,后头的弯弯绕绕跟她们没有关系,反正人都来了,他们好好录节目就行。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就一起进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帐篷,主人家说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煮了奶茶招待他们。


    那奶茶闻起来很香,但喝起来的味道有点奇怪,奚年不大适应,其他人跟他差不多,只有蒲弘毅和三木看上去适应良好,拿到奶茶的时候他们还对视了一眼。


    奚年猜测他们应该是以前就认识,或许一起在草原上生活过,那时候的剧组跟现在不一样,拍外景是很常见的事。


    奚年拿着奶茶小口喝,夏柏阳一口就干了,主人家一看又给他满上了,夏柏阳懵了一下,然后也开始小口喝。


    一杯奶茶下肚,导演终于露脸了。


    他拿着四个信封来的,示意几位导游每个人抽一只,里面就是这一期各自要完成的任务,用时最短的一组和上次一样,下次录制可以额外增加一部分旅行经费。


    “这一次你们随便玩,这个任务是额外的环节,如果你们不想要那五十块钱,可以不去做,你们也可以互相交换,条件自己谈。”


    他说完东方昀就撺掇着奚年:“快抽快抽。”


    奚年随便拿了一个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A4纸,纸上打印着一句话:放飞风筝三百米。


    “三百米?!”


    东方昀正凑过来看,看到风筝的时候还听开心,嘴角都来不及翘起来又看见了后面的要求,顿时惊呼出声。


    风筝大家都放过,但是三百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到的高度,草原上放风筝的条件无疑是很不错的,场地空旷视野开阔,还有风,可对于没有怎么玩过风筝的人来说依然有很大的难度。


    安若若抽到了骑马过障碍,章先生立刻说:“我们不做这个。”


    然而决定权在导游,安若若看了他一眼:“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经常去骑马?”


    “哪里,我平时不都是打高尔夫吗?”


    “那上次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在马场吗?”


    章先生愣了一下,语气变得迟疑起来:“你不是说,没事吗?”


    安若若没有说话,章先生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事儿,算是领了这个任务。


    剩下蒲弘毅组是搭建帐篷,夏柏阳组是放羊。


    领了任务之后大家各自吃饭,接着就开始学习各自需要掌握的技巧,奚年和东方昀拿到了他们的风筝,为了方便观察,确保在一百五十米外依旧能看清,节目组准备的风筝比平时常见的要大一些,大约有两米宽,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这样的风筝当然也要重一些,放起来就十分困难。


    “我们可以放弃任务,你想去哪玩?”


    任务可做可不做,自由度很高,下一期的旅行资金也跟游客没有关系,参不参与任务完全看导游。


    这个任务显然不简单,如果做任务,他们可能要花很多的时间。


    东方昀说:“那不行,我一定要帮你赢。”


    但这不是他说了算的,他们还在查攻略不断尝试的时候,章先生已经成功骑马越过障碍,继而开上敞篷的越野车带着夫人兜风去了。


    蒲弘毅这边在按部就班地搭帐篷,夏柏阳他们一早就骑着草原摩托赶羊去了,奚年不清楚他们的具体目标,是放一天或者是赶着羊群到某个目的地,总之目前看来除了安若若组,暂时还没有人成功。


    奚年回头看了一眼,东方昀把风筝捡回来了,导演亲自过来看了看,然后宣布:“掉水里了,还要继续吗?继续的话你们得自己掏钱买风筝。”


    “……”


    “……”


    明导看他们不说话,自顾自地说:“或者你们要等风筝干?也行,这种防水布干起来快。”


    奚年看向东方昀:“你是游客,你说了算。”


    东方昀一开始说的是一定要赢,但很明显现在赢的人就是安若若了,只有第一名能拿到奖金,他们放不放风筝,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这毕竟是在录节目,到时候要往外放的,如果要放弃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现在半途而废就不好看了。


    最后奚年另买了一只风筝,他算了算手上的钱,草原上没有什么收门票的地方,无非是租车租马,吃吃喝喝,奚年手上八百多足够他们玩一天,但要是在这放风筝,照着风筝的损坏速度,可就说不好了。


    奚年不知道后期节目会怎么剪辑让画面看起来变得有趣,照他的推测,应该是一次次失败的集锦,暮色四合的时候或许能成功。


    最后跟他想的结果也差不多,在经历了一次断线,一次风筝落进羊群里又被踩坏,以及无数次坠落之后,风筝线终于成功放出去了一大半。


    在刚刚风筝出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跟节目组达成共识——高度难以判定,就看手上放出去的线。一捆线是五百米,但是没有具体的标识,放出去了多少只能自己估量,具体测量得等风筝掉下来。


    到了这个高度,只要风向不变,慢慢放线并不难。


    东方昀忽然面色一变:“别掉别掉。”


    这是他们放得最高的一次,现在还不确定到没到三百米,保险起见还是多放一点出去。他一边喊一边逆风跑,看见不远处有一匹马,对着奚年的方向喊道:“马!马!马!”


    奚年还没动手,那边马的主人、看他们录节目的牧民倒是主动把马牵过来了。


    一手控马,一手放风筝,同时要注意风向,难度颇高,最后东方昀索性放开了跑,强行拖着风筝又放出去了几十米,眼见着风筝越飞越低,一个镜头对着风筝,一个追在后面跑,好在节目组对这种突发事件早有准备,一旁敞篷越野上还有一位摄影师叼着烟待命。


    等到风筝终于落地,东方昀手里的线已经快要放完了,这时候已经将近四点,大家约定好了六点左右集合,晚上有晚会,经过这一下午的奔波,节目组也要给各位嘉宾留出一点个人时间收拾休息,因此没有再为难他们。


    奚年想到前几天都跟傅绥有通话,想着今晚或许又要很晚才能结束,就提前给他打了电话。


    傅绥今天仍旧要拍夜戏,但下午收工很早,很多人会趁这个机会睡个午觉补眠,傅绥即便在家也很少午休,何况在外。


    燕鸿昇也没有,不过他跟傅绥不一样,他是在午餐之后开工之前就午休过了,他的作息即便在剧组也很规律。


    燕鸿昇邀请他:“我们一起去坐船。”


    傅绥在酒店或是剧组,多多少少会有人来打招呼,就跟燕鸿昇一起去了。燕鸿昇说的坐船,其实是竹筏,而竹筏虽然能漂浮在水面,但是水会漏进来。


    傅绥看到竹筏就说:“你去吧。”


    他一副我在这看你的样子,燕鸿昇看见他的耳钉反了一下光:“你现在很像齐凛。”


    接着他说:“要是奚年在就好了。”


    这前后两句话其实没有任何关联,前一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后一句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慨,隐藏的含义说,如果奚年在,就有人跟他一起去划船了。


    奚年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傅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避开他,直接接起电话。


    他们在水边,即便现在风不大,水击湖岸的声音依旧很明显。


    奚年下意识以为傅绥是在片场,他们在水边取景,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打电话的时机不太好。


    “你在忙吗?”


    “没有,不在剧组。”


    不在剧组,那是出门去玩了?在他的印象中傅绥其实不喜欢旅游,傅绥有空的时候都是在家的,勉强能算得上是旅游的时间应该是他假期去剧组的时候,傅绥偶尔会带他在附近转转。


    “你一个人吗?”奚年忍不住问,问完就觉得这样不太好,或许问在哪更合适。不过傅绥直接回答了:“燕鸿昇也在。”


    燕鸿昇显然很懂礼貌,明明刚刚还在聊天,但是傅绥接电话,他就保持沉默,傅绥提到他,他就也板板正正地打了声招呼:“奚年你好,我是燕鸿昇。”


    奚年有些迟疑地回应:“燕导好。”


    不过傅绥没有开扩音器,奚年说话的声音又没有那么重,燕鸿昇听不太清,于是他说:“傅绥没有把手机给我,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接着又解释,“我喊他来划船。”


    奚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傅绥倒是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把手机给他了。


    燕鸿昇跟他说谢谢,然后对电话说:“傅绥把手机给我了。”


    奚年想了想他们现在取景的地方,当地的竹筏比较有名,猜测道:“你们划的……竹筏?”


    “是的,要是你在就好了。”奚年以为他是想跟自己一起玩,正想说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玩,就听燕鸿昇继续,“这样傅绥就不会叫我自己去了。”


    这样听起来重点像是在傅绥,像是在说傅绥到了地方反口,不跟他玩了。


    不过也是,要不是之前录综艺的时候真的跟傅绥一起漂流过,奚年也想不到傅绥会玩这样的游戏,竹筏比漂流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身上不会打湿,但除非脱鞋,不然鞋子一定湿。


    他倒是见过傅绥穿一身宽袍赤足站在水边的样子,那是可以当截图的电影画面。


    “说完了?”傅绥低沉的嗓音传来,接着奚年听到燕鸿昇说:“没有。”


    “奚年,我要去玩了,再见。”


    “再见。”奚年也说。


    手机再次回到傅绥手里,他解释了一句:“船上有船夫。”


    意思是叫奚年放心,燕鸿昇不是一个人去的,奚年想想也是,毕竟不是顺着水道漂的橡皮艇,而是需要撑竹篙的竹筏,多半是有船夫的。


    他不知道,傅绥没说,这里的竹筏,如果只是租用,一小时内25,而如果请人撑竹篙,要加30,燕鸿昇是准备了25元零钱来的。


    “今天在做什么?”


    “放风筝。”奚年忍不住说,“放了一个下午。”


    傅绥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些许不情愿,开开心心地出门踏青放风筝,和有目的性地为了一个目标放风筝相比,虽然后者也能带来成就感,但显然是前者更让人轻松愉快。


    “你一个人?”这次轮到傅绥问了。


    奚年忽然想到上一次,傅绥说的“他喜欢你”,再结合他刚才也问了一样的问题,有种微妙的窘迫感。


    “东方昀跟我一组,这一期的内容是,每组一个任务,完成后自由活动。”


    傅绥听完未做评价,只是应了一声,奚年一时也想不到要说的话,静默相对中傅绥说:“顾析联系我了。”


    之前奚年问过傅绥能不能养顾析的鱼,当时他同意了,都在一个圈子里,以顾析的人脉,即便之前跟傅绥不熟,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也不难。


    “嗯?”


    “你录完节目回去,去她家,把那三条鱼接回家。”


    奚年沉默片刻,意识到这背后的含义,他一直都知道顾析在给自己处理身后事,而现在她已经无力照看那几条鱼了。


    “暂时不要放进水族箱,”他停顿片刻说,“具体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好。”


    奚年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天空,正好是日落时分,草原上的日落无疑是壮丽的,整片天空自西向东,铺染开绚丽的颜色,金色、红色或是金红色,紫红色,明亮而耀眼的色泽看不出界限。


    他忽而想到了一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奚年看夕阳的时候夏柏阳他们才赶着羊回来,其他人都在节目组提供的不进行拍摄的私人环境中整理休息,只有奚年早早地出来了。


    因而夏柏阳看见的只有他一个,经过他一番诉苦,奚年才知道原来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放羊再带羊回来这一整环,而是把羊赶到某个目的地就行,问题也在于这,他们没有经验,羊群的方向不好控制不说,还容易走散,为此这折腾了一个下午,羊群已经在路上吃得差不多了,就干脆一起回来了。


    奚年一时无言以对,他们的任务其实都差不多,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在于会不会,章先生就是“会”的那一种,他和夏柏阳组都算是不会,只有蒲弘毅和三木,他们那是必须花时间的工作,但难度不高。


    只能说,抽签也是种本事。


    到了草原,晚上必然是篝火晚会,他们坐下的时候夏柏阳和纪澜还没出来,太阳已经看不见了,西边还有一点点的光亮。


    安若若手上拿了一瓶面霜,看见奚年就往他手里伊一塞:“烤火皮肤容易干,晚上难受,抹一点。”


    “谢谢若若姐。”


    奚年低头看了一眼,是他没用过但听说过的很贵的面霜,他拧开盖子,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小刮勺,就用中指蘸取一些抹在了左手手背上,他正准备还给安若若,却见安若若一脸嫌弃:“你这有什么用。”


    她自己上手挖了一块直接点在了奚年脸上,笑眯眯地说:“自己抹开。”


    接着她就把视线转向了刚出来夏柏阳和纪澜,纪澜刚给她打招呼,就被她抹了一脸,然后是夏柏阳。


    东方昀双手环胸抱臂:“我用过了。”


    奚年夏柏阳纪澜同时看向他,他一下就炸毛了:“怎么了?男人不能用护肤品吗?”


    他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圈内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用护肤品,好歹也是要上镜的脸,奚年每次洗完脸都会抹面霜。


    他们就是都没来得及拒绝,奚年感受着脸上抹开之后还是有一些腻的肤感,觉得安若若这个面霜,锁水效果或许真的不错,就像在水面铺了一层油。


    这边四个照看好了,安若若就把面霜递给蒲弘毅和三木,这两位她都喊老师,也就没有直接上手,而章先生显然是出来之前就已经用过了。


    草原上的篝火,跟奚年想象中的火盆里烤火大家围坐一团的场景有点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篝火搭得很高,烧起来很旺,似乎连这一片夜空也红了,这样高的火焰,人当然不可能就近围坐,所以大家都坐得还挺远的。


    这样一来圈子就显得很大,他们几个人远远围不满,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马蹄声,还有远远传过来的笑声。


    看来这才是这一起节目的重头戏,难怪下午的录制显得那么随意,不管他们是做任务还是玩,晚上节目组都给他们准备了难忘的旅行体验。


    自己出门旅行,很难碰巧撞上当地人的聚会活动。


    东方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游戏机,夏柏阳在他身后看了一眼,悄声对奚年说:“这小屁孩天天玩游戏,也没见多厉害。”


    他这厉害的标准,不用问,肯定是跟梁恺禹比的。


    他音量没多低,没有背着东方昀说话的意思,东方昀听见了,头也不抬地回击:“那也比你强。”


    纪澜看看镜头的方向,问夏柏阳:“夏哥玩什么游戏?”


    东方昀收起游戏机,嗤笑:“他什么都玩,什么都不会。”


    夏柏阳忍无可忍:“我以前过年在家打麻将就没输过!”


    奚年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纪澜原本是想把话题往游戏方向带,他也玩游戏,玩得也还不错,男孩子玩游戏,不管是玩得好、或是像夏柏阳这样“什么都不会”,都是个不错的宣传方向。


    但现在东方昀一接话,他再说游戏就有点突兀,他有点羡慕东方昀这种肆无忌惮,他就没这样的底气。


    夏柏阳说完转向奚年:“你别不信,我看东方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过几天咱们喊老卫一起打麻将。”


    “我不会。”奚年说。


    “我教你啊。”


    他们这边聊着天,那边陆陆续续的,人就齐了。


    奚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能感受到快乐的气氛,还有一只已经烤好的烤全羊送上来,架在篝火上,高温很快激发了羊肉的香味。


    同时,今天接待他们的、他们身后帐篷的主人,也过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马奶酒,有了白天的经历,没一个人敢大口喝下,马奶酒的口味也确实比奶茶更奇特。


    奚年端着马奶酒,小口喝着,好在很快羊肉就被一块块分好送到他们的手里,奚年还能看到滋滋冒着油花,确实是很香。


    ·🌸第 55 章


    ◎捉虫◎


    第55章


    奚年没想到最后吃最多的是安若若, 一开始大家都是自己吃自己的,下午的活动量都不算小,这烤全羊热乎乎的又确确实实是很香, 不过毕竟是肉, 吃完了分到手上的那一块,速度也就放慢了。


    这和普通的聚会,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概括起来无非也就是吃喝玩乐,不过吃的比重很大,玩乐主要在歌舞。


    那烤全羊一层一层往里拆肉,第一次分的时候大家拿到手里的几乎都是肉,之后就开始带骨, 这时候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而第三轮,他们基本都没有要了,虽然很好吃, 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只有安若若,一开始吃得就不快,但是到现在也没停。


    在这样的聚会上,作为客人的几个人, 无疑是很受关注的, 何况安若若明显是怀孕的样子, 主人照顾她更显周到, 基本上盘子里一空,就送新的到了, 而安若若也一直都没有拒绝。


    夏柏阳看得目瞪口呆, 安若若没有结婚、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怀孕的时候, 跟他姐姐一样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别说烤全羊了,吃一根烤串似乎都对不起观众,这也是大部分女明星的现状。


    怀孕之后胃口变大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样的吃法,夏柏阳忍不住开始担心她了。他都有这样的想法,就不用说章先生了,看着妻子,几次欲言又止,安若若终于像是吃够了,把还剩下放着不大两块羊肉的盘子塞进他手里,那意思看起来是很明显了。


    章先生松了口气,并没有什么怨言,吃掉了剩下的两块。


    而安若若摸了摸肚子说:“以前营养师叫我多吃点牛羊肉,我都只吃牛肉,没想到羊肉那么好吃。”


    主人闻言很高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羊肉,好,要多吃。”


    不过在他再次问起还吃不吃的时候,安若若摇头了,章先生松了口气,她今天吃了可能有一斤,这还是烤的,他有点担心她上火。


    吃完了烤全羊,接下来主要是歌舞的节目,还有一些水果,大家一起跳舞的时候安若若也起来跳了一会儿。


    这跟蹦迪有点像又不完全一样,一样的地方在于都是随便唱随便跳,跟着节拍随便来,跳的只是一个氛围,不一样的是,这里的重点是脚步,手是用来打节拍的。


    篝火一直到很晚才熄灭,但是奚年回到帐篷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其实也才十一点。洗脸的时候奚年感觉脸上有一些刺痛,好在不算很严重,还真多亏了安若若提醒,提早做好准备,不然一晚上又是吹风又是烤火,明天恐怕真的无法上镜了。


    第二天奚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他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了十分震撼的场景,太阳在东方,成群的雪白的羊群也在东方,早上,羊群已经醒来,在这里能听见嘈杂的动物叫声和人的呼喊声,另一边,主人正在挤牛奶。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只有对面帐篷走出来的人,无精打采的。


    东方昀显然是不习惯那么早起来,奚年那天喊那么久没见他醒,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醒的。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出来了,安若若走出来的时候,衣服是换好了,头上却绑着束发带,手上拿着一支美容仪,安若若的美容仪跟奚年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他之前见到的电动的多一点,安若若用的是滚轮的。


    奚年多看了一眼,她就问:“你要试试吗?”


    奚年赶紧摇头,生怕晚了,她又跟昨天似的不由分说就直接上手了。


    安若若滚了一会儿脸,又回帐篷去了,再出来头发已经放下来梳好,依旧没有化妆。


    奚年注意到,今天来的人比昨天更多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要结婚,他们录制的时间不赶巧,如果在晚一天,应该能赶上婚礼。


    不过毕竟是拍旅行综艺,不是拍草原婚礼纪录片,要是真赶上婚礼,录制的重点不知该放在哪,总不能拍嘉宾吃吃喝喝。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僧人衣服的人到了,主人过去迎接,对他说了几句,他就向这边走过来,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拿着一碗水,对着大家洒了一点儿。


    虽然不懂具体的含义,但这看起来无疑是在祈福,众人纷纷道谢,主人骑马送别,这一趟草原之旅就算是结束了。


    他们回去的航班是分开的,安若若乘私人飞机,据说是回章家祖宅去待产了,其他人,也基本都各有去处,最后乘一趟航班还是奚年夏柏阳东方昀。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东方昀在补眠,看样子是早上起太早了,奚年又开始读剧本,玩游戏的成了夏柏阳。


    飞机落地,正是傍晚,东方昀上了来接他的豪车,上车之前还回头跟奚年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夏柏阳翻了个白眼:“别听他的,东方说着臭小子从幼儿园就开始跟人约定将来要结婚了,到高中都没消停过。”


    “……”


    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夏柏阳等东方昀上车了才说这话,奚年本来也不会当真,摇摇头说起另一件事:“我明天去析姐家里,你要一起吗?”


    夏柏阳肉眼可见地没有刚才那么明媚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奚年:“你有人来接吗?”


    奚年原本要说没有的,但是忽然想起早上小萌问过他的航班信息,可能是有安排,现在林航是在江城的。


    他这样想着林航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年年,傅哥叫我过来接你,我在西边的出口这边,你出来就能看见的。”


    “好。”


    夏柏阳一看他有人接,就说先走了:“我刚拿的新车,那天开到机场来了,我得开回去。”


    奚年回家,照着傅绥的话去走进储物间,傅绥原话是:“选一个装水之后你能接受的重量。”


    奚年平时不太进这间屋子,才发现这里有好多的鱼缸,大大小小各种款式都有,架子的最底层还有一只比外面在用的那只小一些的水族箱,奚年不知道是不是傅绥买回来之后觉得尺寸不合适又换了,或者原本他是打算在这间屋子里养鱼的。


    奚年挑挑选选,又装水试了试,最后选了一个圆口的大肚子玻璃鱼缸。鱼缸是倒扣着的,长久不用,奚年还是泡了一片高锰酸钾消毒,泡了一晚上,鱼缸似乎都成了淡紫色。


    奚年又用清水冲擦干,夏柏阳打电话来的时候,奚年在找封口网,给他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夏柏阳原本在给顾析挑花,她现在是不收礼物的,用她的话来说:“那不是给我添麻烦么?”


    送了她就要妥贴安排好,就像从前收到的礼物,除了餐具等私人用具,可以转赠的她都转赠了。


    收到定位,夏柏阳直接开着导航就来了,到了小区门口,才发现有点不对,他不太记得什么小区的名字,却对这个小区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开盘价是当时江城最高,他爸妈一开始还想过要在这里给他买一套房,看了那价格,果断买了差不多同时间开盘,均价还没这高的别墅。


    他一般听见小区名的时候是从他父母口中说出来的地方话,刚才看见奚年发来的定位,没有因为文字而触发什么回忆,现在仔细一想才想起来。


    接着他忍不住倒吸口气,嘶了一声,这里的房子,他是买不起的,按理来说,奚年应该也买不起。


    这里的房子拿来出租不是不可能,但是奚年不像是会这样租豪宅住的人。


    贷款?


    这边也是有小户型的,如果是现在开盘,他这辆车刚够付首付,后面的房贷应该也能还上,但是几年前,他是没那本事的。


    更大的可能,这房子不是奚年买的,就像他爸妈的房子,因为买得早,地段比这里更好,虽然小区内的服务设施不如这里,但房价来说没差多少。


    也就是说奚年很有可能跟家人一起住,这样一来,他过门不入就有点儿失礼,把人孩子带出门去,总得去问个好。


    于是夏柏阳又给奚年发了信息问他:你家里人在吗?


    奚年很快回复:不在。


    夏柏阳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纠结买什么礼物上门了。不过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他刚才就在附近,奚年一发地址,他就直接过来了,奚年也不知道做好准备没有。


    这边小区门口不让停车,他停在这儿,车上没下人,车也没有开进去的意思,保安就过来提醒他,夏柏阳没办法,只好说:“我来接一个朋友。”


    保安礼貌地请他打电话跟朋友确认,确认完了告诉他:“进去右转有一个临时停车区,不过出来得绕一圈从另一边走,也可以去地下车库等。”


    夏柏阳也不知道奚年具体住哪一层,他就去了临时停车区,奚年很快就来了,捧着一个小口大肚子的鱼缸,上面封了一张网,里面是空的。


    夏柏阳看见鱼缸就知道他去干什么的了。


    “析姐把鱼给你了?”


    “嗯。”


    “你还会养鱼啊。”夏柏阳笑了一下,对于顾析来说,如果不是真的确定很靠谱,她应该宁愿把鱼放生。


    奚年摇头:“不是我。”


    夏柏阳自然而然地接话:“你爸……”


    他原本想说你爸妈,忽然想起来,当初听到过的一个传闻,说奚年父母都不在了,他临时改口:“你把鱼带回来给你家里人养?”


    他用了和刚才一样词,家里人。


    “嗯。”


    *


    疗养别墅内,今天顾析没有组织什么聚会,她也没有化妆,脸庞瘦削,眼神温和,透露这一些疲惫,和奚年记忆中小姨的样子渐渐重叠。


    她看见夏柏阳手上的花,没说什么,叫他放在窗边就可以,又带着奚年到了水族箱边:“我搬过来的时候,把整个水族箱一起搬来的。”


    她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奚年有什么回应,也没有要他连箱子一起带走的意思,她只是想说出来,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做完,现在的她,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人终究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死亡。


    狂欢之后的落寞,只有她一个人品味。


    她看向奚年,很认真地说:“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我其实也后悔过,当初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就不用一个人做这些事。”


    “我没有家。”


    “我的朋友们,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阿柴在剧组,若若要生宝宝了。”


    奚年觉得顾析话里有另外的含义,但是顾析没有再深入的意思,于是奚年说:“我最近都在江城。”


    顾析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支零的手腕,她轻轻碰了碰奚年的头发,软软的,跟她想的一样,于是顾析露出一个笑来。


    来的时候奚年和夏柏阳一个带了空鱼缸一个带了花,走的时候他们一起来回两趟,才把顾析要他们带走的东西都搬回车上。


    奚年回头看了一眼,顾析靠坐在软软的沙发椅上,看着他们,奚年忽然注意到,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看见他们回头,顾析轻轻摇了摇头,奚年看见她的口型,走吧。


    奚年和夏柏阳都沉默了一路,车内只有一首蓝调小曲,听起来很安静,又有一点点哀伤。


    顾析很爱她的鱼,除了鱼缸,常吃的饵料,鱼缸里的景观石,甚至还有水草都让奚年一起带上了。


    她就像送孩子远行的家长,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带是一定要带的。


    这样一来,奚年又要捧鱼缸,又要拿一大箱子东西,两只手有点不够用,于是夏柏阳说:“我跟你一起上去?”


    “好。”


    奚年依旧像来的时候一样,捧着鱼缸,手上拿了一只不重的袋子,夏柏阳手上拎着两袋东西,左边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只箱子。


    从电梯出来,夏柏阳有种莫名的紧张,这种家庭式的住宅跟单身公寓不一样,他总觉得推开门就能看见家长。


    奚年把鱼缸小心放在门外的置物架上然后去开门,放好了拖鞋才让夏柏阳进去。


    “放在那里就行。”奚年指了指客厅和餐厅之间的吧台说,他自己则是转身出去抱鱼缸。


    夏柏阳依言放好东西,他自然而然地看见了客厅背景墙上的陈列柜,放着很多很多的魔方,还有奖杯。


    那些奖杯,一般人可能会下意识觉得是什么比赛的奖杯,夏柏阳好歹也是个演员,拿过最佳配角提名的那种,他一看见就知道那是电影节的奖杯,国内外的知名电影节。


    这些奖杯显然不是奚年的。


    奚年进来把鱼缸暂且放在餐桌上,另外一尾被单独养的鱼金鱼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养一阵就能回水族箱里跟它的小伙伴们团聚了。


    鱼缸不小,这样捧回来还挺吃力的,奚年站着休息了一会儿,略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回过头看见夏柏阳在研究那些奖杯。


    他倒没问是谁的,而是说:“我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见到这几座奖杯,就差一座就大满贯了吧?太厉害了,我有一座做梦都该笑醒了。”


    奚年开始思考该怎么招待客人,他没有自己招待过客人,傅绥也没带人回来过,他想借鉴都找不到地方,只能搜刮儿时的记忆,回忆父母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于是请夏柏阳在沙发上坐下,他去洗了水果端来放着,又问夏柏阳:“喝什么?”


    夏柏阳也没他这阵仗唬了一下,在他的理解中,去家长不在的朋友家做客,那跟在自己家没有什么分别才对,奚年那么客气,他下意识地就说:“可乐就行。”


    奚年沉默了一下:“没有。”


    夏柏阳干笑:“什么都行,我不挑。”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你客气什么啊,我要什么会跟你说的。”


    他拍拍沙发,反客为主,叫奚年坐下,奚年也笑,然后说:“我没招待过客人。”


    随意聊了一会儿,夏柏阳就开始在群里问有没有人一块吃饭。


    只有东方简一个人在江城,但他说家里有宴会。


    “那臭小子估计要找事儿,我得过去,你们要不要过来玩?”


    东方简说的宴会多半是比较隆重的,随随便便过去东方简是不会说什么了,其他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真换上西装,系上领带,抹上发胶又得要一番折腾。


    奚年不是很想去,夏柏阳直接多了,语音回复:“太麻烦了,不来。”


    东方简就没再提,他也觉得挺麻烦的。


    快到饭点了,奚年的手艺是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的,家里又没有能让夏柏阳发挥的烧烤架,他们就决定出去吃饭。


    正在商量去吃什么,奚年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正面朝上,夏柏阳一眼就看见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一般来说,没有备注就意味着不是熟人了。


    他开玩笑说:“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是要请客吃饭吗?”


    奚年简单地说:“家人。”


    他接起电话,听见傅绥的声音:“到家了吗?”


    “嗯。”


    “鱼缸先不要动。”


    顾析那么爱她的鱼,一定会让奚年带水过来,傅绥就没有多问,那就只剩下温度和换水的问题了,水族箱里还有原住民,得考虑双方的需求。


    “储物室里还有一只小型水族箱,通电消毒之后放水,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再把鱼放进去。”


    水族箱的好处就是,只需要通水通电,就能自动消毒。


    “现在放水吗?”


    “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吃晚餐,接好水电之后,消毒大约需要半小时,之后放满水就可以。”


    家里现在用的那只大的水族箱,接了专门的水管,不用手动控制水龙头开关,小的这个没有,所以只能奚年手动。


    奚年想了一下说:“那我等吃饭回来再处理。”


    “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奚年多半是会点外卖的。


    “嗯,夏柏阳帮我搬东西了。”


    “你们可以在家吃火锅,”不等奚年回答,他继续说,“我刚才点了外送,食材可以在超市里买。”


    傅绥是给奚年点的火锅,但火锅这种东西,汤底准备好了,几个人吃无非是食材的问题。


    锅底是餐厅外送,食材从小区超市购买就可以,通常可以再15分钟内送货上门,像是火锅食材这样需要帮忙处理的话,一般也会在半小时内送到。


    奚年刚才跟夏柏阳一起讨论去哪吃的时候就说到了火锅,他侧头问夏柏阳:“在家吃火锅可以吗?”


    夏柏阳听到傅绥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呆滞了,其实看见那些奖杯他心里就有个猜测,毕竟拿过那么多奖的人,实在不多,他记不住每一个人具体的奖项,但是知道奚年跟傅绥应该是认识的,这两个条件放一起,不难猜出来那些奖杯的主人是谁,奚年的家里人是谁。


    但是依稀猜到跟完全确认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奚年跟傅绥一个姓傅,一个姓奚,显然不是兄弟了,他们怎么会住在一起呢?


    有些问题夏柏阳永远都不会去问,但难免会有一些猜测。


    听到奚年的声音,夏柏阳如梦初醒,骤然挺直了腰背。


    “可以!”


    傅绥也听见了,他说:“去隔离餐厅里吃。”


    不是因为火锅的气味大,家里的通风系统还是很强大的,而是因为那边餐厅的餐桌里头有个电磁炉,更方便一点。


    有客人在,傅绥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奚年打开超市购物的小程序,问夏柏阳要吃什么,可以叫超市送来。


    他们还没点完,小区门卫已经打电话来问,确认是否有外卖。


    等到火锅送到,夏柏阳闻着那浓郁的番茄味,终于想起来问了。


    “你怎么能瞒那么久的,你要是当初一开始就说出来,稳稳的十强,哪有我什么事?”


    夏柏阳当初多多少少借了点他表姐的势,不过这话也是他过于谦虚了,如果一开始奚年就名列前茅,夏柏阳应该还是会在第十,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另外的黑马杀出来。


    “我那时候,想自己走到他身边。”


    夏柏阳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奚年很优秀,他的优秀在于坚持,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他或许没有在某一方面有特别的出众的天赋,但他的坚持让他不论作什么,都可以取得自己的成就,功夫不负有心人嘛。


    至于傅绥,只能说,有些人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他有点为奚年惋惜,如果经纪人和公司靠谱,奚年又努力,当年借着“星光”的势,他未必不能达到和卫逸一样的高度。


    卫逸别的不说,粉丝还是挺多的。


    不过那样就跟傅绥的圈子有壁,不像现在,还能跟傅绥一起拍戏。


    夏柏阳忽然嘿地笑出声来,奚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说:“我刚刚不是说,‘这个时间打电话,是要请客吃饭吗?’没想到真的是请客吃饭。”


    不过是在家里吃。


    由于是给奚年点的,傅绥只点了番茄锅底,好在夏柏阳不太挑,什么都能吃,家里又调料齐全,配一叠辣味的蘸酱也就够了。


    刚才叫超市外送的时候,夏柏阳还点了几瓶进口的酒精饮料,说是以前没喝过要尝尝鲜。


    酒都开了,当然不会是他一个人喝,奚年也喝了几杯。


    两个人一边吃火锅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漫无边际什么都聊,夏柏阳连自己幼儿园喜欢带粉红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其实是小男孩的事都说了,却一直都没有问,为什么奚年会跟傅绥住在一起。


    奚年主动说了。


    “我小时候,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家附近来了新邻居,邻居家有个很漂亮的小姨和哥哥。”


    “我那时候最爱跟哥哥一起玩,后来我上小学的时候小姨生病了,哥哥住在我家,再后来小姨走了,没过多久,他去上大学了。”


    “再后来,我父母也走了,他带我来了这里。”


    奚年说得很简单,略去了前因后果,只是简单说了他跟傅绥的关系,曾经的邻居。


    夏柏阳怎么都没想到,奚年和傅绥的关系,追根溯源下来竟然是邻居,傅绥大学的时候出道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联系这里的开盘房价,夏柏阳再一次感慨,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壁。


    奚年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说或者解释,而是铺垫,作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前情提要。


    “但是我喜欢他。”


    夏柏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前一秒他还在感慨纯粹浓厚的邻居情谊,后一秒,奚年就告诉他其实也没那么纯粹。


    “他呢?”夏柏阳忍不住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里也有陈列柜,放的是小件的乐高摆件,应该都是奚年的作品。


    摆件外面都有透明的罩子,罩子的底座上还有时间,算下来那时候奚年应该是在上高中,这房子可以说充满了奚年的生活、或者说成长的痕迹。


    他应该不是一不小心进了人家两口子家里头。


    奚年摇头:“我不确定。”


    夏柏阳就明白奚年为什么要说这些了,第一次被人当成情感顾问,他很有职业素养地问:“为什么不确定?”


    “你了解他吗?”奚年看向夏柏阳,“他没什么所谓的人设,表现出来的就是他原本的样子。”


    “他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会说出来的,他会尽自己所能给做出最好的安排。


    但我们认识得太久了,对于彼此来说都是唯一的家人,他从来不会拒绝我,但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纵容是出于什么心理,也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夏柏阳忍不住想,光听那一句从来不拒绝,感觉傅绥就是个妥妥的渣男啊,不拒绝,又不表态,就那么吊着人。


    不过……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在安排?”夏柏阳如实说,“我觉得他上综艺有点奇怪。”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老派演员……我是说,大荧幕出身的演员,他们都自成一圈的,大部分都觉得应该跟观众保持距离,只在荧幕上以角色的身份出现,至于真实的自己,是需要隐藏的。”


    奚年也知道以傅绥的性格,上综艺有点奇怪,之前下意识地以为他是为了带自己一程,现在忽然觉得,或许确实还有别的意思?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初那个拍了停车场照片的记者,他到的时候记者已经蹲点很久了,傅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或者干脆这就是他安排的?单纯为了给他造势?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他的想法?”


    夏柏阳自己压根就没谈过恋爱,不过人往往就是这样,虽然没有实践过,但是理论经验丰富,能说出一堆看起来很有道理的废话。


    “你可以试探一下,主动一点。”


    “怎么主动?”


    “额……”夏柏阳凝神苦思,然后提议,“要不,主动告白?”


    ·🌸第 56 章


    ◎捉虫◎


    第56章


    奚年和夏柏阳研究了半宿告白事宜, 第二天酒醒了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神奇的是他已经处理好了水族箱的事,只是自己不大记得。


    家里没有客房, 夏柏阳也是睡在奚年的房间, 不过他不在床上,在地上卷了毯子睡的,卷的还是羊毛地毯。


    两个人都对昨天的事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夏柏阳第一时间去看了一眼微博,确保没有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发疯发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热搜风平浪静,他跟奚年也都没有发微博。


    夏柏阳松了口气,随即发现自己满身的酒气, 相比之下奚年比他稍微好那么一些,应该是昨天简单洗漱过。


    夏柏阳皱着鼻子说:“借你浴室用用。”


    奚年点点头,给他去拿了备用的洗漱用品。


    家里就两个卧室,卫生间外面有一个, 但是浴室都在卧室内,奚年房间的浴室夏柏阳在用,他就只能去傅绥那边。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先征求一下傅绥的意见, 电话很快打通, 傅绥第一句话就是:“醒了?”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九点了, 他一般早就已经起床了,傅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刚醒?


    傅绥说:“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奚年头皮发麻, 他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就像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处理水族箱的, 只记得夏柏阳策划了许多盛大的告白,而他在认真思考可行性,至于思考的具体结果他记不太清了,总之现在想起来的什么烟花秀、灯光秀都不太靠谱,可见昨晚醉得多厉害。


    而傅绥现在说,他昨晚打过电话。


    “我,我说什么了?”


    奚年努力回忆,奈何实在是记忆混乱,没有什么头绪,那时候在说告白的事,他该不是,真的告白了吧?


    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如果什么都没说,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而如果说了,如果他已经趁着酒劲做了清醒时不敢做的事,说了清醒时说不出口的话,那么现在他需要等待的就是一场判决。


    无论他昨晚说了什么,傅绥接下来的话都像对他的判决。


    “你问我,高锰酸钾在哪里。”


    奚年略松了口气,看来是处理水族箱的时候打的电话。


    “嗯。”


    “头疼吗?”


    奚年知道傅绥这样问,无疑是知道他昨晚喝醉了,他应该不只是问了高锰酸钾那么简单。


    “还好,”奚年回答完,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说什么了?”


    奚年清楚地听见傅绥笑了一声:“你说你有点渴,想游泳。”


    在水族箱前面说口渴想游泳?


    奚年几乎能想象出一个人趴在水族箱边往里面看的样子,而这个人是他自己。


    好在他当时给傅绥打了电话,傅绥叫他去喝杯牛奶。


    随着傅绥的提示,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奚年似乎回想起了做昨晚的事,不过如梦似幻的并不清晰,好像是傅绥叫他去冰箱拿牛奶。


    而大概是因为喝多了有点热,他拿出来之后用牛奶盒子贴着脸不肯放。


    傅绥哄了他很久,他才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


    接着就迷迷糊糊好像睡着了,然后忽然听到了叮的一声,猛地惊醒,又听见傅绥的声音:“把牛奶喝了,然后刷牙去睡觉。”


    回忆起了一部分之后,后面的情形也顺利回忆了起来。


    他喝了牛奶,然后回到卧室去刷牙,但是刷了牙之后,没有照着傅绥说的上床睡觉,而是在躺下后猛地坐起来,去给水族箱换水。


    奚年处理完了水族箱,晃晃悠悠地走回卧室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扶着沙发有点懵:“地上长腿了。”


    这期间,傅绥一直没有挂断电话,听到他的话想起来家里不止他一个人,他难得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思索着要不要叫林航上门去处理。


    最后傅绥说:“让他去我的卧室。”


    奚年却不肯:“不要。”


    于是傅绥改口:“那让他去你的卧室,你去我那里睡。”


    这个句子有点长,奚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然后同意了。


    但是夏柏阳并不配合,喝多了酒的人,身体往往很沉,但同样喝多了的奚年,力气也很大,他执拗地、不顾夏柏阳意愿地把人拖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床前铺了羊毛地毯,奚年把夏柏阳放在那,夏柏阳还蹭了蹭。奚年完成了傅绥交代的前半件事,接下来可以去傅绥的卧室了,然后他的肢体习惯生效,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


    之后应该就是睡着了。


    回忆起一切的奚年暂时不想说话,傅绥问他:“喝什么了?”


    奚年不是不知节制的人,对酒也没什么嗜好,一般不至于喝到这个地步。


    奚年老老实实地说:“都是超市买的。”


    那超市里大半都是进口的东西,有一些是英文,有一些是奚年看不懂的文字,不管是英文还是看不懂的文字,都是贴了中文标签的,但是标签毕竟要小一些,贴在背面,又密密麻麻的,一开始或许还看,开到后来就没有再看了。


    奚年清楚地记得,他们一开始喝的是啤酒,后来夏柏阳开了一个白色易拉罐,倒进杯子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给奚年也倒了一杯。


    一听差不多刚好是两杯,他们一听一听慢悠悠地往下喝,不知不觉就醉了。


    吃完了火锅,夏柏阳一开始还说要回家去,后来也不了了之。


    傅绥说:“我十二月回来。”


    奚年莫名听出了傅绥的话外音,我十二月回来,看着你。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询问:“我能用的你浴室吗?


    “有一阵没用了,先放一会儿水。”


    “好。”


    “去吧。”


    傅绥原本就在片场拍戏,拍摄现场很难有自己的时间,轮到自己的场次时不必说,没到的时候也需要不断对戏,傅绥一般不会拒绝来对戏的人,在拍摄前对好了,可以有效提高拍摄效率。


    平时傅绥基本是在剧组不离开的,就算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也很少避开人,今天难得出去接了个电话。


    他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投来了视线,小萌把剧本拿给他:“是年年吗?”


    傅绥点头,张小萌笑了一下,昨晚大概十点的时候,傅绥叫她定最近的票,他要回江城,张小萌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一边立刻搜索航班,一边问他怎么了。


    傅绥说:“奚年喝醉了。”


    张小萌等着他的下文,发现没有了,于是暂时停下了订票的手,提议道:“林航在江城,要不叫他过去看看?”


    傅绥没有回答他,因为手机那头的奚年被微波炉的声音吵醒了。


    于是接下来张小萌津津有味地看着傅绥哄人睡觉,怎么说呢?傅绥温柔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不过他的温柔只给一个人。


    今天拍戏的时候,傅绥每一条都过得很快,其他人无形中也感受到了一点压力,尤其是要跟傅绥对戏的演员,拍戏之余吃吃喝喝聊天都少了,一个个都盯着剧本认真看,务求少出错。


    张小萌知道,傅绥想回去了。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的,就算奚年住在学校里,傅绥回去也见不到人,他依旧是更喜欢在家,只有奚年假期来剧组的时候,傅绥才会放松一些。


    但是想想没有用,所以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奚年比夏柏阳晚一些走出浴室,看见了水族箱,也想起来昨晚他们奚年没有处理这个,于是问:“你今天早上弄的?”


    “不是。”


    “那你没喝醉?”


    夏柏阳觉得不太可能,奚年要是没喝醉,应该做不出来把他扔在地上,自己上床睡的事儿来,奚年沉默了片刻说:“我给傅绥打电话了。”


    夏柏阳吸了口气,顿时心虚起来,他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硬往上凑的人,但从来都不会拒绝可以接受的帮助,就像他不介意借他表姐的势,将来如果能认识一下傅绥他当然也觉得很不错。


    但是现在傅绥眼里,他可能是个带着奚年不学好的“狐朋狗友”。


    “傅、傅老师怎么说?”


    奚年当然说不出口自己差点要爬进水族箱游泳喝水的事,于是他说:“没说什么。”


    夏柏阳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奈何大脑一片空白,只得放弃。他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宴会要才加,就唱首歌串个场的事儿,就在江城,是本地房地产大亨家里的姑娘十八岁生日宴,请了一些明星过去。


    夏柏阳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这个小姑娘是他的粉丝,到处托人请了很多次,他真不去也不好看。


    夏柏阳走了,奚年也出门去了一趟公司,聂康依旧只带了奚年一个人,但是奚年不在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一方面是给奚年看合适的工作,另一方面他也管理着公司很多事儿。


    现在公司请了专业团队在查账,悦娱内部气氛有点紧张,大家都心知肚明,照着刘副总从前那个作风,没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是曾经傅董的人,即便后面小傅董把公司给卖了,大部分人心里,他都是个持股的老领导。


    明星艺人是公司里最特殊的存在,这样的事儿,表面看怎么都影响不到他们,实际上内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聂康不想让奚年掺和进来,也没提这些,只是跟他说好的剧本和团队可遇不可求,不能一直都空着,适当地接一些角色也能锻炼锻炼演技。


    奚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正好他的综艺也录完了,可以继续跟着傅绥一起学习,他就一边演这些看起来不重要但是又有一定记忆点的小角色,一边跟着傅绥学习。


    之前叶擎说,傅绥是老天爷赏饭吃,傅绥教他的时候,却很重视那些“固定的、程式化的技巧”,就是什么样的情绪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演绎,什么样的微小动作可以反应角色的心理。


    傅绥说这些可以去话剧中练习,现在看话剧的人不多,江城大剧院里每天都有戏,但是上座率高的不多。


    很多演员都会去演话剧,这是一个能收到及时反馈的舞台,场地原因,话剧演绎总是更为夸张,饱满的情绪,情感充沛的台词,略有些夸张的肢体动作,这些都很锻炼人。


    傅绥之前说奚年需要练习台词,奚年也只是练着,到了剧院里才知道,什么叫“声若洪钟,中气十足”,不是说演戏非得这样,而是说他们都有这个能力,奚年显然没有。


    他不光学习怎么演戏,还要跟傅绥学习怎么养鱼,冷空气一到,天气忽然转凉,翠翠变得不爱动弹,奚年放进水里的小鱼干它闻都不闻一下。


    之前被隔离的金鱼回到了水族箱里,从顾析那里接回来的三条鱼也已经和原住民们打成一片适应良好了。


    据说乌龟在温暖的环境下是不会冬眠的,但奚年觉得乌龟既然有冬眠的习惯,还是不要打破的好,于是翠翠仍旧住在露台上,每天只在出太阳以后出来活动,奚年的喂食时间也换到了正午,倒是露台花架上的多肉,有一部分是畏寒的,要做好准备拿进屋子里来养着。


    十月底,奚年接到了顾析的讣告。


    奚年怔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也接到了夏柏阳的电话,夏柏阳沉默了许久,才嗓音嘶哑地说:“葬礼析姐提前安排好的。”


    “嗯。”


    除却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数人不会顾及身后事,顾析却在生前处理好了自己的所有遗物,甚至为自己主持了一场葬礼,而她身后的殡葬相关事宜则交给了专门的团队。


    此外她的所有遗产,都将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用于帮助困难家庭的癌症患者治疗。


    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操心,其他人能做的不过是一场告别。


    告别仪式在三天后,在一艘不大的游艇上,顾析为自己安排的最后的归宿在大海。这期间会有来吊唁的朋友、粉丝,灵堂里在播放她之前的那一场“草地婚礼”。


    奚年和夏柏阳因为离得近,差不多是最早到的,帮忙接接待了一下其他人,之后这项工作就由夏柏阳的表姐,顾析的好友,柴叶恬接手了。


    她收到消息连夜赶回来,下飞机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同样是顾析的好友,安若若却没有来,就在昨天,她生下了她的宝宝,同一天,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仿佛是生命的传递。


    顾析是一个主持人,她主持过很多的节目,采访过很多的人,安若若、柴叶恬都是她在做访谈节目的时候认识的。除了两位至交好友,她还有许多其他的朋友,他们陆陆续续来到灵堂,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最后的仪式上,上游艇的人不多,带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播放了顾析生前最后一段录音:“朋友们,我先走一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偶尔想起我的时候,笑一笑就好。”


    ·🌸第 57 章


    ◎捉虫◎


    第57章


    不同的年纪对于离别大概都有不同的感触, 奚年没有过于悲恸的情绪,他只是有些怅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身边离开的亲人, 猝然离世的父母, 病容憔悴的小姨。


    大概是受顾析的影响,奚年听说很多人都去做体检了,大大小小毛病查出来不少, 聂康都问他:“工作缓缓,你要不要也去体检一下?”


    奚年毕业前才去体检过,傅绥早几年的自己没少折腾,但是一向很注重他的身体健康,他们每年都会一起去体检。


    奚年拒绝, 聂康就又说起了工作。


    “递过来剧本挺多的,主演也有。”他说着就给奚年拿了几本,并指了指最上面的那个文件夹,“这一部, 小说改编的,女主是陈筱。”


    奚年一下子没想起来她演过什么角色,不过这个名字很耳熟,听聂康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想演偶像剧, 选这部会比较好。


    奚年打开剧本看了一件, 是很传统的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 不过新奇的地方在于, 男主是常见的“男二”人设,是个温柔体贴的校园男神。


    “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演偶像剧, 难免要炒炒cp的。”


    奚年从剧本中抬头, 聂康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发点微博互动就行。”


    “一般观众都心里有数,不过也有些人会认定你们是戏中生情,假戏真做……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吧。”


    奚年放下剧本,反应过来了,聂康根本没有让他接的意思。


    聂康看他这样,也不卖关子了,干咳一声:“这个投资高,去露个脸吧。”


    奚年一看,这是个电影,送过来的也不是剧本的片段,就是个故事梗概,大约三千字,看起来不费时间。


    主要角色就四个,还有一个是女生,剩下三个里面,有一个年纪不对,其实另外两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适合他。最重要的是,以这部电影的投资来说,这几个角色没一个能轮到他头上。


    他在这圈子里,连混眼熟都算不上,这电影又不是悦娱投资。


    悦娱最近倒是真的投资了一部电视剧,来之前林琳就跟他说过这个,似乎是跟高层之间的博弈有点关系,这些和奚年无关,和他沾点边的是电视剧的选角。


    的主要角色不说,里面大大小小的能说上几句话的配角,都是优先从公司内部选的,奚年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需要拍上一周的角色。


    不过看聂康的态度,显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他只是把剧本给奚年,然后说:“有一个口红的推广。”


    聂康说话的时候在看奚年的脸,奚年有点奇怪:“口红?”


    这年头男明星推广代言化妆品挺多见的,不过奚年还是第一次,业务不熟:“需要干什么?”


    他的理解,推广应该就是配合品牌发一条微博?


    聂康却说不急,等过几天再说。


    过了几天,奚年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了,他出席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益活动,当晚就上了热搜,热搜标题是 #奚年口红色号#,奚年觉得品牌那边花样还挺多的。


    今年新出了六个颜色,就这个销量最低。


    奚年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操作的,反正那之后林琳就说,这口红卖断货了,奚年连条微博都没发,稀里糊涂地收了一笔钱。


    悦娱投资的网剧,和早先奚年被人诟病的那部古偶是一个类型,投资少,制作周期短,回本快,主要是为了试水捧新人,制作起来肉眼可见的些粗糙。


    奚年一直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有待提高,这一拍才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是已经很有余了。故事挺老套的,就是几个天之骄子喜欢穿越而来的女主,奚年演的四皇子戏份不算多,差不多就是凑数的。


    温文尔雅,规规矩矩的四皇子是女主第一个喜欢的人,奚年看着面前羞涩的女孩,说着早已经记好的台词的,内心毫无波澜。


    被人带得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在“演戏”了。奚年想,傅绥带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奚年自己其实并不满意,不过每一次导演都夸他,夸到奚年开始自我怀疑,莫非导演是他的粉丝?


    导演当然不是他的粉丝,但是奚年拍完自己的戏份离开剧组的时候,导演十分舍不得,大手一挥手摆了桌酒席,一群年纪不大的小演员聚在一起,奚年都成了师兄了。


    一声一声师兄喊下来,奚年的微博互关多了不少,其实大部分人,虽然在一个公司,将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奚年没有再回剧组安排的酒店,这里到江城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准备明天回去,回去之前先到处逛逛。


    傅绥的生日快到了,他得想想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去剧组探个班。


    说起来他和傅绥,也算是有点别样的缘分,一个生在夏至,一个生在立冬。


    奚年从前也送生日礼物,最早是很随意的,想到什么送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开始送傅绥平时能用得上的东西,再后来,他开始特意避开这些日用品。


    今年送什么,奚年还真没想好。


    这里有个规模不小的影视城,卖纪念品的是不少,没有合他意的,至于商城,全世界的商城都没太大的区别。


    奚年甚至一反常态去逛了几家奢侈品店,两手空空地进去,两手空空地出来,不管是傅绥还是他,都不需要用价格去衡量礼物。


    要不然自己做?


    奚年大致有了计划,不过有些事做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况且既既然是礼物,那多少还是抱着点送惊喜的意思,奚年有意瞒着傅绥,有些事就不适合在家里做。


    新的剧组比之前的像样多了,至少服化道是肉眼可见的用心。


    盗墓题材的电影,剧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奚年到得太早,导演都还没来,只有道具组的人在工作,奚年过去跟这些道具合了个影,开玩笑说:“这可都是我的宠物。”


    道具组的人也被他逗笑,之前聂康说叫奚年来露个脸就真的只是露个脸,奚年的角色,是连剧本都不需要看的。


    他没有台词,因为他演的是被盗的那个墓主人,简而言之,一具古尸。


    确切来说,姿容绝艳的古尸。


    奚年颜值达标,不用试镜,不过导演还是要见见人,见了之后,奚年就在化妆间里呆了三个多小时,其中至少有半个小时是在穿衣服。


    层层叠叠衣裳一上身,奚年就感受到了重量,天气已经挺凉了,早上刚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人穿小棉袄,他现在穿着戏服却觉得有点热。


    导演对他这造型应该是非常满意的:“光你这一身,花了快有六位数。”


    他没说,这衣服的尺寸放在那,他们其实是根据衣服来挑人的,奚年要是穿不了,他不会用。


    其他演员也都围过来看他,他们是在摄影棚里面拍摄,因为特效很多,大部分都在绿幕里头。


    奚年镜头不多,不是吊着钢丝在空中飞就是躺在棺椁里面,前者是闯入者的幻觉,后者是他的真身。


    导演的意思是他的所有戏份都在今天完成,顺便也把宣传照搞定,是的,身为灵魂主角,奚年是要在电影的宣传海报上露脸的。


    不过这样一来,拍摄的时间久有点久,等到工作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奚年没有吃晚饭林琳去给他买宵夜了,一会儿还要拆假发换衣服,奚年在钢丝上吊了很久,有点累,正好化妆间里没什么人,他就坐着休息。


    十点半的时候,傅绥的电话到了,大概是因为最近他们的通话都是视频,傅绥打过来也是视频。


    奚年接起来。


    “还在剧组?”


    “嗯……”奚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卸妆,他看了一眼镜子,红色的眼影,端庄又妖冶,有些陌生。


    奚年对自己的外貌没有十分深刻的认知,他知道自己应该挺好看的,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地觉得,自己真的很好看。


    他现在的样子,自己看了都心动,傅绥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奚年想起他们每天交流的事,笑了一下:“今天没有台词可以练,这个角色没有台词。”


    傅绥应了一声,奚年又问他生日的事。很多明星会举办生日聚会,但是傅绥出道多年,一次都没有,不光没有生日会,大部分的生日他还都是在剧组过的,有时候可以在片尾的花絮中看见剧组的人为他庆生。


    听到他问生日,傅绥笑了一声:“你要来吗?”


    奚年没想到他会直接说,犹豫着:“可以吗?”


    “可以。”


    奚年有点高兴:“那我去跟聂总说。”


    傅绥听到他还在管聂康叫聂总,眼中笑意加深,奚年没有察觉到,絮絮叨叨地跟傅绥说戏服很沉,说他今天吊了很久的钢丝。


    傅绥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傅绥轻声安抚:“辛苦了。”


    奚年想想他曾经大夏天地穿着厚重的大礼服拍戏,又觉得自己这不算什么。傅绥应该是已经回了酒店,他坐在靠椅上,姿态很放松,背景中有一张床,他是在卧室里。


    奚年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依旧觉得镜子里的人很好看,他又去看手机屏幕,屏幕里的傅绥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奚年觉得自己在发傻,他在指望什么?听傅绥说他很好看吗?


    毕竟演的是古尸唉,作为演员没有什么忌讳——他要是真忌讳也不会同意出演,就是多多少少有点奇怪吧。


    这样一想,奚年就歇了心思,觉得傅绥不提才是正常的。


    就在他准备告别挂电话的时候,傅绥忽然说:“陆成蹊的名号要让人了。”


    挂了电话,奚年都在想跟陆成蹊有什么关系?为防自己记忆出错,他还特意去百度了一下陆成蹊。


    关联的第一个词条就是,第一美人。


    奚年后知后觉,傅绥好像是在夸他这扮相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 58 章


    ◎捉虫◎


    第58章


    奚年旁敲侧击地跟小萌打听, 傅绥今年的生日怎么安排,最后得到的回答是没什么安排。


    傅绥实打实地靠作品站住脚跟,但作为一个明星, 他的商业价值需要维持, 而维持商业价值一定离不开各类商业活动。早年傅绥的生日基本不是粉丝见面会就是品牌活动,其实粉丝见面会也不能完全离开品牌活动和作品宣传,对于当红明星而言, 生日往往不是用来休息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红到一定境界,就能稍微随意一点了,比如傅绥,他今年就没有任何的品牌活动。


    小萌看看手机屏幕上奚年礼貌的道谢, 又看看静坐的傅绥,默默吐槽,哪里是没有活动,三家品牌争着要为傅绥庆生, 都说策划了活动,被傅绥一口回绝了。


    后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觉得傅绥可能是想端水,于是说可以联合举办, 还真诚意十足地拟定了粉丝见面会的伴手礼。


    红姐说这事的时候应该是倾向于接下的, 依旧被傅绥否决了。


    小萌还记得那天红姐略带惋惜的表情,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对于现在的傅绥而言,有些东西有了是锦上添花, 没有也没什么。


    而且傅绥现在还在剧组拍戏, 低调一点也好。


    傅绥说:“可以安排一个直播。”


    在小萌看来这样是很合理的, 傅哥又不是会发微博的人,生日当天要是什么都没有,多少也有点辜负粉丝的期待。


    红姐一开始也是点头的,但是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至于意识到了什么,小萌只有个大概的猜测,还是从她的表情里猜出来的。


    “你想干什么?”她想到了当初傅绥去接奚年被蹲拍的事了。


    “可以不播。”


    管红瞪了他一眼,她当然不可能说不播,于是又问小萌:“奚年怎么样?”


    小萌觉得,红姐不愧是红姐,抓重点的本事很不俗,老老实实说:“年年后天过来。”


    那不就是傅绥的生日?


    管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她倒吸了口气,想到一个可能,又摇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傅绥无所谓了,奚年的路才刚开始,他不可能这样不管不顾。


    想明白了管红才勉强放下一半心来:“直播的时候你跟着,算了,我多呆两天吧,到时候我过去接奚年。”


    管红打算得很好,但是奚年自己的工作提前结束了,他原本有一个广场活动,可惜是天公不作美,活动直接取消。


    傅绥生日在立冬,奚年提早空出来了,这下多了半天的时间他也没处去,干脆又买了一张最近的机票提前出发。


    不过成也天气败也天气,航班延误了,奚年在大厅里看电影,他选的是看过无数次的电影,无所谓看不看完,他就是想,看看傅绥。


    看完电影之后,飞机还是不能飞,奚年又打开微博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手机已经电量已经只剩下百分之三,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本来是要去找个移动电源的,偏偏这时候听到了播报,说是航班可以起飞了。


    机场的工作人员也过来通知,奚年看看百分之三的电量,觉得应该可以撑到上飞机。


    一番周折,排队登机之后,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一,奚年忽然听到叮咚一声,傅绥上线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但依旧下意识解锁,拇指移动到微博的图标上方。


    广播里乘务员已经开始提醒注意事项,关机……奚年犹豫了半秒,还是打开了微博,几乎是同时刷出了傅绥的最新动态。


    @傅绥:明天中午十二点直播。


    准确凝练,一看就是傅绥的风格。


    奚年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大脑其实没有去分析这几个字的意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傅绥发微博了。


    耳边是乘务员关机的提醒,手机屏幕右上角是岌岌可危的1%,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做了许多年,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抢前排。


    有些事做多了,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奚年的手快过大脑,快速输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留言已经发出去了。


    这时候奚年的大脑才有闲暇去处理刚才收集到的信息,傅绥明天要直播,这一定是生日的直播。


    乘务员走到奚年的身边的时候,奚年想的是,最后这百分之一的电量很耐用,这样想着,下意识下拉界面,刷新。


    接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发的留言就在前排,这不奇怪,奇怪的是,留言的账号,id是@奚年。


    @奚年:哥哥!


    乘务员已经走到身边:“先生……”


    奚年却无暇顾及,长按那一条留言,正准备删除,手机忽然黑屏了,这百分之一的电量虽然很耐用,但还是有限度的。


    奚年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倒影,眼前一黑。


    空姐温柔得体的嗓音在耳畔环绕,眼前是一张略带关怀的面容,奚年说不出话。


    “先生?”


    奚年虚弱地说:“我没事。”


    空姐不太放心地离开他的座位,奚年开始思索他这条留言可能造成的后果。


    傅绥会怎么想,奚年否认过一次@岁岁年年不是自己,傅绥表面信了,具体信没信奚年不知道,反正面子上是能过去了。


    这一次呢?


    除了马甲岌岌可危,还有代表奚年的社交账号,莫名其妙地以粉丝的状态跟傅绥互动,要说追星成功什么的,也该是在合作的时候,现在他的戏份都拍完那么久了,傅绥都快要杀青了,他忽然贴上来,怎么看怎么蹊跷。


    现在奚年联系不到傅绥也联系不到聂康,他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应对,还是什么都不做。


    以傅绥和奚年的关系来说,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傅绥还会回他,这样一来,就不存在什么强行蹭流量的说法。


    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他该怎么面对傅绥?


    奚年捂了捂脸,他不傻,他不能确定傅绥的心思,但多多少少也知道傅绥对他跟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心照不宣是成年人的暧昧。


    奚年对傅绥的喜欢一开始就带着崇拜,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在傅绥面前隐藏、或者说摆脱粉丝的身份。


    傅绥当然会包容他这一点点可笑的、孩子气的自尊心,但那不妨碍这本身是一件幼稚的事。


    奚年带着眼罩却没有睡着,头一次觉得两个小时这么漫长,然而真到了广播提醒落地的时候,他又觉得其实也挺快的。


    奚年看着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有些犹豫。


    当然,开机肯定是要开的。


    奚年一眼扫过,就看见了十一个未接来电,指尖顿了顿,最后还是先打开了微博。


    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场面称得上是和谐,热搜倒是上了一个,也不是吸睛的标题党,简简单单两个人名,傅绥奚年,连排名都不高,属于路人最多因为看见有个眼熟的名字点进去看看的那种,话题下基本就是粉丝。


    奚年去傅绥超话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凌晨了,傅绥的生日到了。花式庆生的微博占据了超话。


    就连傅绥昨晚发的微博,评论区也已经被生日快乐占领。


    剧组官微也来凑热闹,不过因为没怎么宣传,平时也基本不打理,官微的粉丝很少,账号权重也不高,留言发出去大概落在后排了。


    而他的留言因为傅绥的回复,因为那一个十分眼熟的句号,排在了第一,官博可怜兮兮地在他的留言下回复:太沉了,跟年年混,祝傅老师生日快乐。


    奚年依稀觉得似乎又哪里不对,可仔细看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直到他看见猜测他跟傅绥演了一对兄弟的留言。这是把他这一声“哥哥”模糊成了剧组宣传?


    可是剧中他们不是兄弟关系啊。


    不管怎么样,这事表面上是混过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了一组cp超话。“双陆”只是是基于颜值的拉郎cp,十分纯粹,“年岁”却是实打实的在嗑奚年和傅绥的CP。


    奚年简单地给未接来电归了类,聂康、林琳,这是正经处理事情的;夏伯阳、东方简,这是了解情况关心朋友的;东方昀,不知道干嘛来凑热闹的。


    还有,傅绥的。


    奚年原本想要先回聂康,但他还没拨出去,就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奚年的通讯录里有很多号码,几乎每一个都是有备注的,备注简简单单,就是姓名,如果是不太熟的人还会备注上身份信息。


    而这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倒背如流。


    手机是静音状态,屏幕安安静静闪了十秒左右,奚年看着闪烁的屏幕,迟迟没有接通,他有一种预感,似乎接了这一同电话,就有什么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一点紧张,这种紧张像是已经考完试,等着查成绩时候的紧张,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一定的把握,但是在真正看到具体成绩之前,终归是不确定。


    奚年深吸口气,拇指划过屏幕,然而在他接通之前,那边先挂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信提示。


    现在各类社交平台多不胜数,短信这种可以算得上原始的文字联络方式几乎被各类商家广告承包。


    偏偏傅绥喜欢。


    每一次,奚年接不到电话时,他都会用信息留言。


    奚年忽然意识到,傅绥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也就是说,知道他刚才是在关机状态,也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在飞机上。


    那么现在,他开机了,却没有接电话,傅绥又会怎么想?


    及时挂断就是他的回答。


    那条短信就是他的回答,傅绥说:我在机场。


    ·🌸第 59 章


    ◎捉虫◎


    第59章


    本来就是晚上的航班, 延误了两个小时,落地已经凌晨。剧组所在地附近的机场不大,奚年赶时间, 没有买到直达的票, 从这里过去,还要开三个小时的车。


    傅绥却说他在机场?


    奚年下意识抬头往出口方向看了一眼,这样当然是看不见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回一个电话, 聂康的电话先打进来了,奚年接通的时候听到那边长出了一口气。


    “聂总……”


    奚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聂康打断:“祖宗,你可真是,”聂康说到里这里停了一下,克制着什么, 然后说:“你知不知道你跟傅绥不一样。”


    虽然这话说起来,奚年自己也不是很相信,但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我不是故意的,登机的时候看见他发微博, 条件反射就……就,切错号了。”


    “……”


    聂康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他一开始还以为奚年是跟傅绥商量好了要公开关系,作为奚年的经纪人, 艺人对外自作主张, 他多少有点不快, 加上这事儿还牵扯到了傅绥。


    虽然管红的说法是这事儿傅绥应该也不知道, 聂康还是觉得,这事傅绥要负全责。


    在他心里奚年就一小孩, 至少在傅绥面前是的, 就他那一颗纯纯的粉丝心, 满满的崇拜情,傅绥但凡有点什么想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其实奚年跟傅绥要是单纯的兄弟,聂康当然是支持他们公开关系的,现成的话题度不要白不要,况且傅绥现在可不是单纯的演员,有些关系走了明路,那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反过来讲,奚年要是明确地傅绥谈恋爱,他也有应对的措施,尽可能地利益最大化,并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问题在于,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明不白的,这怎么往外说?


    现在说了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往后说他们是一对,再联系奚年中学就跟傅绥回来住了,网友还不定脑补成什么样呢。


    聂康那边有人喊了一声聂总,既然奚年不是故意的,他原本要说的话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交代道:“我叫林琳过去了,你尽量不要被拍到什么,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实在不行,管红在,你找她。”


    “好。”


    奚年临时过来的,也没准备待太久,带的行李不多,手上提着一只不大的行李箱,慢慢往出口走。


    这里机场不大,凌晨人不算太多,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来往的人比白天更加匆忙,大多低着头,步履匆匆,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傅绥格外显眼。


    他戴着黑色口罩,扣住大半张脸,都说口罩能给人颜值加分,对于傅绥这样本就好看的人来说,加分倒是不多,不过难免叫人生出几分好奇。


    再是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人,只要余光扫到了他,都会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实在是身形气质都过于出众了。


    奚年就看见一个女生,路过傅绥身边那三米时,目光一直停在他那,或许是认出了傅绥,又因为不确定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不敢上去打扰。


    奚年也放慢了脚步,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傅绥。


    他主动来找傅绥,其实是想做出一些改变的,一些对于他们关系的改变,现在出了这样的岔子,他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走得再慢,也还是会到终点的,何况他的终点是傅绥,傅绥不会站在原地看着他,奚年看见傅绥在向自己走来。


    奚年缓缓停下脚步,他看着傅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傅绥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尽管戴着口罩,奚年也能感觉到傅绥此时是在笑的,他的眼中蕴着笑。


    他一下放松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对于见到他这件事,傅绥是开心的。


    奚年也是开心的,于是他忘掉纠结也笑了一下。


    傅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一手签着他,带他往外走去。奚年原本以为傅绥是自己开车来的,没想到,傅绥问他:“打车还是高铁?”


    奚年都愣了,他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傅绥乘坐过除了飞机以外的公共交通了。


    出租车内的环境毕竟跟私家车没法比,这么长时间的乘坐,挺累的,于是奚年说:“高铁吧。”


    然而他们都算漏了,这个时间高铁根本不运行,只有慢慢悠悠的绿皮火车,由于距离不算太远,买的是坐票,还是硬座,奚年长那么大都是第一次坐。


    车厢里还算安静,他们对面的座位空着,坐下来之后奚年小声问:“会不会被拍到?”


    不是说被什么媒体娱记拍到,而是说被路人拍到传到网上,他是没什么了,傅绥大概也不在乎,就是可能要连累红姐小萌他们加班。


    傅绥闻言没有做声,注视着他,眼中有十分明显的笑意。


    被他这样一提醒,奚年又想起来自己在飞机上做了什么,傅绥当然是知道的,不光是知道这件事,还知道那个从开始到现在,几年如一日地喊“哥哥”的人是他。


    之前奚年否认过一次,现在傅绥也没有主动说破的意思,他把决定权交给奚年,奚年要是想承认那就承认,他要是不想承认,那傅绥像从前一样,当做不知道。


    也不对,他从前就知道。


    这样掩耳盗铃式的纵容让奚年有一点懊恼,一边又有一点羞。


    有一个词叫恼羞成怒,可见个人羞恼到了极致,也是会放弃自我反思,向外输出火力的,他破罐子破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傅绥眼中笑意未减,忽然凑近了他,又拉下口罩,被这么一张帅脸近距离的冲击,奚年几乎忘记了思考,那一瞬间的气势也消失无踪。


    他的睫毛有些慌乱地颤动,奚年不知是该撇开头还是该闭上眼。


    傅绥眼中笑意未减,没有再进,他低声唤:“年年。”


    奚年的心仿佛颤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要往右边看了看,隔着过道有三个人,一边坐着对老夫妻,穿着质朴,看上去是连智能机都不用的人。他们对面的大哥团着件外套呼呼大睡。


    他又转过来看傅绥,看见傅绥低头在发信息。


    傅绥的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奚年的胆子就大了一点,盯着他看起来。傅绥的骨像完美,侧颜也十分优越。


    头顶的灯光温柔落下,浓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出一种难言的精致华贵。


    他没看太久,聂康也给他发了消息:傅绥去接你了?!


    不等奚年问,他直接发过来一个链接,奚年点进去,看到了一段长达十八分钟的视频,那视频看起来就像是偷拍,来的时候傅绥大概没有买到商务座,时间也没有那么晚,车厢上人还不少,中途也有一个女生找他要了签名,不过没有过多打扰。


    但拍视频的这个就不一样了,他过去找傅绥搭话,张口就是:“傅影帝,一起拍个视频呗。”


    傅绥拿过不少奖,但是奚年还真没见过正常社交场合下有人这么大喇喇地喊人影帝的,他又是那样的语气,视频里傅绥还没什么反应,奚年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人显然是故意的,借着傅绥为自己造势,刚才应该傅绥应该是在跟红姐发消息。


    视频里的人说话很不客气,问题也问得直白露骨,从收入多少到明星睡粉丝是不是很方便。


    奚年气得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打一顿,忽然手机屏幕被人盖住。


    “别看。”


    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机了,奚年侧头看他,傅绥又说了一遍:“别看。”


    奚年嘴角向下抿:“可以告他吗?”


    奚年知道私生是可以告的,但这样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定性。傅绥在他头顶轻轻揉了一下:“没事。”


    这几年,傅绥遇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团队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这种事明眼人看了都知道他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生日当天他深夜独自乘火车干什么去了。


    傅绥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冲动浪漫的事,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火车快了差不多一半。奚年跟着傅绥进酒店电梯的时候,看见电梯外壁挂式的时钟,时间是三点。


    已经是后半夜了,奚年才想起来,他还没跟傅绥说生日快乐。


    他看了一眼从机场出来就一直在傅绥手上的行李箱,里面有他给傅绥准备的生日礼物。


    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当然要加上礼物。不过管红没给他摸礼物的机会,她就在傅绥的房间门口。


    她的表情说不上美妙,看见奚年倒是先笑了一下:“年年也来啦?”


    “红姐好。”


    管红对奚年一向是对小辈亲近,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客气,这时候也一样:“连夜过来,累了吧?你先去休息,我跟傅绥说点儿事。”


    她这样说,奚年当然也不能说不,不过傅绥可以。


    他刷卡开门让奚年进屋,轻描淡写地说:“等我几分钟。”


    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奚年一进来就发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这不是什么套间,就是普普通通单人房。他看看床,又看看门,最后看傅绥。


    傅绥面不改色地说:“燕导说剧组资金紧张。”


    “……”


    傅绥放好行李箱,然后说:“你先洗漱休息,我半小时后回来,明天不用拍戏。”


    半小时后天也还没亮,傅绥说的回来当然是跟他一起睡。


    奚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因为知道傅绥不会,就是单纯的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是心态跟从前不一样,他有点不敢去看傅绥。


    出去之前,傅绥喊了他一声:“年年。”


    奚年不得已看过去,傅绥注视着他,眼中说不出的温柔:“怕吗?”


    奚年没听明白:“嗯?”


    傅绥又问了一遍:“跟我在一起,会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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